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多了一些人的身影,但也少了一些人。
比如昨日在公主府集体落水的“葫芦娃”们,不约而同地以感染风寒为由,递了病假奏折,缺席了今日的朝会。
另外还有一些家属,比如可上朝、可不上朝的冯昊慨,也似模似样地上了一道奏折,说要在家给患病的叔父冯睿达侍疾。
段晓棠的目光扫过殿中官员,发现受害者的家长里,只有范成达和袁奇来了。
其他人——自己就是家长。
不管原本朝会安排的议题是什么,今日“有事起奏”的环节一结束,第一波发难的便是御史台的官员们。
集体炮轰杨守礼“大不敬”,言辞犀利,句句都往重了说,几乎是奔着要杨守礼九族的命去。
不巧,老吴家正在杨守礼的九族之列。
我诛我自己,可能吗?
御史台这般上纲上线,无非是想先定下杨守礼的重罪基调。
其次就是弹劾杨守礼“不孝”,吴越等人虽然没将杨守礼在水阁中的具体谋划说出来,但杨守礼在生母寿辰之日,口出恶言、谋划刺杀他人,是他自己都承认的事实。
这怎么不算不孝呢!
一旦 “不孝” 的罪名成立,杨守礼基本就等于自绝于天下,再无翻身的可能。
段晓棠倒不怀疑,御史台是吴越收买来水军,因为弹劾这种失德、失矩的宗室勋贵,本就是御史台的职责所在,等同于政治正确。
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刷存在感的好机会。
御史台吹响号角之后,接下来发难的是宗室。
别管前因后果如何,杨守礼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三位宗室子弟推进冰冷的湖水中,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寻常人伤害亲王,最轻也是流放三千里。再加三倍,他就可以带着他的家人去地下团聚了。
也就杨守礼身份特殊,才值得拿到大朝会上分辨一番。
杨守礼名声一般,难道吴越和宗室之间,关系就好吗?
显然不是。
他们站出来,不过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在皇家也同样适用。
杨守礼终究姓杨,却越过一众宗室子弟,深受吴杲的恩宠,无功无劳、年纪轻轻就获封县公,宗室中岂能没有人眼红嫉妒。
只不过从前看在吴杲和吴华光的面子上,风平浪静罢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姓杨的和姓吴的,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
外甥血缘再近,但从礼法上来说,也是侄子更亲近,本家的兄弟更亲近,他们才是一家人。
吴襄无甚功绩,吴漳这些年却是兢兢业业当差,吴越更是国家柱石,手握南衙兵权。
吴杲就算私心再偏宠杨守礼,也清楚谁才是他的基本盘,谁才能支撑起大吴的江山。
有御史台的尖锐弹劾与宗室的群起发难先后提供火力,南衙诸将自然不会逆势而为,纷纷跟随满殿官员的节奏,随大流地陈情两句。
众口一词之下,杨守礼第一阶段的处罚,便在吴杲的金口玉言中尘埃落定。
褫夺县公爵位及身上一应官职,贬为庶人。
这意味着,往后长安城中再无人称呼他为“安德县公”,只会带着几分轻蔑的称呼“杨三郎”、“杨庶人”。
吴杲终究是顾及到了姐妹的体面,待她生日过了,才宣布这一处罚。
但恐怕,吴华光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想过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