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舒榆迎来了初三第一次月考,由县一中与二中联合出卷。
学校按照上学期期末成绩排的座位,以她倒数第三的分数,成功排在第二考场最后组倒数第三个。
值得一说的是,蒋章在她后面。
雷打不动的难兄难弟。
舒榆桌面上的考试用具准备齐全,人板板正正的挺着背坐着,安静等待监考老师来发试卷。此刻,她心里还是有点打鼓的,毕竟这是认真学习以来第一次正规的考试。
就在她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时,背后传来微微的麻痒,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舒榆朝后挪了点身子,头颈跟着后倾,后背被笔帽戳出的麻感瞬间被温热的呼吸,刺挠的短发覆盖。
她知道是蒋章凑了上来。
“紧张吗?”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气音。
“你说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听出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男生坏笑:“别紧张,大不了下次再来。”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话中充斥着威胁。
“哎呀,这不是瞧你紧张,调节下气氛。”
舒榆冷笑:“别调着调着,下次我在隔壁考场,你还在这里孤军奋战。”
“你不说也是这个结果,希望我下次考试能够被分到第一组第一排。”
“还没考就说丧气话。事先声明,这次考试不同以往,咱俩都认真考,别传纸条。”
男生不知被她哪句话气到,头一个使劲,把她耸上了前。
舒榆一扫四周,见老师还没进来,皱着眉头转过身问他:“你犯什么神经?”
蒋章兀自生着闷气,撇头不回。
“说话,不说话以后都不要说了。”
他憋屈着将头转回,眼睛说红就红:“你觉得我像是无理取闹,拖你后腿的人吗?”
舒榆第一次看他红眼睛,被震得不知所措,一时没了答复。
“你上课听讲,下课刷题,我什么时候妨碍过你?”
她呐呐道:“你没有。”
“我知道你跟丹姐她们玩不下去,是因为她们总找借口让你陪着玩,不喜欢看你学习,你自然而然疏远。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和她们不一样。”
舒榆呆呆的看着他,默默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喷发。
全怪自己说话嘴上没个把门。
“我们小学同班,初中同桌,开始的确是因为成绩相当结交在一起。可我不是看着你越飞越高就恶意的想将你拽下,以此逼迫你继续与我同行的朋友,相反我想要努力跟上你的步伐,成为与你步调一致的伙伴,我以为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但——”
“没有但是。”他的话被舒榆打断,“我有眼睛,有判断能力,你的用心我都知道。”
“是吗?”蒋章眼中的泪珠再也包含不住,自眼角汹涌而下,他没有抹去的意思,就这么任由泪痕挂在脸上,直勾勾的望着舒榆,一错不错,想要借此看穿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也想看看,她是否知道自己暗藏的“用心”。
“当然,我刚刚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这些天丹丹她们约我放学后出去玩,都被你一句补习推拒,课桌旁原本勾着的篮球袋没了,课间空缺的座位,也不再有人能够借坐,我都看在眼里,你很棒的,蒋章。”
“你的行动力比我强多了。”
说着,舒榆顺手帮他抹了把眼泪。
当初她的戒断反应可谓是要死要活,堪称天要塌了,靠着周既明画的大饼,说的那些激励人心的话挺过来的。
舒榆虽说一直侧头在跟他说着悄悄话,但始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视线紧盯前后门,眼见着监考老师抱着试卷来了,立马转过身,端正坐好,等待发卷。
蒋章被她方才举止震慑住,忘记了自己还在闹情绪,仍回味着指尖划过脸颊的温热,呆呆的望着她的后背,右手捂住心脏位置。
扑通扑通。
好像要跳出来了。
——
两天在一场接着一场的紧张氛围中快速度过。
月考一结束,班里成绩靠前的同学时刻关注着各科老师的动态,恨不得围着课代表转,获取一手信息。
徐琳的课代表自然也成为了焦点人物。
“圆圆,试卷改的怎么样了?排名出来了吗?”
白圆圆抱着一摞练习册刚从班主任办公室里出来,便有人殷勤的接过,与她拉近距离,探听月考成绩。
“圆圆,你就跟我们说说嘛,等成绩等得我都抓心挠肝。”
“是啊圆圆,你就徇私一下,偷偷说,我们不会泄露出去的!”
三五个女生围着她,一路哄着进了教室。
白圆圆心里颇为得意,面上却丝毫不显,拿捏着姿态:“听说这次我们班的成绩比隔壁班要考的好,年级第一还属我们班。”
“太好了!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分数?”一女生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问。
白圆圆抿了抿嘴,尴尬道:“老师刚改完卷子,只是随口跟我说了一嘴,还没让我去输入成绩。”
“不打紧,不打紧,你到时候帮我留意下就行,谢谢圆圆了~”
大家从她这了解了月考批卷进度,将手中帮忙搬的练习册放在讲台上,热络两句,三三两两准备散去。
白圆圆见状,心下有点不爽快。
真是一群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家伙,有求于她就一口一个圆圆,没了信息价值,直接一哄而散。
她撇撇嘴,丢下一个惊天消息:“按理说成绩不错,徐老师会高兴才对,但我走的时候她脸黑沉沉的,正怀疑有人提前拿到了答案。”
刚准备走的人,纷纷又围了上来。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同一时间考试,哪有机会拿到答案?”
“对啊,试卷都是密封,当着我们面拆的。”
“会不会是有人带了手机?”
白圆圆见自己又成为了话题的焦点,说不出的满意:“不知道,就是某些人的成绩假过了头,想都不用想就是作弊得来的,徐老师在那骂学风不正呢。”
“知道是谁吗?”
白圆圆不语,但眼睛往舒榆坐的方向扫去。
一瞬间,大家都心领神会,嘘声一片。
“那确实想都不用想,一眼假。”
“怎么会有人连作弊都不会,想要成绩好看,也要懂得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抄上去。直接整个大跳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抄来的。”
“不用理会,等徐老师给她判个零分,掉到倒数第一就老实了。”
“别忘了,她开学的时候还跟徐老师叫板,原来底气来源于作弊手段高超啊,有本事中考也能抄到啊。”
前排的男女生们都在捂嘴笑,眼神时不时望向班级右边角落的方向,让坐在那块的同学如坐针毡,不明所以。
蒋章正好从走廊的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回来,就看前面这群人神神秘秘,面相猥琐。
等他坐到位置上,慢慢喝上一口水,再拧紧瓶盖,放进抽屉,打量了眼四周。轻咳一声,变着法似的不知从哪冒出一根彩虹棒棒糖,递到舒榆面前。
舒榆转头看他。
“请你吃。”
“很贵吧?”这块七彩波板糖快比她脸还要大了。
蒋章刚想假作潇洒的说上句不贵,便听到她又说:“吃完这个圆饼,体重又要升一升了。”
“喂喂,你还控制体重啊,很瘦的好不好!”蒋章忍不住嚷嚷。舒榆胳膊又长又细,匀称白皙,再减下去要皮包骨头了。她写字的时候胳膊肘爱不讲规矩的过界,他都不好意思大力推回去,生怕磕着碰着伤到她。
舒榆被他说的小脸泛起热意,喝止道:“小声点!我吃就是了,谢谢我的好同桌送来的投喂。”
“对了,你知道刚刚那些人在说什么吗?”蒋章突然想起。
他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皮突突跳着,那些人说小话的神情还在脑中挥散不去。
“哦,不知道。”舒榆心情不似刚刚愉悦,乖乖把收到的波板糖放到书包最前面的夹层中,免得被书本挤压碎了。
随后闷闷说道:“但是我猜得到一点。”
“什么?”蒋章凳子往她那靠近,曲身趴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无非就是怀疑我成绩造假,还能有什么。”舒榆没好气的瞥了眼他。
“呵。”男生轻斥了声,“那就是徐琳玩不起呗,成绩不好在她眼里低人一等,成绩好了又是造假,敢情人在她那就是被钉死的。她要是敢说你作假,我就去校长那举报她,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污蔑。”
他胸口起伏,比当事人还要义愤填膺。
舒榆眉眼弯弯:“谢谢你啊蒋章,你人真好。”
“你教了我一个月,你什么水平我不知道?”
她问:“我什么水平?”
“比老师讲的好,通俗易懂,反正我听得懂。”
“喔——”她刻意拉长了音,引得男生心跳加速,“原来今天的波板糖是你上交的学费,哎呀,下次不用这么客气,我俩谁跟谁。”
说完,又继续埋头题海。
咔哒,是谁的心又碎了——
他什么时候说,这是学费了!这明明是他从朋友那学来的追女生的经验,第一步要送甜食,巧克力,糖果之类的,现在这算什么,又又又中道崩殂了。
不过舒榆低头认真学习的样子真的好乖,鬓角留着适中的碎发,随着窗外吹拂的微风小幅度浮动,长长睫毛,挺翘鼻子,纤细脖颈,漂亮的仿佛是一碰即碎的洋娃娃,是伫立在八音盒里转动的粉红公主。
那么漂亮,那么...遥远。
明明她就坐在身旁,他却总觉得离得好远,伸手够不着,只能抬头远远看上两眼。
原来比爱恋更先到达的是自卑,是胆怯。
蒋章心里苦涩得很,挪着胳膊,头埋在胳膊里,偷偷朝舒榆的方向靠近,再靠近,等到近无可近,捧到她的手肘时,脑袋挨了一记重打。
“你在搞什么?”
蒋章不觉疼痛,舔着脸笑:“放轻松点嘛,小榆树,多笑笑。”
“我没事傻乐什么,过去点,别压着卷子。”
他试探的说:“小榆树,我能不能改一下之前说出去的话?”
舒榆不明所以:“你指的是?”
“早中晚不打篮球。”
舒榆一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趁手的篮球闲置在家里,只能枯坐在班里看书,背单词,做练习,他可以坚持到月考结束,已经让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到了极点。
“可以改一点点啦,毕竟你走的是体育路线,不能攻了文化,松懈了体能。”
蒋章激动的坐直身体:“舒榆!你想的太周到了!对,就是这样!”
他一想到马上又能带篮球来学校,心就扑通扑通跳的很快,浑身血液开始沸腾,手也跟着痒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他的宝贝篮球下去打两场。
舒榆无语:“我又没说过你不能打篮球,是你自己给自己定的目标太绝对了。”
男生连连点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我发现你最近好喜欢道歉。”舒榆不太喜欢他自我贬低的举措,可能也不是自我贬低,就是习惯性的将错误都揽在自个身上。
蒋章不自然的回:“是吗?”
舒榆认真点头:“是,你不要这样,朋友之前没那么对错,又不是原则性的大问题。而且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一个劲的认错,打篮球可以,但是要适当。早上和中午打球的话会影响学习的精力,运动完自然而然就会犯困,我建议你可以晚上放学打一会,再跑跑步,这个时间段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蒋章一错不错的望着她,无有不应:“听你的。”
怎么办,他好喜欢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更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