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本来睁着一双眼,眼巴巴地看着白危雪。
直到村长说出那句:“这是祂的第一个孩子。”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清澈的眼睛里只有对白危雪怎样圆谎的担忧,过了几秒,他突然瞪大双眼,神情愕然。
迎着温玉惊恐的目光,白危雪表情不变,他不经意地后退半步,躲开了村长的触碰:“您的意思是……”
村长缓缓点头,脖颈的皮干瘪地挤成一摞,喉结在松弛的皮下滑动:“这是村里的大喜事,三天后有拜神仪式,你也一起去。”
听到拜神仪式,白危雪心念一转。
村子信奉嗣神,他倒要看看嗣神究竟是什么:“知道了,我会去。”
村长很满意,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要进来坐坐吗?”
白危雪拒绝道:“我有点累,先回去了。”不必了,他刚从里面出来。
村长没有勉强,直到白危雪走远了,他才收回炙热的目光。
*
温玉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危雪身后,喋喋不休:“危雪,你胆子也太大了,我刚刚被你吓了一跳,差点信以为真了。”
白危雪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温玉脚步一个踉跄:“……你,你说什么?”
白危雪没理他。
温玉被吊起胃口,浑身难受:“你就别逗我了,快告诉我真的假的。”
忽然,白危雪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表情很淡。
温玉被盯得浑身发毛,在他张嘴的前一秒,对方又轻飘飘地移开了目光:“就不告诉你。”
温玉:“……”
他神情受伤地缀在白危雪后面,回到住处时,已经变成了个霜打的茄子,哪儿哪儿都透着委屈。
屋里很暖和,他脱下大衣,换上一件加绒卫衣。温玉长相温润,身材刚刚好,穿卫衣显得他很年轻。
都是男的,他没避着白危雪,白危雪也就顺势瞥了眼他的腹部。
没有黑痣。
换好衣服后,温玉把袖子挽到手腕上,问白危雪:“饿了吗?我去做饭。”
只是语气依旧蔫蔫的,耷拉着头,像极了看门的大黑狗。
白危雪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托着下巴,声音懒散道:“有点困。”
“好吧……”温玉抿了抿唇,也没了胃口。
“假的。”
只是没头没尾的两个字,温玉听到后,胃口却瞬间回来了:“看吧,我就知道。那你先睡会儿,我做好饭后叫你。”
*
白危雪睡得很沉,温玉叫也叫不醒。等他睁眼,外面天都黑了。
温玉把热好的饭端上桌,又往他的杯子里添了点水:“昨晚没睡好吗?”
温热的水划过喉咙,白危雪垂下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一想到昨晚那个梦,他就烦躁。
吃完饭后,白危雪跟温玉说了村长屋里的人皮,包括蒋辉、邻居和生出鬼婴的村民的皮。
温玉正在刷碗,闻言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一脸呆滞地望向白危雪,声音颤抖:“啊……啊?”
白危雪把筷子捡起来,贴心地塞到他手里,示意他继续。
温玉嘴唇还在发颤:“危雪,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小雨肯定不在这里,这些鬼婴人皮什么的,说到底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白危雪淡淡反问:“怎么出去?”
“……”温玉神色黯淡下来,手指紧张地搓着盘子,眼底笼上一层绝望。
自从在村口被人打晕后,一切事情就超出了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如果对面是人还好,尚有一线生机,可现在对面是套了一层人皮的鬼,还能生出鬼婴,这怎么办?
温玉理了理乱麻一样的思绪:“所以,蒋辉说的话半真半假。村子里确实信奉嗣神,但无女无子的诅咒并不存在——至少他们能生出鬼婴,这就不算无子。至于为什么编出谎话欺骗我们,还装神弄鬼,大概率是想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白危雪不置可否:“那我呢?”
“你?”温玉愣了一下,“是啊,按理说我们这种闯入者一开始就会被村民杀害,为什么你会被选为新娘,难道说……”
温玉视线缓缓下移,落到白危雪的腹部,表**言又止。
白危雪:“嗯,我怀疑这就是留下我们的目的,不过为什么是我?”
温玉想也不想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白危雪:“……”
温玉还是有些担忧:“可是迟早会被发现是假的,到时候怎么办?”
白危雪面无表情道:“风光大办。”
温玉:“……”
刷完碗后,温玉还是很恍惚,差点提着菜刀擦桌子。他要去打水,白危雪怕他掉进井里,于是揽过了活。
很快,他后悔了。
院子里很冷,呼出的热气转眼间就凝成白雾,他穿着一层黑色羊绒毛衣,蹲在井边,盯着井里沉沉浮浮的水桶,表情不善。
他没打过水,力道角度都不对,费了一顿功夫把桶拽上来,里面只有浅浅一层水。
再看掌心,已经被麻绳磨红了。
温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需要帮忙吗?”
白危雪嘴硬道:“不用。”
温玉“噢”了一声:“那你加油!”
寒气渗入皮肤,白危雪脸庞被冻得发红。他再次拽紧麻绳,挑好角度,把水桶扔进井里。
他垂头注视着水桶,身子往井边倾斜,不知不觉,他的大半边身子都暴露在水井的粼粼波光下,水面映出了他清瘦的身形。
细碎的金发散落下来,有些遮挡视线。白危雪仰了仰脸,把头发撇到一边。就在这时,他余光一扫,瞥见了自己的影子。
单薄、修长,蹲在井边,像一尊比例完美的雕像。
在他背后,还有另一只影子。
危险,黏腻,黑雾涌动成一道高大的人影,正站在他的影子后面,伸出双手——
它要把他推下去!
意识到这点,白危雪浑身寒毛倒竖。冷风吹过,他关节僵硬,手脚冰凉,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极为迅速地松开麻绳,侧身下腰,躲开了那道推力,然后闪电般地退后三尺,离开水井能倒映的区域,后背紧紧贴上枣树躯干。
就算他再迟钝,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一次两次还能说成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可如今是第三次了,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它从棺材里出来了。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白危雪绷紧后背,琥珀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水井的方向,睫毛轻轻颤抖着。
他身上没带任何符纸,对上恶鬼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他刚才反应迅速,现在估计已经成了井底的尸体。
他瞥了眼亮灯的屋里,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不行,温玉出来了也是送死,不能连累他。
“哗啦——嘭!”
有什么东西伴随着巨响从井里破水而出,白危雪定睛一看,居然是那根绑了麻绳的水桶。
水桶被一丝黑雾牵着,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
里面,是一桶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水。
白危雪:“……”他好像被羞辱了。
那丝黑雾缓缓地游向水井,僵立的影子也跳了下去,枯瘦嶙峋的树影随风而动,紧接着,一团散发着无限恶意的黑雾从水井里爬了上来,蠕动着涌向白危雪。
他眼睁睁看着沥青般浓稠的黑雾像被什么搅拌过一样,凹陷处长出森森白骨,滞涩的摩擦声响起,嘎吱、嘎吱……一声比一声更近。
鼻尖闻到一股甜腻的腥气,像长在井里的青苔,又像被阴干的血迹。白危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盯着不远处已经凝出五官的恶鬼,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恶鬼的侧脸打下一道深邃的阴影。他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线条流畅,鼻梁高挺,黑雾凝成的脸上透着死人般的苍白。明明是一张冷硬俊美的脸,但当看见那双眼睛时,却只剩下令人战栗的恐惧。
高耸的眉骨下,是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
他的眼珠极黑,像两潭冻住的浓墨,盯着人的视线毫无温度,让人莫名脊背发凉。
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望向白危雪。
忽然,那淡薄的唇角挑起了一丝弧度。
仿佛藏匿在暗处的毒蛇,表面毫无威胁,实际恶意满盈,招招毙命。
“又见面了,”恶鬼噙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步履从容地走过来,高大的身形快要将白危雪笼住,“我的新娘。”
一缕湿黏蹭上了白危雪的下巴,他被迫仰头看向恶鬼。
恶鬼打量着白危雪虚弱苍白的脸,微笑着问:“水够吗?不够我可以帮你。”
触碰轻如蛛丝,上次在井边,白危雪也感受到了一股黏腻如蛛网般的窥探,原来他一直藏在这里偷窥他。
值得在意的是,这次恶鬼虽然凝出了清晰的五官,但依旧没有实体。
他究竟是怎么出来的?难道用了别的方法?
白危雪厌恶地侧过脸,躲开了恶鬼的触碰。一股腐朽的暗香从恶鬼身上传来,他嫌弃地皱眉,轻嗤道:“不了,我不爱喝别人的洗澡水。”
恶鬼挑了挑眉:“哦?看你吃饭的时候喝的很开心。”
白危雪眼尾发红,嘴唇也红,他忍无可忍地直视恶鬼,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落下,白危雪整个人剧烈一抖,他猝然睁大了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阴寒冷凉的黑雾挑开他的毛衣下摆,轻巧地钻了进去。滑腻腻的触感游过肚脐,流下一道蜿蜒的水痕。黑雾绕着他的肚子,轻柔地打转。
恶鬼优雅地抚摸着白危雪的腹部,手指修长苍白。他淡淡地笑着,可笑容下的恶意令人胆寒:“这话应该问你才对。”
“怎么不告诉我,我们有了一个孩子?”
问:恶鬼为什么要把小白推进井里?[问号]
答:他想和老婆一起洗鸳鸯浴[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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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