入冬的上海，凌晨十二点的路灯下，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仰望着昏暗的天空。
那，是三十三岁的李沛恩。
身旁，放在长椅上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来自旧识的信息。
信息简单明了，却无不透露着关心。
秋天的星：「沛恩，你还好吗？」
是黄星发来的。五年前分别后，因为生活繁忙和道路不同的缘故，很早便和黄星、邱鼎杰断了联系。再次联系，竟是他最狼狈不堪的现在。
真是命运弄人啊。
#李沛恩受伤
微博上，一条刺眼的标题就这么挂在热搜上，供来往的人观看、议论纷纷。
看着那条短信，李沛恩少有的多了几分慌乱。片刻怔愣过后，他还是拿起了身旁的手机，木讷地打着字，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无碍，劳烦挂念了。”
短短几个字，处处透露着疏远。
只是一会儿功夫，手机那头很快传来电话铃声。
看着手机一遍遍锲而不舍地震动，李沛恩无奈，还是接起了电话。
又是一个来凑热闹的。
五年的成长，早已磨平他的棱角。娱乐圈的水太深，在这摊黑水里，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沾染一些洗不掉的“污秽”。有很多东西不能回应，更不能信。人心最是多变，这点所有人都明白。
“沛恩，不要勉强，我和邱邱已经买好了最近航班的机票，明天一早我们就飞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黄星焦急的声音，一时间竟让李沛恩有些愣神。刚才所有的冷淡与心理建设，像是一颗子弹，铮铮穿过心间。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收到过这样的关心了，看到黄星消息的第一个念头，竟下意识以为是疏远的客套。
对此，李沛恩有些红了眼眶。
“我没事的阿星，你和邱邱这么忙，就不要到处跑了，太麻烦你们了。”
“沛恩，不要说这种话，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听筒内传来邱鼎杰埋怨的声音：“你现在身体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还好，目前病情还可以控制。”
说出这句话时，李沛恩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
“那就好。”
“另外，江衡也正在赶往你那儿，你见过他了吗？”
时隔这么久再次听到江衡的名字时，李沛恩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平静，好像在回答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足以淡忘一个人，抹除有关于他的所有痕迹。
他和江衡之间总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壁垒，这一点，李沛恩比谁都清楚。
思绪拉回五年前分开的那一晚，他和江衡并肩站在阳台上，也像现在这样看向夜空。只是那时光污染还不像现在这么严重，暗蓝色的上空总是挂着些许星星，围绕在月亮周围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李沛恩至今还记得《垂涎》当初高途说过的一句话：“沈文琅就像是月亮一样，被群星环绕。而我，只是众多星星中最最普通的一颗。”
那场戏结束后的夜晚，江衡如往常一样和他一起牵着乐乐散步。那天，他指着那轮悬挂在高空的圆月，说道：“沛恩呐，我觉得啊，我就像是那月亮身旁的星星一样。而你呢，就像月亮！”
“江大海，是你入戏太深了，还是我入戏太深了？大晚上，别在这抽风吓人。”看着身边人这有些幼稚的模样，李沛恩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人每天不抽风就浑身难受。
听着江衡的话，李沛恩也只当他是随口打趣，毕竟今天的确有这么一场戏。
“诶！我是认真的！你等等我！”眼看着李沛恩转身就要牵着乐乐往前走，江衡赶忙追上去，两人欢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转角。
那夜，寂寥无声。
人，从来无法预知某个平常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分开的那晚，是他和江衡最后一次并肩而站，两人陷入了一种僵持之中，谁也不肯开口。
这场不切实际的故事，终究是该结束了。
他们还是恋人未满。
良久之后，还是江衡率先开了口，打破这僵局：“沛恩，一定要离开吗？”
“嗯，江衡，你知道的。”李沛恩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但面前却是一片黑暗，就连身旁那唯一的灯也要熄灭，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也无法察觉的颤抖，“这样对你我都好，也是最好的结局。”
他想，也需要在这黑暗中闯出一条道路。两个男人不会有结果，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李沛恩已经二十八岁了，他没有再去试错的机会。而江衡却不一样，《垂涎》的热播为他筑起了踏入娱乐圈的台阶，他还有大好的未来。
他，不能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江衡，对不起。”李沛恩只能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无声道歉，可他听不见，这道歉又有什么用。
既然都舍不得，那就由他来当这个狠心人。
离开那天清晨，江衡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李沛恩离开的背影，眼底里是无法言说的不舍。仿佛心电感应般，楼下原本已经坐车的李沛恩转身抬头看向那扇窗，目光对上的那刻，他看到江衡用口型说了句：“祝好，一路平安。”
只是这几年好像一直不太平安呢。李沛恩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心理疾病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精力与健康。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过了这么多年。
“沛恩？”邱鼎杰的一声呼唤，将他带离了那名为回忆的漩涡。
“我在，江衡……还没有来找我。”
黄星和邱鼎杰并不知道他和江衡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年他选择离开。后来江衡也离开了上海，并渐渐淡出演艺圈，做回了老本行——模特。
多年时间过去，黄星和邱鼎杰两人一直在一起发展，后来也修成了正果，事业也在蒸蒸日上，他们被世人所接受。相比之下，他和江衡两人就像他们的另一个极端。
有时候李沛恩也会怀疑当年的决定是否正确，但后来这种想法就被扼杀在摇篮中。第三年后，江衡在模特圈的知名度变得越来越高，再次在荧幕上见到江衡，男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身形似乎也消瘦了很多，与记忆中的他有着不小的偏差。
江衡的身材很好，天生骨架大，就算是瘦下来，也不会显得身形过于单薄，为此李沛恩好不羡慕。他天生骨架小，从前常年运动时身上还有些肌肉，后来做过几次气胸手术后，不能再进行高强度的健身，身上的肌肉渐渐消失，身形开始显得瘦小。为此，李沛恩还记得当年有很多cp粉都很磕他们的体型差，刷到不少有关于这件事的帖子。
又聊了几句后，李沛恩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通红的双手相互搓了搓，企图能暖和点。凌晨的风总是有些冷冽，前段时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气温开始急速降温，到今晚最高温度只有可怜的14度。
24年快入冬时也是这样寒冷，只不过那时有人会温柔地为他暖手，每当凌晨收工回到他和江衡的那个小家时，桌子上总会多出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面条。
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快三点了，该回去了。
有些事情不适合再想起，有些人也不适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