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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作者:水水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白危雪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了那双危险晦暗的眼睛。


    浓稠,漆黑,望不到底的瞳仁里夹杂着一抹猩红,像毒蛇吐出了红信子。


    白危雪垂下眼,不与它对视。


    那双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咕噜噜滚到了白危雪脚下。


    好像是颗黑色玻璃珠。


    白危雪犹豫一秒,还是弯腰捡了起来。在看清手心里是什么的那一刻,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缝——


    这哪里是什么玻璃珠,分明是一颗漆黑的眼球!


    黑色瞳孔颤动地盯着他,满怀恶意的眼神犹如流淌下来的黏液,像是在说:又看到你了。


    眼珠上血丝密布,他抖着手托着眼球,眼底也攀上了几道血丝。


    白危雪狠狠收紧掌心,用尽力气捏爆了它。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十指纤长,关节泛着浅淡的粉色。


    可此刻那些浅淡的粉色却被某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裹住了,深红色的血泥塞满了他的指缝,他颤抖着张开掌心,却看见那颗被捏的血肉模糊的眼球还在直直地盯着他,眼神戏谑,仿佛在说:


    “我会一直盯着你。”


    就在白危雪准备把这双眼睛戳瞎戳烂时,耳边传来了一道“咚咚咚”的敲门声。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警惕地望着门的方向。


    “危雪,该起床吃饭了。”


    听见这道温柔熟悉的声音,白危雪松了口气,原来是梦啊。他表情恹恹的,声音沙哑:“知道了。”


    按理说温玉才是雇主,早起做饭的应该是白危雪才对,可他好像没有一丁点自觉,洗漱完就上桌吃饭了。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将他的脸衬得更加瓷白。米饭被筷子扒拉到嘴里,黏糊糊的,他脸色一滞,又想到了掌心里湿凉黏腻的触感,瞬间没了胃口。


    他放下筷子,为避免误会,多说了一句:“味道不错。”


    温玉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可能是我之前经常给小雨做饭,她嘴很挑,我就练出来了。”


    下一瞬,他又落寞地垂下了头:“小雨她……”


    白危雪擦擦嘴,平静地站起身:“想也没用,先去外面看看吧。”


    *


    村子人丁稀少,显得格外寂静荒凉。


    白危雪走出门,看见屋后的那块田里有人在种地。那块田是邻居家的,种地的男人就是他的邻居。只是阴嗣村人少,房屋建得分散,就算是邻居,也隔得很远,很难碰上。


    男人也看到他了,没有跟他打招呼,只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忙手里的活。


    白危雪没有在意,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来,如村长所说,他确实没看见一个女人,只碰见了几个男人。那些男人见他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埋头往前走,生怕跟他对视。白危雪看得出来,他们在忌惮他。


    因为“祂”的缘故。


    如果昨天那个叫蒋辉的村民说的都是假的,诅咒也不存在的话,那就很奇怪了。这村子人这么少,按理说村民繁衍子嗣的**应该很强烈才是,为什么村子里没有女人?没有女人也就没有孩子,为什么他能听到童声?


    反过来,如果诅咒真实存在,那村民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他停下脚步,走上通往村长家的那条土路,温玉紧随其后,像个小尾巴。


    再绕个拐角就能到村长家了,白危雪迈出脚步,已经露出了半张脸。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村长从家里走出来,神情焦急,步履匆匆。


    白危雪刹住脚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村长年纪大了,这种老人最怕摔跤,走路都能慢则慢,而此刻的村长不同,他好像有什么很着急的事,走的比他一个年轻人都快。


    温玉差点撞上白危雪后背,他从侧面探出脑袋,望向村长离开的方向:“他这是准备去哪儿?”


    白危雪:“走,跟上他。”


    他们和村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他走进了一个村民家里。


    没等温玉说些什么,白危雪就在他和自己身上贴了张隐身符。隐身符一次能用半个小时,且只能隐匿身形,无法隐藏声音和搞出的动静,他这次出门也只带了两张。


    他们跟着村长走进院子,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白危雪看了眼温玉,手指竖在唇上,示意对方待会儿不要发出声音。


    温玉眨眨眼,比了个“OK”。


    那股血腥味儿是从里屋传来的,越靠近越浓郁。白危雪不知道里屋布局怎样,也不确定能看到怎样的情景,更怕遇到鬼。为避免被发现,他站在隔壁屋子里,透过门缝往里看。


    温玉也有样学样,睁圆眼睛看向屋里。


    里屋有张床,床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村长背对着他们,把视线挡住了。血腥味儿极冲,从门缝里钻进鼻腔,熏得人头疼,白危雪都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人杀猪,在放猪血。


    村长头发花白,佝偻着背,像一只风干的虾米。他倾着身子俯身,干瘪的躯体上下移动,仿佛在摁压着什么。


    几个来回后,村长好像累着了,抬起手背抹了把汗。


    就在这时,白危雪看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那只举起来的手如老树皮般干枯,白危雪在第一次见到村长时,他曾朝自己伸过手,手背血管干瘪,布满黄斑。


    可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那只手上全是血。


    鲜红的血顺着枯瘦的手腕滴滴答答流下来,沾到村长脸上,又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粘稠,刺眼。


    白危雪被那血的颜色晃了一下,待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村长身上时,突然睁大了眼,好像看见了什么极具冲击力的场景,那双浅色的瞳孔骤然缩紧了。


    村长已经走到了侧面,先前被遮挡住的视野完全暴露在眼前。


    白危雪想过很多种可能,杀猪或者杀人都有,唯独没想到眼前这一幕——


    窄小的木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满身是血的村民。


    村民皮肤黝黑,毛发茂密,具有男性性征,是个毋庸置疑的男人。


    他被绑在床上,四肢都用绳子牢牢固定着,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腹部涌出来,血腥刺鼻。


    最令人遍体生寒的,不是这滩鲜血,而是他高高隆起的腹部。


    他的腹部仿佛装着什么活物,一鼓一鼓,让人觉得下一秒肚皮就要撑裂。普通人的肚皮再怎么鼓也是肉色的,最多只能感受到里面的一层脂肪。


    可他的不一样。


    肚皮被撑成了青紫色,甚至能看清蜿蜒在肚皮内侧的青紫血管。肚脐早已被撑平,变成一块凹陷,以肚脐为中心,周围的肚皮被撑到开裂,布满了蛛网状的紫红色纹路。


    紫红色纹路上方,有一团黑斑。


    用斑形容不太准确,确切地说,是一颗硕大的黑痣。


    拳头大小的黑痣卧在紫红色蛛网中央,极为恶心诡异,更诡异的是,黑痣中间隆起了一个不自然的尖角。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用肘部抵着一样。


    村长把手放在青紫色肚皮上,一下接一下地按压着,村民表情极为痛苦,可他的嘴被布堵上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听见一丝隐隐约约的哀嚎。


    在持续不断的按压下,村民的肚皮已经薄的像纸。凸起出现又消失,那高耸的腹部像一座肉山,爬满了深紫色裂纹。


    “滋啦——”


    空气中响起了一道布帛撕裂的声音。


    皮肉被硬生生撕开了。


    那颗黑痣裂开一道口子,像张着一张硕大的嘴。鲜血涌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只黑色的手。


    小小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儿。


    白危雪盯着眼前的场景,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样,脸色苍白到透明。


    瞳孔深处,倒映出了一颗**的婴儿脑袋。


    没过多久,那婴儿就探出四肢,爬出了村民的肚子。


    村长露出兴奋狂热的目光,说出从进屋开始的第一句话:“生了,生了!”


    生了?


    白危雪缓慢地眨了下眼。


    他盯着村长怀里的婴儿,神情复杂。


    这生了个什么?还是人吗?


    婴儿通体漆黑,浑身黑雾缭绕,头颅占据了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二。它身上布满了紫黑色裂纹,像是察觉到什么,朝白危雪的方向转过了脸。


    在看清婴儿脸的一刹那,白危雪呼吸都停住了。


    本该是眼睛的位置,镶嵌了两颗纯黑的椭圆体,阴森诡异。


    它没有鼻孔,嘴巴像是尖刀在脸上划了一刀,横着开裂到耳际。它盯着白危雪的方向,突然咧开嘴,发出一声类似婴儿的啼哭,沉重硕大的头颅高高仰起,声音尖锐到刺痛鼓膜。


    ……这是鬼婴!


    冷汗顺着白危雪的脸颊滑落下来,胃里涌上一股酸意。他移开看着鬼婴的视线,望向村长,发现村长正抬起手,树皮般的手掌摸着鬼婴的头,苍老嘶哑的嗓音轻声哄道:“不哭不哭啊,乖。”


    白危雪被这一幕刺激得面色发青。


    村民肚子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血,自从鬼婴爬出了肚子,那座硕大的肉山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干瘪下来,干巴巴的皮覆在内脏上,凸起了清晰的肋骨形状。


    黑痣所在的位置破了个大洞,可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那颗黑痣的撕裂处竟蠕动着靠在一起,拉链一般咬合着,自行愈合了!


    眼看村长要抱着鬼婴走出来,白危雪迅速拍了一下温玉的肩膀,把呆滞的他拍醒,用口型道: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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