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中了少府监的要害。
他们拖欠南衙的布帛,看似数量巨大,实则大多是没那么值钱的麻布。
军士的衣物供应本就比不上官员,一百个军士的布帛份额,也抵不上一个高官的份例。
麻布易得、价值低、不起眼,恰恰是最容易被贪墨、也最容易出手的物资。
残酷的现实是,经历大火后,少府监现存的库存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麻布来兑付,只能用更贵重的绸缎抵账。
庄旭一锤定音,没给陈伦再讨价还价的机会,“这东西在市面上都有明码标价,就按现价折算,用绸缎抵了!”
范成明无师自通少府监的销账大法,自然不会让右武卫为这笔亏空买单。
他立刻提高声音,朝着人群喊道:“御史台的御史何在?
人群里立刻走出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官员,正是御史台派来勘察火场的焦旭尧。
他上前一步,躬身应道:“下官在此。”
范成明看着是个面熟的,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也懒得深究,直接开门见山,“少府监的库房刚遭了火,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复燃,余下的库藏留在这儿太不安全,得尽快转移储存。
正好右武卫有一批早就该领的物资,一直被少府监拖着,今日便一并领走,也能减轻少府监的库存压力。”
焦旭尧在心里冷笑,这哪里是减轻压力,分明是趁火打劫,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好大一场“功德”!
他扫了眼站在一旁的虞建元,又见少府监的官员们个个低头不语,显然是早就达成了共识,自己一个外派的御史,也没必要得罪南衙的将领,便顺着话头应道:“范将军考虑周全,下官明白。”
少府监四处欠烂账,朝野共知。
所以账面上,少府监必然欠了南衙不少东西。
范成明立刻高声道,“正好三司的官员都在,尤其是御史台的同僚,还请你们睁大眼睛看好了,右武卫今日从少府监搬走了多少东西,一一记录在案!
免得日后某些人张口胡说,说右武卫搬空了少府监,倒打一耙!”
三司官员原本的注意力全在勘察火场、追查失火原因上。
现在被范成明这么一嗓子点了名,不得不分出一半心思盯着右武卫的动作。生怕真出了岔子,自己还要担“监管不力”的责任。
孙安丰不得不低调指挥军士,悄声吩咐,“先搬最里面那几箱蜀锦!动作轻点,别磕着、碰着!”
同样是锦缎,蜀锦的经纬密度最高、花色最繁复,市价比普通锦缎高出三成不止。
这么好的浑水摸鱼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右武卫之所以盯着布帛不放,而非去抢更惹眼的金银器物,正因为布帛才是他们被拖欠的大头。
为了救火,军士们个个搞得灰头土脸,袖口沾着黑灰,裤脚溅着泥点。
先前为了搬布帛,孙安丰特意让人把所有人叫到水瓮边,用皂角仔细洗手,甚至让他们把沾了灰的衣裳反过来穿,里子朝外。
生怕一点脏污蹭到这些金贵的绸缎上,影响了日后折算的价值。
庄旭站在库房门口,看着军士们小心翼翼地将蜀锦装箱,心里暗暗盘算,这么一倒腾,右武卫能有多少进账。
把守少府监大门的门卫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发白地禀报,“左武卫和右屯卫的人来了,现在都挤在门口,说也是来为少府监‘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