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照从收拾完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之后就在发呆。
瞥了眼旁边悄悄封住口鼻的涂思糕,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束袖,闻不出来。
不耽误他想立刻马上换衣服,边想边等。
时辰还早着呢。
涂思糕支着头听了半个时辰,越听越觉得这先修班有点像现代人文理分科之后突然在高考前告诉学生还要多考三门。
这儿更夸张,要求每个弟子在一年内通晓其他七院的课业,然后与本院的道法融会贯通。
端坐在上的沉丹长老从午食前的布课安排讲到丹道的因果衡律。
除了本就是丹鼎院的两个弟子认真在听,其他院弟子盯着桌案如山的书卷,眉头拧地能夹断笔杆。
“所谓炼丹研药,就是向天地万物借东西,之后的每一次炼制,都可将其看作因果循环——”
有些耳熟。
涂思糕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回想自己看过的那些闲书。
原来是丹鼎院的。
“咻——”
有东西从头顶略过,涂思糕视线顺着纸团的抛物线从镇狱院的李飞星落到镇狱院的熟人身上。
池照将纸团朝一边扒了半本书的位置,任凭它落在桌面也不打开。
李飞星敲了敲自己那方桌案,池照没反应。
见李飞星还在敲,涂思糕的眼皮跳了跳:修仙之人上课怎么也这么多小动作?
也跟着瞧那团纸。
好在沉丹长老的目光看过来前,池照动了,将纸抓到桌案下展开。
李飞星终于不敲了,涂思糕耳朵清净。
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池照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眯着眼睛看向她这边。
涂思糕将屁股底下的蒲团扯了扯,朝前坐了些,方便左右两边的人交流。
谁知池照盯着她,也往前坐正了些。
涂思糕用眼尾扫风:看我干嘛?
池照在底下扬了扬手上展开的纸,动作有些快,可惜涂思糕整日与纸笔和文书打交道,眼神不怎么好,没看清。
打算提醒他有事下课再说。
这边池照想往涂思糕那凑近点,想到什么,只把纸条递近了些,身子往反方向靠。
这下真是谁不想注意到他都难了。
沉丹长老停下来,拧着眉头看向底下最躁动的弟子:“这位月白衣袍的弟子,你起来一下。”
池照没反应,在心里推算涂思糕那个位置还能不能看清了。
倒是李飞星主动站了起来。
沉丹长老摆手:“说的不是你。”
有戏可看,众弟子忽然都醒了一般,眼球一转,齐齐看向池照。
被点名的人看着很惊讶:“啊?我吗?”
沉丹看着站起来人高马大的弟子:“哪个院的,叫什么名字?”
“镇狱院,池照。”
不知道哪个弟子感叹:“原来他就是镇狱院第一的那个池照啊。”
池照挑眉,伸直了脖子,站得更有气魄。
沉丹耳朵不聋,自然也听到了:“镇狱院第一是吧——”
“镇狱院第一又怎么了?镇狱院第一就可以不听课了?”
“你叫池照?”
“是。”
沉丹打定主意要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一个下马威:“方才我讲到了丹道衡律,你复述一遍。”
池照看旁边的人。
涂思糕低头,认真数手指。
“。。”
复述不出来,他就听了丹道衡律这四个字,如果这位长老不把这几个字当题干他倒还能琢磨着扩一下意思应付应付。
“料你也没听课。”
沉丹长老吹了吹胡子,点了自己认识的弟子:“裴旭,你来说说什么是丹道衡律。”
那男弟子是丹鼎院的,回答这种基础的问题自然不在话下。
涂思糕听见后排的闻师姐小声顿悟:“对了,他是叫裴旭来着,这名字太大众,难怪我会忘。”
裴旭坐下,沉丹长老继续叫池照:“如他所说,只有掌握了每一次炼制中的衡与价才是超越普通药师迈向丹道的关键,你既是镇狱院弟子,不妨说说以你院的路数来看怎样才能超越普通药师。”
“真要按照我院的来?”
“当然,让你们八院弟子坐在一起听课的初衷本就是互相学习,各自之间取长补短。”
见长老态度坚决,池照有些犹豫,用词委婉:“活得久些自然能以量取胜。”
“你怎知如果你是药师就一定会比别的药师活得久?”
池照:“可我都把他们杀了,定然是我活得更久。”
李飞星笑出声来,早知他会说什么。
“你也是镇狱院的?你来说说!”
李飞星想了想,找了个柔和的法子,亮出长剑:“多过几招,待打得对方没了气力,自然不能专心炼药。”
沉丹长老恨铁不成钢,气得胡子都咧歪了:“你们镇狱院就是学打打杀杀的?!”
池照想不通这长老怎会如此没有见识,专门问些古怪话,
镇狱院讲究以绝对力量扫荡邪魔,故而院内弟子都以习剑与雷法为主,功法刚猛霸道,追求极致的攻击与毁灭,他与李飞星更是自入院起就听从长老之言每月去戮魔台实战。
宗内八院里,镇狱院的杀气最重了。
底下其他院的弟子怕长老将他们叫起来回答问题,一致埋头。
沉丹也怕第一节就被气死:“坐下!我接着这段继续往后讲,你们耳朵都竖起来点!”
池照坐下,轻呼出一口气。
好久不见这么善心的长老了,就连生气了居然也只是声音大了些。
有了这一出,后续座中十几人也收敛了些随性的姿态,还算老实地苟到了这堂课结束。
趁着下堂课的授课长老还未来,池照将作为罪魁祸首的那团纸掷向涂思糕,纸团在她肩头擦过然后落到桌案上。
少女偏头一脸莫名:“干嘛?”
“还问我干嘛,这纸团不是你给我传的吗。”池照就没见过涂思糕这么扭捏的时候,有什么事不能大大方方地说。
涂思糕无语,没什么耐心地看向另一旁的李飞星。
李飞星招手:“那个......这纸团其实是我传的。”
“。。”无语的人变成了池照,“不是,你没事给我传什么纸团?”
他又看向涂思糕:“那你之前盯着我做什么?”
涂思糕皮笑肉不笑:“看你长得好看。”
第二堂课的授课长老来自天工院。
涂思糕只是一个抬头的功夫眼神就亮了:好出尘不凡的一位仙子,通身都贵闪闪的。
仙子不似上一位长老一人先发一摞书,一身轻巧,扫视一圈找了个勉强能下脚的地方:“这的传功堂居然如此寒酸,也是辛苦你们这些来上课的弟子了,对了,唤我明放仙子就好。”
明放仙子又看看底下的弟子,怀沙和江问山出自天工院,没什么不正常的,另外两位女弟子身上青白间搭的衣料也还可以,倒是其他人:“你们这六院怎么连块好布都没有?”
闻林风悄声问自己身侧的怀沙:“仙子在说啥?”
“呃......这个嘛”怀沙没想到明放仙子在外说话也这般直接,有些费力地翻译,“大概是觉得有些院的院服比较特别。”
还没等闻林风问出怎么个特别法,明放仙子从芥子空间移出来的法衣已经甩到了每个弟子的桌案上。
华贵又精美,还灵力充沛。
闻林风摸着自己桌案上的两套法衣,很是欣喜:“原来你说的特别是特别穷啊!”
江问山就坐在怀沙边上,离闻林风不远,担心她误会:“仙子说话向来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再说符阵院的法衣虽比我们天工院差,但差得不算特别多,仙子应该说的六院想来是不算你们院。”
怀沙倒吸一口凉气,还不如不解释。
“咳咳!”
“没啥,心直口快挺好的。”闻林风咧嘴笑,还在瞅着自己白得来的两套新衣服。
送完了衣服,明放仙子准备授课。
天工院虽已天为名,但教导弟子时都重在解析万物之理,追求以人力创造优化甚至超越天地造化。
既是第一堂课,自然因以兴趣为主。
明放仙子思忖片刻,又给每位弟子送了灵铸台:“这法器操作简单,念随心动即可,一般的材料它都不缺,堪用。”
“都动手吧,一个时辰后我再看看你们做的鬼东西。”
涂思糕前几年觉得无聊时也玩过几次普通炼器师常用的灵铸台,那种灵铸台的基座简单,铸器效果也一般。
不如眼前这个,内蕴天地,还能汇聚灵力用作加工。
这么好玩的工具,该做什么呢。
想到自己平日接单构设幻境场景用的时间有点长,涂思糕一面调用灵力一面翻找灵铸台内或许有用的材料。
时痕砂,溯灵玉,感光灵膜,闻声丝,还有定顿镜......涂思糕将能用的材料都备在灵铸台的操作盘上。
引火灵将溯灵玉熔炼为一把长一尺二寸宽二指的玉尺雏形后,再将闻声丝悬于铸台上空,趁台面阵纹亮起将其缓缓压入尺身。
镀膜,点睛,而后以念生。
涂思糕迫不及待想试试效果。
感觉左脸有点痒,池照抬头,就见前几刻还懒得搭理他的人笑得阴恻恻的。
“你干嘛?”
涂思糕:“你在做什么?”
“想知道啊?”
“嗯。”
“不告诉你。”说着,池照将上堂课沉丹长老发的那些书卷推到两人中间,挡住某人窥探的视线。
还真是不出所料啊。
于是涂思糕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地拿他做试验了,估算好位置后行动,找后排唯一认识的熟人:“闻师姐,在忙呢?”
闻林风笑得勉强,她不擅长动手:“忙得摸不着头脑。”
“没事,慢慢摸。”涂思糕看中了师姐桌上的一处位置,“我方才简单做了一个法器,还缺一块采风的地方,不知放师姐这里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你想放哪?”
“不麻烦师姐,我自己来就好。”涂思糕将留光尺放置在斜对着池照肩背的方位。
闻林风觉得师妹做的法器甚是精巧,有些羡慕:“你竟是双灵根?”
若不是注意到这把玉尺上流转的纯粹土灵,她还以为这位涂师妹只有火灵根。
“一土一火的,难怪风渊仙子给我们授课时会说你性格好脾气差了。”
“不过脾气差这点我暂时还没发觉出来,师妹平时会和风渊仙子发脾气吗?”
“啊?”
涂思糕头顶冒出一串问号。
闻师姐像是还在回味在符阵院摸鱼的日子:“说到风渊仙子,今日初六,此刻符阵院应是她在传功堂授课。”
“为什么?”
闻林风重复:“因为今天初六啊。”
涂思糕像是新学了什么无聊的阵法:居然只是这样吗?
她已经很久没去传功堂上过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