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宸清醒后的疏离，像一层透明的冰壳，将两人重新隔开。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依旧会在团队讨论时见面，公事公办地交流复赛后可能面临的答辩问题，以及样品制作的进度。顾夜宸的话更少了，眼神总是礼貌地避开直接对视，所有的交流都严谨地限定在“项目”范畴内。
他甚至真的发来了一份他母亲公司法务部的标准合作审核清单，条目清晰，专业得无可挑剔。唐软软盯着那份文档，心里空落落的。那个会因为她被人多看几眼而不悦的顾夜宸，那个在月光下眼神滚烫的顾夜宸，仿佛真的只是她的一场梦。
周五下午，唐软 soft 正在宿舍修改一份稿子，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接起来，对方温和含笑的声音传来：“唐软软同学吗？我是王明宇。”
王总监。唐软 soft 立刻坐直了身体：“王总监您好。”
“没打扰你吧？”王明宇语气很亲切，“上次时间仓促，没来得及细聊。不知道你这周末有没有空？我们公司最近在筹备一个‘新国风’系列，我觉得你的设计理念和我们想寻找的方向非常契合。想请你来公司坐坐，看看环境，也详细聊聊合作的可能性，就当交个朋友。”
邀请来得正式且诚意十足。唐软软既兴奋又忐忑，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竟是：要不要告诉顾夜宸？按照“条约”，或者至少是之前的合作模式，她似乎应该告诉他。
她点开微信，找到那个黑色头像，输入：「学长，王总监刚打电话，邀请我周末去他们公司聊聊。」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几分钟后，顾夜宸回复了，一如既往的简洁：「机会很好。可以去了解。地址发我，结束后如果太晚，可以联系我。」
很周全，很理性，完全符合一个“靠谱队友”的设定。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情绪化的意见，甚至主动提供了“安全保障”，却让唐软 soft 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再次落空。她默默地把公司地址发了过去，回了一个：「好，谢谢学长。」
周六上午，唐软 soft 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位于创意产业园区的公司。环境比她想象中更富设计感，王明宇亲自在楼下接她，态度随和，带她参观了设计部和样品间，里面不少产品都让她眼前一亮。
在小会议室落座后，王明宇没有急着谈合同，而是先聊起了她对传统文化现代化转化的理解，两人居然聊得相当投机。他能精准地理解她设计中的巧思，也提出了不少专业而富有启发性的建议。
“说实话，软软，”王明宇笑着给她添了茶，“我在评审现场看到你的展示，就很惊喜。不是技术多么纯熟，而是那种难得的‘灵气’和‘真诚’。我们这行，最缺的就是这个。”
被业内资深人士这样肯定，唐软 soft 脸颊微红，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成就感。这和她从顾夜宸那里得到的“表现很好”、“机会不错”的感觉截然不同，是一种更纯粹的对她个人才华的欣赏。
王明宇适时地提出了一个初步的合作意向：邀请她作为该系列的特约设计顾问，参与前期的概念设计，并提供了还算优厚的酬劳和清晰的版权说明。他甚至拿出了拟好的意向书框架。
“你不用立刻决定，”王明宇看出她的犹豫，体贴地说，“可以带回去慢慢看，也可以找信任的人帮你看看条款。我是真心希望我们能合作。”
离开公司时，已是下午。阳光正好，唐软 soft 手里拿着那份意向书框架，心情复杂。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迈向梦想的机会。王明宇的赏识和提供的平台，都让她心动。
她站在园区门口，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微信里，顾夜宸在她发完地址后，就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她点开他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她想告诉他今天聊得很顺利，王总监人很好，机会看起来也很靠谱……可一想到他这几天冷静疏离的样子，她打字的勇气又消散了。
他可能并不真的关心这些细节。他提供的，只是基于“条约”或“队友”身份的理性支持罢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她心跳莫名加快，以为是顾夜宸，低头一看，却是王明宇发来的：「安全到学校了吗？今天聊得很愉快，期待你的好消息。」后面跟着一个友好的笑脸。
唐软 soft 回复了「到了，谢谢王总监」，然后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轻轻叹了口气。
她将那份意向书小心地放进包里，也把那点因为某人没有主动联系而产生的细小失落，悄悄地压了回去。也许，她是时候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未来上了。
只是，当她走向公交站时，并没有注意到，街对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顾夜宸戴着墨镜，目光沉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上了公交车，汇入车流。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