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总监公司回来的那个周末，唐软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反复研究那份意向书框架。条款清晰，酬劳合理，版权归属明确，王明宇甚至主动提出可以把她参与设计的作品署名权写进正式合同。一切都完美得挑不出毛病。
她按照顾夜宸之前发来的审核清单逐条核对，发现王总监给出的条件，在很多方面甚至比那份严苛的清单还要优厚。她把初步判断和几个拿不准的小细节整理出来，犹豫再三，还是发给了顾夜宸。
「学长，意向书框架我看过了，大体上没问题。有几个细节想请教一下……」
她附上了具体问题。
顾夜宸的回复在半小时后到达，一如既往的精准高效。他没有评价这份意向书本身的好坏，只是针对她提出的那几个细节，给出了清晰的法律风险提示和谈判建议，甚至附上了简单的修改措辞示例。
专业，冷静，无可挑剔。
末尾，他加了一句：「最终决定在你。这份意向书本身诚意足够。」
唐软软看着这句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像一个最可靠的顾问，提供了所有必要的支持，却不再越雷池半步，将选择权完全地、干净地交还给她。这明明是她曾经希望得到的平等和尊重，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无力的失落。
她按照他的建议，给王明宇回复了邮件，提出了那几点修改意见。王明宇很快回复，爽快地接受了大部分，对其中一两条做了解释，态度依然开放友好。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
周一，顾夜宸来上课了。他坐在教室前排，背影挺拔。课间，唐软 soft 鼓起勇气，走到他旁边空位坐下。
“学长，邮件我发了，王总监回复了，基本都同意了。”她主动汇报进度，语气尽量轻松。
顾夜宸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闻声停下笔，转过头看她。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嗯，好事。”
“多亏了你的清单和建议。”她真心实意地道谢。
“应该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因为兴奋而微微发亮的眼睛上，语气缓了缓，“这是你自己争取到的机会。”
又是这种客观的肯定。唐软软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那种隔着玻璃对话的感觉又来了。
“对了，”她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这个，送给你。”
顾夜宸明显愣了一下，看着那个深蓝色丝绒的小盒子，没有接。
“是谢礼。”唐软软连忙解释，脸颊微热，“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忙，还有……那份清单。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一支笔，我觉得很适合你。”她挑了很久，是一支设计简约流畅的金属钢笔，像他一样，低调而富有质感。
顾夜宸的视线从盒子移到她脸上，那平静的眸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波动了一下，又迅速被压下。他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微凉。
“谢谢。”他低声说，将盒子握在掌心，没有当场打开，“破费了。”
“没有没有，应该的。”唐软 soft 摆摆手，心里却因为他收下而悄悄松了口气，泛起一丝甜。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能以“谢礼”的名义，送他点什么了。
接下来的几天，唐软 soft 开始着手为王总监的公司画第一批概念草图，忙碌而充实。她和顾夜宸在校园里偶遇过几次，彼此点头示意，简短交谈，依旧保持着那种礼貌而疏离的队友关系。
只是，唐软 soft 开始注意到一些细微的不同。比如，当她抱着一摞参考资料在走廊里艰难行走时，总会“恰好”遇到他，然后他会一声不吭地接过最重的那部分，陪她走到目的地；比如，她常去的自习室那个靠窗的好位置，似乎越来越容易空出来；再比如，偶尔在食堂遇见，他会很自然地把她爱吃的、但队伍排得很长的菜，多打一份放在她面前，理由永远是“顺便”、“打多了”。
这些小事，做得比之前更加隐秘，更加“顺手”，仿佛只是他举手之劳的习惯。他不再说任何可能越界的话，眼神也总是平静无波。可这些无声的、持续的关照，却像细细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来，比之前任何直白的举动，都更让唐软 soft 心乱。
条约，似乎没有结束，而是以一种更沉默、更纠葛的方式，在悄然变味。她越来越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教养使然，还是……另一种她不敢深究的、沉默的在意？
周五晚上，当她终于完成第一批概念草图，发给了王明宇，并收到对方热情洋溢的肯定回复时，她靠在椅子上，疲惫却满足。手机屏幕亮起，是顾夜宸发来的消息，内容却让她瞬间坐直了身体：
「下周我母亲来学校附近，想顺便见见你。周六中午，方便吗？」
不是商量，是平静的告知。可这行字背后代表的含义，却让唐软 soft 的心跳骤然失序。他的母亲……为什么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