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扔了要扔了!”周围的人都沸腾起来,还有几个人挤开所有人冲到最前面,容青弃一时间没有站稳,瞬间就被人潮挤没,她扯着嗓子想提醒狐狸些什么,奈何声音大不过旁边的汉子。
己绛也没发现容青弃不在自己身边,跟着人群一起挤,始终保持在前面的好位置。听旁边人说要抢绣球,加上被气氛带动,他也莫名其妙有些激动。
看着自己一眼相中的玉面小郎君这般跃跃欲试,小姐苹果一般红润的小脸上笑容绽放得越发灿烂,她一条腿往前迈一步,双手捧着绣球往上抛了两下找方位,然后憋了一口气,单手将绣球往玉面小郎君的方向抛过去。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不少年轻人都仰着脖子伸出胳膊,争先恐后地想抢到绣球,还没等己绛反应过来,他下意识伸手,绣球稳稳落在了他的怀里。
众人一时间哀声载道。
笨狐狸一开始还沾沾自喜,为自己抢到这颗漂亮的球而傻乐。他抱着球,想炫耀给容青弃看,结果一转身,没看见人影。
正在他茫然地四处张望找人的时候,从绣楼里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领着几个汉子朝他过来。
中年男人先是对他施一礼,笑得温和稳重:“小人给公子道喜了,请随我去楼上与我们家老爷说话吧。”
啊?道什么喜?喜从何来?为什么要跟着他上楼?己绛抱着球,满脸无措地站在原地。
旁边有的人也都开始道喜,甚至有的人还笑着催促他上绣楼见见自己未来的老丈人。
单纯的小狐狸并不是很明白人间的习俗,周围人的笑声和热情让他有些难受。
管家看出他的纠结,“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己绛点点头,一脸的无辜,“你们这是作何?”
管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绣球,依旧温和道:“公子手里不正抱着我们小姐招亲抛的绣球吗?既然公子与我们小姐有这样的缘分,便可以上楼和我们老爷讨论婚事了。”
“婚事?!”
狐狸满脸不可置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来凑个热闹就要被拉去配婚了。
围观凑热闹的人里有人好心提醒:“小郎君,这是绣球招亲呐,你抢了人家小姐抛的绣球,就是抢到这门婚事,快些上去拜见拜见你未来的岳父啊!”
“我瞧着这林家的大小姐绣球专门往你那里抛,不然怎么会这么准?想必人家小姐也相看上你了。”
“小兄弟,别害臊啊,林家的小姐苗言,多好的姑娘呀。”
听旁边人你一言我一语,己绛突然觉得手里的绣球好似烫手山芋一般,猛地松手,让其自由落体。
众人惊呆,管家更是抖着肩膀,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抢了绣球要悔婚吗?”
己绛茫然地立在原地,试图寻找容青弃的身影,转个身却没影了。他想跑,结果刚一抬腿就被壮汉拎了起来。
“哇哇哇!你们想做什么?!”
周围的人还都在乐呵呵地看热闹,小狐狸就这样被扛上绣楼。
被放下的时候,绣楼里已经不见方才抛绣球的姑娘,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那儿喝茶。
男人右边的屏风闪烁着一道倩影,刚才还在抛绣球的女孩子用团扇掩着面,探头探脑的,眼睛快要弯成月牙,正娇怯怯地打量着己绛。
不知道是女孩子的眼神过于炽热,还是别的什么,己绛立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是很喜欢被人这样看着。
中年男人看着很是稳重,稳稳放下茶杯,这才抬眼看向他。男人的眼睛从上到下地把人扫了一遍,点点头,对“未来女婿”的外形样貌很满意。
既然是绣球招亲,全凭女儿喜欢,只要不是长得歪瓜裂枣,作为父亲,他自然没有任何意见,所以他连这位“新姑爷”家底和住哪都不打听,直接开门见山:“吉日定在三日之后,今天让下人带你去量体改衣。”
什么!这就把自己嫁……不对,为什么啊!
己绛刚想说些什么,几个壮汉便若无其事地抖抖身上的肌肉,吓得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父亲对自己选的新郎官没意见,林苗言便兴冲冲地从屏风后面出来,当然也不忘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凑过去,对他眨眨眼。
婚礼在三日之后,林小姐满心欢喜地开始试穿嫁衣,置办首饰。林家怕他跑,专门找了一间客房,说是让他提前适应适应林家的生活,其实他在这座宅子里的行动处处受限,和软禁没什么区别。
小狐狸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逃离了万妖楼那个地方,转眼又进了林家这个金牢笼。
容青弃为什么还不来带他走?从绣球招亲那日就不见她人,这家伙不会自己跑路了吧?!
想及此,狐狸毛微微有点炸,骂不到本人,就对着空气一阵输出:“你这个***!丢下我一个!***!”
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痛快,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对着空气足足骂了一刻钟。
最后,骂得有些口干舌燥,刚坐下想喝杯水,突然背后冒出一股不知名的杀气。
己绛咽了口唾沫,心里把自己所有得罪过的家伙默念了一遍,一个华丽转身,立马跪下开始求饶:“好汉饶……”
入眼是容青弃有些不是很爽的脸。她抱着胳膊,蹙眉,四只眼睛就这样遥遥对望。
小狐狸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然后又小心翼翼试探,“你,你来救我啦,啥时候来的啊,都不叫我……”
容青弃挑挑眉,“哦,我来的挺早的,就在你骂‘***’的时候。”
“……”
“我错了,反弹给我自己。”做狐狸的,就要能屈能伸……这是爷爷交给他的道理,适用任何时候,说是这样起码能保证他不被人打死。
小狐狸诚恳地眨眨眼,睫毛扑闪闪,我见犹怜地侧卧在地上。
容青弃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没骨气(能屈能伸)的妖,也不和他计较,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
“这附近好几个大汉看守,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走窗户啊。”容青弃遥遥一指,己绛这才发现原本紧闭着的窗户正大开着。
少女笑得狡黠,“窗户那儿就一个人守着,我给放倒了。”
不是吧?他明明记得在外面的全都是有着胸大肌的硬汉子,个头一个赛一个壮,这女人就这样悄无声息解决掉了一个七尺高的壮汉?
二人趁着夜色翻窗而出,尽量避开外人的视线。
“站住!”
果然还是被抓个现行,眼见着林老爷带着一众家丁将二人团团围住。
己绛有些不知所措,死死攥着容青弃的衣袖,“我们该怎么办啊……”
容青弃却是不慌不忙,“林老爷,苗言小姐被梦魇缠得睡不好吧?”
此话一出,男人神色一僵,片刻后又强装镇定,“小女的情况,不劳你一个外人插手。”
“是吗?林老爷不让我管,认为找你所谓的大仙就万无一失了?”
林闻身上出了些冷汗,用自己常年握在手里吸手汗的帕子擦了擦额头。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林老爷还是先把身边的人查清楚的为好,不然到时候可能不只是苗言小姐,恐怕整个林家上下几十口人都要被牵连丢了性命。”
原本还严阵以待的家丁这时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林闻严肃呵止,随即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容青弃。
“阁下料事如神,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二位挪步正堂。”
林闻的态度变得谦和恭敬起来。己绛想拉着她现在就走,奈何她已经动身跟了过去。
“喂!”
没办法,小狐狸人生地不熟的,外面还全是坏蛋,他只能乖乖跟着。
林老爷请二人入座,让丫鬟奉茶,己绛整个人都有些躁动不安,几次询问容青弃什么时候可以走。
因为方才的事,林老爷已经对容青弃产生了几分信任,虽然对方看上去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但为了自家千金,他现在什么都愿意试一试,“不瞒二位,小女最近确有梦魇,每夜每夜睡不着觉,我们家里人轮流陪着睡,她还是会半夜惊醒。
说及此处,林老爷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语气里还隐隐爬上了哭腔,“胡仙人说我们家苗言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等到了时日,便要拉我的苗言去配冥婚!”
“所以你就病急乱投医,干脆用绣球招亲的法子选个新郎官,想操办喜事对冲煞气。”
林老爷摸摸情不自禁流出的眼泪,“胡仙人说了,阳间嫁娶都是记在阴阳簿上的,两个人成了亲,阴阳簿上就算记上一笔,女儿家就算是有主了,这阴间的死鬼也便不会再纠缠。”
“那胡仙人可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对方神色明显有些犹豫,但容青弃已经知道了大概,“还烦请林老爷给我们二人安排个落脚的地方。”
待二人被引到客厢,己绛有些不满,焦躁地在床上打滚,实在是憋不住肚子里的话,他一下子弹起来,挪动到正在桌案前认真写符的容青弃身边,“我们为什么不走啊?”
容青弃将画好的符纸有序排列在桌面上,抽空回答了他的问题,“处理你的事是主要,但是不见死不救是底线。”
“你没发现吗?整个林宅的人头顶都有一团黑云,是横死之兆,到时候不只是林苗言,这府里从人到猫狗,都难逃一死。”
一听这,小狐狸的脸色逐渐变得惊恐,顿时就感觉不寒而栗,“这么危险!你还要留下来,是不是脑袋被夹了啊?!”
己绛气呼呼地盯着她,明明她是受爷爷嘱托来带他回狐狸窝的,现在又摊上这么棘手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又把他往火坑里推嘛!
“你是妖,而且已经化形了,还会害怕?”
“我,我怎么就不能怕了嘛!!”己绛有些心虚地挪过眼,说话有些中气不足。
“你比林宅的人多了妖力保护自己,况且那只鬼也顾不上你吧。”
“我不管!反正你要保护我!我要现在就走!”说罢,己绛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见她没上来拉住自己,还刻意放缓了步子,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他这才停下来,小心翼翼地侧过脸看她。
他没想到她一点都不给面子,好像对他的不满置若罔闻,又坐下开始画符纸。己绛噘着嘴,扭扭捏捏地凑过去挨着她坐下,无聊地托着下巴。
容青弃在这些符纸上都加了一些法力,在每个房间的门上都贴一张,并且嘱咐千万不可以乱碰。
距离林苗言梦中预言的十五还有三日,府里的每个人看到符纸之后又开始担惊受怕,虽然林老爷为了稳定人心尽量封锁消息,但人们的猜测还是弄得人心惶惶。
失踪几日的胡仙人在下着暴雨的一天晚上敲开了林家的门,林老爷终于盼来了这位仙人,不敢怠慢,立刻就让人迎进大堂。
林闻并非不信任容青弃,只是他作为一家之主,不能拿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做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