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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复仇的种子

作者:作者2B6ON1lLP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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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黑风寨比夜晚更加诡异。没有鸡鸣,只有巡逻队换岗时的粗野吆喝和兵器碰撞声。街道上的尸山在晨雾中轮廓模糊,像一座座沉默的坟冢。


    林墨在墙角蜷缩了半夜,没有真正入睡。每次闭上眼睛,噬灵蛊就会在丹田微微颤动,将那些刚吞噬的暗金色光点转化为丝丝缕缕的阴冷能量,渗透进四肢百骸。这过程并不舒适,像有细小的冰针在血管里游走,但伤势愈合的速度肉眼可见。


    左肩伤口处传来麻痒——新肉在生长。同时,左眼的灼热感也减弱了,视野边缘那层红雾似乎稳定在某个浓度,不再继续加深。


    “吞噬后需要时间消化。”林墨默默记下这个发现。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残阳诀》强调要运转心法化解浊气——不仅仅是为了延缓侵蚀,更是为了让身体适应这种异变的能量。


    晨雾渐散时,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街道上开始出现零星的凡人苦力,大多神情麻木地扛着工具,朝寨子深处的矿洞或伐木场走去。偶尔有匪徒骑马经过,马蹄踏过积水,溅起暗红色的泥浆。


    林墨按照记忆向东区走去。路上经过一处较大的尸堆时,他停下脚步观察。


    这堆尸体约有二三十具,大多是凡人,也有几个低阶修士。三个匪徒正在尸堆旁忙碌:一人用刀熟练地剖开胸膛取出心脏,丢进旁边的木桶;一人用铁钩勾出肠子,盘绕在手臂上丈量长度;最后一人则用短刃削取大腿内侧最嫩的肉,切成薄片放在陶盘里。


    “这批货成色一般。”取心脏的匪徒抱怨道,“就三个炼气期的,精血都快散光了。”


    “知足吧,最近玄天宗那帮伪君子清剿得紧,外头的‘材料’越来越难抓。”削肉的匪头也不抬,“听说昨晚内区的大人们发火了,嫌送去的血丹品质下降。”


    “妈的,他们倒轻松,张嘴等吃。我们兄弟可是拿命去搜罗……”


    林墨默默听着,继续往前走。转过两个街角,前方豁然开朗——是个比足球场还大的青石广场,广场中央立着九根黑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人,有男有女,大多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柱子周围画着巨大的血色符文,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就是血炼场。


    此刻广场上聚集了百余人,大多是和林墨年纪相仿的少年,也有几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所有人都衣衫褴褛,面容或麻木或凶悍,眼睛里闪烁着饥饿的光——不是对食物的饥饿,而是对生存机会的渴求。


    广场边缘搭着个简易木台,台上坐着三个人。正中是个独臂壮汉,满脸横肉,额头上刺着一只狰狞的蝎子纹身;左侧是个干瘦的老妪,眼眶深陷,手里把玩着一串人齿项链;右侧则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白袍人,面具上只留出两个眼孔,看不出年纪性别。


    “时辰到!”独臂壮汉站起身,声音如破锣般在广场上回荡,“今日入寨考核,规矩照旧:九根血炼柱,每柱绑定‘祭品’一人。考核者需在一炷香内,用任意手段从祭品身上取到‘信物’。取得信物者入寨,失败者……”


    他顿了顿,咧嘴露出满口黄牙:“与祭品同绑,等明日考核。”


    人群中一阵骚动。林墨看见不少少年脸色发白,有几个甚至开始干呕。但更多的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多是锈迹斑斑的短刀、木棍,甚至磨尖的石块。


    老妪缓缓起身,用枯瘦的手指指向第一根石柱:“第一柱,祭品为炼气三层散修,信物为其右眼。”石柱上绑着个中年汉子,左眼已经被挖去,空洞的眼窝里结着黑痂,右眼则死死瞪着台下众人,满是血丝。


    “第二柱,祭品为怀胎六月孕妇,信物为腹中胎儿心脏。”第二根柱上是个年轻女子,腹部明显隆起,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


    “第三柱……”


    林墨听着那些“信物”——人的眼睛、胎儿的心脏、修士的丹田血肉、老者的脑髓……每一件都挑战着人性的底线。胃部开始翻搅,但更深处,某种冰冷的东西正在苏醒。


    不是恐惧,不是恶心,而是一种近乎……兴奋的战栗。


    来自噬灵蛊。


    当老妪念到“第六柱,祭品为玄天宗外门弟子,信物为其本命飞剑碎片”时,林墨猛地抬头。第六根柱子上绑着个青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道袍破烂沾满血污,但胸口处还能看见玄天宗的云纹标志。少年双目紧闭,嘴唇紧抿,脸色惨白如纸,但眉宇间仍有股宁折不弯的倔强。


    玄天宗。


    屠村的玄天宗。


    林墨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仇恨的种子在胸腔深处破土而出,根系扎进血肉,汲取着那些尚未干涸的记忆:阿嬷张开的双臂,祠堂冲天的火光,村老在剑罡中碎裂的背影……


    “考核开始!”独臂壮汉点燃一柱手臂粗的线香,插在香炉里。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炸开了。


    少年们如野兽般冲向石柱,争先恐后。惨叫声、怒骂声、骨肉撕裂声瞬间充斥整个广场。有人用刀剜眼,有人用石头砸头,有人直接扑上去用牙撕咬。鲜血溅在青石地面上,很快汇成细小的溪流,沿着石缝蜿蜒。


    林墨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那第六根柱子——已经有三四个少年扑了上去,试图从那玄天宗弟子身上找出所谓的“本命飞剑碎片”。但那弟子虽然重伤,毕竟是炼气五层的修士,竟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周身泛起微弱的青光,将靠近者震飞出去。


    “垂死挣扎。”青铜面具后的白袍人首次开口,声音中性而冰冷,“封了他的气海。”


    独臂壮汉点头,朝石柱遥遥一指。柱子上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化作数条赤红锁链,狠狠勒进那弟子体内。青衣少年惨叫一声,周身青光瞬间溃散,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夹杂着内脏碎片。


    就是现在。


    林墨动了。他没有冲向第六柱,而是选择了最近的第三柱——祭品是个白发老者,信物是其脑髓。此刻正有两个少年在争抢,一个用刀劈开头骨,另一个伸手去掏。


    在两人即将得手的瞬间,林墨从他们中间穿过,右手看似随意地拂过老者额头。掌心触碰到皮肤的刹那,噬灵蛊的吸力悄然发动——不是吞噬生机,而是精准地抽取了老者颅内残留的一缕微弱灵气。


    那灵气顺着经脉涌入丹田,被噬灵蛊瞬间分解、转化。与此同时,林墨左手探入被劈开的颅骨,沾了一手温热粘稠的脑浆,然后迅速退开。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


    “你!”用刀的少年怒目而视。


    林墨没有理会,转身走向监考的木台,将沾满脑浆的手掌摊开。老妪眯起眼睛看了看,微微点头:“第三柱信物取得。报上姓名,或代号。”


    “墨。”林墨说。


    老妪从怀中取出一块黑铁令牌,用指甲在上面刻了个“墨”字,丢给他:“去西区杂役院报到。记住,三个月内若未通过正式入寨考核,你这杂役身份就保不住,到时候……”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林墨接过令牌,转身离开血炼场。走出广场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第六根柱子旁,几个少年终于在那玄天宗弟子断气前,从他丹田处挖出了一小块青色碎片——那是本命飞剑碎裂后残留的核心。得到碎片的少年狂喜地奔向木台,另外几人则不甘地继续在尸体上翻找,希望能找到遗漏的部分。


    青衣弟子的尸体软软垂在锁链上,头颅低垂,鲜血从腹部的大洞汩汩流出,在石柱底部积成一滩。


    林墨移开视线,握紧了手中的黑铁令牌。


    这只是开始。


    噬灵蛊在丹田中轻轻蠕动,似乎在回味刚才那一缕纯净的灵气——来自玄天宗功法的灵气。而更深处,那几株龙血草渗出的暗金色汁液,已经彻底融入林墨的血肉,在他皮肤下形成极淡的、龙鳞状的纹路,一闪而逝。


    晨光完全洒满黑风寨时,林墨找到了西区的杂役院。那是个破败的大院,里面挤着上百名杂役,大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管事的是个独眼胖子,正拿着皮鞭抽打一个动作慢了的少年。


    “新来的?令牌拿来。”胖子瞥了林墨一眼。


    林墨递上令牌。胖子检查后,朝院子角落一指:“去那儿等着,辰时开工。今天你们这组去‘血药田’除草,丑话说在前头,谁敢碰坏一株草药,就用自己的血肉来赔。”


    林墨走到角落,在一群杂役中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弥漫着汗臭和绝望的气息,但对他来说,这反而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就像遗弃之原上那些在夹缝中求生的日子。


    他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运转《残阳诀》第一层心法。


    在无人看见的皮肤下,暗色纹路随着呼吸若隐若现。而在他胸腔深处,那颗复仇的种子,正在浊气与鲜血的浇灌下,缓慢而坚定地生根发芽。


    远处,血炼场的方向传来新的惨叫声。又一柱香点燃了,又一轮杀戮开始了。


    而在黑风寨最高的那座黑石塔顶端,戴着青铜面具的白袍人正凭栏远眺,目光落在西区杂役院的方向,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有趣的小子。”白袍人轻声自语,“身上有‘那边’的气息……”


    风起,吹动白袍猎猎作响。袍角下摆处,隐约露出一个扭曲的符号——与村老那个玉盒上的符号,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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