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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作者:柚一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日就是锦绣阁订单的最后时限了,沈青禾不敢怠慢,紧赶慢赶终于在前一天晚上将最后几匹布浸入染缸进行复染。


    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她眼下青黑越发明显,守在染缸前捧着脑袋数时间,倦意爬上她的眼皮,但沈青禾还是强行瞪大眼,想要让自己尽可能保持清醒。


    “沈姑娘,要不还是让我来吧,你去歇息会儿,这儿我来看着。”


    春桃看不下了,轻拍她肩膀。


    沈青禾吸了口气,抬起头摇了摇,满脸疲惫也挡不住她眼里的光,“不,我得看着它们染好才能放心。”明日下午她就得将这些石榴红绸缎送去锦绣阁,所以她必须得在那之前就将这些绸缎晾干,况且这染色的火候和程度都还需要她自己数着时间盯着颜色,不能假手于他人。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沈青禾“咻”的一下站起身,激动道:“成了。”


    一旁打盹的春桃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问:“什么成了?”


    “最后的石榴红,染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柔软的绸缎从染缸里捞出,苍白的脸似乎也因这绚丽饱满的石榴红映透出一丝血色。嘴角噙着笑,沈青禾将它们晾上竹架,大功告成。


    “呼。”她看着微亮的晨曦里随着风一齐摆动的那抹石榴红,胸腔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激动。


    春桃眯了半宿,此刻精神饱满:“我来看着吧姑娘,眼下也没什么事了,等晾好了我叫你。”


    沈青禾点点头,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地后她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体超负荷运转带来的疲惫,这具身体本就虚弱,经过这么一遭更是心脏隐隐作痛。


    “那就麻烦你了春桃。”沈青禾说罢便转身回屋内休息,她闭上准备好好睡一觉,却在睡梦中听到了春桃的一声怒喝。


    “哪里来的贼人!”


    春桃响亮的嗓门把沈青禾一下子吼醒了,她睁开眼愣了两秒,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事,急忙披上衣服。


    “怎么回事?”


    她推开门,只见春桃站在院门处,一手握一根木杵,一手叉腰,正朝外面破口大骂:“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欺负到你姑奶□□上来了,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院内一片凌乱,地面被撒上黑色墨汁,用来储存染料的陶罐被踢翻,墙边一排工具也被撞倒,留下一串落荒而逃的脚印,不过足印在小巷中就渐渐消失不见了。


    幸好晒在竹架上的绸缎依旧完好无损,沈青禾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落下来。


    “方才有一人穿着黑衣,贼兮兮地走进来,我本以为他是来染布的,结果他手持墨汁直冲咱们晾着的绸缎,想毁了咱们的布!”春桃转过身来,沈青禾这才看见她身前的衣裳被溅上了一大团墨汁,手上脸上也沾了些。


    “你是说有贼人想往我们的绸缎上泼墨?”


    沈青禾心中一惊,后背被吓出冷汗。今天是订单最后的期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们无法挽回,到那时不仅拿不到钱,还得赔偿柳万山一笔违约金,幸亏没让那人得手。


    “正是。”春桃把木杵随意往地上一扔,她反应快,力气又大,当即冲到那贼人与绸缎之间,抓住那贼人往旁边一推,这才没有让他得手,那墨汁也没有溅上绸缎。


    莫非又是周福派来的人?


    他前两次没能阻止她接下锦绣阁的订单,这次又算准了时机想要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沈青禾眼神暗了暗:“春桃,你可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没有,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春桃颇为遗憾地摇头,她嘴唇蠕动两下,自责道:“都怪我,要是能抓住他就好了,眼下让他给跑了,真是气人,难道我们就要咽下这口恶气吗。”


    “那倒未必。”沈青禾的视线凝聚在地面的足迹上,那是墨汁与石榴红染料混合后形成的特殊的紫红色。


    为防褪色,沈青禾特意在染料中添加了固色剂,若是粘上鞋底或是衣物,除非特意处理过,否则那颜色必然会停留在其上很长一段时间。


    沈青禾双手抱臂,意味深长地看向院门外那串紫红色的足迹:“是谁要咽下这口气还不一定呢。”


    春桃不解,这脸都没看清,连是谁都未能知晓,怎么能找出贼人出气呢。但沈青禾只是笑着让她先换下这身衣裳,什么也没说。


    约定的时辰到了,沈青禾将柳万山订的绸缎送至锦绣阁,春桃也帮着搭了把手。


    柳万山甚是满意,他对着送来的绸缎爱不释手,眼里尽是赞赏:“不错,色泽均匀鲜艳,正是我要的石榴红!”


    柳万山开了这么久的店,头一次见到色泽如此光亮鲜艳的石榴红,并且保留了丝绸最完美的光泽感,摸起来也毫无发硬,实在是太过完美,有了这石榴红,锦绣阁的生意定能更上一层楼。


    他嘴都要笑得合不拢了,对沈青禾的态度不自觉更加尊敬:“沈老板好手艺,今后咱们可要多多合作。”


    听到柳万山这么说,沈青禾自然十分欣喜,连忙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旁边在选购衣裳的夫人小姐也看了过来,视线在那吸睛的石榴红上转了一圈随后落到正在与柳万山交谈的沈青禾身上:“这是你染出来的?”


    “正是。”沈青禾点头。


    只见那些原本还在对着华美衣裳挑挑拣拣的夫人小姐都围了上来,眼睛放着光:“你是哪家染坊的?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染出这等色泽的石榴红呢,姑娘好手艺。”


    “柳掌柜,怎么有新料子了也不跟我说声,怎么,是嫌我给的钱不够多么?”


    柳万山笑了一声:“诸位贵客,稍安勿躁,这匹石榴红料子已经提前被通判府预订了,真不是柳某人不想卖给贵客们。”


    一位夫人直接上前,对着发蒙的沈青禾道:“沈老板,可否也给我几匹这种石榴红?我母亲即将过寿,我想给她定做身喜庆点的衣裳。”


    反应过来的沈青禾立即点头:“当然可以。”


    没想到今日还能有这样的收获,沈青禾难抑嘴角笑容,钱,好多的钱,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就在她忙着记下各家小姐订单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锦绣阁内响起: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老板啊。”


    沈青禾几乎要对这个声音产生生理性厌恶了,她用力闭了闭眼:“周管家,有何贵干?”


    周福今日打扮的人模狗样,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其中一个人在见到她的时候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沈青禾皱了皱眉,喊来站在一旁的春桃,那家丁见到春桃时眼神逃避的更厉害了,他瞳孔猛震几下,然后不自然地往周福身后躲了躲。


    沈青禾心下有了几分了然,她当即对着春桃耳语了几句。


    “我明白了。”


    春桃点头,趁着人多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锦绣阁。


    “沈老板染出来的缎子你们也敢穿?”


    周福故意提高音调,让所有人都听见:“诸位有所不知,之前沈老板可是把我们张员外的贡缎给染毁喽,险些害的我们员外遭殃。”


    “就这样的人,诸位还敢放心穿她染出来的缎子吗?”


    周福的话让在场其他想要定制沈青禾石榴红绸缎的客人望而却步,她们的眼里多了几分犹豫,就连柳万山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福,你少血口喷人了。”


    沈青禾冷笑道:“张员外的贡缎我早已修复好,在陆大人的见证下交付与你,倒是你未能强占我的染坊心生不满,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为难,你难道忘了陆大人的话了?”


    提到陆衡,周福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面目更加扭曲:“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我一介女流,父母双亡,孤身经营染坊,我怎么敢威胁周管家?”沈青禾故作可怜状,她本就生得弱柳扶风,此刻更是楚楚可怜,加之周福平日里在镇上就无恶不作,对比之下,在场所有人都颇有微词,纷纷指责周福。


    周福气的牙痒痒,挥起手来就要往沈青禾脸上打。


    “我呸——”


    春桃及时出现,攥住了周福的手腕,用力一甩,差点将周福的胳膊摔脱臼。


    春桃的身后跟着几名官差,她手指向周福身后:


    “官差大人,就是他,今天早上闯进我们染坊,想要毁了我们的绸缎!”


    “你这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周福捂着胳膊,眼里愤怒的仿佛能喷出火来。


    为首的那名官差眼皮一掀:“你说他闯进你们染坊毁坏绸缎,可有什么证据?你们可知,污蔑他人可是要进大牢的。”


    “官差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他把鞋子脱下,他的鞋底有墨汁与石榴红混合而成的紫红色印记,正是他今晨闯入我们染坊时留下的,如今那些足迹还在我们院内,大人对比过便知。”


    沈青禾走上前,将春桃护在身后。


    那名官差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周福:“周管家,可有这回事?”


    周福咽了咽口水:“大人明查,她们二人完全就是胡言乱言,血口喷人啊。”


    “你,把鞋子脱了。”官差用下巴点点站在周福身后那名哆嗦不止的家丁。被点到后,那家丁一下就慌了神,转身就像开溜,被其他官差一把抓住,脱下鞋子,鞋底翻过来,赫然是紫红色的,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下证据清楚,沈青禾看他们还能怎么狡辩。


    周福瞧着事情不变,笑着挤到官差身旁,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过后那官差的脸上又阴转晴:“行了,我已知晓,这件事是个误会,散了吧。”


    “等等!官差大人,这不是误会!”


    事态发展的太快让沈青禾没来得及反应,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都已经看到证据了吗,为何那官差突然变脸。


    那官差转身面朝沈青禾,表情不耐:“我说误会就是误会。”


    是了,周福肯定是又使了什么手段收买了这些官差。沈青禾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深深潜入掌心却不觉得疼,看着周福挑衅的眼神,沈青禾气愤到了极点,拦住要走的官差:“不能走!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官差嘴角往下撇,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你敢妨碍公务?给我拿下。”


    眼看那几名官差就要上前来,沈青禾心底一片悲凉,正当她绝望之时,离她最近的那名官差发出一声哀嚎,直接腿一软跪在了她面前。


    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原来你们都是这样办案的。”


    是陆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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