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舟从外面把大家的外卖拿进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陆墨正瘫在沙发上装死,祁遇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连秦淏都罕见地安静了下来。
“吃饭吧。明天晚上去下馆子庆功——学院批了经费。”周辞把鼓棒放在架子鼓上,银耳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走走走,学校请吃饭当然要去了!”秦淏接过自己和于晓的饭,“还是顾队好。不像小墨,差点把我的耳膜唱碎。”
“那是艺术!而且这次的高音很完美!”陆墨说着,抓起身边的抱枕就狠狠砸了过去,而后转向周辞说道,“我明天有事,去不了,你们好好吃。”
尽管那枕头被秦淏巧妙躲过,秦淏却依旧哀嚎出声,“诶呦!好疼,小鱼你怎么也打我!”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枕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落地,而是被于晓接住,延续了刚才的轨迹——枕头被结结实实地敲在了自己的背上。
于晓此人,力气不是最大的,打人却是最疼的,不论用什么“武器”,总是能精准地用上力,充分打击当下最痛的位置,造成极大杀伤力。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外卖放在我的琴上面。怎么不放周辞的鼓上,因为打不过吗?”于晓把枕头再次扔过去,从键盘上拎起自己的外卖,转移到旁边的小桌上开始吃饭。
秦淏这才老老实实接过枕头,把枕头放好,也坐过去吃饭了。
陆墨轻笑出声,冲着秦淏说道:
“活该。”
活该自己被算计。
陆墨遏制住身体中不断腾盛的燥热气息,秉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将电源线切断,这才狼狈地逃离了这片灯红酒绿。
早该在发现任务地点是酒吧时就有所防备的。
明明已经做过背调了,却没有放在心上。自己不设防,落到眼下这种境地,又怪得了谁。
酒吧的后巷此刻倒是意外的安静,空气中弥漫着的过渡发酵的酒味,酒吧内部的混乱声音隐隐传来,陆墨大口地喘息着,显然已经没有余力嫌弃此时的环境,只能脱力地倚靠在斑驳的灰墙上。
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自己吧?要不是看到顾行舟也出现在这个地方,自己怎么会分神,而后意外喝下那杯加了料的酒水。说实话,那东西也够难喝的…明明只抿了一口…威力却意想不到得大……而且怎么最近做任务老是碰到他们……
不行,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再往前一点…就能离开这里了……
“真是…糟透了……”他咬着牙低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陆墨于是撑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却并没有落在实处的感觉——更像是踩进了一团棉花里——后巷的冷风钻进领口,和体内翻涌的热浪形成鲜明对比——而后是视线开始模糊,巷子出口的霓虹灯牌分裂成重叠的光影,变成了被雨水打湿的油彩——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要离开这里——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他。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某种熟悉的气息将他淹没,那味道混入了淡淡的血腥味。这一切让陆墨混沌的思绪中闪过一丝清明,他抬起头,对上了顾行舟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陆大作曲家,”
明明近在咫尺,顾行舟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少见的揶揄:“深夜独自在酒吧后巷散步,好雅兴。怎么,还急着投怀送抱?”
陆墨想反驳,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下意识抓住顾行舟的领口,布料在指间皱成一团。药效彻底吞噬了理智,他只觉得顾行舟身上凉得舒服,忍不住将脸埋进对方颈窝。
“难受……”
那人身体僵硬了一瞬,接着叹了口气,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红蓝警灯的光晕在墙面上闪烁,时间紧迫啊。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呼吸紊乱的陆墨,脱下外套裹住对方,而后打横抱起陆墨,转身拐进更隐蔽的岔路。
那些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远处天台上的闪光也悄然退场。
失重感让陆墨本能地环住顾行舟的脖颈。恍惚间,他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与自己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顾行舟……”
“难受……”
凭什么这人还是这样一副冷静样子?可自己实在没有力气再做出些别的动作了,陆墨的思绪持续陷入混乱,最终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布料,而后继续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名字,试图在翻涌的浪潮中抓住唯一的支点。
“省点力气吧,小墨老师。”顾行舟的声音里带上了罕见的无奈。
明明是些普通的话,可那话语的尾音听上去却过于缱绻了,叫陆墨忍不住写想继续凑过去。
近一些,
再近一些,
要是能再靠近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