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明鉴!”慕容承瑾撩起衣袍,直挺挺地跪下,声音清晰而沉静:
“笔迹可以模仿,机密可以揣测甚至泄露,信纸更易获取。此等手段,并非难事。儿臣若真与西疆勾结,何必用如此容易追查的方式?又何必在信中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他迎着慕容瑛怀疑的目光,毫不退缩:“父王,此计看似高明,实则漏洞百出,其目的,就是要离间父王与儿臣!若父王因此信而疑儿臣,甚至处置儿臣,岂不正中了那幕后黑手的下怀?届时,我南疆内乱,谁人得利?唯有西疆!”
慕容瑛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慕容承瑾的辩解,合情合理。他生性多疑,但也并非毫无理智。
这封信出现得太过巧合,就在内部清查、西疆虎视眈眈的敏感时期。而且,信中的某些用词习惯,细究之下,与慕容承瑾平日言行,确实有细微差别。
但是……疑心一旦种下,便如同野草,难以根除。
“你说此信是伪造,”慕容瑛的声音依旧冰冷,“那你说,是何人所为?有何证据?”
慕容承瑾心中飞速盘算。他不能直接说出席蓉烟,那会暴露他太多他们兄妹二人不为人知的过去,反而加重嫌疑。他必须找一个更合理、更能触动慕容瑛疑心的目标。
“父王,”他沉声道:
“西疆幽燕门,擅长蛊毒、暗杀,亦精通仿冒、离间之术。其门主黄文燕,更是此道高手。而如今,效力西疆的高山先生,便是当年在大亓权倾朝野的宰相魏嵩,此人更是老谋深算,惯用此等诡计。落雁滩之败,军需马场之事,桩桩件件,皆可见其手段阴狠。此信,恐怕亦是他们所为,意在剪除父王臂助,乱我南疆朝纲!”
他将矛头直指西疆的核心谋士和暗杀组织,这符合当前的局势,也更能引发慕容瑛的同仇敌忾。
慕容瑛沉默了。他踱步回到窗前,背影显得有几分孤寂与疲惫。良久,他才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此事,朕会着岩刚继续详查。在查明之前……你,暂留含章殿,无朕旨意,不得外出。”
这等同于软禁。
慕容承瑾心中一片冰凉,却也知道,这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他深深叩首:“儿臣……遵命。清者自清,儿臣相信父王定能明察秋毫,还儿臣清白。”
他退出偏殿,回到自己的居所,门外的守卫明显增加了。他坐在案前,看着窗外被高墙分割的天空,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席蓉烟……你终于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致命的杀招。
父王的疑心已被勾起,虽未全信,但裂痕已生。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不仅要洗刷自己的嫌疑,更要反戈一击!
他需要联系知柔,也需要……借助萧珩的力量。这场围绕南疆王庭的暗战,因为席蓉烟这朵“西疆毒莲”的疯狂,骤然升级,变得更加凶险莫测。
风,起了。带着血腥与阴谋的味道,吹向南疆王庭的每一个角落。
之后的一连数日,风平浪静,慕容承瑾没有踏出含章殿半步。
正殿内,慕容瑛高踞王座,指节一下下敲击着紫檀木扶手,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他面前跪着负责监视承瑾殿的暗卫首领。
“说。”慕容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
“回禀王上,”暗卫首领头垂得更低,“承瑾殿下近日除例行问安、处理政务外,并无异常举动。与王妃顾氏亦如常相处,昨夜王妃身体不适,殿下在寝殿陪伴至子时。”
“顾千澜……”慕容瑛眼眸微眯,“她与西疆那边,可有异常联络?”
“暂未发现。王妃日常起居规律,接触之人皆在掌控之中。只是……三日前,王妃曾命人晾晒殿下书房书籍,独自在书房停留约半个时辰。”
慕容瑛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止。半个时辰?晒书需要那么久?
“下去吧。给朕盯紧承瑾殿,一草一木,都不许放过!”他挥退暗卫,独自陷入沉思。
岩刚查获的密信,顾千澜“偶然”发现的信件,还有军需马场的烙印……这一切看似指向承瑾,但串联起来,却又透着太过刻意的痕迹。
是西疆的离间计?还是他那看似恭顺的儿子,真的包藏祸心?
他生性多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但此刻南疆内外交困,西疆虎视眈眈,大亓虽暂息兵戈却难保不会趁火打劫,直接处置承瑾,若真是冤屈,必致内乱;若放任不管,又恐养虎为患。
“来人。”他沉声唤道。
内侍躬身而入。
“传旨,三日后,本王欲往黑石谷巡视边防,命承瑾……随行伴驾,协理军务。”他要亲自将这颗危险的棋子带在身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是忠是奸,边境的风沙和西疆的刀锋,自会检验。
同时,他也想看看,自己离开王庭,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会不会忍不住跳出来。
承瑾殿内,慕容承瑾看着内侍送来的王谕,指尖微微发凉。伴驾巡视黑石谷?表面是倚重,实则是监视与试探。看来慕容瑛的疑心,并未因之前的辩解而完全消除。
“殿下,”顾千澜端着一盏参茶走近,声音轻柔,“父王突然要巡视黑石谷,可是边境有变?”她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襦裙,发髻简单,只簪一支玉簪,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
慕容承瑾接过茶盏,触手温润。他抬眸看向顾千澜,这几日她似乎清减了些,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沉静。那日她身体不适,他前去探望,她只字未提书房之事,言语间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提醒与关切。
她……是否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因为身处漩涡中心而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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