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闪回带来的痛苦与恐慌,陆寒洲一直是在一种近乎僵直或颤抖的被动状态中承受。沈清辞的安抚与引导,如同黑暗中的绳索,总能在他即将被深渊吞没时,将他一点点拉回现实。然而,创伤的威力远超想象,当恐惧突破某个临界点,求生本能会压倒一切,包括对最亲近之人的信任与依赖。
那是一个闷热的傍晚,雷雨将至,空气粘稠压抑。别墅里的光线因乌云而提前昏暗下来。沈清辞打开了客厅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准备去检查一下窗户是否关好。陆寒洲坐在他惯常的位置,似乎有些烦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眼神比平时更加飘忽不定。沈清辞注意到了,但她想先去把窗户关好,以免骤雨和可能的雷声惊吓到他。
就在她走向一扇半开的法式落地窗时,窗外天际猛地划过一道极其明亮的、枝杈状的闪电!紧随而来的不是惊雷,而是一阵短暂但极其尖锐的、仿佛撕裂布帛的强电流噪音——可能是附近某处老旧电路受到电磁干扰发出的,也可能是闪电击中较远物体的余波。
这道噪音,与“方舟”堡垒内部能源系统过载、短路爆炸前的那种高频尖啸,有着致命的相似!
陆寒洲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啊——!”
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完全不似他平日声音的惊叫从他喉咙里迸发!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一个重伤初愈的人!
沈清辞闻声立刻转身:“寒洲!”
但就在她下意识地要冲向他、像往常一样试图用触碰和声音安抚他的瞬间,陆寒洲的反应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的眼神没有焦距,充满了纯粹的、野兽般的惊恐,死死地“盯”着沈清辞冲过来的方向,却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也许是破门而入的守卫,也许是扑面而来的爆炸气浪,也许是任何在他闪回中代表着致命威胁的形象。
就在沈清辞的手即将碰到他手臂的前一刻,他像是出于最原始的防御本能,猛地挥臂一推!
“唔!”沈清辞猝不及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蕴含着惊恐爆发力的推搡,直接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了坚实的红木边柜角上!一阵钝痛袭来,她闷哼一声,勉强站稳,脸色瞬间白了。
她震惊地抬头看向陆寒洲。
而陆寒洲在推开她之后,似乎自己也愣住了。他站在原地,维持着推拒的姿势,手臂僵硬地伸着,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惊恐未退,却又混合进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慌乱。他看着被他推开、撞到柜子、脸上写满震惊与疼痛的沈清辞,眼神剧烈地闪烁,仿佛无法理解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真实的、受伤的沈清辞,与闪回中那个“威胁”联系起来。
“寒洲……”沈清辞忍着背部的疼痛,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而是心痛。她看到他那双眼睛里,除了残留的恐惧,竟然闪过了一丝对她的……陌生和戒备。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哪怕在他们关系最紧张、争吵最激烈的时候,他也不曾用这种看“危险物”的眼神看过她。
这种陌生感,比后背的撞击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和难过。
陆寒洲似乎被她这一声呼唤唤回了一丝神智。他看了看自己仍然伸着的手,又看了看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道歉或是解释,但最终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的气音。然后,他像是无法承受眼前这一切——推开了她的事实、她眼中的伤痛、自己内心的混乱与恐惧——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踉跄着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才沿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将自己蜷缩起来,脸埋在膝盖之间,肩膀无法控制地耸动着。
他不再发出声音,但那无声的、剧烈颤抖的蜷缩姿态,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碎。他在抗拒闪回,也在抗拒自己刚才伤害了她的行为,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自闭与痛苦之中。
沈清辞靠在边柜上,看着不远处那个蜷缩在阴影里、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男人,后背的疼痛还在持续,心口的抽痛却更甚。她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是创伤操控了他。但那一推,那陌生的眼神,依然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没有立刻靠近。刚才的贸然靠近已经引发了失控。她需要给他空间,也需要让自己冷静。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呼吸和情绪,慢慢直起身。背部的钝痛让她动作有些迟缓。她没有去看他,而是先走到窗边,沉默而坚定地将那扇引起麻烦的窗户彻底关严、锁好,又检查了其他窗户。然后,她走到客厅主控面板前,将室内光线调到更柔和的亮度,并开启了一点点背景白噪音(类似于舒缓的雨声),以掩盖外界可能再次出现的异响。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看向依旧蜷缩在墙角的陆寒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在颤抖。
沈清辞的心揪紧了。她没有再试图直接触碰他,而是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缓缓坐在地毯上,保持着一个不会让他感到压迫的距离。
“寒洲,”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甚至比平时更加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刚才打雷了,有点吵。现在好了,窗户都关好了,很安全。”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在这里,离你有一点距离。如果你需要我靠近,或者需要什么,就抬头看看我,或者……动一下手指,好吗?”
她没有提他推开她的事,没有提自己的疼痛,也没有试图立刻“修复”什么。她只是在那里,平静地存在着,告诉他环境是安全的,她是可及的,但选择权在他。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舒缓的白噪音在低声回响。陆寒洲的颤抖,在她的平静等待和柔和话语中,一点点减弱。
不知过了多久,他埋在膝盖间的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一只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少许。又过了片刻,他的肩膀终于不再耸动。
他没有抬头,没有看她,也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信号。
但沈清辞看到,他那松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微微弯曲了一下。
很轻微,带着迟疑和不确定,但确实是一个回应。
沈清辞的鼻尖一酸,险些再次落泪。她没有立刻移动,只是轻轻地说:“嗯,我看到了。”
第一次失控,撕开了康复路上温情面纱下最残酷的一面。它暴露了创伤足以扭曲亲密、制造伤害的力量,也考验着沈清辞爱的韧性与智慧。但在这场无声的角力中,他们依然在寻找着沟通的方式,哪怕是通过最微小的动作和最克制的距离。信任出现了裂痕,但连接的意愿,并未断绝。真正的康复,或许正是从直面并接纳这种失控与伤害开始的。
喜欢乖美人装乖,偏惹偏执狂失控请大家收藏:()乖美人装乖,偏惹偏执狂失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