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唐软软几乎没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自动播放湖边的画面——月光,他泛红的脸颊,迷离却滚烫的眼神,还有那句掷地有声的“我不喜欢”。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反复研磨,搅得她心潮翻涌,脸颊发烫。
她一会儿觉得那肯定是醉话,当不得真;一会儿又忍不住反复回味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眼神,那里面分明有着清醒时绝不会流露的、**裸的在意。他仓皇逃离的背影,更给这一切蒙上了一层暧昧又令人心慌的薄纱。
天刚蒙蒙亮,她就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爬了起来。看向手机,没有任何来自他的新消息或未接来电。昨晚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月光下的一场幻梦。
上午有西方经济学的课。唐软软坐在教室中排,心神不宁。课本上的字迹模糊成一片,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既期待又害怕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直到上课铃响,顾夜宸的座位依然空着。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是刻意避开吗?因为昨晚的失态?还是酒醒后,后悔了?
课间,她忍不住点开他的微信聊天窗口。对话还停留在前天晚上那个孤零零的兔子表情包上。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打了几个字:「学长,今天没来上课?」想了想,又全部删掉。这样问,会不会太刻意?好像她在查岗一样。
正当她纠结时,旁边传来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顾夜宸好像请假了。”
“啊?为什么?他从来不请假的。”
“不知道,好像是家里有点事?早上班长在班群里说的……”
家里有事?唐软软心里一紧。是巧合,还是……和他昨晚喝酒有关?
一整天,唐软软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午饭食不知味,下午的写作课也听得云里雾里。林笑笑看出她的异常,追问了几句,被她含糊地搪塞过去。
直到傍晚,她抱着书本从图书馆出来,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着,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对不起……”她慌忙道歉,抬起头,却瞬间僵在原地。
是顾夜宸。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依旧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身姿挺拔,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那里面已经没有昨晚的迷离和滚烫,恢复成了一贯的清醒与疏离,甚至……比平时更疏离一些。
“学、学长。”唐软软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手指紧紧攥着怀里的书。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从她脸上掠过,看向她身后的图书馆,“刚出来?”
“是……是啊。”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你呢?今天好像没来上课?”
“有点事。”他简短地回答,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解释家里的事,也没有提及昨晚分毫。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唐软软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很淡的须后水味道,清冽干净,覆盖掉了昨晚可能存在的任何酒气。他好像真的把昨晚的一切,连同那句“不喜欢”,都彻底归为了“酒后失态”,并且打算就此翻篇。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
“对了,”就在唐软软几乎要落荒而逃时,顾夜宸再次开口,语气公事公办,“王总监那边,如果你有接触的意向,我可以让我母亲公司的法务帮你看看合同。他们处理这类文创合作比较有经验。”
他主动提起了王总监,用的却是最冷静、最客观的“合作”角度,甚至搬出了他母亲公司的资源,像是要为这场“互助条约”画上一个完美而体面的句号,也彻底划清昨晚那不该有的暧昧界限。
唐软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冷静自持的眉眼,忽然觉得昨晚那个在月光下对她流露独占欲的顾夜宸,遥远得像是她的一场臆想。
“好……谢谢学长。”她听到自己木然地回答。
“嗯。”他点了点头,目光似乎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半秒,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步伐稳定,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一丝犹豫或留恋。
唐软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怀里书本的棱角硌得她生疼。所以,月光下的心动,晨雾中的清醒。一场醉酒,一句未曾听完的话,就这样……被轻飘飘地揭过了吗?
可为什么,她心里那阵闷痛,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