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第二个星期,沈知微在整理陆烬的行程时,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周三下午三点,他都会消失两个小时。
行程表上写着“私人事务”,地点是市郊的静心疗养院。这四个字打印得整整齐齐,和那些“董事会”“签约仪式”“晚宴”排在一起,显得格外突兀。
她查了一下这家疗养院。官网上都是阳光、绿植、老人微笑的照片,简介里写着“专注于阿尔茨海默症及认知障碍患者的专业照护”。收费标准那一页需要密码才能进入。
【夜鸦】:“目标出现规律性隐秘行程。静心疗养院主要收治阿尔茨海默症及严重精神创伤患者,此行为模式与‘星火计划’研究方向高度吻合。建议深入调查。”
周三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沈知微拿着需要紧急签字的文件,敲响了陆烬办公室的门。
“进。”
陆烬正在穿外套。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衬得他肤色有些苍白。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文件,又看了一眼手表。
“很急?”他问。
“法务部说最好今天签完。”沈知微把文件递过去,“对方催得紧。”
陆烬接过文件,快速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签完,他把文件递还给她,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我要出去一趟。”他说,“下午的会议推迟到四点。”
“需要我陪同吗?”
陆烬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像是在评估什么,又像是在犹豫。
“不用。”他最后说,“私人事务。”
但沈知微已经提前叫好了车。陆烬的黑色迈巴赫驶出地下车库时,一辆普通的出租车跟在了后面。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人,话不多。沈知微说“跟着前面那辆黑车,别太近”,他只是点点头,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车往城西开。渐渐离开了市区,高楼变成了矮楼,矮楼变成了厂房,厂房变成了农田。又开了二十分钟,路边出现一块木牌:静心疗养院,前方500米。
出租车停在疗养院大门外一百米的路边。沈知微付了钱,下车,看着陆烬的车驶入院内。
疗养院比她想象的要大。白色的围墙,黑色的铁门,里面是几栋三层的小楼,红砖墙,坡屋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院子里种着梧桐树,叶子已经黄了,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落。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保安室的窗户开着,一个穿制服的老头正在看报纸。她走过去。
“您好,我想探望一位病人。”
老头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叫什么名字?”
“陆鸿。”
老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仔细打量了沈知微几眼,摇摇头:“陆老先生不见外人。您有预约吗?”
“没有,但我是……”
“没有预约不行。”老头打断她,语气温和但坚定,“这是规定。”
沈知微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她看见陆烬从最里面那栋楼走出来。他没穿外套,只穿着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他走得很慢,低着头,像是在想事情。
她躲到一棵梧桐树后面。
陆烬走到院子中央,停下来,点了一支烟。他没抽,只是夹在指间,看着烟慢慢燃烧。风很大,烟灰被吹散,像灰色的雪。
他就那样站了大概五分钟。然后他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往回走。
沈知微等他进了楼,才从树后走出来。她绕到疗养院的侧面,那里围墙比较矮,墙角堆着几个废弃的花盆。她踩着花盆爬上去,双手扒住墙头,用力一撑——
落地时脚下一滑,她摔在了草坪上。幸好草很厚,没受伤。她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朝那栋楼走去。
楼里很安静。走廊是木地板,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老人身上特有的、混合了药膏和岁月的气息。
她听见说话声。从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
门虚掩着。她走近,透过门缝往里看。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陆烬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床上坐着一位老人,头发全白了,瘦得几乎皮包骨,但眼睛很亮,正死死盯着陆烬。
“你骗我。”老人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木头,“你和她一样,都骗我。”
“爸,我没有骗你。”陆烬的声音很轻,“医生说了,你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我需要我的记忆!”老人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抓住陆烬的手臂,“我知道它们还在!就在那里!我能感觉到!”
“爸……”
“那天晚上!实验室!火!”老人的声音越来越高,“还有她!沈玉!她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她偷走了!”
沈知微的心脏猛地一缩。
陆烬握住父亲的手,慢慢掰开他的手指:“爸,沈玉老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那场火灾是意外,没有人偷东西。”
“意外?呵……”老人冷笑,“如果是意外,为什么我的记忆没了?为什么只有那部分没了?”
“你生病了。”
“我没病!”老人几乎是吼出来的,“是他们!他们给我打了什么!针!药!我的头……我的头像被凿子凿过!”
陆烬沉默了。他看着父亲,眼神里有沈知微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商场上那种算计的、锐利的目光,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悲伤。
“爸,你累了。”他最终说,“睡一会儿吧。”
“我不睡!睡了就再也想不起来了!”老人挣扎着要下床,但身体太虚弱,只是徒劳地扭动,“让我看!那些资料!实验记录!我要看!”
陆烬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很快,一个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注射器。
“不要!我不要打针!”老人惊恐地往后缩,“烬儿!救救我!他们要杀我!”
陆烬别过脸去。
护士熟练地找到血管,推入药液。老人的挣扎渐渐变弱,眼神开始涣散。最后他倒在枕头上,眼睛还睁着,但已经失去了焦距。
“每次都这样。”护士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陆先生,您也该休息一下了。”
“谢谢。”陆烬说,声音很疲惫。
护士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两人。陆烬在床边坐下,看着父亲沉睡的脸。过了很久,他伸出手,轻轻合上老人的眼睛。
“对不起,爸。”他轻声说,“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沈知微退后一步,不小心碰到了墙边的灭火器。铁罐晃了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陆烬猛地转头:“谁?”
她来不及躲,门已经被拉开了。
四目相对。陆烬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变成惊讶,再变成一种复杂的、沈知微看不懂的情绪。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很冷。
“我……”沈知微大脑飞速运转,“我来送一份文件,保安说您在这里,我就……”
“撒谎。”陆烬打断她,“保安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他往前走一步,沈知微往后退一步。走廊很窄,她的背抵住了墙壁。
“你在跟踪我。”陆烬说,不是疑问句。
沈知微低下头,默认了。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对我父亲的事这么感兴趣?”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记忆编辑这么执着。”
陆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礼貌的、疏离的笑,而是一种苦涩的、自嘲的笑。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答案?”
“是。”
“找到了吗?”
沈知微看着他,看着他眼中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起的痛苦和疲惫,突然说:“你父亲说的沈玉,是我祖母。”
时间仿佛静止了。
陆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她。
“你说什么?”
“沈玉是我祖母。”沈知微重复道,声音很平静,“她死于实验室火灾,那年我七岁。”
陆烬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框上。他的脸色更苍白了。
“所以你知道‘星火计划’。”他慢慢地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知道的没有你多。”沈知微说
“我只知道祖母死于一场火灾,只知道她生前在做一个重要的研究,只知道她死后,所有研究成果都归了陆氏集团。”
陆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进来。”他说,转身走进房间。
沈知微跟进去。陆烬把门关上,指了指椅子:“坐。”
她坐下。陆烬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父亲,沉默了很久。
“我父亲和沈玉老师,曾经是合作伙伴。”他终于开口,“‘星火计划’是他们一起发起的,目标是研究记忆的编码和存储机制。”
沈知微静静地听着。
“起初很顺利。他们发表了几篇重要的论文,拿到了政府资助,建了专门的实验室。”陆烬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后来,分歧出现了。”
“什么分歧?”
“我父亲想把研究成果商业化。”陆烬说,“他看到了这项技术的巨大潜力——治疗阿尔茨海默症,修复创伤记忆,甚至……增强正常人的记忆能力。”
沈知微的心沉了下去:“我祖母不同意?”
“她坚决反对。”陆烬看着她,“她说记忆是神圣的,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任何试图操控记忆的技术,最终都会反噬人类自身。”
“然后呢?”
“然后就是争吵,一次比一次激烈。”陆烬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我父亲认为她太理想主义,她认为我父亲太功利。最后,她威胁要公开所有研究数据,让这个项目彻底曝光。”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火灾发生的那天晚上,他们约在实验室最后一次谈判。”陆烬的声音低下来,“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最后实验室起火,沈玉老师没能逃出来。”
沈知微握紧了拳头:“你父亲逃出来了?”
“他受了重伤,昏迷了三天。”陆烬说,“醒来后,关于那晚的记忆就变得支离破碎。有些片段很清晰,有些完全空白,还有些……自相矛盾。”
“比如?”
“比如他记得沈玉老师拿着一个金属箱子离开,但又记得她被困在火里。”陆烬揉了揉眉心,“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但我不信。”
“为什么?”
“因为丢失的记忆太精准了。”陆烬抬起头,看着沈知微,“只丢失了关于‘星火计划’核心数据的那部分。其他的——生活、工作、家庭——都完好无损。就像有人用手术刀,精准地切除了特定的一块。”
沈知微想起陆鸿刚才的嘶喊:他们给我打了什么!针!药!
“你认为有人篡改了他的记忆?”她问。
“我不知道。”陆烬说,“但我必须查清楚。如果真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星火计划’的技术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
他没说完,但沈知微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你研究记忆编辑,不是为了商业利益。”她说,“是为了弄清你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
陆烬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是。但后来……我发现这项技术确实有它的价值。如果能帮助像我父亲这样的人,如果能治疗阿尔茨海默症,如果能……”
“如果能让人忘记痛苦的记忆?”沈知微打断他。
陆烬沉默了。
“汉斯博士在猕猴身上成功了。”沈知微继续说,“削弱特定记忆,保留其他。如果用在人身上呢?如果用在那些‘不该记得’某些事的人身上呢?”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陆烬说,但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
“你怎么保证?”沈知微看着他,“你自己也说了,你不知道你父亲的记忆是自然丢失,还是被人为篡改。如果连这种事都可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陆烬没有回答。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一片片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他突然问,“为了给你祖母报仇?”
沈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开始是。”她诚实地说,“我想知道陆家到底对我祖母做了什么,想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现在呢?”
“现在……”她停顿了一下,“现在我不知道了。”
陆烬转过头,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复杂,里面有探究,有警惕,但还有一种沈知微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东西。
“我父亲说,沈玉老师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他慢慢地说,“你说,那会是什么?”
“实验数据?”沈知微猜测,“核心研究成果?”
“如果是那些,陆氏集团后来不可能继续‘星火计划’的研究。”陆烬摇头,“我们手上有完整的技术资料,虽然有些关键部分缺失,但大体框架是完整的。”
“那会是什么?”陆烬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
“也许是你。”他说。
沈知微愣住了。
“也许她带走的,是关于你的记忆。”陆烬的声音很轻,“关于她有一个孙女,关于这个孙女有一天可能会来找我们,关于……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在陆烬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看起来疲惫而苍老,不像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陆烬。
“如果真是那样,”沈知微轻声说,“如果她拼死保护的是关于我的记忆,那我这些年的仇恨,又算什么?”
陆烬没有回答。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指尖很凉。
“你的眼睛很像她。”他说,“我在老照片上见过。一样的形状,一样的颜色,甚至……一样的眼神。”
沈知微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为了死去的祖母?为了被记忆囚禁的陆鸿?还是为了眼前这个她本该仇恨、却无法恨起来的男人?
陆烬的手指停在她脸上,接住一滴眼泪。
“别哭。”他说,声音有些哑,“你哭起来,更像她了。”
这句话让沈知微哭得更凶了。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陆烬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把她拉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沈知微把脸埋在他肩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夜鸦】:“警告!情感隔离系统效能下降至38%。宿主正在对目标产生强烈情感依恋。此行为严重偏离任务核心指令。”
沈知微在心里回应: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了。
她在陆烬怀里哭了很久。哭祖母的死,哭自己这些年的孤独,哭这场荒谬的、不知该如何继续的复仇。
最后眼泪流干了,她抬起头,眼睛红肿。
“对不起。”她说,“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陆烬摇摇头,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说,“如果当年我父亲没有逼她,如果他没有那么执着于商业化,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许。”沈知微说,“但也许,就算没有你父亲,也会有别人。一项技术一旦诞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陆烬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原谅他了?”
“我不知道。”沈知微诚实地说,“我需要更多时间,需要知道更多的真相。”
“我会帮你。”陆烬说,“我们一起查。查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查清楚‘星火计划’的真相,查清楚……一切。”
沈知微点点头,心中却涌起一阵不安。如果真相不像她想象的那么黑白分明,如果陆鸿不是纯粹的恶人,如果祖母的死另有隐情……她该怎么办?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看见他们,愣了一下。
“陆先生,这位是……”
“我朋友。”陆烬说,松开沈知微,“我爸怎么样?”
“睡得很熟。”护士检查了一下监测仪,“各项指标都正常。明天精神科医生会来会诊,讨论下一步治疗方案。”
“谢谢。”
护士离开后,陆烬对沈知微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送你。”陆烬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
回程的车里,两人都很沉默。陆烬开车,沈知微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
“那本《星际探险家》,”陆烬突然说,“是你祖母留给你的?”
沈知微点点头。
“我能看看吗?”
沈知微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绘本,递给他。
陆烬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接过书。等红灯时,他翻开扉页,看见了那行已经模糊的题字。
“给小玉,愿你的探索永无止境。”他轻声念出来,手指在字迹上轻轻抚摸,“我父亲写的。他的字,我认得。”
沈知微的心揪紧了。
“他还留着这本书。”陆烬合上绘本,还给她,“说明在他心里,沈玉老师一直很重要。”
“重要到要逼死她?”沈知微的声音有些尖锐。
陆烬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但我认识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固执,功利,不择手段,但他……不会杀人。”
“也许他不用亲手杀。”沈知微说,“也许他只需要把她逼到绝境,剩下的,火会完成。”
陆烬没有反驳。他只是看着前方的路,眼神空洞。
车子停在沈知微的公寓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陆烬抓住了她的手。
“给我时间。”他说,“让我查清楚。在那之前,不要离开,不要……恨我。”
沈知微看着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微微颤抖。
“好。”她听见自己说,“我等你。”
回到公寓,沈知微立刻联系了顾衍。她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包括陆鸿的呓语,陆烬的坦白,还有她自己动摇的心。
顾衍在视频那头沉默了很久。
“这是个陷阱,知微。”他最终说“他在用感情软化你,让你放下戒备。”
“我知道。”沈知微说,“但他说的一些事,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比如?”
“比如火灾的原因。”沈知微说,“你说陆鸿为了独占研究成果,故意纵火。但陆烬说,那晚他父亲和祖母在谈判,火灾可能是意外。”
“他在为父亲开脱。”
“也许。”沈知微揉了揉太阳穴,“但我需要确凿的证据,顾衍。我不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继续这场复仇。”
顾衍叹了口气:“你爱上他了,是吗?”
沈知微没有否认。
“感情用事会让你送命。”顾衍的语气严肃起来,“别忘了,我们面对的不仅是陆家,还有那个‘收割者’。汉斯死了,下一个会是谁?”
“我知道风险。”沈知微说,“但我必须弄清楚真相。为了祖母,也为了……我自己。”
结束通话后,沈知微打开《星际探险家》,翻到第七章。
她在星空插图的旁边,用密写笔写下:
疗养院
陆鸿记忆疑似被篡改,非自然丢失
陆烬研究动机复杂,非纯粹商业利益
情感隔离系统失效,对目标产生真实依恋
指令变更:暂停复仇,优先查明火灾真相
写完,她合上书,走到窗边。
夜已经很深了。楼下街道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远处,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像一条发光的河。
她想起陆烬的怀抱,想起他手指的温度,想起他说“给我时间”时的眼神。
这场复仇,从一开始就错了。她恨错了人,爱错了人,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切崩塌之前,找到真相。
无论那真相有多残酷。
【夜鸦】日志:情感隔离系统效能:38%。核心指令变更确认:复仇→真相调查。目标信任度持续上升,目前已达危险阈值。警告:宿主对目标产生真实情感依赖,任务执行能力严重受损。建议立即启动应急预案,或考虑任务终止。风险等级: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