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文创园之行，最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市郊大型主题乐园一日游。起因是唐软软在规划路线时，随口提了一句“这家乐园今年的国风主题季做得超棒，也算文创案例吧？”，而顾夜宸在沉默地查看了三分钟攻略后，简洁地回复：「嗯，值得考察。」
于是，此刻唐软软站在乐园入口，看着身边气质与周围欢快氛围格格不入的顾夜宸，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今天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黑衣黑裤，表情平静，唯有微微蹙起的眉峰泄露了他对周遭嘈杂环境的一丝不适。
“我们先去哪个区？”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纯粹的学术探讨，摊开地图，“西区是神话主题，东区是历史街区复原……”
“你决定。”顾夜宸的目光掠过她因兴奋而微红的脸颊，最终落在她拿着地图、微微翘起的小指上，“今天你是指南。”
唐软软选择了东区的历史街区。青石板路，仿古建筑，穿着汉服的工作人员穿梭其中，确实氛围感十足。她很快进入“考察”状态，指着一些融合了传统纹样的现代灯饰和文创产品，小声地和顾夜宸分析着设计理念和可能的受众。
顾夜宸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在她卡壳时，用他那种冷静清晰的逻辑补充一两个商业角度的观点。他甚至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她觉得设计巧妙的店铺门头。
一切都很“专业”，直到他们路过一个射箭游戏摊位。巨大的毛绒兔子玩偶奖品悬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唐软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多停留了几秒。
“想要？”顾夜宸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啊？没有没有，”她连忙摆手，“就是觉得那只兔子挺可爱的……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身边的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顾夜宸已经走到了摊位前，扫码付了钱，从老板手里接过了弓箭。
他站定的姿势很标准，肩背挺直，侧脸线条紧绷，眼神专注地盯着靶心。不像在玩游戏，倒像在完成什么精密实验。
第一箭，脱靶。
第二箭，擦边。
周围响起细微的嘘声。唐软软忍不住想上前，他却像是跟那弓弦杠上了，薄唇紧抿，再次搭箭。
第三箭，正中红心！
紧接着，第四箭，第五箭……他仿佛瞬间掌握了诀窍，箭无虚发。
在老板目瞪口呆和周围游客的惊呼声中，顾夜宸面无表情地指着那个最大的兔子玩偶：“那个。”
当他把几乎有半人高的、软乎乎的兔子塞进她怀里时，唐软软整个人都是懵的。玩偶带着阳光的味道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将她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学、学长……”
“战利品。”他语气平淡，耳根却透着可疑的红晕，避开她的视线，“拿着。影响考察效率。”
他率先转身往前走，脚步比平时稍快。唐软软抱紧怀里巨大的、与她“专业考察”人设严重不符的兔子，看着前方那个看似冷静自持、却莫名透出一丝笨拙慌乱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漾开一片温热的涟漪。
夕阳西下，考察（游玩）接近尾声。他们坐在乐园中心的喷泉广场边休息，巨大的兔子玩偶占据了旁边的长椅。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只有远处过山车上传来的隐约尖叫和欢快的背景音乐。
“今天……”唐软软抱着膝盖，忍不住开口，“谢谢你，学长。兔子很可爱。”
“嗯。”顾夜宸看着广场上追逐泡泡的小孩，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柔和了许多，“数据分析…补充了纸上没有的现场感。”
又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唐软软心里那点旖旎刚要消散，却听见他接着说道，声音很轻，几乎融在风里：
“比预想中…有趣。”
唐软软倏然转头看他。他却已经站起身，单手轻松地拎起那个巨大的兔子，向她伸出另一只手：“回去吧。天黑前到学校。”
她把手放进他掌心，被他轻轻拉起。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中间还夹着一个巨大兔子的滑稽影子。
回程的车上，她抱着兔子，假装靠着车窗小憩，心里却翻江倒海。他今天所有的行为，都可以用“条约合作精神”和“考察需要”来解释吗？那个固执地要赢下兔子、耳根通红的他，和那个说“比预想中有趣”的他，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而她越来越失控的心跳，又该如何用“条约”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