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腰间的触感和伞下的呼吸声，像按下了单曲循环键，在唐软软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第二天上课时，她对着西方经济学课本发呆，教授的讲解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动，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空白处写满了“盘扣”、“3D打印”和……“他”。
她像被烫到般猛地合上本子，脸颊发烫。林笑笑凑过来，狐疑地打量她：“软软，你不对劲。从昨天回来就魂不守舍的，脸还红得像番茄。说，昨晚和顾神雨中漫步，发生什么了？”
“什么都没发生！”唐软软条件反射地否认，声音却虚得连自己都不信，“就、就是讨论设计图，然后他送我回来……”
“哦——送回来啊。”林笑笑拖长了语调，眼神暧昧，“送到哪个程度啊？”
唐软软闭嘴装死，把脸埋进课本里。哪个程度？那个虚扶在她腰间，带着克制力道的手，算哪个程度？
下午团队会议，唐软软怀着一种隐秘的紧张提前到了图书馆。当她看到顾夜宸已经坐在老位置，正低头看着手机时，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看起来比平时柔软了几分。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与她相接。
一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唐软软清晰地看到，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耳根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他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来了。”
“嗯。”唐软软小声应着，在他对面坐下，感觉自己的耳朵也在发烧。
陆子昂风风火火地赶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好消息！老顾，你联系的那家工作室回复了，说我们的设计图很有创意，愿意接打样的活！就是时间紧，费用可能高点……”
工作话题冲淡了暧昧气氛。三人立刻投入到样品制作和展示脚本的讨论中。只是，唐软软敏锐地察觉到，顾夜宸今天的话比平时更少，眼神也尽量避免与她直接接触。可当她提出某个观点时，他听得比任何人都专注；当她不小心碰倒水杯时，他递纸巾的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这种刻意的回避与无声的关照，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将唐软软裹在其中，心跳失序。
会议中途，陆子昂被一个电话叫走。角落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讨论告一段落，沉默降临，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
唐软软低头假装整理笔记，却能感觉到对面那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她鼓起勇气抬头，果然撞进他未来得及完全躲闪的目光中。
“学长，”她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工作室那边……谢谢你。”
“分内事。”他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她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指尖上，“紧张？”
“啊？有一点……”她老实承认，“怕现场讲不好。”
“你可以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就像昨天阐述设计理念时一样。把你相信的，感受到的，说出来就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肯定她，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给予她针对“表达”本身的鼓励。唐软软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
“嗯！”她重重地点了下头，感觉勇气回来了一些。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暗。两人并肩走在通往宿舍区的小路上，路灯将影子拉长。经过昨晚那片湿滑的石板路时，唐软软注意到，顾夜宸的脚步不着痕迹地放缓了，并且更靠近了她一些，是一种无声的守护姿态。
她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细密的痒。
快到宿舍楼下时，顾夜宸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侧袋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纸盒，递给她。
“这是……？”
“防滑鞋贴。”他目光看向旁边的路灯柱，语气尽量维持着平时的冷静，“昨天那块石板，以后下雨天尽量绕开。”
唐软软愣愣地接过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纸盒，胸腔里仿佛有无数朵烟花炸开，绚烂得让她头晕目眩。所以他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了，还放在了心上，甚至特意去买了这个……
她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见他已经移开目光，耳廓在路灯下透着明显的红色。
“走了。”他几乎是仓促地转身，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唐软软握着那盒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防滑鞋贴，站在宿舍楼下，久久没有动弹。所以，这算什么呢？条约里，可没有包括这种细致入微的、超越合作界限的关心。
他那些刻意的回避，笨拙的关心，和此刻显而易见的慌乱，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质，再也回不到纯粹的“互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