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的正好。”
“快来见你未来夫君！”
元照抱着还在哭的元元哄了哄，待他抽泣声小些，才喘着气将他放下，把人拉到身后，他警惕的盯着院中的人群。
视线落在畏缩的老鳏夫身上，英气的眉毛紧皱，黝黑干瘦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脸上带着和纯然的笑：“夫君？谁的？元香香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元香香大惊，恨不得离那老鳏夫百里远，她死都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那就奇了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张罗的，自然是给你的。”元照笑着看向王小花，“婶，你说对不对？我爹娘又没在这，谁能在这事上给我做主？”
王小花脸色骤然难看起来，这不是明摆着说她多管闲事吗？
她倒是也不想管，可小哥儿若是到了十八还不嫁人人头税就会多收一百文，她们可舍不得多给！
何况，这臭小子又黑又瘦，虽然是个能干活的，村里却没人愿意娶，更不愿意给三两银子，可那老鳏夫却不同，竟然愿意出十两！
说是耐造呢！
反正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死活就不归她管了！
“照哥儿，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我和你二叔好歹养你一场，合该为你操办这些，你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王小花压着怒火干笑两声，又转而夸起老鳏夫来，“再说了，年纪大的会疼人，你又干啥计较这么多？”
这理直气壮的话一说出口，围观的村民们也都瞪大眼睛了！
且不说这老鳏夫都能当元照的爹了，就看他从前打死过不少小哥儿，谁敢把自家的孩子嫁给他！
这王小花说起这种不要脸的话居然都不心虚！
“不是你嫁，你当然不计较，你让元香香嫁，你看她计不计较，你计不计较！”元照咬牙切齿，“二婶平时胡说八道惯了，这会脸都不带红的！要嫁你们嫁，别想扯我身上！”
“就是啊大光家的，你这不是把照哥儿往火坑里推吗？”
“你这、你也不怕元大武家托梦啊！”
“就是，这亲事真这么好，干嘛让照哥儿嫁，你让元香香嫁啊！”周禾隔着院墙泄愤般喊了一声。
照哥儿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跳进火坑里，这元大光家就没一个好人！
周禾刚说完就被他爹娘揪着耳朵带进屋里了，他不情不愿地嚎叫着，很快就没动静了。
王小花被下了面子当即就怒不可遏，但她知道这事自己不占理，不好在这会发脾气，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哥嫂啊！我这命苦啊！辛辛苦苦把照哥儿养大，他却不肯认我这门亲戚啊！给他说亲也是为他好啊！我真是没地方说理去，我干脆死了算了，也省的被这么对待啊！”
“娘，您别死，香香舍不得您！”元香香也跟着哭起来，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扭头愤恨的看向元照，“你要逼死我娘，你满意了！你这个坏哥儿，我们永远不会原谅你！”
老鳏夫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凑上前混不吝的开口，“我可不管你们死不死，给老子一句准话，这婚事到底成不成？”
元大光臊眉耷眼地坐在角落里不说话。
元金宝更是事不关己地看了一眼，转身回屋里了。
元家根则是眼馋的盯着老鳏夫腰间的钱袋子，鼓囊囊的，一看就很多银子！
村民将元家人这种反应看在眼里，皆是对他们嗤之以鼻，但王小花说得也确实没错，元大光一家确实是养育了元照和元元，不管如何都不能被逼着死。
只是说到底他们都是外人，别人的家事哪里是他们能管的！
“这婚事当然不成！”元照黑瘦的脸上满是决绝，“我就算死都不会嫁给你，冥婚都不跟你配！二婶你闹死闹活的，不就是惦记他那十两银子吗？你这么满意，谁嫁不是嫁，干脆就把元香香嫁去算了！”
他平日里为着元元能在元家有口饭吃，有张木板睡，能有个家回，面对二叔一家是日日做小伏低，好言好语，从未做过反抗他们的事。
自然，偷偷藏钱不算。
可他眼下这番话则是准备和元大光一家撕破脸皮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个死孤儿，如果不是我家养着你们，你们早就该死山头上了！还有你那个弟弟，我们就该把他圈在鸡笼里！”元香香听到元照的话亦是口不择言，却不知这番话在元照心中掀起如何风浪来！
元照气血翻涌，他颤抖着手指着元香香，咬牙切齿道：“好啊！反正都这样了，那就撕破脸算了！刚好也算算，我们兄弟有没有欠你们一家！”
“我爹娘临死留了六两银子，五亩田地，我十岁带着元哥儿到你们家，这五年来吃糠咽菜，吃不饱穿不暖，还将全家的活计和农田的事都包揽，那六两银子有一个子儿花到我们兄弟二人身上吗？”
“我顾念二叔二婶一家多了两张嘴不易，从未计算过银子的去向和花销，你们却是欺负人没天理！占着我家家产，还做出这么没良心的事！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啊！”
元照此时也是要与他们彻底撕破脸了，也不用再顾及谁的脸面，更是直接把元大光一家做的事都抖搂出来。
村民们一听六两银子，瞬间就惊着了！
这普通农户家，一年也赚不到六两银子，更是有贫苦过头的，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却不想元大光家竟是占了这样的便宜，还不好好对亲哥哥的孩子！
“养育之恩是这么算的吗？照哥儿，你可真让我寒心。”元大光黝黑的脸上带着愁苦与失望，好像他有多痛苦一般。
“你拿我爹娘的银子，养我爹娘的孩子，哪有恩情了？”元照看向那位看似忠厚的中年汉子，“二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养着大哥的孩子很有善心？其实你比二婶还要坏！”
平时看似是王小花对他们恶劣，但二叔的袖手旁观更令人寒心。
元大光没想到他会直接戳穿自己，面上瞬间就挂不住了，只是他身为男子，自然也不好和小辈计较，只能看了一眼还在打滚的王小花。
王小花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粗糙的手指着元照骂，“你个没心肝的贱蹄子！我们养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居然这么忘恩负义！”
“二婶这话我就不懂了，你们都是拿钱办事，根本就没有恩，哪儿来的忘恩！”
“这婚到底成不成，不成我走了！”
“坡头那家，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呢？四十多的人了，还想老牛吃嫩草，不嫌害臊！”
“……”
整个院子彻底乱成一锅粥，那老鳏夫急得跺脚，他今儿可是捧着银子来买人的，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很快这里的吵闹声就把村长给吸引来了，看着乱哄哄的人群，村长赶紧上前制止，紧接着又格外不悦的看向元照。
“照哥儿，平时见你听话懂事，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叔婶！他们到底是一片好心！你若是不愿意，直说就是，何必要亲戚闹成仇敌？”
这话说得格外不讲理，但眼前的人是村长，元照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指着他的鼻子骂，就只能默不作声地听着。
老鳏夫有些心虚的躲了躲，他底气不足道：“真是晦气！老子再找别人就是了！”
“哎、你咋走了！我的银子！银子！”王小花看着挤出人群离开的老鳏夫，想到差点到手的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竟是差点晕过去，被元香香扶了一把又想起什么一般指着元照骂，“都怪你！你还我银子！那可是十两银子！十两！天爷啊，真是造孽啊！”
“谁让你——”
“十两银子我们给！”
不等元照反驳的话说完，一道陌生的声音便从人群外挤进来，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毕竟这十两银子是真的不少！
元照也循声望去，就见老瞎子带着一位有些沧桑的妇人和一个小姑娘急匆匆走来，那妇人盯着他打量好一会，才站到他面前，与元大光家的人对峙。
她有些急切道：“十两银子我出，但我家要娶他回去做夫郎！”
“嗳唷，这照哥儿真是好福气，各个都争先恐后地要把他娶走，啧啧啧……”
“你酸啥呢？那照哥儿能干不是实打实的吗？你又给不起，也不让你家娶，看把你急得都惦记别人家的银子了！”
“我瞧着她咋那么眼熟，哎——她不是邻村那个秀才娘！”
秀才娘？！
王小花顿时不闹了，她赶紧拍拍身上的土，细长的眼睛眯着打量她，“你真是愿意花十两银子把他买走？”
“是娶回去做夫郎。”秀才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与这样的人家成为亲家她是百般不愿，但她儿子还急着冲喜……
“十两是先前的价，我们现在要十二两！”王小花自然也听到了周围人的说话声，既然是急着冲喜，那就得按照她的要求给，“你要是不愿意，那他的户籍我也不给挪！”
出嫁都是要拿户籍文书去挪户的，王小花就是吃准了她着急冲喜，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漫天要价！
秀才娘咬了咬牙，却还是保持得体，“那你先把他的户籍文书给我。”
见她似乎真是不差钱儿，王小花立刻示意元大光进屋把东西拿出来，秀才娘仔仔细细将户籍文书翻来覆去的看，就连元照弟弟的都有，她才将银子递过去。
元照早就彻底愣住，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值钱，看着交到王小花手里沉甸甸的荷包，他竟有一瞬间的后悔。
不该这样的骗人的。
可这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他不想被生生卖出去打死，他只能这么做。
“照哥儿是吧？如今我已拿着你们的户籍文书，合该跟我们走对不对？”秀才娘问的忐忑，却还是强撑着。
元照重重点头，“我这就收拾东西！”
他当然是愿意的，他为的就是带着元哥儿离开这家人，如今美梦成真的，他当然是愿意的！
元照欢欢喜喜的把小柴房里所有的衣衫物件都带上，左肩扛着鼓囊囊的包袱，右手紧紧牵着元元。
村里人自发为他们让开路，而他笑盈盈的跟着秀才娘和小妹。
身后是冷眼看着他们离开的叔婶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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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