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上次做完精神疏导后就没再见过面。原以为会按计划那样，时隔一周再见，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任务打乱了所有安排。
总部紧急通报，反叛军出现在K区与Q区交界地带，活动范围横跨两区战略要地。由于涉及重大军部部署，K区指挥部发来协同请求，希望Q区能派遣精锐配合清剿。
任务简报会上，领导指派卓硝带队。他站在投影屏幕前，目光扫过名单，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把白冀也带上。”
卓硝眼神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清楚白冀的实力——整个Q区，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强的向导。有白冀在，整支队伍的精神屏障就稳了一半。但卓硝还是在名单里又加了两位A级向导的名字。
散会后，白冀在走廊追上他，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卓长官，多带两个向导……是信不过我吗？”
卓硝脚步没停，侧脸在廊灯下显得轮廓分明：“战场上拿出真本事来给我看。”语气中透露着打趣的意味。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仿佛松弛下来，像是回到了从前还没生出隔阂的时候。可这错觉只持续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里的分寸感又回来了——谨慎，克制，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出发前的装备检查室里，金属与皮革的气味混杂交织。卓硝正调试着腕上的精神监测器，这是总部专门为他研究的装置。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着他的精神力值——87%，距离危险阈值仅差13个百分点。
“你该再做一次疏导。”白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得不带情绪，“临界值上战场，是对整个队伍的不负责。”
卓硝没有回头，继续调整着战术腰带的卡扣：“没时间了。任务优先级最高。”
“我可以现在帮你做临时疏导，二十分钟足够——”
“不需要。”卓硝扣上最后一个卡扣，转身时目光掠过白冀的脸，“留着力气对付敌人。如果我失控，你得有足够的余力压制我。”说完后他又补充道：“如果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那就别管我了，你带着剩余的人员回总部。”
这话说得直白而残酷，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真相。白冀的喉结微微滚动，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随你。”
队伍集结时，卓硝扫过每一张面孔。十二人的特别行动队，包括四名哨兵、两名向导，其余都是经过精神适配训练的普通士兵。两位他额外要求的A级向导站在队伍末端——林薇和程锐，都是向导里的佼佼者。
“任务简报已经发到各位终端。”卓硝的声音在空旷的停机坪上传开，“我只强调三点：第一，K区与Q区的交界地带已确认有平民伤亡，反叛军手段残忍，不要期待任何战场伦理；第二，对方至少有四名高阶哨兵，不排除有S级的可能，所有人在白冀的屏障内行动；第三——”
他的目光落在白冀身上，停顿了一秒。
“如果我出现失控迹象，白冀有全权处置权，包括强制精神干预。这是命令。”
队伍里传来轻微的吸气声。让一个向导获得对哨兵长官的处置权，这在Q区军规中几乎是破例。白冀抬起眼，与卓硝对视，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灰色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直升机桨叶开始旋转，卷起狂风。卓硝率先登机，白冀跟在他身后。机舱内，两人并排而坐，肩膀相抵，白冀静静地坐着，周围的空气里都是卓硝身上的味道。
K-Q交界地带，午后日光惨白。
从空中俯瞰，这片曾经的商贸枢纽区如今像一块溃烂的伤口。街道空荡得诡异，两旁楼房窗户破碎，墙上有火烧过的焦痕，却听不见任何人声。这里本该是闹市，如今只剩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直升机在距离目标区域两公里外降落。卓硝率先跃下，落地瞬间便展开感官扫描——方圆五百米内，没有活物心跳，没有呼吸声，甚至连昆虫的动静都稀薄得异常。
“太安静了……”白冀压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反叛军队伍里可能有S级哨兵，卓硝，你尤其小心。”
卓硝背贴断墙，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街角巷尾：“收到。”
他的精神力此时正处在临界值，像一张拉满的弓。这也是他坚持多带向导的原因——一旦他在战场上失控，白冀必须全力制住他，届时其他伤员的疏导就需要人手补上。
队伍以战术队形向前推进。卓硝打头阵，白冀居中，两位A级向导分别掩护两侧。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与碎玻璃上，声音在死寂中被放大数倍。
可敌人在哪？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甚至没有一丝外泄的精神波动。这片死寂比枪声更让人心悸。卓硝闭上眼睛，将感官集中在听觉上——三十米外有碎石滚落，二百米处铁皮微微震颤，更深的地方……有极淡的血腥味。
“停。”卓硝举起拳头。
全员瞬间静止。白冀的精神屏障像水银般铺开，覆盖整个小队。就在这时，林薇——右侧的A级向导——突然按住太阳穴，脸色发白。
“有精神干扰……很微弱，但持续不断……”她咬着牙报告。
白冀立即分出一缕精神力探向林薇指出的方向。几秒后，他的眉头蹙起：“不是攻击性干扰，是……遮蔽。有人在用精神力掩盖什么。”
卓硝眼神一凛。敌暗我明，稍有不慎便会被当成活靶子。他忽然按住耳麦：“全员注意，平民可能已遭清理。对方在等我们放松警惕。”
话音刚落，东北方向骤然炸起一声狙击枪响！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被哨兵的超听觉放大成刺耳的死亡预告。目标是队伍左翼的哨兵陈铭——一个刚晋升B级三个月的年轻人。卓硝的精神力在枪响前半秒就已预警，但他的反应还是慢了零点二秒。
子弹击穿陈铭肩胛的瞬间，卓硝的精神力如暴风般展开，强行稳住了伤员剧痛下溃散的五感。几乎是同一秒，白冀的屏障稳稳落下，像一面无形的盾护住整个小队的精神图景。
“十点钟方向，二楼窗口。”卓硝的声音冷得像冰，“掩护！程锐，处理伤口！”
程锐已经扑到陈铭身边，向导素迅速注入，同时用便携式止血凝胶封住伤口。白冀的精神力则化为细密的网，向枪响方向渗透侦察。
卓硝通过狙击镜锁定目标窗口，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杆被固定在天花板上的遥控狙击枪，枪口还冒着淡淡青烟。
“诱饵。”他咬牙。
就在这时，六点钟方向传来第二声枪响。这次的子弹裹挟着精神能量，在空气中划出几乎可见的波纹。目标直指林薇——那个刚刚感知到精神干扰的A级向导。
卓硝的精神力在千钧一发之际暴涨。他不再压制自己濒临临界值的力量，任由它如海啸般涌出。子弹在距离林薇眉心三十厘米处骤然减速、变形、最终瓦解成金属碎屑，飘散在风中。
林薇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的子弹碎屑，被风一吹，碎屑跟着飘走，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她能感觉到——那颗子弹上附着的，是纯粹的、充满恶意的哨兵精神力。
“是……”卓硝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冀打断。
白冀的目光罕见地露出狠戾：“不是普通的S级。子弹上的精神印记……我认得。”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所有队员都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对方不是随机的反叛军，而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与白冀有过交集。
卓硝迅速做出判断：“改变队形，三角防御。白冀，我需要知道更多。”
“三年前，边境清扫行动，‘灰隼’小队遇伏。”白冀语速极快，目光始终锁定六点钟方向那栋半塌的商场，“对方有一个S级哨兵，擅长精神附魔武器。灰隼小队六人，只留下了他一个。”
“他的名字？”
“档案里代号‘夜枭’，真实身份不明。”白冀的呼吸略微急促，“那次任务后，他应该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的精神图景崩溃。”
“显然他没死透。”卓硝从掩体后探出半个身位，超视觉扫描着商场窗口，“而且现在他盯上你了。”
话音刚落，第三发子弹从完全不同的方向射来——十一点钟方向，距离四百米的水塔顶端。这次的目标，是白冀。
卓硝的精神力再次爆发，但这一次，子弹在距离白冀二十米处突然分裂成三颗，分别射向白冀的头部、心脏和右膝。分弹技术，加上精神附魔，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狙击的范畴。
白冀没有躲。他闭上眼睛，精神力在身前凝聚成一面菱形盾牌。三颗子弹撞上盾牌的瞬间，空气中爆开肉眼可见的波纹。盾牌出现裂痕，但子弹也被弹飞。
“他在试探。”白冀睁开眼，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测试我的实力恢复到什么程度。”
卓硝的监测器发出尖锐警报——他的精神力值突破92%，正在向危险阈值攀升。但他顾不上这些：“林薇、程锐，展开联合屏障，覆盖半径五十米。其他人，准备烟雾弹，我们要转移。”
“不能转移。”白冀突然说，“他在逼我们进商场。那里有埋伏。”
“你怎么知道？”
白冀指着地面。卓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些子弹碎屑落地的位置，隐约构成某种图案。不，不是图案，是文字，用古老的哨兵密码写的：
“进来，或者死。”
与此同时，K区总部。
顾昭野站在巨大的战术屏幕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屏幕上显示着K-Q交界地带的实时卫星图像，以及十几个闪烁的生命信号——那是卓硝小队的位置。
“长官，Q区的小队已经与目标接触。”副官报告，“需要启动备用方案吗？”
顾昭野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上两个紧挨着的信号点上——代表卓硝和白冀。
“不自量力。”他嗤笑。白冀不知道“夜枭”活着，但是他知道，不如说就是他把奄奄一息的“夜枭”带回K区的。
免费的狗，不捡白不捡。
“长官？”
“通知‘夜枭’，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便把人杀了。”顾昭野看好戏地说着，“把整只小队都给我捉回来。”
废墟之中，卓硝小队陷入两难。
进商场，明显是陷阱；留在原地，只会被对方的狙击慢慢消耗。更糟糕的是，卓硝的精神力值已经达到94%，每一次使用能力都在向失控边缘滑近。
“我有一个方案。”白冀突然开口，“但需要你完全信任我。”
卓硝看向他：“说。”
“夜枭的目标是我。三年前我没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白冀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进入商场引他现身。你们在外围埋伏，等他暴露位置。”
“你想当诱饵？”听起来是疑问句，但是却是在陈述事实。
“这是最高效的方案。”白冀说，“而且，有些旧账需要清算。”
卓硝沉默了几秒。监测器上的数字跳到95%。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开始过度敏锐——碎石摩擦的声音像刀子刮过耳膜，阳光刺痛眼睛，甚至能闻到三公里外腐烂尸体的气味。这是失控的前兆。
“白冀。”他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加军衔，“我不同意。但如果这是唯一的战术选择——”
“只有这一个选择了。”白冀打断他，直视卓硝的眼睛，“难道你要让陈铭他们，第一次上战场的几个孩子陪我一起送死吗？”
卓硝顿时不再说话，因为一个人导致的全员团灭确实是个愚蠢至极的办法。
“我需要你保证两件事。”卓硝最终说，“第一，活着回来。第二，我掩护你，但如果我失控……不要犹豫。”
白冀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好。”
计划迅速制定。白冀将独自进入商场，卓硝带领其余人在外围形成包围圈。林薇和程锐的任务是维持大范围精神屏障，隔绝可能存在的其他敌人干扰。
分别前，卓硝突然抓住白冀的手臂。皮肤接触的瞬间，两人都轻微一震——哨兵与向导的精神波长产生短暂共鸣，那是比任何语言都深刻的连接。
“别死。”卓硝说。
白冀笑了，那是卓硝很久没见过的、真正的笑容：“你也是。”
来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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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