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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

作者:月寂烟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4章 出生


    第二天, 赵单识和赵单识把家里的东西安顿好, 准备开车去W市。


    临出发前, 赵单识特地去邻居勺子哥家。


    勺子还没这么早出去做农活, 见赵单识穿着件黑色及膝黑色大衣远远走来, 整个人清俊出尘,不由笑着扬声打招呼,“穿得这么好,要出门啊?”


    赵单识点点头,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有点事要去W市。”


    “哎, 快进来坐。”勺子将他往院子里让。


    赵单识抬腿进了他家院门,勺子立即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在,整间院子都变得雅致起来。


    勺子家的儿子赵路行听到动静后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小家伙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羞赧。勺子让儿子去灶上再烧壶开水, 家里的水壶快没茶水了。


    两人进屋, 勺子拿茶壶杯子出来泡茶,赵单识接过茶杯,“勺子哥,我这次出门大概要去一个多月,你帮我多看顾我家老爷子一下成不?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嗨,这有什么不行的?”勺子满口答应下来,“我多看着点, 有事保准给你打电话!”


    “就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 你去W市做什么呀?怎么走这么久?”


    “我女朋友快生孩子了, 我得去照顾她。”


    赵单识说起来耳尖有些红,勺子睁大眼睛睁大,拍拍赵单识的肩膀,爽朗大笑,“好小子!恭喜啊!马上就要当爸爸了。”


    “谢谢。”赵单识也跟着笑笑。


    赵单识跟他聊了一会儿天,回到家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把黎凭的车尾箱塞得满满当当,见到赵单识,老爷子挥挥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单识你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赵单识溜达着过去看了一眼,不由啧了一声,“爷爷,您给带的这些东西搬家都够用了,不用再带其他。”


    老爷子看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家里有,带着不好啊。”


    看着这爷孙俩开玩笑,黎凭在旁边也忍不住露出点笑意,他得清点带着的东西,起码这两天要用的东西最好带齐,要不然出去外面可能不方便。


    赵单识他们吃完午饭就出发,已经定了酒店,等晚上他们在酒店里睡一晚,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W市。


    出发之前,赵单识在W市也定了酒店。如果自己一个人,赵单识多半就住在冉远遥家,他和黎凭过去,却不大方便。


    黎凭对此喜闻乐见,眉梢眼角笑意都多了几分,对赵单识嘴里的“远遥”长“远遥”短也不那么在意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开车来到W市,冉远遥还没下班。他今天有个临时手术,被绊住了。


    赵单识坐了那么久的车,累得狠了,哪怕没到服务区他们就会停车休息一会,赵单识还是腰酸背痛。


    黎凭见他嘴唇有些白,忙把车开到酒店,先办理入住,给他喂过热水后,赶忙把赵单识塞到暖洋洋的被窝里。


    看着赵单识从棉被下露出的脸,黎凭抚摸他的额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躺着舒服多了,就是困。”赵单识打个哈欠,细小的水雾挂在睫毛上。


    “那就睡。”黎凭坐在床沿,轻轻拍了拍他的被子,声音温和,“我在这守着你。”


    赵单识眉眼饧涩,没一会就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内回荡。


    黎凭拿张椅子坐在旁边,通过电脑远程处理文件。


    他们定的酒店在高层,酒店内很安静,黎凭处理着文件不由走起神来,转头看陷在被窝里的赵单识,用目光细细描绘他的五官。


    赵单识长得好,线条干脆利落,五官清晰大气,有时候看着甚是明艳。他身上有很强的少年气,一笑起来春花烂漫。


    这么一个人,现在怀着孩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倒显出一股温馨。


    黎凭忍不住帮他牵了牵被子,让他安睡在被窝里。


    正当黎凭盯着人不放时,赵单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由若至强,赵单识漆黑的眉头微微一蹙,仿佛很不情愿地被铃声从甜美的梦境中往外拖。


    黎凭下意识地拎起电话,行云流水地接听,压低声音“喂”了一声。


    那边冉远遥满头雾水,“您好,请问……”


    黎凭迈着长腿,快步走到浴室,“您好,我是黎凭,不好意思,单识他睡着了。远遥是吧?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么?”


    冉远遥听到孩子另一个父亲的声音,怔了一下,而后道:“没什么事,单识醒后,麻烦您跟他说一声我打过电话给他。”


    “好的。”


    两个男人都没有多交谈的意思。


    黎凭回房,见赵单识睡得脸颊泛红,嘴角微微上翘,眼里也不由流露出一点笑意,他打电话让人送了砂锅鸡丝粥和小菜来,打算等五点钟就喊醒他吃晚饭。


    两人在酒店中吃完晚饭,冉远遥过来跟他们汇合。


    一见面,冉远遥先在酒店内简单检查了一下赵单识的身体状况。


    见赵单识一脸紧张,黎凭在旁边也绷着脸,冉远遥收回手,温和地安抚他们道:“你们别紧张,单识你的情况很好,胎儿不算大,没有怎么压迫到内脏,比一般的孕妇状态要好。”


    赵单识时常劳作,身体素质好,他又没太过进补,体脂率低,综合来看,他现在情况不错。


    冉远遥问:“除早晚的孕期水肿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单识看黎凭一眼,低低地说了实话,“还觉得腰酸。”


    “这也正常,你得多躺躺。”冉远遥拢拢他的被子,“明天我们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好。”赵单识答应下来。


    离预产期只有两个多星期了,越到这时越要小心。


    冉远遥做了大半天手术,明天还得继续早起上班,赵单识坐了一天车,也累得狠了。双方没有多聚,冉远遥看过赵单识的情况后就要回家,赵单识原本想和黎凭一起送他回去,顺便把老爷子让带上的土特产一起给他送过去。


    黎凭和冉远遥一致制止赵单识的行为,黎凭下去送冉远遥,赵单识被他们两个勒令呆在被窝里。


    两个大男人下楼却并没有立刻回去,黎凭抬头问冉远遥,“我们去吃个烧烤?”


    “行。”冉远遥笑了笑,“我带路。”


    两人驱车前往河边大排档吃烧烤。


    烧烤送上来后,黎凭抬眼沉声问冉远遥,“远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单识的手术究竟有没有危险?”


    “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冉远遥知道黎凭担心赵单识,朝他解释道:“单识这个手术并不难。孩子孕育在守望号放置的孕囊中,到时候只要把整个孕囊一起取出来就行,比女性的剖宫产要简单许多。”


    黎凭沉稳地点点头,略松一口气,“我一直担心他的状况,你这么说,我就有点信心了。”


    冉远遥说道:“单识的情况很复杂,不好意思让外人知道。他也有请守望号直接给他进行剖腹产的想法,我们两个说了不算,明天还得去问问他的意见。”


    黎凭也道:“确实,明天再问问吧,无论如何都谢谢你。”


    冉远遥以果汁代酒跟他碰了一杯,“也谢谢你。”


    在见面之前,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见了面,两人心中倒改观不少。


    冉远遥放下杯子,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在你们医院附近租了个公寓,我打算暂时先在当时住在那里。酒店人多眼杂,有自己的地方也方便些。那公寓离你们医院很近,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五分钟之内就能到你们医院。要真遇到危急情形也顾不上暴露不暴露,先把单识的命保下来再说。”


    “那行,我们加个微信,互相留个电话号码吧,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两人吃完宵夜,黎凭送冉远遥回去,老爷子让带的土特产黎凭原本想全部给冉远遥带回去。


    冉远遥坚决拒绝了,“单识现在比较需要,你们不是租了个公寓么?在家里自己开火,这些东西都用的着。”


    黎凭不跟他争,给他搬了一部分,剩下的自己等一会儿原样载回去。


    冉远遥原本已经要转身上楼,忽然想起来,又问:“对了,你们搬去公寓吃饭怎么办?是叫外卖还是请阿姨上门煮饭?”


    黎凭摇摇头,“我自己做吧,单识现在这种情况不好长时间留外人在家,外卖又不太营养,我自己来。”


    冉远遥高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志向。


    黎凭回去的时候赵单识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床头留着两盏浅浅的壁灯。


    摸了摸他的额头,黎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己拿好衣服去浴室,轻手轻脚地洗了澡出来,带着一点水汽和一点沐浴露的香味轻轻躺在他旁边。


    第二天,冉远遥悄悄带赵单识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有邵季同打掩护,他们的检查很顺利,所有检查结果下午就送到了他们手中。


    赵单识情况很好,检查出来的结果让冉远遥和黎凭稍稍放下了心。


    赵单识原本已经做好了在酒店里住小半个月的准备,没想到黎凭租了房。


    他们新租的房子是电梯高层,楼上很安静,方便休养。小区内的绿化也很好,还带着一个游泳池,从阳台俯瞰下去,半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赵单识有心想分担房租,又不好怎么说,他担心跟黎凭说完之后黎凭怪他生分。


    黎凭知道他的心思,无奈道:“都是兜兜的爸爸,现在这种情况还分什么你我?我在你家里住也没付房钱啊,现在就由我来付房租吧。”


    赵单识耳尖有些红,轻咳一声,“我也没说一定要付,问问你嘛。师兄,你中午想吃什么?”


    黎凭站起来,迈着两条长腿边去厨房边问:“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赵单识探头探脑的往厨房里看,对黎凭的厨艺保持合理的怀疑,小心问:“师兄你会做菜?”


    “你忘了我出去国外交流过?”黎凭一挑眉,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家常菜不在话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就算不会,我去找一找食谱大概也能做出来。”


    赵单识选了个初级难度的菜,“我想吃排骨,我们中午吃点排骨?”


    “行,那我们先去买排骨腌上。”黎凭将手里的围裙挂好,问:“要不要和我下去走走?”


    赵单识现在很需要运动,冉远遥建议他每天都下去动一动,走几圈也好。


    冉远遥现在每天下班都会过来赵单识这边看一看,有时候也会跟他讨论一下剖腹产的问题,赵单识坦白,“在医院里做太困难了,暴露的风险太大,我想把它交给守望号来做。”


    冉远遥和黎凭对视一眼,冉远遥严肃地问:“守望号靠谱么?”


    “他在其他事上挺靠谱,我是他唯一的宿主,他应当不会拿我的生命安全冒险。”


    为此,他唤出了守望号。


    守望号滴溜溜浮现在半空中,温和的声音传开,“你们好。”


    在场的三人都知道守望号的存在,讨论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你好。”冉远遥眼睛盯着守望号,“我听说你想单识剖腹产手术,有把握吗?预估成功率能达到多高?”


    “百分之九十九。”守望号声音温和笃定,“与你们现在的医学不同,我能用激光帮单识进行剖腹产手术,手术精确到微米级,绝不造成多余的损害。激光对生物组织有热凝固效应,由我进行手术,单识出血量少,恢复快,比去你们医院做手术更安全。”


    “孕囊你怎么拿出来?”


    “我将采取能量牵引的方式将孕囊整个取出来,光说没办法说清楚,你们要是对我的手术过程有疑问,我这里有个概念动画你们可以看一看。”


    守望号对这一万多生物能十分上心,他将概念动画投放出来,上面全程展示了他如何将孕囊拿出来的全过程。


    “除了手术方式很先进之外,我这里还有许多药物也比你们这个位面的药物要先进,如果这个剖腹产由我来做,我保证三天内单识基本恢复如常。”


    冉远遥作为专业人士,一看概念动画就知道他的手术方案完全可行。


    黎凭看他神色,也知道大约没问题,不由松了口气。


    冉远遥问:“如果按你的方案,到时你怎么保证无菌环境?”


    守望号胸有成竹,“我这边有特定的杀菌剂,到时候用上就行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站远一点旁观。”


    黎凭立刻道:“我也旁观。”


    至此确定手术的事宜。


    大家都松了一大口气,赵单识该吃吃,该睡就睡,心里没什么负担,每天在家里呆着反而养得皮光水滑,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肉粉色,眼眸流转间顾盼生辉,黎凭养得极有成就感。


    黎凭这段时间很紧张,他虽然会做饭,但是手艺一般,他怕赵单识吃腻手上这几个拿手菜,没少打电话去老保姆秦阿姨那里请教。


    秦阿姨虽然有点奇怪,但家里的小主人打电话过来,她还是悉心教导,炖煮方面尤其下功夫跟黎凭说。


    秦阿姨做了这么多年的保姆,手里有几大份孕妇食谱,黎凭跟她学了几招就受益无穷。


    他们从老家带的菜还有些没吃完,好食材加上不俗的手艺,赵单识想不胃口大开都难。


    黎凭斗志被鼓舞起来了,每天工作和照顾赵单识之余都钻在厨房里研究。


    赵单识现在站一会儿就觉得累,大部分时候都在房间里坐着或者躺着,每天早晚各出去溜达半个多小时,也算运动运动。


    黎凭那么频繁地给秦阿姨打电话,黎家几个人都撞见过。


    陈毓雪尤其觉得奇怪,忍不住向秦阿姨打听,“秦姐,现在阿凭事自己做饭吗?怎么老打电话问你菜谱啊?”


    秦阿姨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我没怎么听他说过,他只问我要菜谱。”


    陈毓雪有些不淡定了,“这孩子怎么回事?又说事关终生大事,现在公司里的事不怎么管,整天惦记着做菜。难道挺喜欢的那女孩不喜欢玫瑰珠宝,就乐意阿凭给她送饭?”


    黎升留了个心眼,问:“黎凭问的这些菜大多什么口味?是清淡的还是味重的?”


    秦阿姨也满头雾水:“什么口味都有,大概五次清淡的菜一次重口味的菜,不过这些菜都挺注重营养,对了,好像其中有孕妇食谱,阿凭问过我孕妇吃什么比较好?”


    秦阿姨扔下一个惊天大雷,陈毓雪和黎升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黎升说要去追个人,结果现在连孩子都快生了?!


    陈毓雪坐不住,蹭一下从沙发里站起来,“不行,我要去给他打个电话!对了,阿升,你找人调查一下你弟现在都做什么,他身边有什么人?”


    黎升扶着脑袋,无奈道:“妈,你去打个电话就行了。调查就不必吧?黎凭长那么大了,他心里有数,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偷偷查他那边的情况,他回来肯定要跟我们生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发脾气的模样。”


    陈毓雪瞬间想起以前黎凭发脾气的模样,她这小儿子平时很好说话,真惹到他,发起脾气来像头狮子,尤其她没理的时候,简直能被黎凭的话噎死。


    在大儿子不赞同的目光下,陈毓雪讪讪:“也行,我先打电话问问他。”


    黎母电话打来时,黎凭正在给赵单识做下午茶吃的点心。


    赵单识现在老是饿,胃跟无底洞一样,中午吃完下午还得垫吧点什么,不然就容易出现低血糖症状。


    他们偶尔会出去买蛋糕吃,但老吃蛋糕也不是什么办法,糖分太多了。黎凭上网收集了不少菜谱,正使出浑身解数给赵单识做肉酥饼。


    看到母亲的电话,黎平用水洗干净沾满面粉的手,然后又用毛巾擦干,最才接起电话,温和道:“妈,下午好。”


    “哎,阿凭,你最近在做什么啊?”


    “我现在做着点心。”黎凭的声音压低,能听出话里的愉悦之意,“您这个点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啊?”


    陈毓雪迟疑一下,开门见山,“阿凭,你是不是有女朋友,而且女朋友已经怀孕啦?”


    “啊?”黎凭眉头微皱,转到窗户那边,“妈,这次事情有点复杂,恐怕要等我回来之后再详细跟你们说。”顿了顿,他强调,“我没有女朋友。”


    陈毓雪原本不高兴儿子有个未婚先育的女朋友,现在听到他说没有,心里又有些失落,“哦,我还以为你有女朋友了,你现在在外面做什么?”


    “处理人生大事呢。我现在也说不好,您给我点时间,等我想好了要怎么说,我回家跟你们解释。”


    陈毓雪不乐意,“等多久啊,你总得给个期限吧?”


    “现在已经二月一号了,最迟五月我就跟你们说。”


    黎凭从小就有主意,陈毓雪听他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了,“那等你回来再说,你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黎凭应下,“好啊。妈,等我练好了手艺,回去给您二老做饭。”


    陈毓雪在那头登时高兴起来了,“嗯。行,就等着你这餐饭了。”


    有一瞬间,黎凭听见她带笑的声音,非常想把孩子和赵单识的存在说出来,但理智很快就把那股冲动压下去。


    他们家不会同意他跟一个男孩交往,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这个消息,要不然闹出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挂上电话,黎凭给他哥也打了个电话,“哥,妈今天打电话试探我。”


    黎升幸灾乐祸,“该!谁让你打电话给秦姨天天问她菜谱,怎么着,还真给弟妹洗手作羹汤了啊?”


    他说这话时有些醋,这臭小子在家时大马金刀坐着等吃,出去外面倒好,天天钻厨房给人做饭去了。


    黎凭头疼,“家里都没弄好,我怎么敢追人家?还说什么弟妹,哥你真想要弟妹的话就帮我拦着一点。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好了,我再跟你们解释,现在不方便跟爸妈说。”


    “帮你拦着了,如果不是我帮你,妈都想找人调查。”


    黎凭松口气,“谢了。哥,你帮我争取点时间吧。我跟妈说好了,五月回去解释。”


    黎升一口答应,“行,别忘了赶紧回来帮我分担公司的事情。”


    兄弟两人聊完天要挂电话时,黎升的声音变得严肃一些,“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永远是你的后盾,有困难希望你能记起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爸妈要是一时不容易接受你那位,你也别太着急,我们慢慢来,爸妈年纪大了,禁不住刺激。”


    黎凭深褐色的眸子里透着感激和温情,“我知道。”


    黎升见黎凭不敢直接将人带回家来,以为他对象家世不好,学历不高,比如说是个只读了高中的女服务生什么的,没想过他弟媳居然是个男生。


    正式剖腹产这天很快就到来了。


    赵单识他们没有去医院,就在家里,由守望号主刀,冉远遥监控,黎凭在旁边盯着,随时准备送隔壁医院急救。


    守望号浮在半空中,声音温和,“别紧张,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不会有问题。”


    赵单识沉静地点头,望黎凭和冉远遥一眼,“我知道,我不紧张。”


    在上手术台之前,赵单识悄悄写了一遗书,遗书中声明,不管他出现任何意外他都自己负全责,与黎凭及冉远遥无关,那份遗书就藏在书桌的抽屉里。


    赵单识躺在床上,身下铺着防水布,布上垫上毯子。


    守望号对屋内三人道:“剖腹产采取半麻醉形式,首先得打麻醉剂。”


    一根针筒被守望号用能量操控着缓缓飘向赵单识。


    术前他们已经对手术方案进行过多次讨论,守望号那边有许多疗效非常好的药物和治疗仪,有些价格太贵,有些赵单识压根没权限买。


    为节省生物能,术前麻醉赵单识选了和现在科技水平差不多的一种麻醉剂。


    冉远遥拿过针筒,“我来吧。”


    他为赵单识的剖腹产做了无数准备,现在正好用得上。


    赵单识对上冉远遥的眼睛,朝他笑了一下。


    冉远遥声音沉稳镇定,“单识,我们准备开始了。来,做好准备,侧卧,背对着我,抱着膝盖。有点疼,忍一下。”


    冉远遥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在他光滑的脊背划来划去,赵单识脊椎一痛,疼得他缩了一下。


    “别动。”冉远遥轻轻按住他,“马上就好,除了针尖的位置,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赵单识摇摇头,闷声道:“没有哪里不舒服,挺好的。”


    “来,重新躺平。”冉远遥轻轻搬动他。


    守望号洒下一片光芒,笼罩赵单识全身,严格进行数据产程。


    冉远遥拿针轻轻扎赵单识的胳膊,问:“我评估一下麻醉平面,能感觉到我正在扎你么?”


    赵单识紧张道“能。”


    “那得再等一会儿。”


    黎凭喉头动了动,紧张得连呼吸都慢了几分。


    为了防止意外,他们特地挑了一个冉远遥医院两大妇科主任都在值班的日子悄悄动手术,万一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及时打电话叫人救命。


    又过了一会儿,再问了一次,赵单识意思已经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感觉像喝醉了。


    冉远遥站在他身旁,守望号开始准备动手术。两人对视一眼,冉远遥清澈的眼睛里竟然满是紧张,赵单识鼓励的朝他笑笑,眼睛弯起来。


    守望号开始在他肚皮上射下第一束细微的激光束。


    赵单识迷迷糊糊,却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层层的白色遮挡了他的视线,他能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肚皮上动,有点酥麻,一点都不痛。


    这感觉很奇怪,想到给他动手术的守望号,他又觉得很安心。


    冉远遥目光死死盯着赵单识的腹部,他比赵单识还紧张一些,面上却看不出来。


    黎凭紧张得手脚都快痉挛,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尤其看到赵单识肚子上的窗口,他心慌得不成。这种情况下,冉远遥都不得不抽空看了他煞白的脸一眼,担心他的状况。


    “我没事。”黎凭的声音从口罩下闷闷传来。


    守望号安静地工作着,仪器稳稳当当浮在赵单识腹部上方。他已经打开了赵单识的腹腔,吸引器一直在工作着,赵单识腹腔里的情况清晰地显露出来。


    守望号利落地找到孕囊,用能量把它稳稳取出。


    激光射在孕囊上,很快,一个紧紧闭着眼睛的婴儿被能量托了出来。婴儿还有脐带,脐带被守望号用激光束切断,而后迅速夹上脐带夹。


    守望号将婴儿托起放到一边,激光收起,悬浮的生物材料将赵单识的肚皮一层一层缝起来,又贴上药物敷贴。


    “好了。”守望号的声音响起,“给宝宝包上包被就行。”


    冉远遥和黎凭手忙脚乱地把早准备好的包被拿过来,冉远遥用柔软的布巾轻轻擦去宝宝沾上的血水与胎脂,小心把宝宝裹好。


    两人先前都做过大量功课,对现在这情景手生归手生,护理宝宝还是稳稳妥妥。


    婴儿被冉远遥轻轻拍了下屁股,细细地哭出声。


    赵单识昏昏沉沉,此时才从慢慢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孩子,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艰难侧过脑袋来想看一看。


    冉远遥把孩子放在赵单识旁边,小宝宝的面颊贴了他的面颊一下,冉远遥温和地说道:“恭喜你和黎凭,六斤二两的小宝宝。”


    刚出生的宝宝全身通红,哭累了,眼睛紧闭,张开嘟嘟的小嘴打了个哈欠,怎么都说不上好看。偏兜兜眉眼小巧精致,一出生头发便已经很浓密,一看就像赵单识,等过一段日子,这孩子长开了,样貌肯定不俗。


    赵单识看着这个费劲心思才生出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他缓缓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兜兜,感受到孩子柔软的小身体几乎不敢伸手去碰。


    黎凭情难自禁地轻轻与赵单识贴了下额头,“谢谢你,单识,谢谢你把宝宝带到这个世上来。”


    两个新手爸爸并冉远遥这个干爹都激动得不成,彼此眼睛里有亮光。


    守望号将医疗垃圾回收处理,道:“这三天最好躺着,今天别起来,明后两天可以去厕所,但别久站,也别活动太多。”


    “嗯。”赵单识心怀感激地对守望号说道:“谢谢,回去我一定好好给你挣生物能!”


    他说着说着,眼皮子耷拉下来,眼看困得不成。


    黎凭摸摸他微微汗湿的额头,轻声道:“我帮你,赶紧睡吧。”


    赵单识就在家里动的手术,不用挪来挪去。手术过程基本没血液渗出来,连床单都不用换,直接睡就行。


    兜兜小宝宝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似乎也困了,闭着眼睛攥着小拳头睡得正香。


    黎凭和冉远遥对视一眼,对软绵绵的兜兜,黎凭还不敢抱。


    冉远遥学医,在妇产科轮转过,抱起兜兜的动作很标准,他轻轻抱起来,将兜兜挪到准备好的小床上去。


    黎凭紧张地跟在他后面,一直等兜兜被送到了床上,才轻声问:“兜兜不用怎么吃东西对吧?”


    冉远遥声音也很轻,“嗯,刚出生两天不用怎么喂,等过两天,二十四小时喂兜兜八到十次,他饿了就可以给他吃。”


    黎凭在赵单识临产前几个月已经做好了准备,相关的书籍也看了不少,对这些东西还有一定了解,他对冉远遥由衷道:“兄弟,谢了。”


    “不客气。”


    赵单识昏睡了一天,第二天排气后才吃东西,他惊奇地发现肚子不怎么疼,下地活动也还受得住。


    守望号告诫道:“外表看着还好,其实里面的生物组织还比较脆弱,你要躺够三天。”


    赵单识手轻轻拂在上面,感觉很惊奇,“不用活动活动防肠粘连么?”


    守望号赶他去躺着,“不用,已经使用过防肠粘连的药物,你老老实实躺着吧。”


    赵单识老老实实地又爬上了床。


    黎凭带兜兜去打针了,宝宝出生二十四小时内要打乙肝疫苗和卡介苗,正好冉远遥要上班,他们一起去。


    孩子暂时交给黎凭和冉远遥照顾,等第三天赵单识好得差不多,可以起来逗孩子玩时,兜兜皮肤还发红,跟只小番茄一样,不过看起来很可爱,偶尔小手小脚小嘴巴动一动,看得赵单识很是新奇。


    “师兄,你觉得孩子像我还是像你?”


    黎凭走过来看看赵单识又看看孩子,“眼睛嘴巴像你,鼻子像我。”


    赵单识仔细一看,乐了,“还真是。师兄你眼神真好。”


    他自己看了这么久,就没觉得兜兜像哪个爸爸。


    黎凭蹲下来伸手逗兜兜,笑道:“其实兜兜的眼睛嘴巴也像我,只是没那么像而已。兜兜脸上有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兜兜,你说是不是呀?”


    兜兜被他的手指点了点鼻子,无声地张开嘴巴笑起来,眼睛下弯,嘴巴上弯,像只小天使。


    赵单识被他这话不知怎么戳到了心窝,心中一片酸软。


    两个新手爸爸都没什么照顾婴儿的经验,新生儿不睡整夜觉,黎凭还得上班,这么白天黑夜地熬,两人实在吃不消,为此两人专门请了个月嫂。


    兜兜二月七号出生,二月十六过年,正当年下,月嫂不好请,冉远遥亲自去她们产科打听到的金牌月嫂,花大价钱,人家只答应来两个星期,大年三十到年初二不来。


    赵单识仍心怀感激地将人请回家,长辈不在身边,有个经验丰富的月嫂看着,能提点他们不少事。


    他们要在W市再待半个月,过完年才回去。


    赵单识情况还好,不用做传统的月子,但他毕竟做了手术,按中医的说法叫伤了元气,一定得好好修养,而且孩子还太小,骨头太软,也不方便长途跋涉。


    黎凭一早和家里沟通,今年不回家过年,等年后才回去。


    他家知道他这边有隐情,黎遂纶心里不满,大过年的又不好发作,只等五月份跟儿子一起算总账。


    黎升打电话问了情况,知道他确实走不开,也没强求,只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冉远遥见他们在,干脆也不回去,等年后一起回。


    他是医生,假期本来就少,家里听说他要加班,心疼归心疼,不好说什么,只好嘱咐他年后一定要回来。


    冉远遥现在基本每天下班都来赵单识这边报到,看看兜兜的情况,顺便陪他玩。


    这天,冉远遥边逗孩子玩边问:“兜兜的大名叫什么?想好了没有?”


    “还没呢,等师兄他想。”赵单识笑,看向床上的小宝宝,眼里满是柔情,“其实叫兜兜也不错,希望他以后能兜住健康,兜住福气,兜住一切自己在意的东西,可惜梨兜儿不太好听,”


    “咱兜兜真跟他姓啊?”冉远遥伸手逗了逗兜兜的下巴颏,小兜兜露出没牙的嘴,无声地朝他笑了起来。


    “没事,跟谁姓都是我儿子。”赵单识笑笑,“明面上兜兜是我的儿子,我和师兄虽不能结婚,但我想让他也参与进来。”


    兜兜很好带,只要给他吃饱喝足了,他基本不闹不哭,晚上也很少会夜哭。反倒赵单识和黎凭,经常睡不着,晚上得起来看一看兜兜才安心,一股傻爸爸的紧张感。


    黎凭本身就忙,为挪出时间帮忙照顾宝宝,整个人更是忙的,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赵单识和黎凭一起分担家务,一起照顾兜兜,他还去市图书馆借了一大堆书开始啃,新一年,他还得挣钱养家。


    兜兜刚出生那晚,赵单识就打电话给老爷子报喜了。


    当时两人没多说,这几天兵荒马乱,赵单识也没顾得上跟老爷子聊,现在月嫂到位,赵单识总算松口气,能抽空和老爷子细说。


    “喂!”老爷子那头传来高兴的喊声。


    他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聋,别人跟他说话或者他跟别人说话,声音都要大些。


    “爷爷,您这几天身体怎么样?家里都好吧?”


    “都好都好,兜兜呢?”


    “兜兜也都好。爷爷,兜兜还没满月,不好带他坐长途车,我过完年再带他回来吧?”


    老爷子通情达理,在电话那头连连说道:“应该的。孩子他妈怎么样了?”


    赵单识犹豫一下,顺着话回答,“挺好的,当时顺产,现在恢复得不错,已经出院了。”


    “那你好好照顾人姑娘。”老爷子在那头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问道:“人姑娘真不要这孩子,你们也不打算结婚?”


    “嗯,已经说好了,孩子归我养。”


    老爷子道:“你把地址给我,我年后托人给你们寄点东西。人姑娘生这么一大胖小子不容易,你让人家好好养养,别落下病根。营养费要给足,你那里还有没有钱,没有的话爷爷这里有一点。”


    “爷爷,我有,这些事情我都明白,您放心吧。等兜兜满月了,我带您的大胖重孙子过来看您。”


    “好。”说着老爷子又叹了一句,“孩子以后就你一个爸爸啊?”


    “没有,还有两个干爹,一个是师兄,一个是我发小冉远遥。远遥您记得么?就是住我家不远的那个读书特别厉害的男生,兜兜出生时他帮大忙了。”


    “记得,以前你们两个人整天混在一起,你妈还说干脆把你送到他家养……”老爷子话一出口,马上察觉到不对,把话音又咽了下去。


    赵单识做了爸爸,跟父母却还能没和好,老爷子不想提起他的伤心事。


    赵单识当做没听到,笑道:“对,就是他,他现在可有本事了。”


    老爷子犹豫一下,问道:“蕴蕴,你那师兄是不是跟你一样?”


    黎凭这阵子跟进跟出,老爷子不想歪都难。


    赵单识愣了一下,随后伸手一掐自己大腿,稳住声线不让老爷子觉察出异样,“没有。爷爷,您想哪里去了?没有的事,他正常着呢。”


    老爷子有些失落,马上又吹胡子瞪眼,“没有就没有!他很正常,你也很正常呐,说什么傻话!跟别人不一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跟谁还能完全一样啊?”


    “我知道了。”赵单识心中一暖,正想宽慰老爷子,兜兜小朋友醒来不见爸爸,扯开嗓子哭起来了。


    赵单识听到哭声马上心慌得不成,他拿着手机跑过去看,忙道:“哎,爷爷,我不跟您说了,兜兜在哭,估计饿了,我得赶紧去给他喂点奶粉。我过两天再打给您。”


    “孩子不喝母乳啊?”老爷子疑惑,听见他那头忙乱的脚步声,赶忙道:“行,你赶紧去吧。”


    黎凭也跑了过来,赵单识顾不上老爷子最后问了什么,看兜兜哇哇直哭,忙给他用温水冲奶粉去了。


    第25章 姓名


    年二十六那天, 冉远遥下了班, 过来看兜兜顺便吃晚饭, 一进门就惊讶道:“你们今天搞卫生了?”


    他们屋里今天非常干净, 窗户干净得跟没装似的, 地板更是亮得发光。


    有兜兜之后,他们家平时也非常注意卫生,但是没有哪天上今天这样,清爽得的不行, 让冉远遥这个医生看了极度舒心。


    “对啊。”赵单识抱着兜兜出来,“请家政那边的保洁阿姨过来大搞了一遍卫生, 正好搞了过年。”


    兜兜看见冉远遥,小胳膊小腿蹬了蹬,似乎想让冉远遥抱。


    冉远遥每天下班都洗完澡出来, 尽管如此, 新生儿抵抗力太弱, 他还是不敢抱。他看着兜兜,打了个响指,挥舞着手逗他玩,并不靠很前。


    一边逗兜兜玩,他一边羡慕不已地问:“你请了哪家的保洁阿姨?给个电话我,我也预约一下。”


    冉远遥家的卫生通常都他自己搞,白天要上班, 晚上还要回来吭哧吭哧搞卫生, 一天下来累得要死, 腰都快断了。


    “等会发给你。不过年前的预约都很满,不知道你现在预约,还能不能预约上。”


    “预约不上就自己搞了。”冉远遥叹口气,“黎凭呢?”


    “在厨房做饭呢。”赵单识抱了一会儿,把兜兜放回小床上,一边看着他一边跟冉远遥聊天。


    黎凭在做饭间隙出来跟冉远遥打了声招呼,留他吃饭。


    冉远遥也不客气,吃饭时候,他问:“你们两个整天呆在家里,不出去玩一玩?我们的花街还是挺有名的,要么你们去逛逛吧?”


    赵单识看着兜兜连连摆手,“兜兜还没满月,现在天气又比较冷,不太敢带出去,等他满月再说。”


    “白天不是有月嫂过来?你们可以轮流抽空出去走走。”


    赵单识仍摇头,满脸感慨,“看不到兜兜,我自己也牵挂得不行,还是算了。等兜兜满月之后,我们再一起出去玩一趟。”


    冉远遥笑看他们一眼,“这么说来,你们岂不是要元宵后才回去?”


    “嗯,元宵后我想先回一趟老家,让爷爷看看兜兜,然后带他回X市上户口。”


    赵单识上大学后把户口迁去了X市,落户在学校,要在要给兜兜落户,他们得回去X市,先做个亲子鉴定,然后再给兜兜办理户籍资料。


    两人没出去逛花街,春晖窗花等却买了一大堆。


    年二十九这天下午,赵单识抱着兜兜,看黎凭贴春联、窗花,还挂了两个大灯笼,屋子里变得红彤彤。


    兜兜似乎觉得非常新奇,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目光一直随着黎凭动。


    兜兜身上的红色已经褪下去了,一身奶皮子,显得眼睛尤其大,睫毛纤长,动不动就满脸笑,极少哭,灵动异常。


    月嫂直说,兜兜是她见过最可爱最好带的宝宝,有的宝宝,又是黄疸又是湿疹,整天哭闹,闹起人来家人都快逼疯,不像他们兜兜,跟小天使一样,半点都不为难人。


    月嫂信誓旦旦地跟赵单识说:“肯定是你以前积了德,才会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宝宝。”


    赵单识笑弯了眼睛,“嗯。”


    W市禁止烟花爆竹,不过力度并不严格,一整天都能听到烟花爆竹的咻咻声,等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外面更是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兜兜并不害怕,每次听到响声,眼睛滴溜溜的,不知道要转向哪里。


    “得,我们小兜兜想去凑热闹。”赵单识吃着饭,忍不住放下筷子去抱儿子。


    烟花的光芒并不强烈,赵单识和黎凭抱着兜兜去阳台上看了一会儿烟花。


    兜兜目不转睛,看得非常专注。


    现在天气还冷,赵单识不敢让兜兜在外面久待,看了两三分钟就又抱了回来,将他放到小床上,伸出手摇着铃铛陪他玩了一会儿。


    兜兜不一会就玩累了,在小床上呼呼睡着了。


    他现在还不会睡整夜觉,隔几个小时就醒一次,赵单识和黎凭已经适应了他的生物钟,也跟他一样,每隔几个小时就会醒一次,并不睡整夜觉。


    冉远遥看着他们两个忙前忙后,连吃顿饭都不得安生,不由感慨道:“生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赵单识乐了,“那可不,痛并快乐着。”


    黎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赶紧吃饭,菜都要冷了。”


    三人赶紧转战饭桌,兜兜喝奶粉,赵单识没什么要忌口的地方,年夜饭吃得十分欢快。


    在W市,赵单识他们除冉远遥之外没别的亲戚朋友,过年也不需要出门走亲戚,两人珍惜这难得的时光,每天窝在家里,偶尔会抱兜兜去楼顶晒太阳。


    一般两人都挑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这时气温比较高,没什么风,太阳也比较暖和,兜兜晒一晒能增强免疫力。


    赵单识和黎凭随便聊聊,有时也会拿盘棋出来下,输了的带兜兜。赵单识心算能力不如黎凭,有黎凭让着,才勉强战个平手。


    等过完元宵,兜兜也满月了。


    兜兜在这边出生,没什么亲朋好友在,兜兜的存在也还是个秘密,就没有大办满月酒。


    两人带兜兜出去吃了顿饭当做庆祝,黎凭和赵单识吃饭,兜兜喝奶,三人吃得有滋有味。


    冉远遥中间有假期,回了老家一趟,很快又回来了,顺便给赵单识带了不少特产。


    赵单识见他满脸疲惫,“怎么啦?今天路上很堵吗?”


    “还行。”冉远遥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我这是在家里累的。”


    “嗯?”


    冉远遥往沙发上一瘫,叹息道:“老子回去了三天,相了五场亲,比明星赶场还累。”


    冉远遥比赵单识大两年,过完年已经二十六,也不怪他家里着急。


    黎凭在一旁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年纪比冉远遥还大,家里也正在催。


    赵单识笑,“怎么样,有没有相中的?”


    “要相中了我至于逃回来么?”冉远遥斯文俊秀的脸上一片疲惫,“我没看中人,人也没看中我。有个姑娘比我还惨,一晚上相了三次亲,都在同一家咖啡厅,那姑娘说,她一连喝了五杯咖啡,都快喝尿了。”


    “噗!”赵单识乐得不行,“怎么那么惨?”


    冉远遥扶额长叹:“未婚大龄青年的生活就是这么惨啊。”


    兜兜已经满月,赵单识和黎凭要带他回乡下,公寓里的东西有些带回去,大部分则留给冉远遥。


    冉远遥在这边已经买了房子,这些东西都能用得着。


    赵单识他们回去的时候,村里年轻人们又回了城市打工,小山村只余一丝年的余韵。


    有些孩子在路边摔炮玩,看到黎凭慢慢开过去的车,不少孩子纷纷回头多看他们一两眼。


    村里没什么娱乐设施,大家闲了都会聚在村里唯一的小店里聊天,也有人开了桌子打扑克和麻将。


    刚开春,大伙还比较闲,不少人坐在店里聊天。


    黎凭车子进村,一路上都有人探头看,店里有眼尖的人,很快就看到副驾驶上坐着的赵单识。


    有人高声对店里的蛮子公笑喊:“蛮子公,你看看是不是你孙子回来了?”


    老爷子探头一看,一眼认出黎凭的车,他忙站起来,“哎,是!是我孙子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


    店里的人们见他满脸喜意,火烧屁股一样匆匆往外赶,在背后哄笑起来。


    “听说蛮子公家添重孙了,他家蕴蕴手里是不是抱着孩子?”


    “哎,刚没看清,隔天去瞅瞅。”


    “我看是。蛮子公最近买了不少小孩的东西,估计他家添丁了。”


    “没听说他孙子结婚了呀。”


    “这谁知道?可能在城里办的婚礼。”


    老爷子不知道店里的讨论,他正兴冲冲地往家赶,小重孙子出生快一个月,他还没见上一面。


    走到院门口,一眼就看到孙子抱着一个娃娃从车上下来,他旁边有个高大的男人,伸手护着他,两人看起来很是登对。


    老爷子愣了一下才迎上去,“蕴蕴,阿凭,回来了啊?”


    赵单识冲老爷子笑,“回来了,爷爷,您快看看您重孙子。”


    兜兜的脸从兜帽里露出来,白嫩嫩的小宝宝看着面前的大人们,轻轻吐了个口水泡泡,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咕噜噜转,把老爷子稀罕得不成。


    老爷子用粗糙的手轻轻摸摸兜兜的脸蛋,眼里满是慈爱,“我们兜兜长得俊!”


    兜兜定定看老爷子好一会,满眼都是好奇。


    大黑在树下的狗窝里卧着,见到他们这边热闹,甩着尾巴迎上来。


    老爷子薅了大黑脑袋一把,把他往树下推,笑道:“你小子别凑上来,等兜兜再大一点带他跟你玩。”


    大黑“汪”了一声,兜兜眼睛转向下面,看这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看了一会儿,“咯咯”一声笑出来。那声小小的气音简直要把在场几个大人的心萌化。


    黎凭蹲下揉揉大黑的脑袋,“看来兜兜挺喜欢大黑。”


    大黑又神色威严地“汪”了一声,绕着赵单识嗅了嗅。


    赵单识带着人进屋里,老爷子忙前忙后,烧水给他们泡茶喝,兜兜的奶粉也要泡,“你们开了一天的车,饿了吧,锅里炖着菜,我给你们做点饭去。”


    赵单识将孩子塞到黎凭怀里,进厨房去帮忙,顺便看了一下今晚要吃的菜,“爷爷,今天晚上吃什么?”


    “杀了一只鸡,水缸里还有一条鱼,肘子已经酱好了。”老爷子乐呵呵,“鱼你要吃酸菜鱼还是红烧鱼?”


    “我问问师兄。”赵单识走出厨房门口扬声喊:“师兄,你吃酸菜鱼还是红烧鱼?”


    黎凭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酸菜鱼。”


    赵单识挽起袖子去缸里抓酸菜,他想起来问老爷子,“爷爷,我们地里的菜还剩多少?”


    “都卖完了,只留了点给自家吃。”说起这个老爷子就高兴。“今年的菜味道特别好,我都没来得及挑去集市上卖,村里这个一斤,那个一斤,就卖完了。”


    “村里人也买我们家的菜啊?”


    “那可不?”老爷子笑呵呵,“连牙子妹都买了两斤。”


    牙子妹专门种菜卖,赵单识想到那情景,不由笑起来。


    老爷子也笑,“地里的菜也奇怪,你种的那些菜就特别好吃,后来我补种的那些,味道怎么都差一点。”


    “这证明我有种菜的天赋。”赵单识淡淡定定地笑着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半点都不心虚。


    两人在厨房里忙活,饭菜的香气慢慢弥散开来。


    饭菜端上桌,还不到六点半。


    老爷子使出浑身解数,桌上五菜一汤,每个菜都香味扑鼻。


    “快吃饭。”老爷子招呼,“在外面不容易吧?”


    “那也没有。”赵单识笑。


    老爷子看他一眼,给他夹一筷子菜,“得了,你肚子都瘦没了。”


    黎凭抱着兜兜,在一旁闷笑。


    赵单识白他一眼,跟老爷子说道:“不是您要我减肥么?”


    “我让你减肥,又没让你一下子瘦成这样。”老爷子心疼,“你看看你,手腕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快多吃几块肉。”


    赵单识只好把碗里的肉塞到嘴里。


    老爷子问:“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先给兜兜上户口吧。”赵单识道:“我的户口迁去了X市,去上户口还得再做个亲子鉴定,我们打算后天去X市,在那里呆一个星期左右,然后再回来。”


    “兜兜大名叫什么,取了没有。”


    “叫宁熙。安宁的宁,熙熙攘攘的熙。”赵单识迟疑了一下,“爷爷,我想让兜兜跟他妈妈姓,兜兜虽然不跟他生活在一起,但血脉到底有一部分来源于他,不能忘根。”


    赵单识说着看了黎凭一眼,黎凭目光复杂。


    老爷子放下碗,“应该的,那姑娘姓什么?”


    “也姓黎。”


    老爷子抬头去看黎凭,立刻问道:“黎凭,那姑娘该不会是你的——”


    赵单识和黎凭两人都呆了一下,谁也没想到老爷子会想到这方面去。


    黎凭反应极快,立即顺势认下来,“是我妹妹。”


    老爷子喃喃,“怪不得。”


    黎凭紧接着说道:“爷爷,您别担心,兜兜也是我黎家血脉,我会跟蕴蕴一起养好这个孩子。”


    赵单识回过神,心里也明白过来,承认兜兜和黎凭有血缘关系远比否认要好。


    老爷子看着对面两个年轻人,没再追究这个问题,叹了口气,“吃饭。”


    两人吃完饭,洗好澡,回到房间。


    赵单识忍不住喟叹一声,“这下事情就难说清楚了。”


    “没事,我明天再跟老爷子聊一聊,让他帮我们保密,别跟任何人说兜兜是我‘妹妹’生的。”


    “只能这样了。”赵单识嘟囔,“果然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那样,在老爷子心里,师兄就是他大舅哥,以后关系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黎凭将兜兜放在特制的小床上,仔仔细细包好睡袋,确定他不会冷到闷到,才站起来,走过来揉了揉赵单识的脑袋,“赶紧睡吧。”


    兜兜睡两三个小时就会醒,他们也会跟着醒,要是不早点睡,根本睡不够。


    赵单识躺在内侧,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师兄,这次回去带不带兜兜去见你爸爸妈妈呀?”


    “暂时不带。”黎凭躺在他身边,身上的气息一下子笼罩过来,“我还没想好要跟他们怎么说。”


    赵单识有些低落地“哦”了一声。


    黎凭转过来,在黑暗中看着他,道:“我爸比较固执古板,家长权威也比较重,在没有搞定他前,我不想暴露你们的存在。”


    赵单识挑挑眉,“你私下这么说伯父,伯父他知道么?”


    “知道,我当面也这么说。”黎凭笑了一下,“不过说完得赶紧跑,要不然一不小心可能会挨揍。”


    赵单识想象黎凭被他老爸追着打的场面,噗嗤一下笑出来。


    第26章 冲突


    赵单识他们回X市也开车去, 兜兜东西多, 不开车坐不下。


    一大早他们起来收拾, 老爷子忙前忙后, 帮他们把东西收拾妥当, 眼巴巴地盯着兜兜问:“你们就在X市呆一个星期是吧?”


    赵单识将还在睡的兜兜小心放在固定在车后座的安全提篮里,回头对老爷子笑道:“嗯,保证一个星期内就回来。”


    老爷子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不舍道:“要是实在有事,在那边多呆几天也没什么。”


    黎凭家在X市, 老爷子别的不担心,就怕兜兜去那边跟他“妈妈”接触后有什么变故。


    赵单识清楚老爷子的想法,他对老爷子笑笑, “爷爷, 我不是教您用视频了么?等我到X市后就带兜兜和您通视频。”


    老爷子这才收起不舍的目光, “好好好,你记得啊。”


    黎凭过来道:“爷爷,我们出发了?兜兜在,我们得开慢点。”


    “哎,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啊。”老爷子站在路旁伸出手扬了扬。


    黎凭和赵单识上车,汽车沿着小路缓缓向前开, 老爷子佝偻的身影一直站在院前, 目送他们。


    有兜兜在, 他们几乎每两个小时就会在服务站休息一下,给兜兜喂奶换尿布,两人也活动一下身体。


    中午在某个服务区简单吃了点东西,两人几乎没有休息,又重新上路。


    下午三点多,他们再次到服务站,两人都坐得挺累了,抱着兜兜,下来活动。


    赵单识见黎凭有些疲惫的眼睛,目光中透着担忧,“师兄,要不你休息一下,换我来开吧?”


    两人坐在服务站的长条椅子上。


    黎凭和他并肩坐着,略微活动了一下,“不用,你没开习惯这车,上高速不太好,我休息一下就行。”


    他越过赵单识的肩膀往他怀里看,“兜兜醒着么?”


    赵单识立即调转方向,让兜兜和黎凭面对面。


    兜兜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与黎凭对上,立即晃着小手小脚咻咻笑起来,露出牙床。


    他皮子白,眼睛大,被赵单识抱在怀里,像个洋娃娃。


    黎凭心柔软成一片,轻轻伸手过来,柔声道:“让我抱一会,我们兜兜真爱笑。”


    赵单识把兜兜送到他怀里,笑道:“他性格也好,坐那么久的车都不闹人。你抱着他,我泡点奶粉。”


    车载电热杯的水还热着,赵单识兑了些冷水给兜兜冲好奶粉,滴在手背试了试,确定奶液比人体温度略低才轻轻放到兜兜嘴前。


    兜兜一碰到奶嘴,立即张开嘴巴将奶嘴含进去,咕嘟咕嘟地喝起来,十分香甜。


    等他喝得差不多,赵单识想把奶嘴从他嘴里拿出来,他还咬着奶嘴不让拿。


    “小吃货。”赵单识轻轻点点他的鼻头,又让他喝了两口,换了个消过毒的安抚奶嘴让他含着。


    喂完小的,赵单识问大的,“师兄,你要不要也喝点水?”


    黎凭欣然答应,“行。”


    他说这话,手里的兜兜却没送回赵单识怀里。


    赵单识看他,黎凭抬起眼皮子与之对视,挑了挑眉。


    赵单识轻咳一声,脸有些热,他回身从车里拿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放到黎凭嘴边。


    黎凭眼里露出笑意,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瓶。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重新上车,往X市走去。


    抵达X市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黎凭先前订好了酒店,现在直接过去。


    兜兜在车上玩了挺久时间,现在已经沉沉睡去。


    两人将装着兜兜的安全提篮放到手推车上,坐电梯往酒店走,赵单识抽空给老爷子打电话报平安。


    办理入住,去到套房后,黎凭问:“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他们晚餐没有正式吃饭,只是在车上用饼干零食对付了一顿。


    赵单识疲惫地摇摇头,“坐了一天车,不太饿,我不吃了。”


    黎凭见他这模样,轻轻推了推他,“那去洗个澡,今天早点睡。”


    “师兄,你要吃你就叫点东西上来吃吧。”


    “我也不饿。”


    赵单识洗完澡草草擦着头发出来,让黎凭赶紧进去洗。


    黎凭见他头发还滴着水,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怎么没吹头发?”


    “不用吹,等一会就干了。”赵单识耳尖有些红,“我去看看兜兜。”


    “兜兜在提篮里睡得正香,不用看。”黎凭拽着他不让走,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先吹头发。”


    赵单识被拉进浴室,黎凭拿着电吹风站在他身前,动作温和地帮他吹着头发。赵单识半个身子都陷在他怀里,眼前是他下半张脸,再往下是他宽广健硕的胸怀,接着是紧实的腹部,然后……


    轰一声,赵单识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仿佛瀑布飞流直下一般,冲得他整个人都懵了,他下意识地摸摸人中,怕血液流出来。


    “嗯?!”黎凭见他突然就脸红,还伸手捂住鼻子,赶忙抬起他的脑袋,查看他的情况,“流鼻血了?”


    赵单识把手放到眼前,手心干干净净,鼻子下好像也干干爽爽。


    “没。”赵单识闷声说道,“就有点热。”


    黎凭好笑,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推了一把让他出去,“头发干得差不多了。”


    赵单识忙不迭地大步蹿回房间,他脸颊还在烧。静静在门后站了一会,赵单识心里的热意退了下来,他摇摇头,走过去查看兜兜的情况。


    兜兜睡得酣甜,小小的身子被睡袋包着,像只丰满的蚕蛹。


    赵单识看了一会,掀开被子,在床上一侧躺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赵单识和黎凭带着兜兜去顺医大亲子鉴定中心做鉴定,他们提前在网上预约过,去了没排队,直接就能做。医生那边听说他们做这份亲子鉴定是用于上户口,告诉他们下午四点半以后来拿就行。


    出了医院,赵单识看天气好,对黎凭道:“师兄,我推着兜兜去那边公园里走走吧?”


    “行,那我先回公司处理点事务,等一会来找你们吃午饭。”


    黎凭现在负责的东西不多,平时利用网络技术远程处理工作,他现在回来了,得去公司里看看,把需要面批的事情料理完。


    赵单识挥挥手。


    X市的气温比乡下的气温要高一点,风吹过来带着一阵暖意,太阳也暖融融不刺眼。赵单识推着兜兜到公园时,公园里不少奶奶或宝妈带着孩子在闲逛。


    兜兜难得见到那么多小朋友,一时新奇,眼也不眨地盯着人家。走过一个盯一个,眼睛一直转着,别提多好玩。


    赵单识忍俊不禁,带兜兜逛了一个多小时才打车回酒店。


    黎凭订的酒店和他公司挺近,走路五分钟能到,赵单识看了一眼时间,打电话问:“师兄,你工作处理完了么?到吃饭时间了,你有没有那么快吃饭?”


    “你还在公园?”黎凭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匆忙站起来,“你等会,我来接你。”


    “不在,我和兜兜刚打车回来,已经在酒店楼下了。”


    “你让司机直接开车到我公司楼下,我们一起去吃饭。”


    赵单识左右看了眼,道:“我已经下车了,我推兜兜走过来吧。师兄,我们在你公司楼下集合?”


    “行,五分钟后我们在楼下集合。”


    黎凭挂上电话,将手头这份文件做好标记,收拾好后放在桌面上,跟他的秘书黄韶安说了声:“我先下班,有什么事我下午回来再做,下面送来的文件放我桌面上就行。”


    黄韶安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半,他问:“黎总,您要下去健身?”


    “不去,我去吃午饭。”黎凭说完挥挥手,迈入电梯直接按一层。


    一到楼下,黎凭就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见了玉树临风的赵单识,他迈着长腿,快步往外赶。


    “黎凭。”身后有人喊。


    黎凭往后看,只见一张威严的脸刚出电梯,后面还跟着一群人,其中包括他哥黎升。


    外面的赵单识也听见了,转头往这边看过来,黑色的眸子里还带着笑意。


    黎凭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一口气,回头打招呼,“爸。”


    黎遂纶对后面跟着的人道:“你们先去吃饭,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他身后那群高管们笑着点头,绕开他们父子,一眨眼功夫就走了个精光,惟剩黎升还跟在他身后,面露担忧地望向黎凭和公司外面的赵单识。


    黎遂纶走上前,淡淡说:“一起吃个饭吧。”


    黎凭压住心中的火气,“爸,我晚上在回家吃饭,中午我约了人。”


    “约了谁,赵单识?”


    “爸!”黎凭压不住声音,“你调查我?”


    赵单识看他们这边起了冲突,担心地频频往里面看。


    前台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脖子一缩,坐在里面不敢抬头。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公司里面人来人往,都远远绕开这片区域。


    黎遂纶眼锋一扫,对黎升道:“你去请赵先生先回去。”


    “回去什么,他不回去!”黎凭被他这股轻慢激得胸口血液沸腾,他勉强压低音量,“爸,那是我的朋友!我跟他一起。”


    黎遂纶淡淡改口,“既然这样,阿升去请赵先生进来。”


    黎升在旁边低声劝,“爸,在公司里讨论私事不太好,要不然我们晚上回去说吧?”


    黎遂纶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好?敢做还不敢当么?”


    黎升无奈,只好出去,请赵单识进来。赵单识看他们已经吵起来了,心里着急,也顾不上什么,推着兜兜往里走。


    黎遂纶对赵单识倒还礼貌,“赵先生。”


    赵单识被他的气势压得心里惴惴,中规中矩地打招呼,“伯父中午好。”


    “中午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去说。”黎遂纶转头去乘电梯,后面三人跟着。


    赵单识心里发沉,与黎凭对视。


    黎遂纶的办公室是个大套间,外面办公室的秘书们只剩几个人,一见黎遂纶眼色,他的总助立即带着人出门,出去前还贴心地帮他们关好门。


    “坐。”黎遂纶指了指沙发,对赵单识下令。


    赵单识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了,黎凭紧挨着他,黎遂纶坐在对面。


    黎升一见这情景,顿时头皮发麻,“爸。”


    黎遂纶没理他,盯着赵单识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赵单识话还没有说完,黎凭在旁边抓着他的手,紧紧握住。


    黎凭抢在他前面沉声道:“很久了,我们大学时就认识。”


    黎遂纶锐利的眼眸打量着赵单识,像是要从他身上揭一层皮下来。他眼神如此不友好,黎家兄弟脸色。


    黎凭侧着身子,微微拦住他的目光,“爸。”


    黎遂纶也没理他,只对赵单识温声道:“赵先生,我认为你们并不合适,你觉得呢?你看,黎凭在公司已经是一把手,你现在处于无业……


    “爸!等等。”黎凭站起来,冲上去想让他爸闭嘴,压低声音怒道:“你太不尊重人了!”


    黎升赶紧抱住黎凭,无奈地喊了一声:“爸,您赶紧少说两句吧。”


    “我说的是事实,不是么?”黎遂纶半点都没受影响,他撩起眼皮子打量赵单识,接着说下去,“黎凭恋爱都没怎么谈过,你非婚生的孩子已经满月。黎凭家庭美满,而你刚读完高中就被家里赶出来了。就算抛开现在不提,你们的成长环境,所接受的理念也完全不相容……”


    赵单识没想到黎遂纶会说这些,他头脑一片空白,嘴唇发抖,手心里全是冷汗,耳朵里有嗡嗡的幻听声。


    面前的黎遂纶还在说着,温和的面孔上,眼眸中封着一片坚冰。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高中刚毕业被家里发现是同性恋的时候,那时他还叫赵琢蕴。


    混乱的家里,东西被摔到地上的砰砰声,母亲的尖叫,父亲的怒骂,兄长无力的劝解声,全在脑海里交杂。


    老爸气得眼睛都红了,脖颈上青筋暴起,手直直指向门外,儒雅的脸一片狰狞,他一边推搡一边喊叫:“你他妈给老子滚!我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儿子!滚出去啊!”


    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在家里回荡,十八岁的赵单识站在他身前不肯挪步,声音发飘,“不,我不滚,我同性恋是天生的,我也不愿意。你把我生成这样——”


    “我天生你麻痹!”老爸手“啪”一声盖在他脸上,蒲扇一样的大掌瞬间带来一片红痕,老爸的唾沫飞出来,“滚出去!别脏了我地界!”


    那一瞬间,巴掌的声音通过空气媒介和固体媒介同时传入赵单识耳中,大得像打雷。


    他被打得整个人失去平衡,歪倒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爸震怒之下伸出大掌,抓住他的衣领拖着他往门外丢。


    脖子被勒住带来严重的窒息感,赵单识瞳孔缩小了,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


    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流下来,赵单识护住脖子,用力挣扎着,问他爸:“我是同性恋就不是你儿子?!我还比不过你脸面重要?!爸?!!!”


    老爸闷不吭声,把他拖出门外后以“砰一声”关门的巨响作为回答。


    赵单识坐在院子里,浑身发冷。


    屋里老爸开始高声骂老妈,怪他养出一个垃圾。


    老妈一直哭着辩解不关她事,是赵单识生坏了,她养了两个儿子,只有一个儿子有问题。


    十八岁的赵单识坐在院子里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门打卡,出来的却是哥哥赵琢薪。


    哥哥把他的身份证和一些材料给他,另外给他一张银行卡,告诉他学费和生活费都在里面,让他暂时先不要回家。


    赵单识在他们那座小城等了整整一个暑假,也没能光明正大地见上父母一面。


    第27章 合伙


    一转眼五年多, 赵单识已不是那只会坐在院子里倔强苦等的少年人。


    他回过神来, 朝黎遂纶点头, “您说得有理。”


    黎遂纶不知道他会这么答, 一时有些意外, 脸上露出愣怔的神情。黎凭也愣住了,紧张地看着赵单识。


    在场四个大人面色各异,唯有熟睡的兜兜一无所知,还攥着小拳头睡得香甜。


    黎遂纶很快反应过来, “既然你也觉你们不太相配,你们之间……”


    “抱歉。”赵单识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 “我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听您说话,是因为黎凭师兄的关系。除此之外,我们就是陌生人, 并无交谈必要, 您那些话也不该对我说。我没吃您家的大米饭, 您还管不到我。”


    一时屋内气氛十分尴尬。


    黎遂纶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张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瞪了黎凭一眼。


    赵单识朝黎凭颔首,“师兄,我带兜兜先回去了。”


    黎凭无视他爸愤怒的表情,走过来站到他身边,低声道:“我等会回酒店找你。”


    赵单识推着兜兜往外面走, 头都没回。屋内的人都没拦他, 黎凭走过来帮他开门。


    赵单识看黎凭一眼, 没有回答,推着兜兜走进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关上,将两人分隔开来,彻底隔开彼此的视线。


    在电梯里,赵单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不平之意。


    赵单识走了,黎家父子或站或坐,沉默地呆在屋子里,气氛凝滞。


    黎凭回过头来看他爸,声音淡淡,“爸,这下您高兴了?”


    黎遂纶火气又被他挑起来了,横眉倒竖怒骂,“什么混账话!我高兴?!是发现你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让我高兴还是你阳奉阴违让我高兴?”


    他斜睨黎凭一眼,抢先一步爆发出来,“要是我今天没撞见,你还不打算跟我们说是吧?”


    黎凭:“我没说您不也调查出来了?”


    “要不是你支支吾吾,什么都瞒着,我们用得着事事替你操心?”黎遂纶手指点了点桌子,十分不耐烦,“你跟个男的谈恋爱我暂且不说,你居然跟这样一个男的谈恋爱?!”


    他嗤笑一声,下最后通牒,“那个赵单识你别联系了,趁这个机会断掉,把心收回来。二十六七岁的人,一点都不知道干正事。”


    “收不回。”


    “什么?”


    黎凭硬邦邦地说道:“我说收不回。我的感情,为什么要在您的要求下收回?”


    黎遂纶嚯一下站起来,双目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黎凭一字一句,“从小您就这样,无论什么,总要归在您的掌控之下。我上学,您帮我选了X大。我就业,您让我进集团。等我做出了成绩,您还不满意,美名其曰锻炼,一直往我这里塞我不喜欢的项目。”


    黎遂纶冷笑,“帮你打算还打算错了是吧?”


    “是。”黎凭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拥有独立人格,哪怕是您儿子,也并非您操控的游戏,您无权操控我的人生,把我的一举一动当做您的战绩。”


    黎遂纶冷冷地看着他。


    父子俩对视着,气喘如牛。


    黎凭眉目间带着不耐,“我等会递辞职信,这份工作我不做了。”


    “黎凭!”黎升喝止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心里暗自为他们两个着急,“爸,您也少说两句。”


    “好骨气。”黎遂纶又坐回沙发看着黎凭,却仍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他目似寒潭,“我看你也别递什么辞职信,我批准了。既然你不满意我们为你做的一切,你也别赖着我们。黎升,你等一下跟进,把家里给他准备的房子车子等转回来。”


    “爸!”黎升头疼地转回来劝,“不在气头上做决定不是您教我们的吗?”


    黎凭答应,“好。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闯。”


    说着黎凭站起来,携着一身冷气走出去。


    黎升劝了这个劝那个,哪个都没劝住,他看黎遂纶黑得可怕的脸色一眼,赶忙追了出去。


    黎遂纶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言,高大的身形似乎佝偻了些。


    兄弟俩走入电梯,黎凭脸部线条绷得极紧,一片寒霜。


    听着他有些粗重的呼吸,黎升拍拍他的肩膀,无奈劝道:“爸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话赶话?”


    “不是话赶话,这些话在我心里想了很久。”黎凭冷着脸,“我不想再生活在老爸阴影底下。”


    黎升愕然,他站直了打量黎凭的表情,心底里泛起不妙之感。


    “怎么突然这么说,因为赵单识?”黎升神情严肃,“难道你要为了一个男人跟父母决裂?”


    “不是,这与单识无关。哥,我已经忍很久了。“


    “什么叫阴影?”黎升简直跟他说不通,站在他面前恨不得拽住他的衣领摇醒他,“多少人羡慕你富二代的生活?”


    “哥,你觉得我能力怎么样?”


    “问这个干嘛?”黎升狐疑,他英气的眉毛皱起来,凝视黎凭,“谁说你能力不行了?你的能力我们一直有目共睹。”


    “爸就说我能力不行。”黎凭面无表情,“我从小职员做到总经理,每年带领团队为集团创造上亿利润,爸还是觉得我不够成熟,每个项目都耳提面命,每件事都要向他汇报。从公事到私事,每件事他都想管一管。”


    黎升无言。


    “我一直生活在老爸的阴影之下,诚然,他很优秀,我也不是废物。哥,我累了,我不想再谋求他的认同,外面天大地大,我不需要躲在他羽翼下?”


    “你想创业?”黎升不赞同,“创业哪有那么容易?没有人脉、资金、技术,你凭空能做出什么来?爸没觉得你能力不行,不然不会把那么多重大项目交给你,他只是担心你,想多为你把关。”


    黎凭嗤笑一声。


    黎升叹口气,“今天你们都在气头上,不适合谈事情,你们冷静一下,明天再聊。爸今天说话过分了,不过也不是没道理,你和那位赵先生,确实不那么适合。先抛开性别不说,如果你们真想在一起,总得有在一起的资本吧?”


    “为人父母都为自家孩子着想,赵先生在职场上遇到困难就躲去乡下混日子,没有女朋友却有个孩子,你让爸怎么赞同他?”黎升苦口婆心,“再说,多少父母能第一次就接受孩子的性向,接受孩子的男朋友,你总要给爸一个反应时间吧?”


    “这个问题不在于爸接不接受,而在于爸尊不尊重我,以及尊不尊重那些并不如他成功的人。”黎凭道:“人生而平等的口号已提出三四百年,真正意识到且做到者寥寥无几。在这点上,我和爸并不存在和解的条件。”


    黎升揉着眉心,“爸强势了半辈子,你得给他时间去改变。”


    “行,我们交给时间。在此之前,我也需要时间好好思考,公司里的职务就算了吧。”黎凭面色淡淡:“我下午把辞职信发给你和老爸,我那工作你和爸找人交接吧,这几天我都在本市。”


    黎升见他这表情,知道一时也劝不回来,便不再多说。


    兄弟俩下了楼,黎凭去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直接回了酒店。


    刷开房门,见赵单识还在的一瞬间,黎凭松了口气,“我回来了,吃午饭了没有?”


    赵单识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黎凭蹭过去,叹道:“真生气了?”


    赵单识认真点头,“嗯。”


    “我爸今天确实挺失礼,我代他向你道歉。”黎凭站在他身侧,低低道:“另外,我也非常抱歉,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情,给你惹了麻烦。”


    赵单识点头,“父债子偿,你代你父亲的道歉我收下了。”


    “没别的了啊?”黎凭侧头看着他,目光温和,“我的道歉呢?”


    赵单识只好道:“我们现在并非情侣,你没有保护我的义务。我与你走得近才被你家里说了一顿,我自己有责任,你不用道歉。”


    “那你打算和我划清界限了?”


    赵单识叹道:“划清界限倒不必,不过我们好像确实不合适往来。”


    黎凭追问:“是我不适合往来还是我家不适合往来?”


    黎凭离得极近,彼此呼吸清晰可闻。


    赵单识下意识后退一步,望着他因认真而变得极富魅力的脸庞,心脏抽痛。


    他答不上来。


    黎凭也往后退了退,不再步步紧逼,“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回老家种地。你放心,兜兜到学龄后我就会带他回来这里读书,你要想见他,可以随时过来看他,也可以视频。”赵单识想过很多次,却越说越心酸,“我种地的收入还可以,不会委屈他。”


    黎凭:“走传统小农模式?”


    “我想先自己种一年试试水,要是效果好,我明年再考虑请人和购置机械。”


    无论请人还是购置器械,成本都太高,初级农产品利润本就薄,若不控制成本,可能会亏本。


    黎凭:“你一人又要种田又要照顾兜兜,忙得过来么?”


    赵单识看了看旁边在提篮里睡得正香的兜兜,心里有些不确定。兜兜太小,这几年正需精心照管,老爷子能搭把手,却无法完全满足陪伴兜兜的需求。


    现阶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无法,他只能考虑请个保姆。


    黎凭温和的眼睛看着他,“请个合伙人怎么样?”


    “嗯?”赵单识抬眼,不明所以。


    黎凭伸手指了指自己,“如果不能成为情侣,我想成为你的合伙人,和你一起种田,一起照顾兜兜。你要拍视频,我还可以客串摄影师。”


    “开什么玩笑?”赵单识皱眉,“你现在这份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么?”


    “并不好,老被上司刁难,工作强度和压力还特别大。”黎凭脸上带着点笑,颔首低声道:“怎么样,带我一个呗?我常年健身,体力特别好,一定是个合格的农民。”


    赵单识不信他的邪,“你家那边怎么办?”


    “我会处理好,你要是愿意,我就跟你去了。”


    赵单识没同意也没拒绝。


    第28章 规划


    下午两人去拿亲子鉴定回执, 顺医大亲子鉴定中心具备司法鉴定机构资质, 趁着派出所还没下班, 他们直接拿结果去上户口。


    这个点, 户籍办理那边很少人排队, 赵单识拿身份证、户口本、亲子鉴定证明,又交了社会抚养费,工作人员利落地核对完资料后,抬头看着赵单识再次确认道:“孩子叫黎宁熙?黎明的黎, 安宁的宁,熙熙攘攘的熙。”


    赵单识确认, “是,麻烦您。”


    工作人员看兜兜一眼,笑道:“你家小宝宝真可爱。”


    兜兜对上她的眼睛, 咯咯地笑开了, 舞动着手脚想去跟她玩。


    工作人员轻轻握了握他的小手, 然后笑着收回目光继续录入信息,兜兜眼睛一直随着她转。


    不出十分钟,兜兜的户口办好了,赵单识手中的户口本上,他信息的后一页已经录成了兜兜的信息,与户主关系后面打下了小小的“父子”二字。


    自此,无论在血缘还是法律上, 他与兜兜都密不可分。


    赵单识摩挲着了下那页, 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这一天的糟心在此刻总算被抹平, 那丝不甘也早已消失无踪。


    临告别前,工作人员看看赵单识又看看黎凭,笑着点头跟他们告别,“祝福你们。”


    黎凭接过兜兜,赵单识真诚地对工作人员笑道:“谢谢。”


    两人走出派出所,黎凭将兜兜放回提篮里,推着他往前走,侧过脸问赵单识,“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赵单识道:“我们晚上吃清淡一点吧。”


    两人打算绕去某家土菜馆吃粥底火锅,路上黎凭接到陈毓雪电话。


    黎凭看了眼后座的赵单识与孩子,带上耳机,接通电话。


    陈毓雪透过电话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阿凭,晚上回来吃饭吧?”


    “不了,妈,我约了其他人。”


    “赵先生吧?要么你们一起来?”陈毓雪试探道:“你爸说话没轻没重,正好请他过来向他道个歉?”


    黎凭顿了一下,道:“下次吧,现在不合适。”


    “也行。”陈毓雪没勉强,交代他,“你要是不回来吃饭,就吃完饭回来一趟,我们聊聊。”


    黎凭答应。


    赵单识看着他的侧脸,道:“师兄,你要有事就先去忙,我带兜兜回去叫点粥上去吃也行。”


    黎凭没同意,“吃完饭再去办事。”


    两人吃完晚饭,黎凭将赵单识和兜兜送回酒店安顿好,这才开车回老宅。


    老宅吃饭早,黎凭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饭了。


    黎凭进到院子里,秦姨正浇花,见他回来,给他递个眼神,低声道:“阿凭,刚刚先生和夫人吵了一架,你进去时机敏点。”


    黎凭颔首,“我知道了,谢谢秦姨。”


    秦姨见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面,目露担忧,想了想,秦姨从另一边悄悄回自己房间去了。


    估计等会还有架要吵,主家的事她不好多听。


    黎凭走进去,陈毓雪眼尖看到了他,招手叫他过去。


    黎遂纶和黎升都在沙发上坐着,黎升的妻子柳沛丝带着两个孩子避上楼去了。


    一屋子人脸色都不太好。


    黎凭走到沙发前,叫了声:“爸、妈。”


    黎遂纶冷哼一声,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陈毓雪拉着黎凭,“外面冷不冷?”


    “不冷。”黎凭手长脚长地坐在沙发上,切入正题,“妈,我打算辞去集团内的职务,先去外面闯荡一两年。”


    他话音未落,黎遂纶阴阳怪气,“闯荡?我看你是和那姓赵的浪荡吧?”


    陈毓雪柳眉倒竖,“你管你自己儿子就行,又扯人小赵干嘛?”


    黎遂纶闭上嘴,显然在刚一轮的吵架中陷入下风。


    陈毓雪转向黎凭,“阿凭,你跟我说,你和小赵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一起了?”


    黎凭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确实喜欢他。”


    “既然都还没在一起,那就算了吧。”陈毓雪沉默一会,柔声劝道:“你爸话糙理不糙,你和小赵先生确实不合适。他那性子,看起来挺认真,这条路不好走,你没打算和人过一辈子,就别去耽误他。”


    黎凭认真看着他妈,“要是我想和他在一起呢?”


    陈毓雪苦口婆心,“能说说为什么一定是他吗?你以前也不是没欣赏过女孩,换个人喜欢不行?”


    “喜欢就喜欢,哪有为什么?”黎凭道:“我活了这么大,只对他一个人动过心,估计未来也不会有其他人。”


    “那他什么意思,他要真为你着想,会让你跟着去乡下当农民?”


    黎凭反问:“当农民有什么不好?我上次拿拿回来的菜就是他种的,你们不也吃得很开心?”


    黎遂纶忍不住了,“你有能力带领一个集团再创新高,偏要去地里刨食,你什么毛病?”


    黎凭忍不住皱眉看向他爸。


    黎升简直想扶额,他爸这嘴太损了。


    陈毓雪道:“以种菜为兴趣和以种菜为生完全不是一回事,你要是跟着那位小赵先生去乡下,忙忙碌碌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赚的钱还不如你现在一顿饭钱,你受得了?”


    “我就算去种菜,其他技能也不会荒废。”


    陈毓雪和黎遂纶对视一眼,陈毓雪问:“你真要跟着那位小赵先生去?”


    黎凭沉默点头。


    陈毓雪眼眶发红,“哪怕我们全家都不同意,你只能选一边,你也选那位小赵先生?”


    黎凭发急,他沉声问:“为什么不能兼容?仅仅因为单识是男性?如果要孩子,我们这种情况也并不困难。您让我结婚生子,不就希望我身边能有个人陪伴我,让我不至于孤单么?”


    “这不一样!”


    “你告诉我,哪不一样?!别人的看法不一样?”


    黎遂纶粗声粗气,“就姓赵的那条件,他是女人我也不同意?”


    黎凭定定看着他爸,“单识什么条件?论智力,他跟我同校,名校毕业。论毅力,他上学每年都拿奖学金,自理学费和生活费。论长相,他身高接近一米八,眉清目秀,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论孝顺,他放弃大城市的工作回乡下陪独居的爷爷生活。您不满意他什么条件?”


    黎遂纶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毓雪眼眸含泪,哽咽道:“任何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你执意去追求一位男性恋人,也不支持,如果你真铁了心和他在一起,我们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黎凭深深看他妈妈一眼,满嘴苦涩地答应了下来,“好。”


    略坐了一会,他就告别父母回去了。


    赵单识还没睡,见他回来,才爬上床。


    黎凭草草洗完澡,去看过睡着的兜兜后才过来躺在赵单识身边。


    赵单识侧过脸看着他,“师兄,你跟家里讨论得怎么样了?”


    黎凭眼睛对上他的,“我做你合伙人怎么样?”


    赵单识一听就知道他们家已达成共识,便沉默点头,“行。”


    黎凭告诉他,“我家暂时同意我辞职,也不反对我去你那边。”


    赵单识诧异,“那么简单,你父母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黎凭笑了笑。


    赵单识立刻知道他只是报喜不报忧。


    “师兄。”赵单识迟疑一下,“你跟家里是不是大吵了一架?”


    “没有。”


    “你……”赵单识想问,如果你以后再回想起来,会不会后悔?话刚出口,他便觉这样没意思,于是又将话咽了回去。


    “嗯?”


    “没什么,师兄,我们快睡吧。”赵单识牵起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到脖子底下。


    黎凭平躺回去。


    接下来几天,黎凭早出晚归,忙着与同事交接公司事宜。


    赵单识带着兜兜闲逛,兜兜喜欢户外活动,每天都笑眯眯。


    等黎凭交接完,两人开车回村里,打算彻底安顿下来。


    老爷子见到他们,一直吊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了肚,他热情地迎赵单识和黎凭进去,“户口办下来了没有?”


    “办好了。”赵单识从包里拿出户口本给老爷子看,老爷子不逗黎凭怀里的兜兜,赶紧伸手接过来。


    户口本拿得老远,老爷子眯着眼睛一行一行看,仔细看清楚后笑眯眯地把户口本还给赵单识,“那就好。”


    赵单识这次回来,特地给黎凭收拾出了客房。


    被子床单都由老爷子这几天洗晒好,赵单识亲自给他铺好被子。


    黎凭站在房间里看他,也没说什么。


    赵单识这次带着兜兜和黎凭回来,很是在村子里引起了一片风言风语。他跟村子里的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听到了也不大在意,倒是勺子哥几个相熟的人家愤愤不平。


    赵单识不管村里在说什么,他和黎凭规划今年要种的菜,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他年后种的菜还有一批没处理完,都一样的菜地,别人家也种菜,不过哪家的菜都没他的菜好,他的菜长得绿油油,根茎又粗又大,看着就十分喜人。


    不仅外表,他家菜的口味也非常好,远非一般同品种的菜能比。


    这天早上,赵单识把兜兜背在胸前,正在巡视菜地,碰到牙子妹也在,牙子妹老远就跟他热情打招呼:“单识,带着儿子来巡地呀?”


    “嗯,婶子你来摘菜?”


    “没,刚往菜地里堆了点肥。”牙子妹挑着担子上前来,眉眼都是笑意,显得十分慈祥,她问:“孩子满月了吧,叫什么名?”


    “大名叫黎宁熙,小名兜兜。”提起兜兜,赵单识父爱爆棚,他小心掀开前包被,露出兜兜胖乎乎的小脸给牙子妹看。


    他们这里天气冷,哪怕已经春天,也不每天都天朗气清。偶尔阴雨天,还会刮北风,带来一阵阵冷意。


    哪怕已经把兜兜包得严严实实,又擦过保湿霜,赵单识还是怕冻伤兜兜的小脸,每天带他出来都非常小心。


    牙子妹一看兜兜,立刻小声惊呼出声,“啊哟,这孩子长得真好!我见过这么多小孩,还没有谁家的小孩有你家兜兜精致,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孩。”赵单识小心地给兜兜包上包被,只留他两只眼睛和小鼻子小嘴巴,心里乐得不成,笑道:“刚出生的时候皮肤特别红,现在才变白了。”


    “小孩都这样,你家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牙子妹还是忍不住感慨,“我看兜兜随了你。”


    赵单识忍不住笑,“不少人都说兜兜像我。”


    “确实像。”牙子妹寒暄完切入正题,“单识,你家这菜种得真好,那些种子是不是你特地从外面带来的菜种啊?”


    赵单识有心引导村人往这个方向想,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牙子妹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些菜留种的话,能不能也给我点菜种,我出钱买。”


    牙子妹丈夫五十多就去世了,儿子在外面打工,常年没有音讯,她就靠种点菜谋生。


    她不算灵巧,种的菜也一般,有时候挑一担菜出去,还得挑半担菜回来,日子过的很是清贫,赚的钱也就勉强够生活。


    赵单识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他种的这些菜主要不是靠种子,而是靠肥料。


    这是他一个秘密,他也不好跟牙子妹说,只好道:“我试试,我没留过种,也不知道能留出来的种子能不能用。”


    他们这地方种菜多半得上集市上买人大公司培植好的种子,自己留种蔬菜的品质容易不稳定,有些菜种子太老,种出来还发苦。


    牙子妹感激地笑道:“没事没事,你到时候给我,我自己来看看能不能用,谢谢你啊!”


    天气冷,赵单识也不好带孩子在外面瞎逛,他在地里巡视了一圈,对地里剩下的菜,心里大概有个数就回去了。


    他到家的时候,黎凭刚起床不久,见到赵单识带着一身冷气从外面走来,他赶忙过来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兜兜这个小坏蛋醒得早,把我也吵醒了,没什么事,我干脆去地里看看。”赵单识朝他一笑,“师兄,我们吃完早饭开始规划今年要种的东西吧,等会我带你去田里看看。”


    赵单识边说话边把手搓搓,又把掌心贴在脖子上,等手暖和过来了,才去拆身上的背带,把兜兜放下来。


    他一动兜兜就醒了,看到爸爸近在眼前的俊颜,兜兜露出无声的笑容,啊啊地张着小手要去抓赵单识的手指。


    赵单识一手抱着他,一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逗他玩。


    黎凭走过来,顺手接过兜兜,抱在怀里掂了掂,“好,我们等会一起去看看。”


    兜兜见黎凭跟他玩,细小的哈哈声从嘴里冒出来,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黎凭禁不住亲了他的小脸蛋一下。


    第29章 池塘


    赵单识家的田并不多, 一共七亩多, 还多分分散散, 三亩近溪, 两亩八分临着山脚, 还有一亩多在山上,是赵家以前开出来的梯田。


    这么多年,梯田早耕熟了,肥力还不错。


    赵单识带着黎凭去看一圈, “师兄,我感觉我们的地还少了些, 我想再多租几亩,凑够十五亩。”


    留在乡里种田的青壮,少说也要种二三十亩。赵单识想着他和黎凭都是生手, 还要带兜兜, 不敢多种。十多亩就差不多了, 要是忙不过来,还可以及时请人。


    黎凭没意见,“看中哪片田了?”


    “就那片,”赵单识伸手指远方那一连片的地给他看,“最好跟我们的田连在一起,我还得跟爷爷去村里问问,不知道人家肯不肯租。”


    看完地, 赵单识和黎凭并肩往家里走, 边说自己的计划, “这半年蔬菜我主要想种青瓜、豆角、茄子、辣椒,番薯和空心菜,粮食的话就玉米、大豆和番薯,水果种草莓和西瓜,除大豆和番薯外,其他种个六七分田就行。我现在还不太找得到销售渠道,要是种多了,可能卖不出去。”


    其实真卖不出也不大要紧,还有守望号包圆。不过如果卖给守望号,赵单识就拿不到钱,存款只出不进,以后怕会越来越少。


    黎凭问:“这些东西大多春播,会不会来不及?”


    “要来不及,就请人帮把手。”赵单识对黎凭笑了笑,“这两个月肯定会很累,兜兜那里恐怕得让爷爷多费心。”


    黎凭倒不介意累,只是怕赵单识收不回本。


    对此赵单识不担心,“没事,这批蔬菜水果我主要走高档路线,亏肯定不会亏,只是看赚多少。”


    两人专门为他们种的这些东西做了个报表出来,一一列举他们要种的作物情况:需水的种哪,怕涝的种哪,那些需要沃土,那些沙地种最好……林林总总,请教老爷子,且上网查了相关资料后列得清清楚楚。


    他们还将每样作物播种施肥等时间给列了出来,免得真忙起来顾头不顾尾。


    老爷子在旁边看稀奇,“你们这文化人种地还真不一样,连那天收都预计好了。”


    “我们也就大概算了一下,免得真到时候什么都没准备,乱了手脚。”赵单识朝老爷子笑了笑,“爷爷,您不是会看青么?到时候您帮忙预计一下我们种的东西什么时候收,我们再对照表格修改。”


    老爷子大致看了眼他们列的表,道:“你这蔬菜就列得不对,这个菜有些长得早,比如这青瓜,用不着三个月,两个半月陆陆续续就有得收了。西瓜也是这样,肥料足,八十天就能吃上瓜。”


    赵单识按照老爷子的指点,一一在后面添上备注。


    兜兜醒了,自己挥舞着手脚完提篮上挂着的摇铃,赵单识忙过去查看他的尿布,又给他冲奶粉。


    老爷子问:“黎凭呢?”


    “他请犁田佬犁田去了。”


    现在已经准备春播,犁田佬很受欢迎,黎凭一早就跟着勺子哥去请人了。


    老爷子没再问,赵单识想起来,“爷爷,我们想租的那几亩地怎么样了,人松口了吗?”


    “还没有答复,我看老灰家应当不会租给我们,他去年孙子刚出生,今年说不定要多种点地养孙子,我问了两次他都不肯应声。”


    赵单识有些遗憾,“那算了,我们租别家的地也一样。爷爷,您帮忙抓紧问问吧,不然怕不太来得及。”


    “行,我抓紧。”老爷子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他们唠嗑唠嗑。”


    种地少不了肥料,赵单识和黎凭已经查好资料,又咨询过老爷子,今年的肥料得提前买好,种地之前就得施一轮基肥。


    赵单识和黎凭商量后打算化肥和农家肥混着来,化肥主要用氮肥、磷肥、钾肥、镁肥、硼肥和锌肥,农家肥则是草木灰和动物粪肥。


    赵单识在村子里养猪的人家买了两车猪粪肥一车牛粪,和老爷子一起把这些粪肥跟稻草拌匀发酵,过一段时间就能用。


    除这些肥料外,还得结合守望号特供的肥料和灵泉水,一起给各种植物追肥。


    在这个过程中,守望号给了不少建议。


    守望号的扫描功能乃种田利器,赵单识种的蔬菜缺什么,有什么问题,守望号基本能扫描出来,不必赵单识去请教专家。有守望号在,种的作物有什么问题,他们直接对症下药就行。


    赵单识和黎凭定下来后,开始按计划干活。


    他们最先处理草莓,草莓种子需要浸泡冷水后搁冰箱低温保存,度过休眠期。玉米没那么早,得先把茄子、辣椒等瓜果种下去。


    种田极累,两个人忙不过来,赵单识还请村里几人来帮把手,把东西全种下去。


    三月末的时候,牙子妹卖完菜回来,抓了一批鸡仔,她抓的也不多,一也就三十来只。


    赵单识这才想起来还可以养鸡,他们这里的土鸡卖得贵,一斤能卖十五块钱到十八块钱,要是能养上七八十只鸡,散养一年基本就成了,到时候卖掉又是一大笔钱。


    养鸡并不太麻烦,赵单识他们屋后那山,就是村里分给老爷子的山林。赵单识打算在山里用篱笆围出来一块空地,以后就在那里养鸡,散养的话,他每天去喂一些稻谷之类的东西就可以齐活了。


    鸡比鸭老实,一般不会乱跑,只要在这里,养习惯了它们就会一直待在那里,不遇到小偷的话基本没问题。


    小偷也可能会遇到,不过赵单识也不担心,就算遇到小偷也得等差不多长成了再说,刚养三个月的小鸡,那么点大,谁都不屑于来偷。


    再说他们家还有一条很凶的大狼狗大黑,到时候有大黑看着,贼应该不敢靠近这块。


    既然养了鸡,赵单识原本还有点想养猪,养猪也不怎么麻烦,只要每天给足饲料就行。


    他们这里人人都会种水稻,然后米是自己说送去镇碾米,碾完米有谷糠,谷糠也不贵,赵单识打听过了,一百斤谷糠四十块钱,到时候去河里捞点水草,去田里打点猪菜,平时的菜叶子也留着当饲料,轻轻松松应该养下来。


    正好养猪有猪粪,他们种菜需要肥料,这批猪粪发酵出来自己用就足够了,也省的污染环境。


    老爷子听了赵单识的计划不同意,“一天两天是不累,三天五天也能不累?要是长期这样子下来,你和黎凭又要带孩子又要顾菜地,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垮怎么办?”


    老爷子态度太坚决,赵单识想了想,最终道:“那我不种菜,我养点鱼呗。村口那口大塘谁家的?不知道租不租,要是租的话问问能不能租给我养鱼。”


    “村长家的,他应该不租,他们家都养了鱼,养了那么多年了,现在也还在养着,你要是想养鱼,我们自己挖口塘。”


    赵单识想了想,觉得自己养鱼划算一点。


    他们村里人已经很少了,大部分人都迁了户口出去,这些田地就荒在那里,村里的用地就变得非常宽裕。赵单识觉得把申请打上去,上面应该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赵单识和黎凭干脆请村长吃了一顿饭,探听探听他的口风。


    赵单识的户口不在这里,但是老爷子的户口在,他家要用挖池塘村长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先让赵单识走程序,写个书面申请过来,他会把这个申请递上去上面。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内就能批下来。


    他们村长跟他们是同一个祖宗,也姓赵,叫赵华勇,一吃饭,听赵单识说起这事,嘴里带了些劝告,“你真要留在家里务农啊?现在挖口池塘可不便宜,没有两三千块钱弄不来。你要是只种一两年地。不如租一口池塘,能大大节约成本。“


    赵单识笑了笑,“我还是挖一口吧,就算我以后不留在家里种田了。我爷爷不是还在?留给他养点鱼,我们自家吃就行。”


    “那你池塘打算弄多大的呀?”


    “就弄个两亩多的,也不用太深,半米到一米就行。”


    赵单识连在哪里挖池塘都想好了,他们后山就有块平点的地。


    以前生活条件不好的时候老爷子他们在那块地上还开过荒,奈何那块地实在太贫瘠了,连番薯都种不出。


    地多了之后,赵家又把这快递给丢荒了,赵单识见这块地离山泉不远,用来种东西可能不方便,但是挖口池塘挺好的。


    老爷子担心山上的水可能冷了一点,水冷的话鱼长得不够快,别人要是养一年他得养两年,最后也没什么挣头。


    赵单识倒是不在意这种东西。虽然养的有点久,但是山塘养出来的鱼味道好啊,照样能卖上大价钱。再换句话来说,哪怕最终养鱼养不出什么成果,他把这口塘用来养鸭子也成,到时候塘泥用来肥田,鸭子养成一卖也是一笔收入。


    养鸭子也不算麻烦,只要注意防盗,然后每日三餐去喂一喂就行了。


    村长没意见,赵单识谢过他,然后去百度搜索了一份相关申请,认真地写了一份。


    第30章 笑意


    三月春耕忙, 赵单识和黎凭忙着育种收拾田野。


    挖池塘得经过重重审批, 赵单识一时半会拿不到许可, 暂时将这事放一边。


    他们现在种着的地只有十三亩八分, 赵单识想种十五亩地的计划因没租到心仪的田而破产。他也没有一定要种够十五亩的执念, 十三亩八分已足够他俩发挥,干脆就不多打听了。


    赵单识和黎凭不善种田,这十多亩地几乎每天都请了人过来帮忙,工钱一天八十。请人帮忙种菜, 在他们乡下需要管午饭,一般一个肉菜两个素菜, 厚道点的两肉两素。


    有些乡人原本听说赵单识家的菜好吃还不以为然,都一样的菜,他家好吃到哪里去, 结果这么一管饭, 差距立即就对比出来了。


    “单识, 怎么你们家的萝卜这么好吃?又清又甜!”说这话,那大娘忍不住又夹了一块,“你家这萝卜真是太好吃了,水当当的,我家种的早就空心了。”


    赵单识笑笑:“我家种得晚,现在还没开花。”


    牙子妹也感慨,“不止种的晚, 你家的萝卜就是比人甜软一些, 萝卜味特别足。”


    今天中午赵单识家吃萝卜炖猪脚、番茄炒蛋、炒菜心和酸菜, 每一道味道都特下饭。尤其萝卜,又甜又软,吸饱了肉汁却比肉爽口,不带腻味,一口下去,连嚼都不用嚼,抿一口,连肉带汁全吞下肚去。


    赵单识听着他们夸赞,没再接话。他家萝卜确实好吃,那是花生物能从守望号里换了灵肥种出来的,别个也没处学。


    他家饭好吃,别家要是忙完了地里的事,都乐意过来帮帮手,挣几个钱,顺便换个饭吃。


    眼看着他们回来也近一个月,赵单识和黎凭累死累活,又请了不少人,总算把十多亩地种完。


    等彻底种完这天,赵单识忍不住抹着汗对黎凭笑,“怎么样,师兄,干农活辛苦的吧?”


    黎凭看他清凌凌的双眼,颔首:“还成。”


    经过一个月高强度劳动,黎凭的腹肌保持得十分完美,整个人挺拔又干爽,在乡村中几乎能成为一道风景。


    赵单识笑,“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可以考虑干点其他的了。”


    黎凭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有话说,“你想干点什么?”


    赵单识摸摸鼻子,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师兄,先前我不是有个网红计划么?现在空一点了,我想请个摄影师来拍视频。”


    请个摄影师不算贵,这种按次拍赵单识咬咬牙也能承受得起,只是人摄影师来了肯定要解决食宿问题,有个外人来家里住,赵单识得先跟黎凭商量。


    黎凭沉吟,“你对拍摄的要求高么?”


    赵单识以为他有人选,连忙摇头,“不高,能拍能剪辑就行,最好自带器材。要是实在不行,我自己剪辑,摄影师只要帮忙把片子拍好。师兄,你有人选?”


    “有。”黎凭瞟他一眼,修长干净的手指往内一指,露出点笑意,“区区不才,也可以试试。”


    赵单识一拍脑袋,双眼看向他,“我想起来了,师兄你参加过摄影协会。你器材还在么?”


    “有些还能用,有些得另外买。”黎凭问:“你想什么时候拍?”


    “就这个星期?其实也不太着急,早几天晚几天都没事。”赵单识想了想,“第一次视频我想做春卷,山上的野菜发出来了,蘑菇也有一些,春笋更是早就能挖了,我去买点肉,我们做春卷吃。”


    黎凭没意见,“我看行。”


    黎凭没有拍过类似的片子,他看过别人拍,也不算完全没有经验。


    这种片子对摄影师的要求不算高,只要拍清晰了,后期剪辑一剪辑,配上不错的音乐,视频就会很有看头。


    黎凭对赵单识容貌挺有信心,在这个看脸时代,光凭他那张脸就可以圈不少粉。


    为拍视频,黎凭上网买了一些器材。摄像机最先到,黎凭闲了会随便拍几个镜头找手感。


    他们刚回来时种的小青菜半个月就长出了尺许高的嫩苗,赵单识挺注意防虫,长出来的青菜基本没虫洞,两垄小青菜又嫩又青,整整齐齐,在春风中随风轻动。


    黎凭看这菜喜人,没少把它们当素材。


    赵单识特地摘了一把回家炒,只放荤油轻盐,大火一炒熟就上桌。


    这菜的味道别提多好,赵单识好多年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小青菜,青菜又甜又嫩,爽口无渣,毫不客气的说,他能从这批小青菜中吃到春天的味道。


    老爷子也感慨,“这青菜长得真好,比去年下半年种的还好一些,菜味很重,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怪味。”


    “您多吃点。”赵单识给老爷子夹了一筷子菜,想到黎凭功高劳苦,便也给他夹了一筷子,引得黎凭冲他露出一个灿笑。


    “嫩青菜就那么几天,要是老了,这青菜就不像现在这么清甜,价格肯定要低一些,蕴蕴你要是卖的话,赶紧卖掉。”


    经老爷子这么一提醒,赵单识赶紧先拔一些出来,用顺丰快递发给冉远遥,里面还特地放了邵季同的份,别的不说,兜兜没出生前没少麻烦他帮忙做检查。


    剩下的菜不多,赵单识还没想好要卖去哪里,结果村人听到消息,立即赶来,你一斤我一斤,连价都没还,就买得七七八八。其他村的人也过来买,赵单识家的菜还没送到镇上,就被一抢而空。


    赵单识哭笑不得,他转回来,他家青菜六块钱一斤,总共两千多快钱,正好放到黎凭那边添置摄影器材。


    大部分器材已经到位,视频可以拍摄。黎凭和赵单识简单写了个拍摄计划,打算马上就拍。


    这天一大早赵单识就醒了,他起来洗脸刷牙,特地换了一身衣服。


    现在温度升上来了,早晚却还是有点冷,他穿一身羊绒衣,牛仔裤,外面罩着一件大衣,显得他身高腿长,看着像是拍偶像剧,而不是上山摘野菜。


    时间还早,外面天还没亮,他打开灯,开水做早饭。


    黎凭也起来跟着他拍,这些素材不一定用得到,不过得多攒一些,后期要是没有内容,可放这些东西放进去。


    黎凭看过不少资料,对现在的媒体有所了解,他拍的时候刻意没去拍赵单识正脸,只是拍个意境。


    哪怕赵单识已经决定做自媒体这条路,黎凭还是不太乐意跟广大人民群众分享他的清俊。


    早上六点多钟,赵单识做好早饭,喊老爷子出来吃饭。


    为了保护兜兜,兜兜不出镜,提篮被搬出来放在旁边,吃早饭的就他跟老爷子两个。


    灯光下,他跟老爷子吃早饭的镜头显得十分温馨。


    赵单识忙了半早上,吃完早饭,黎凭收拾好机器,赵单识赶忙从锅里面拿早饭出来,“师兄,你快吃早饭。饿了吧?”


    黎凭小心放好器械,“还行,感觉怎么样?”


    视频中赵单识表现得还挺沉稳。


    赵单识却摇摇头,他想去看拍下来的画面,“我感觉我动作很僵,师兄,你觉得呢?”


    “看不大出来你动作僵,不过你似乎确实有点紧张。”


    赵单识深吸口气,“我尽量平复心情,要是在不行,我们明天再拍一次?”


    黎凭含笑应下,赵单识这才去看兜兜。


    时间还早,兜兜还没醒,小胸脯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赵单识摸摸他脸蛋,又捂暖手,伸手去睡袋里摸他的身子,看温度高不高,有没有尿尿,感觉到一切都好之后他低下头亲了亲兜兜。


    这个场面实在温馨,哪怕兜兜说好不出镜,黎凭还是忍不住拿相机拍下来,抓拍到这精彩的一瞬。


    早饭后赵单识背上背篓准备上山,黎凭拿上器械跟在他屁股后面拍。


    赵单识咬着牙,在镜头之下,他觉得走路都没办法走了,好在没一会儿他就忘了身后有镜头的存在,动作总算比较流畅。


    第一次拍视频,为了确保成功,赵单识特地提前上山踩过点。


    山上哪个角落有野菜,哪个角落有春笋,哪里的蘑菇已经发了出来,他一清二楚上了,上了山他也不用东奔西逛,只朝目的地赶去就行。


    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田里忙活,见到赵单识和黎凭这副模样,众人纷纷跟他们打招呼,问他们去哪里。


    赵单识如实回答,别人看黎凭拿摄影机跟在他背后拍,都觉得很新奇。


    “单识,你这是要演戏呀?”


    赵单识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就拍个视频发到网上去,到时候宣传宣传我家的菜,免得卖不出去。”


    “你家的菜那么好吃,怎么可能卖不出去?你放心,等你菜种出来,别人我不说,我肯定上你家买点尝尝。”


    赵单识笑道,“那可就先谢谢您了,等我家菜种出来,我先送您尝尝。”


    “哎,那感情好,你记得啊。”


    他们闲聊的内容暂时不能收进视频里,黎凭干脆关了机器听他们聊天。


    聊了一会儿,赵单识看看天空,太阳已升起,赶忙道:“胡叔,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上山一趟,回头再聊啊。”


    那人也不拦他,挥挥手,“赶紧去吧,别耽误了你做正事。你视频拍出来告诉我们,我们也看看。”


    “哎!”赵单识爽快答应,“您要想看的话,到时我告诉您我发哪里去了。”


    现在太阳刚升起来,山上云雾濛濛,视频拍出来十分漂亮。


    赵单识矫健的身姿在山路上穿行,活似一头敏捷的小鹿。


    哪里有菜他一清二楚,他直奔目的地,没一会儿,他背筐的筐底已经堆满了。


    黎凭在镜头后面追逐赵单识的身影,眼底带着深深的笑意与柔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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