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宸因为家事匆匆离开后，一连三天，音讯全无。没有微信，没有电话，甚至没有出现在课堂上。唐软软发给他的关于王总监合同最终版的确认消息，也石沉大海。
最初的担忧，逐渐发酵成一种混杂着失落与不安的焦虑。她不断回想那天饭局上顾夫人的话，和顾夜宸最后那句“路是人走的”以及他接电话时凝重的神色。是家里出了什么棘手的事？还是……那顿饭本身，就是一种委婉的“劝退”，而他母亲的电话，只是给了他一个顺势离开的台阶？
林笑笑看她整天心神不宁，忍不住宽慰：“哎呀，可能就是家里生意上的急事，顾神那种家庭，忙起来顾不上看手机也正常。你别自己吓自己。”
周四下午，唐软 soft 独自在图书馆修改设计稿，却怎么也静不下心。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他们常坐的、此刻空荡荡的角落。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画了几笔，却觉得线条僵硬，毫无灵感。
就在她烦躁地放下数位笔时，一个身影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她心头一跳，倏然抬头，看到的却不是顾夜宸，而是陆子昂。
陆子昂难得收起了那副阳光灿烂的笑脸，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陆学长？”唐软 soft 有些意外。
“软软，在忙？”陆子昂压低声音，搓了搓手，“那个……老顾他，这两天联系你了吗？”
唐软软心里咯噔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他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子昂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他家里生意上有点麻烦，挺急的。他这几天都没回学校，忙得脚不沾地。”他顿了顿，观察着唐软软的脸色，声音压得更低，“昨天我给他打电话，他情绪听起来……不太好。而且，他让我跟你说一声……”
唐软 soft 屏住了呼吸。
“他说，”陆子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之前的‘互助条约’，还有复赛团队的后续事宜，暂时……都先放一放。让你不用等他消息，先忙好自己的事，尤其是王总监那边的合作机会，要把握好。”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唐软 soft 的心上。先放一放？不用等他消息？先忙好自己的事？
这听起来，像极了某种体面而决绝的“解约”通知。将所有两人之间的特殊联结——无论是始于乌龙的条约，还是后来并肩作战的情谊——都轻飘飘地“暂停”了，并且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她应该走向王总监提供的那条“更合适”的路。
所以，他母亲的话，果然是一种预示。而他，在用这种方式，回应甚至执行那种“规划”吗？因为家里的压力，所以决定把她推离他的轨道？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唐软 soft 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把泪意憋回去。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桌面的纸张，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软软，你……你别多想。”陆子昂显然看出了她的难受，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慰，“老顾他可能就是最近压力太大，说话有点……他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唐软软在心里苦笑。如此清晰划界的话语，还能有什么别的解读？
“我明白了，谢谢陆学长告诉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有些沙哑，“我会专心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
陆子昂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才忧心忡忡地离开。图书馆依旧安静，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面上，暖洋洋的，唐软 soft 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她发给他的合同问题，他没有回复。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冰凉，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质问？没有必要。挽留？更显得可笑。
她关掉设计软件，收拾好东西，默默地离开了图书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初冬的风带着寒意，刮在脸上有些刺痛。她想起他教她用游戏理解经济学时的耐心，想起他笨拙地赢下兔子玩偶时的认真，想起月光下他滚烫的眼神和那句未尽的“不喜欢”，也想起他母亲优雅却疏离的审视，和他此刻轻描淡写的“放一放”。
所有的甜蜜、忐忑、暧昧与心动，原来都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暂停”。或许，从一开始，这场始于意外的“条约”，就注定了会有这样一个戛然而止的休止符。只是她沉溺其中，差点忘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然而，当她推开宿舍门，习惯性地看向床头那个巨大的兔子玩偶时，心里那阵尖锐的疼痛却在提醒她——有些东西，即使被单方面“暂停”，留下的痕迹和激起的波澜，却早已无法轻易抹平。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下去，将脸埋在膝盖里。寂静的宿舍里，终于响起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高级公寓内，顾夜宸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他脚下，散落着几张写满了字的废纸，最上面一张，凌乱的字迹反复涂改，隐约能辨认出“……不是放……是保护……”的字样，最终又被狠狠地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