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年的惯例,我除夕到初六休息,初七开始正常上班。
每年过年前排春节的值班人员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儿。
只要不涉及到春节值班,大家都非常体谅我是云南人,非常可怜我一年只能回一趟家。但只要涉及到春节排班,大家就觉得我作为店长不该行使特权,大家都是有家有口需要串亲戚的人,大家都一样,大几十个人都应该享受最好的权益......
因此每年春节前我都会表现得足够大方,面对公司每人几十块的年会餐标,我往往都会添上一倍甚至更多,年前的礼品该送我就送,年前的管理该松我就松,就为了能换取那一年只有一次的假期。
公司以外的某些“团伙”在节假日前都会伺机而动,平常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是完全找不到他们的,或者找到他们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而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积极地、主动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们有的直接打电话“要”、有的打电话暗示、有的派下属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应该准备些什么东西、有的则直接杀到店里亮明身份表示要“检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我,“小常啊,平常你有什么事情未必找得到我,但一到节假日的时候,不需要你找我们,我们自己就会送上门来的!”
面对他们,我虽然讨厌,但为了公司,我尽量表现得足够谄媚。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像老牛一样尽职尽责、不求回报。
初七上班的时候,公司很多领导还在休假,因此我们可以获得短暂的轻松,不需要面对那几十个微信群不断发出的工作信息轰炸。而我,也有时间继续思考我的终人生大事——回不回云南。
我有一个两年多的对象,但我们是异地,她在省城,我在地级市,我们一个月只能见两次面。当我向她提出我想回云南的时候,她说,“看得出来你很纠结,我支持你回去。”
她的大度和明白事理让我无法客观判断她是否真的支持我回去,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看得出我对于“工作地”的纠结,她看得出“大伯去世后我思考了很多关于亲情的问题”。
公司是世界五百强,也是全国连锁,我们的岗位并不固定,需要“无条件”地支持公司的调动和外派,但公司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任何人外派两年左右就可以回到省会城市,我是唯一的例外,我已经外派四年多的时间了,当然,这也怪我。
在我被外派两年零四个月的时候,公司确实向我抛来了橄榄枝,领导层认可我的能力,认为我可以回到省城,在省公司发光发热,也可以充分发挥我的脑洞,用那些跳脱的计划来“折腾”全省百十家门店!
那是我第一次拒绝领导,我表示自己并不喜欢办公室压抑的环境,更喜欢店里相对轻松的氛围。(如今看来,我当时做了一个在如今看来非常不明智的决定,也是我在云南面试百十次屡屡碰壁得出来的经验,当时我如果去省公司镀金,如今可以找到运营和管理的工作,而我因为放弃了那次机会,现在只能找一些门店相关的工作)
于是没多久,直属领导山总就打电话告诉我,帮我找到了“去处”,某地级市的旗舰店,依然是店长的岗位,但因为当地的分公司已经裁撤,我需要兼任“分公司总经理”的职务,没有任命、没有薪资,纯靠“自觉”和“不得不”!
对于那家门店,我早有耳闻。但当时的我对自己的实力有些盲目自信,因此并没有客观判断山总是故意为难我还是公司真的需要我去拯救那个门店,因为,真的很难!!!尤其当地还有全国最厉害、服务最好的商超,我面临的压力空前巨大!
是山总亲自送我去报道的,但我却“恬不知耻”的让山总等了我一个多小时,甚至我的驾照也是摆设,只能让山总开车,好在山总虽然工作上雷厉风行,但在私底下是真的把我们当弟弟妹妹来看待,尤其对于我,山总确实有些例外和偏爱,因此我在她的面前可以放肆地展现一些自我。
......
转眼又是两年,山总和一把手在话里话外都对我的未来做好了规划,继续戍守边疆,继续在当地发光发热。
此时的我早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也早已意识到两年前放弃进省公司是多么错误的选择,加上兄弟门店的店长们无论干得好还是不好都回到了省城,我开始质疑山总和一把手对我的偏爱是否真实,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纠结。
作为最亲密的人,我的对象自然知道我的纠结,她也给不出任何建议和帮助,唯一的想法就是,“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开心就好!”
......
年初九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去上班。但在出门之后,我放弃了赶路,转身钻进小区后面的一条巷子里,来这边两年了,我压根不知道有这样一条巷子,巷子背后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决定在今天早晨一探究竟。
巷子后面并没有惊喜,巷子后面还是巷子,和所有的巷子一样,布满了商铺,落满了赶路的人群。
此时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山总总说我,“青年啊,不要只知道低头赶路,偶尔也要抬头看看天。”
于是我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很耀眼、也很刺眼,我瘫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准备好好享受下这冬日的暖阳。
那段时间,我正在看《月亮与六便士》。我承认,书里的剧情确实对我有些影响;我承认,尽管我很穷,但我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追求“六便士”的人,我也想抬头看见那属于我的月光;我承认,大伯去世的事情一直在我的心里有烙印;我承认,去年年底的身体状况确实让我担忧......
于是,我拨通了山总的电话,“山总,经过我非常慎重的考虑,我决定回云南发展,放弃这边的工作,希望您和王总(公司一把手)谅解我的决定。”
听得出来山总正在开会。我想起山总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人的电话我都可以不接,但我们常青年的电话我不敢不接,再忙都必须接,因为常青年轻易不给我们打电话,一旦打电话,那就真的是发生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