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被系统带着,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四周是再熟悉不过的、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耳边是潮水温柔拍打着礁石的声响,哗啦,哗啦,节奏恒久得仿佛从未改变。她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意识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还沉甸甸地坠在那些穿梭了数百年的、光怪陆离的记忆里,另一半却已然被这眼前无比真实又无比平凡的景象所捕获。明明……明明在那些层出不穷的任务世界里,已经渡过了那样漫长的、足以让沧海化作桑田、让王朝兴起又覆灭的几百年光阴,可眼前这片属于她的、小小的礁石岛屿,却像是被时光之手格外眷顾,亦或是被彻底遗忘在了世界的角落,竟与她离去时一模一样,分毫未改。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地逡巡着,最后定格在不远处那块平坦的黑色礁石上。那里,静静地安放着她那口标志性的大铜锅。铜锅是许多年前,她还是一条懵懂又充满好奇的小人鱼时,从一条沉没在附近海域的古老商船残骸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上岸的“宝贝”。锅身巨大而厚重,边缘处有一道深深的凹槽,那是某次她尝试用珊瑚去刮附着的贝壳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如今那凹槽里也积了些许雨水,映着天光,亮晶晶的。锅底下,甚至还有她当初匆忙离去时未来得及完全熄灭的柴火堆,此刻只剩下一小簇灰白的余烬,几缕极淡的青烟袅袅升起,很快便散在了海风里,仿佛那火焰才刚歇下不久。旁边,那个她同样从沉船里翻找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油桶也还在,桶身红漆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铁色。她记得里面装着某种黏稠的、可以点燃的液体,当初不知是什么,现在依然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能烧着,能帮她煮熟食物,这就够了。
一切如旧。旧得让她心头猛地一酸,旧得让她感到一种近乎尖锐的陌生。她缓缓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铜锅冰凉的边缘,那触感真实得不容置疑。几百年的奔波、学习、成长,在无数世界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应付着层出不穷的挑战,从一条懵懂无知、只想把自己煮了尝尝味道的傻鱼,被系统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地改造成拥有复杂思维和情感能力的“人”,这一切轰轰烈烈的经历,在这口沉默的铜锅、这堆冷却的灰烬、这个废弃的油桶面前,忽然变得有些虚幻,像是一场太过逼真、也太过冗长的梦。梦醒了,她回到了原点,却发现这个“原点”平静得可怕,也空旷得可怕。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孤独感,毫无预兆地袭上心头。她习惯了脑海里总有系统或冷静或抓狂的提醒,习惯了在不同世界里总有需要她应对的“角色”和“剧情”,习惯了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存在,哪怕是敌人也好。可现在,万籁俱寂,只有永恒的海浪声。系统功成身退,消失得无影无踪,留她独自面对这过于熟悉的寂静。她慢慢抱紧了自己的胳膊,一种微凉的、不属于海风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竟然……还有点不习惯了。习惯了被“安排”,被“陪伴”,哪怕是那种鸡飞狗跳的陪伴。此刻,她无比清晰地想念起那位总是慢吞吞、壳上布满智慧纹路的海龟老师。想念它用苍老而平和的声音讲解那些对她而言曾经如同天书的道理;想念它在她急躁时,缓缓伸出脖子,用那双看透沧桑的眼睛安抚她的目光;甚至想念它慢到让人恨不得推它一把的动作。那种有长者指引、有“同类”(哪怕种族不同)交流的感觉,在此刻的孤寂中被无限放大,化作一丝酸楚的怅惘。
就在这份百感交集、心潮起伏得几乎让她想要对着大海呐喊几声来排遣的时候,异变突生。
不远处的海面,原本规律起伏的蔚蓝色波涛,忽然毫无征兆地向两侧分开,并非巨兽出没般掀起狂浪,而是像被一双无形而温柔的手轻轻拨开,露出一条平滑的通道。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那条海水分开的通道中,缓缓升了起来。是的,是“升”,而非“游”。没有溅起太多水花,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大海本身便是托举他的力量。
小鱼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惊愕而微微收缩。人?一个人类?这怎么可能?这里是她作为人鱼始祖的隐秘居所,远离人类航线,寻常船只根本不可能抵达。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人鱼一族,在水里是无法保持完整人形的,一旦入水,双腿便会化为鱼尾,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也是他们与真正人类最根本的区别之一。可眼前这个从海中现身的存在,他有着修长笔直的双腿,正一步步踏着无形的阶梯般,从海中走向沙滩,走向她所在的礁石。海水顺着他挺拔的身躯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随着他越走越近,小鱼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她穿梭过那么多世界,见过精灵的精致完美,魔族的妖异魅惑,兽人的野性雄健,机械造物的冰冷精密,仙人的飘渺出尘……自认为已经对“美”有了极高的免疫力和鉴赏力。可眼前这个“人类”,依然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瞬间攫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身材极高,肩部宽阔平直,显得充满力量,腰身却收束得劲瘦,再往下是比例绝佳的长腿,简单的动作便带起流畅的肌肉线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头头发,那是比正午阳光还要纯粹、还要耀眼的金色,并非苍白或暗沉,而是璀璨得仿佛凝聚了光线本身,此刻被他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不羁。他的面容更是俊美得无可挑剔。眉毛并非时下流行的细淡,而是浓密且长,眉形却如远山般舒展优美;眼睛是如同最清澈深海般的蓝色,瞳孔深处似乎有星光流转,当这双眼睛望向她时,小鱼罕见地生出一种“自己的眼睛或许也能与之媲美”的念头——她的人鱼瞳眸本是族中公认的瑰宝;他的鼻梁高挺如峰,带着雕塑般的立体感;嘴唇的厚度恰到好处,唇线清晰,此刻微微抿着,颜色是健康的淡红;下巴的线条圆润而不过分尖削,整张脸仿佛经过天地间最精准的丈量,每一处轮廓,每一个细节,都恰好长在了小鱼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对“完美”想象的每一个点上,直击心尖。
小鱼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忘记了思考,甚至忘记了呼吸。她见过太多美貌,却从未有一人,能让她产生如此直接而剧烈的视觉冲击与心灵震动。
然而,更让她呆愣、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某个未醒的梦境或奇特任务世界中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这位英俊得不似凡间存在的男人,仿佛对她的惊愕视若无睹,神色自若地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这时,小鱼才注意到,他的手中竟然还提着东西——那是几条虾,或者说,是几只“巨”虾。每一只都近乎有她(在她原本的人鱼形态下)那么大,甲壳呈现出深海生物特有的、近乎金属的暗蓝紫色光泽,须爪完整,显然极其新鲜,是从极深的海域捕获的顶级美味,正是她作为人鱼时最爱、也最难独自捕获的食物之一。
男人在她面前自然地蹲下身来,这个动作让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站在礁石上的她对视,却也奇妙地消减了他身材带来的压迫感。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眼睛上,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戏谑或轻浮,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虔诚的认真。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如同上好的乐器奏响,语调平稳却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耳中:
“我叫忆泽,是个纯人类。愿意为人鱼始祖服务。”
小鱼的大脑还在努力处理“绝美人类从海里走出来”、“手里提着我最爱吃的深海巨虾”、“蹲下跟我说话”、“自称纯人类要为我服务”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信息,听到问话,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浓浓的困惑和警惕,反问道:“你……你从哪里来的?”
自称忆泽的男人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依旧用那平稳的嗓音回答,内容却更加石破天惊:“从星际而来。”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让这个跨越了难以想象距离与维度的概念,更容易被理解,“我是从全星际,超过一百亿的智慧生命人口中,被遴选出来的。遴选并非强制,而是自愿报名。遴选的标准,并非力量或智慧,而是基于一种深层的共鸣与渴望。”
他凝视着小鱼,目光深邃:“我们所有候选人,都被展示了您的画像——当然,是您在某次任务中无意间被记录下的影像。结果,无一例外,所有看到画像的候选人,无论来自何种文明、何种种族,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某种……命中注定般的吸引。我们将其理解为‘爱’。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超越种族与时空的倾慕与向往。”
小鱼彻底懵了,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画像?星际?一百亿?爱?
忆泽继续道,语气平静无波,却说着最震撼的话语:“然而,能够跨越时空、精准定位并抵达您此刻所在坐标的装置,其能量与稳定性极限,只能承载一人完成这次航行。于是,我们十位最终候选者之间,进行了一场……协商与较量。最终,我赢得了这个机会。”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小鱼几乎能想象那场“协商与较量”的激烈程度,能从上百亿中脱颖而出成为十人之一,再成为唯一,这本身就代表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实力。
最后,忆泽再次微微低头,姿态优雅而坚定,说出了那句让小鱼心脏几乎停跳的话:“所以,我来了。跨越星辰与时间的阻隔,来到您的面前。亲爱的人鱼始祖,请接受我。作为您的伴侣,您的护卫,您漫长生命中的同行者,抑或仅仅是……一个为您烹饪深海巨虾的仆从。皆如您所愿。”
小鱼听得目瞪口呆,整个思维都停滞了。海风依旧吹拂,海浪依旧拍岸,铜锅依旧沉默,灰烬依旧微温。但整个世界,在她感知里,已经彻底天翻地覆。
几百年的任务生涯,无数个世界的穿梭历练,系统不厌其烦地往她那个曾经单纯的鱼脑袋里塞进各种知识、情感模式、伦理观念、社会规则……那些绞尽脑汁的学习,那些哭笑不得的适应,那些艰难蜕变的痛苦与成长……难道,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经历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最终极的目的,隐秘的指向,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给她这个孤独的人鱼始祖,“配发”一个丈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念头荒诞得让她想笑,却又合理得让她心悸。系统从未明说,但它的一切安排,似乎都在将她引向更复杂的“人性”,引向对情感、对陪伴的认知和需求。是啊,一条鱼不会觉得孤独,但一个拥有了人类情感和思维方式的“人鱼”,会。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忆泽、来自遥远星际、为她打赢了一场不可思议的“竞争”才得以来到此地的男人。他英俊得令人窒息,强大得深不可测,动机纯粹(至少听起来是)得匪夷所思。他带来了她最爱吃的食物,用最谦卑而坚定的姿态,请求她的接受。
寂寞吗?是的,在回到这空旷原点的那一刻,那份蚀骨的寂寞几乎将她吞没。需要一个伴侣吗?一个能理解她的非比寻常,能陪伴她漫长生命,或许……还能用那双看起来就很可靠的手,为她处理美味食材、生火烹煮的伴侣?
小鱼眨了眨眼睛,从极度的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一丝极其微妙、复杂难言的情绪,取代了最初的茫然与骇异。有点荒谬,有点无奈,有点好奇,还有一点点……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雀跃?
好吧。她在心里,对着那个已经消失不见、却仿佛无处不在的系统,默默地、五味杂陈地“哼”了一声。
费尽心思,几百年折腾,就为了这个?……算了,看在这份“礼物”实在过于养眼、过于强大、也过于贴心的份上。
反正,自己一条鱼(现在或许是一个有着鱼过去的人?)待着,也是寂寞。有个这样的“丈夫”(或者仆从?同行者?),听起来……似乎也不坏?
至少,眼前这几只快有她大的深海巨虾,看起来是真的非常、非常美味。而这位忆泽先生,看起来就很会煮东西的样子。
海风吹起她颊边的发丝,也吹散了心头最后一点恍惚。她迎上那双湛蓝的、等待着她回应的眼眸,终于,缓缓地,以一种尝试性的、带着未尽疑惑却又奇异地平静下来的语气,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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