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通铺又蛰伏了两日,林墨勉强将灵力恢复到七成左右,浊气在“清浊丹”和小心控制下未再明显恶化,但那种沉滞感已如影随形。他必须开始行动,获取更多关于龙血草和玄天宗动向的具体情报,而混迹于底层修士聚集的坊市与任务公告栏,是最直接的途径。
望月城东,一片相对杂乱、摊位林立的区域,被散修们称为“灰鼠巷”。这里鱼龙混杂,消息流通快,各种或明或暗的交易都在潮湿的巷道和喧闹的茶棚里进行。最大的任务公告板,就立在巷口一处相对开阔的土坪上,由玄天宗下属的“庶务堂”负责张贴和更新,常年围拢着各种修士。
林墨换了身更显破旧但干净的灰色布衣,将残骨刃用布条缠好藏在袖中,低着头,如同大多数为生计所迫的散修一样,挤到了公告板前。
公告板上贴满了各种纸张:猎杀特定妖兽、采集灵草矿物的任务;家族或商号招募临时护卫的告示;私人求购某些偏门材料的请求;还有一些宗门或官方发布的通告。字迹各异,有的工整,有的潦草,有的还附有简陋的图案。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寻找着可能与龙血草相关或报酬尚可的任务。然而,就在公告板右侧较为醒目的位置,几张新贴不久、纸张质地明显更好、并加盖了鲜红印鉴的告示,吸引了他的注意,也让周围一些修士低声议论起来。
那是玄天宗执法殿发布的“悬赏令”。
不止一张。
最上面一张,标题醒目:“缉拿黑风寨在逃余孽”。下面列出了三五个模糊的画像,画工粗糙,只能看出大致轮廓和某些特征(如刀疤、独眼等),并附有简单的描述和悬赏金额——均是炼气期邪修,赏金不高,十到五十块下品灵石不等。这张告示已经有些日子,边角微微卷起。
但紧贴在它下面的两张,却是新的。
第一张,画像依然模糊,但描述更加具体:“疑为黑风寨覆灭时趁乱逃脱之中层头目,男性,擅隐匿,可能持有邪门法器。修为推测:筑基初期至中期。提供确切线索者,赏中品灵石五块;生擒或击杀并验明正身者,赏中品灵石三十块,并可酌情引荐为玄天宗外门杂役。”
筑基期!中品灵石!外门杂役的引荐资格!这份悬赏的价码,远超之前那些炼气期余孽,立刻引起了更多关注。围观修士中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和议论。
“筑基期的邪修头目……三十块中品灵石!够买件不错的筑基期法器了!”
“外门杂役的引荐啊……虽说是杂役,好歹也算沾了玄天宗的边,以后行事都方便些。”
“画得这么模糊,怎么找?筑基期修士,真要藏起来,哪那么容易发现?”
林墨的目光在那模糊的画像上停留了一瞬,心跳平稳。画像与他此刻的伪装形象毫无相似之处,描述也宽泛。这更像是一种威慑和广撒网的姿态,并非针对特定目标。
然而,他的目光移向最下方、也是最新贴出的那张悬赏令时,右眼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张悬赏令没有画像。
只有几行简洁却令人心惊的文字:
“追查异种灵力吞噬者。”
“特征:灵力波动异常,具有吞噬或消解他人灵力、法宝乃至气血之诡异特性。近期可能于黑风岭至望月城一带出现。修为不确定,危险程度高。”
“提供有效线索者,重赏。具体赏格面议。知情不报或协助隐匿者,以同谋论处。”
末尾,是玄天宗执法殿更加肃杀的法印,以及一行小字:“此令由戒律堂刘副执事提请并督办。”
没有具体画像,没有修为限定,但“异种灵力吞噬者”、“吞噬或消解他人灵力、法宝乃至气血”的描述,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直刺林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噬灵蛊!
玄天宗不仅在追查黑风寨的漏网之鱼,更在追查“吞噬”特性的线索!而且,是由那位“刘副执事”亲自督办!黑风寨主金丹被吞噬的异状,果然引起了注意!他们可能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但已经将这种异常与黑风寨的覆灭联系起来,并提升到了需要戒律堂副执事亲自过问的高度!
周围的修士对这张没有画像、描述玄乎的悬赏令反应不一。有些人好奇张望,有些人则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觉得这更像是宗门某种内部调查的幌子,与普通散修无关。
但林墨知道,这张看似模糊的悬赏令,对他而言,比上面那张针对“筑基期头目”的,危险百倍!因为它直指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也直指那位具体的仇敌——刘副执事!
他低下头,向后缩了缩,仿佛被拥挤的人群推搡,自然地退出了公告板前最核心的位置。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
悬赏令如同无声的警钟,在这喧嚣的灰鼠巷口敲响。
玄天宗的网,不仅覆盖着黑风寨的痕迹,也开始有针对性地搜寻可能存在的“异类”。
而他这个身怀噬灵蛊、背负着黑风寨主金丹修为的“逃脱者”与“吞噬者”,已然成为了这张网上,一个若隐若现、却被重点标记的“节点”。
必须更加小心。获取情报的方式,需要更隐蔽。在望月城的每一步,都如同在遍布悬丝陷阱的黑暗中行走。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几张悬赏令,尤其是最下方那张没有画像却字字惊心的告示,然后转身,如同大多数看完热闹又毫无收获的散修一样,带着一丝茫然的疲惫,汇入了灰鼠巷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
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冰封的寒意,又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