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房工作的第七日,林墨已经能闭着眼睛完成一具尸体的全部分解。玉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残影,精准地剥皮、剔骨、取脏,整个过程不超过半柱香。更诡异的是,他学会在切割时主动运转《血煞融蛊法》,将尸体中残存的煞气、怨念、甚至未散的精血,尽数吸入体内。
噬灵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原本只有米粒大小,如今已膨胀到核桃大,盘踞在丹田中心,每次脉动都会泵出精纯的浊气,沿着经脉滋养全身。林墨的修为水涨船高,短短七日已突破炼体六层,距离炼气期只差一线。
但代价也同样明显。左眼的暗金光点已扩大到指甲盖大小,白日里也会泛着微光,他不得不用布条将左眼完全蒙住。皮肤下那些暗金色的龙鳞纹路愈发清晰,在某些角度光线下会隐约浮现。最严重的是情绪——除了冰冷的理智和偶尔涌现的杀戮欲望,他几乎感受不到其他情感。
“快了。”老驼背看着林墨分解完又一具尸体,沙哑地说,“再有三日,你这蛊虫就能完全适应血煞之气。到时候,你才能真正开始修炼《血煞融蛊法》的核心篇章。”
林墨将取出的心脏放入玉盒,抬头问道:“核心篇章是什么?”
“炼‘本命血丹’。”老驼背眼中闪过诡异的光,“以蛊虫为炉,以自身精血为引,炼一枚与你性命相连的血丹。丹成之日,你可借血丹之力快速突破,但从此之后,每隔七日必须吞服一枚血丹维持,否则会遭蛊虫反噬。”
“就像黄师兄他们炼的那些?”
“那些是垃圾。”老驼背嗤之以鼻,“用凡人血肉炼制的血丹,只能补充气血,对修为提升微乎其微。真正的本命血丹,需要……特殊材料。”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暗红色的玉简,扔给林墨:“这是《血丹要术》前篇。你自己看,能悟多少看你的造化。”
林墨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开篇第一句就让他心头一震:
“丹道之本,夺天地造化。血丹之要,夺生灵本源。”
往下细读,更是触目惊心。原来真正的血丹炼制,远不止取人内脏、炼化血肉那么简单。其核心在于“夺本源”——抽取目标的天赋、根骨、甚至命格,炼入丹中。服丹者不仅能获得修为提升,更能继承目标的部分特质。
比如,若以剑道天才炼制血丹,服丹后可大幅提升剑道悟性;若以特殊体质者炼制,可部分获得该体质的能力。
而炼制方法,残酷到令人发指。
需要将目标活着放入特制的“养丹炉”,以秘法维持其生命,同时缓慢抽取其本源,过程长达四十九日。期间目标会保持清醒,感受着自己的一切被一点点剥离,最终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死去。而这份痛苦和绝望,正是血丹最好的“药引”。
“黑风寨禁地里,就有这样的养丹炉。”老驼背的声音将林墨拉回现实,“四当家之所以看重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体内的蛊虫,更因为你的‘四绝阴体’——这是炼制‘阴阳道种丹’的最佳材料之一。”
林墨浑身冰冷:“他想炼我?”
“暂时不会。”老驼背摇头,“四绝阴体虽好,但你修为太低,现在炼了太浪费。他培养你,是等你筑基之后,那时候的本源才够炼一枚上品道种丹。所以你要变强,变得越强越好,强到他有把握控制你时,才会动手。”
这是个悖论。不变强,会死在寨中其他危险里;变强,则会成为四当家眼中的“成熟材料”。
“就没有别的路?”林墨握紧玉简。
“有。”老驼背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在他炼你之前,先炼了他。以筑基修士的本源炼制的血丹,足以让你结丹。但前提是,你得有弑主的能力。”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林墨独自站在尸堆中。
四周是浓烈的血腥和腐臭,脚下是暗红色的血垢,手中玉简还残留着老驼背的体温。这一切都提醒着林墨,他所处的是何等残酷的世界。
但奇怪的是,他心中并无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老驼背的话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点拨——点明了一条更黑暗、更危险,但或许能活下去的路。
当天傍晚,林墨在尸房角落发现了一具特殊的尸体。
那是个年轻女子,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与周围那些粗粝的尸体格格不入。更特殊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死因是神魂溃散——有人用秘法抽走了她的魂魄。
林墨仔细检查,在女子后颈处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针孔周围皮肤呈暗金色,与龙鳞金的色泽一模一样。
“这是‘抽魂针’的手法。”老驼背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身后,“寨主府的人干的。这女子应该是有某种特殊天赋,被抽魂炼入法器了。”
“什么天赋?”
“不知道。但值得用抽魂针的,至少是‘灵瞳’、‘通脉’这类上等天赋。”老驼背蹲下身,用手指撑开女子眼皮,“果然……瞳孔散而不乱,虹膜有星纹,这是‘观星瞳’的痕迹。难怪。”
观星瞳,一种罕见的天赋异禀,拥有者可窥探天机、预知祸福。在黑风寨这种地方,怀璧其罪。
林墨看着女子空洞的眼睛,忽然想起丹房里那些被活取器官的“材料”。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将人当作资源,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尸体怎么处理?”他问。
“按规矩,特殊天赋者的尸体要送去禁地。”老驼背说,“他们的骨骼、血肉中可能还残留天赋碎片,可以用来培育‘天赋血果’。”
“天赋血果?”
“一种只生长在禁地的邪物,以天赋者的血肉为养料,结出的果实服下后可短暂获得对应的天赋能力。”老驼背站起身,“不过成功率很低,百不存一。大部分都成了禁地那株‘母树’的肥料。”
母树。又是新名词。
林墨还欲再问,尸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四名身着黑袍、脸戴青铜面具的血卫闯了进来,直奔那女子的尸体。
“奉寨主令,带走这具尸。”为首的血卫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老驼背退到一旁,林墨也跟着让开。血卫们抬起尸体,迅速离开。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从头到尾没有多看其他人一眼。
等他们走远,老驼背才啐了一口:“寨主府越来越霸道了。按规矩,尸房的东西要经四当家过目才能分配。”
“他们不怕四当家追究?”
“追究?”老驼背冷笑,“四当家再厉害,也只是个当家。寨主才是黑风寨的天。而且我听说,寨主最近在准备一件大事,需要大量特殊材料。这女子的尸体,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大事。林墨记下这个词。寨主的大事,会不会与界域裂痕有关?与玄天宗的交易有关?
夜深,林墨回到杂役院。他没有睡,而是取出《血丹要术》玉简,借着月光继续研读。
越读,心中越冷。
血丹之道,完全颠覆了他对修真的认知。不是吸纳天地灵气,不是参悟大道法则,而是最简单粗暴的掠夺——掠夺他人的天赋、根骨、气运,甚至寿命。这是一条完全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捷径。
而他现在,正走在这条路上。噬灵蛊吞噬煞气,《残阳诀》炼化浊气,都是在掠夺。区别只在于,他掠夺的是死人残留的东西,而真正的血丹修士,掠夺的是活人的一切。
“我已经不配称之为人了。”林墨放下玉简,看着自己蒙着布条的左眼。
但又有何妨?
他想起遗弃之原焦黑的土地,想起祠堂冲天的火光,想起玄天宗弟子挥剑时的冷漠表情。那些人,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难道就配称之为人?
“既然如此,就让我以非人之身,行复仇之事。”
窗外,月色惨白。林墨盘膝而坐,开始运转《血煞融蛊法》。这一次,他不再抗拒那些涌入体内的煞气、怨念、死气,反而主动引导,让噬灵蛊尽情吞噬。
皮肤下的暗金色纹路越来越亮,左眼的布条下透出诡异的红光。而在丹田深处,噬灵蛊开始结茧——那是进化前的征兆。
蜕变,已经开始。
而在黑风寨最深处,禁地的母树下,寨主正站在那女子的尸体前。他手中握着一枚暗金色的果实,果皮表面浮现出星空的纹路。
“观星瞳的血果……终于成熟了。”寨主将果实摘下,放入口中,缓缓咀嚼。
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星芒。
片刻后,他抬起头,望向夜空。在那里,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巨大裂痕,正在缓缓张开。
“快了……”寨主喃喃自语,“界门开启之日,就是黑风寨一统两界之时。”
而在裂痕的另一侧,无数双眼睛也正望向这边。
等待着,觊觎着,这个充满血腥和掠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