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办公室里陷入了比先前更加深沉的死寂。
陈默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像一尊石雕,目光穿透玻璃,凝视着窗外那片由他亲手缔造的绿色奇迹。阳光下,防沙林带如同一道坚韧的屏障,将黄沙阻隔在外,守护着身后的勃勃生机。
然而此刻,在他眼中,这片绿洲不再是功绩,而是一个巨大的、暴露在旷野中的靶心。
他知道夜莺的效率,但等待的过程,依旧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他没有回到办公桌前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也没有去关心试验区下一个季度的财政预算。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G省的详细地形图,平铺在宽大的会客茶几上。这张图比墙上挂着的那张要精密百倍,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标注着水源、地质、交通,甚至风向的种种数据。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却没有立刻落笔。他的手指,悬在图上那片被命名为“红山保护区”的区域上方,久久没有动。
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运转。
孙文海的考古队,必须被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又能正常工作的地方。这个地方,既要能让他们接触到核心数据,又要能物理隔绝一切潜在的窥探。
一个巨大的、以绿洲为中心的安保圈,正在他脑中飞速成型。
第一层,核心圈。以孙文海团队驻地为中心,半径五公里,设立为禁区,代号“书斋”。所有人员、物资进入,都必须经过双重审查。
第二层,缓冲圈。半径三十公里,覆盖整个绿洲项目区。以“水文地质勘探”和“生态保护”为名,进行无死角的电子信号监控和人员流动管制。
第三层,外围警戒圈。半径一百公里,深入沙漠腹地。利用试验区的军工无人机和卫星资源,建立全天候的动态监控网络,任何进入该区域的车辆和人员,都将被实时追踪。
他的思绪,像最精密的计算机,模拟着每一个环节,推演着可能出现的每一个漏洞。他甚至开始思考,应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在不引起任何警觉的前提下,将G省的武警机动中队,调往红山保护区附近进行“野外拉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天色,由正午的炽烈,转为傍晚的温醇,最终,被深蓝色的夜幕所取代。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绿洲工程的照明灯光,将他孤单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
两天后的深夜,当陈默刚刚结束一个关于秋冬季植树计划的会议,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时,桌上的电脑,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滴”响。
一个黑色的、画着夜莺标记的加密邮件客户端,自动弹了出来。
邮件没有标题,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需要三道不同密钥才能解压的压缩文件。
陈默输入了三串长达六十四位的密码。第一串,是他母亲的生日和忌日的组合;第二串,是青石镇那条冰冷河水的经纬度坐标;第三串,是他第一次在人情账本上看到自己名字时,那个精确到毫秒的时间戳。
文件解压,屏幕上瞬间被密密麻麻的资料所填满。
陈默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扫描仪,逐行扫过。他的瞳孔,随着屏幕上滚动的信息,一点点收缩。
名单很长,长到令人心悸。
第一个人,克里斯托弗·伯恩,瑞士籍,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地质学终身教授,世界岩石力学学会前任理事。履历完美无瑕,学术着作等身。附带的备注是:此人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在三年前的伊朗。半个月后,伊朗一座秘密铀浓缩设施的地下结构图,出现在了兰利的办公桌上。
第二个人,迈克尔·伍德,美国籍,《国家地理》签约摄影师,普利策奖提名者,着名的环保主义者。备注:此人酷爱在各国“政治敏感区域”的边境线上进行“极限探险”,他所到之处,当地的“民间抵抗组织”总能奇迹般地获得精良的美式装备和通讯器材。
第三个,是一个来自日本的“登山爱好者”团队,一行六人,队长名叫“渡边谦一”。他们申报的路线,是挑战昆仑山脉一处无人登顶的雪峰。备注:团队六人,均为日本陆上自卫队“第一空挺团”的退役成员,该部队是日本最精锐的特种作战力量。
第四个,萨拉·科恩,以色列籍,拥有伦敦和纽约双重国籍的古董商人,业务遍及全球。备注:摩萨德“短剑”小队前任指挥官,擅长渗透、伪装和近距离格杀。她经手的“古董”,总能奇迹般地避开所有海关,出现在特拉维夫的博物馆里。
……
名单往下,还有德国的“民俗学者”,法国的“纪录片导演”,韩国的“宗教考察团”。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份无可挑剔的公开身份,和一份血淋淋的、由夜莺用特殊渠道搜集而来的黑色档案。
他们就像一群嗅觉最灵敏的鲨鱼,从世界各地,闻到了血腥味,汇聚而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资料的最后,是夜莺用红色字体标出的一段话,没有称呼,像是一段冷冰冰的系统评估。
“初步统计,已确认潜入G-省及周边区域,隶属于七个不同国家情报机构的A级以上特工,共计三十四人。另有国籍不明、但危险等级极高的外围雇佣兵与技术专家,数量无法估算。”
“警告:此次行动规模、人员级别、技术装备投入,均已超越常规情报战范畴。对方目标明确,志在必得。这不是一次盗窃,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文明根基的‘外科手术式打击’。”
“个人建议:放弃。将秘密深埋,让一切回归沉寂。你正在试图守护的,不是一个宝藏,而是一个足以将你和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都拖入深渊的诅咒。这不是你能赢得的战争。”
陈默看完了最后一行字,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夜莺的警告,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战争”……
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暗中的博弈,一场高手间的过招。现在看来,他错了。
对方根本不打算遵守任何棋盘上的规则。他们直接掀了桌子,派出了一个由海豹突击队、三角洲、SAS、阿尔法……组成的“联合国军”,来对付他这个小小的“地方军阀”。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放弃吗?
像夜莺说的那样,让孙文海的团队立刻撤离,将所有的勘探数据封存销毁,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让那座沉睡了四千年的王陵,继续沉睡下去。
这是最理智,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只要秘密不被揭开,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牛鬼蛇神,自然会散去。G省的绿洲计划可以继续,他的仕途也可以稳步向前。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闪现了一秒,就被他掐灭了。
他的意识沉入社稷沙盘。
那颗代表着“禹陵”的金色太阳,依旧在黑暗的地下静静燃烧。而在它的上方,那条横贯华夏的金色龙脉虚影,因为它的存在,才拥有了坚实的“根”。
陈默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从他得知王陵存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绑在了这辆失控的战车上。他退一步,那条刚刚有了苏醒迹象的龙脉,就会从根基处开始溃烂。国运的衰败,不会立刻显现,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以一种惨烈百倍的方式,报应在整个民族的身上。
到那时,个人的荣辱,仕途的进退,又算得了什么?
“国士……”
他想起了那晚, 在电话里,对他说出的那两个字。
原来,考验从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陈默睁开眼睛,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万年冻土般的决绝。
他不是军人,不懂特种作战。他手里也没有千军万马,无法在广袤的戈壁上,与那些顶级的特工们玩一场猫鼠游戏。
但他有自己的武器。
他拿起办公桌上那部黑色的加密电话,没有打给钱卫国,也没有打给省里的任何一位领导。
他拨通了远在凤凰市的,“幻影”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幻影”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烦的声音:“喂?陈大领导,这么晚打电话,又想让我给你当免费劳工?”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陈默的声音很平静。
“免谈,最近忙着攻克五角大楼的防火墙,没空。”
“这件事,关系到你父亲。”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陈默继续说道:“你父亲当年穷尽一生,想要证明华夏的科技不输于人。而现在,有一群人,想要从根子上,挖断我们这个民族的自信。他们不相信我们的历史,不相信我们的祖先,也看不起我们现在的一切。”
“我需要你,用你的方式,告诉他们。”陈-默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在G省这片土地上,在我陈默的地盘上,没有他们可以来去自如的‘后花园’。我要你建一张网,一张看不见的、覆盖整个G省空域、地表和网络空间的‘天网’。我要让他们的卫星失明,让他们的无人机迷航,让他们的通讯变成一堆无意义的杂音。”
“我要让他们,变成一群被困在二十一世纪的、拿着石矛的原始人。”
电话那头,幻影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似乎能从陈默平静的语调中,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杀意。
“这……这可是犯法的,是向全世界的黑客宣战!”
“不,”陈默淡淡地说道,“这是……爱国。”
“干了!”幻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热血的颤音,“不过,我需要授权,最高级别的授权。否则,我一动手,国家安全局的人第一个就会来找我喝茶。”
“授权,会有的。”
陈-默挂断电话,随即又拨出了第二个号码。
这次,是G省军区司令员,张卫国的手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张,我,陈默。”
“陈书记?这么晚,有事?”张卫国显然有些意外。
“我需要你帮个忙。我想在红山保护区附近,搞一场大规模的军地联合……反恐防沙、植树固林演习。”陈默面不改色地说道。
电话那头的张卫国,沉默了足足十秒,似乎在消化这个听起来无比荒诞的“演习”名称。
“陈书记,你……确定吗?反恐和植树,这俩……怎么联合?”
“敌人,就像沙漠。你不把它变成绿洲,它就会吞噬你的一切。”陈默看着窗外,幽幽地说道,“老张,别问那么多。我只要你把最精锐的侦察营和工兵营拉过去。记住,只带铁锹和水壶,对外,就说是去种树。”
张卫国虽然满腹疑窦,但还是沉声应了下来:“好,我明天就安排!”
打完两个电话,陈默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角落,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黑色金属箱。
他拿出那个Zippo打火机,在手里掂了掂,冰冷的金属外壳,带着一丝死亡的气息。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他将打火机,随手放在了窗台上。
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却足以让天上任何一颗路过的间谍卫星,清晰地捕捉到它散发出的、那独一无二的“诱饵”信号。
鱼饵,已经抛下。
天网,正在张开。
只等鱼儿,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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