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春寒料峭。
温如雪望着细密似帘的雨幕,便知道自己的游玩计划泡了汤,他心下叹息一声,眉眼间是散不去的愁绪。
侍女春桃见他如此,心尖尖也跟着颤了起来。她家的小姐哪哪都好——人长得像个天仙、性子也好,唯一不好处就是身子骨太弱,把药当饭吃,又受不得风雨。
也幸好温家是名门望族,娇养得起。
春桃每每看到自家小姐落寞神情,便怨怪老天爷,怎就给了小姐这样一副病恹恹的身子,连门都出不得。
不然以小姐的容貌,哪轮得到别人来冠“第一美人”之称。
春桃痴痴地看着温如雪,想着法地转移温如雪注意,哄对方开心。
无他,饶谁见一位绝世佳人愁眉不展,都会使出浑身解数使得对方一展笑颜,更别说这还是自家的。
她知道温如雪对对那些话本故事感兴趣,尤其是那江湖浪客,她便挑了几件近期的传闻说给温如雪听。
温如雪倒是没春桃想的那么愁。
他在思考。
温如雪两世为人,第一世是根正苗红的准大学生,可惜刚高考完就突发意外两眼一闭驾鹤西去了;第二世投胎到历朝的金陵温家,当了人家的幺子。
就是早产体弱兼之大师批命他扮了近18年女孩。
当时他还觉得封建迷信,换回男装偷跑出去几次,次次大病,有次差点直接见了玉帝如来佛。
温如雪老实了。
此后,他无病无灾地活到了17岁,还有一个月是他十八生辰,就可以恢复身份了。
温如雪还挺庆幸的——随着他年岁渐长,媒婆三天一小来,五天一大来,要真是个女孩儿,他估摸着自己十四五岁就嫁人了。
春桃不知道自家小姐——或者说是少爷—心中的盘算,她只是讲,讲这个山庄那个帮派,讲比武讲恩仇。
紧接着她话一转,含糊又带着愤怒地说:“小姐!最近外面也不太安全。”
她的语调因为愤怒变得尖锐,刺了温如雪耳朵一下。他回过神来,看向愤恨不已的春桃。
春桃一贯是个心大性子,即使生气也不曾这般过。见她这样,温如雪不由得出声询问:“什么事让你这样生气?”
“王家的三小姐上吊了。”她扔下这样一句话。
王家三小姐是个耳熟的名字。温如雪虽然因着真实性别独来独往、无什么“闺中密友”,却也认过人、参加过几次女宴。
听到“熟人”遭遇,温如雪一下清醒过来了,睁着那双清澈忧郁的眼睛看着春桃,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她缓了一会儿,继续说:“据说是遇上了采花贼……”她含糊了一下,“不过被救回来了,之后还不好说。”
“那可恨的采花贼还没有抓住,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金陵。”她说,“总之,这几日小姐千万要小心。”
“采花贼?”温如雪第一次听到这玩意儿,他还以为这东西和那些江湖人一样,只存在于春桃讲的故事里。
他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入耳的多还是过时消息,一直对这里江湖没多少了解。他一直以为是水浒里绿林好汉的那种。
春桃点头:“对,好像还是个很有名的采花贼,好像是叫雄娘子。”
不认识。
温如雪叹了一声:“可怜人。”
温如雪问:“没人管这事吗?”
这雄娘子有名,又是个祸害。按理说是个效果非常好的除魔卫道、提高声望的一次性道具。
“有!”春桃倒豆子一样将自己听得到消息说出来,“据说惊动了神水宫宫主,她要亲自去捉那贼人……”
神水宫他是知道的,一个全是女子组成的门派,宫主更是具有传奇色彩。
一位无名无派、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江湖上横空出世,凭借一身不俗的武力和奇异功法闯荡出不小的名声,接着又去建立专门收留女子的门派,如今更是有了一种名为“天一神水”的剧毒之物。
不得不说,有人比穿越的他活得像爽文;而他本人,活得像**文,还是**武侠文。
因为他喜欢男的(。)
在这古代,还是个风流武侠版,逆版本的他就不指望能谈一个了。
他贵有自知之明,即使做过“主角”、“天命之子”的梦,和很快掐灭了。
当条胸无大志的咸鱼也挺好的,他家钱也够花。
温如雪的咸鱼心态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她若是想得开,神水宫也是条出路。”温如雪轻声说。
神水宫会收留被辜负的女子,里面应当有许多与王三小姐同病相怜之人,她去那能得一条生路。
“但愿吧。”春桃不再继续这个压抑的话题,说,“小姐,你放心,老爷今天找了不少江湖人来,肯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温如雪:“……”爹,女儿养成计划玩的也太投入了,连孩子的真实性别都忘了。
“怪不得前头这么吵闹。”温如雪站起身来,浓密睫羽轻扇,乌黑的眼睛注视着春桃,“我们去偷偷看一眼。”
他还没见过江湖人呢。
“远远的,不会被发现的。”
男扮女装久了,连说话几分娇俏,尤其是撒娇的时候,带着黏腻的甜味。
春桃拿温如雪最没办法,只答应下来,但仍是觉得见那些人是脏了自家小姐的眼。
是的,春桃是个温如雪脑,觉得温如雪最好,做的都对,谁都配不上他。
温如雪只希望对方在自己变男人的时候不要太伤心。
温家虽然不涉江湖事,但不代表请不来江湖人。
温家有的是钱。
大堂里坐了六个人,四男两女,武器不离身,很有大侠的风范。
每个人一脸严肃,聊起来也很矜持。
一人余光瞥向门口,见迎面走来一中年人,身负一剑,惊呼,“独孤一鹤!温家竟是连独孤前辈都请来了。”
虽同为江湖中人,他们比这独孤一鹤却要差很多。
独孤一鹤于拜入峨嵋门下数十载,刀法剑法皆是一绝,在江湖上极有威望,同时得峨嵋众人信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峨嵋派掌门。
“温家当真是大手笔。”
“独孤前辈为人高义,说不定是恰巧路过此地,听到有采花贼作恶才留下来的。”
“如此也是合理。”
实际上,独孤一鹤确实是为这笔银子来的。峨嵋是名门正派不假,但名门正派又不是成仙了,门下那么多张嘴,都是要花银子的。
温家这次赏金丰厚,名头也正,这银子拿的,名声也拿的,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来了。
独孤一鹤进了门,在座的六人纷纷起身,迎上去同他寒暄,报了家门,顺便再痛骂一下采花贼,统一了战线。
这可是独孤一鹤,在他前面留个名准没错。
这时又来了两个人,都是是否英俊的年轻男人,一名穿着墨绿的衣袍,乌色的发如海藻般散在两肩,凤目狭长,鼻梁挺拔,一双薄唇似笑非笑;另一名一身白衣,衣上暗绣繁复,眉眼俊秀,透着一股少年人的朝气。
总之,两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富贵公子哥,与“江湖”二字不沾边。
稍年轻的那位走到人前,生疏地抱了个拳,说道:“诸位来此处,想必已经知晓温某的要求了。”
“近期采花贼在金陵肆虐,至今已经害了七八个无辜女子,为了我家小妹的安全,特请几位过来,护她周全;当然,若是能杀了那淫贼,更是再好不过。”
“当然也不是无期限,最迟不过一月,若是想要提前离开温某也不会阻拦。但只要留一天,温某便会给一天的银两。”
温霜重念完这一大段台词,面上一副沉稳样,实则人都快起飞了。他在心里给自己树了个大拇指,觉得自己发挥是真不错。
不过他内心再怎么飘,表现得都很沉稳。他沉稳地介绍了与自己同来的合作伙伴王老板,沉稳地和独孤一鹤打招呼,沉稳地为这些人安排住处。
最后得了人家一顿恭维。
“原来是二哥。”温如雪远远看着温霜重抠衣袖的小动作,就知道这家伙又飘得找不着北了,“怪不得弄这么大动静。”
他就说他爹做不出这种事来,也就二哥,既不知道“妹妹”实际是弟弟,又性子跳脱,还向往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江湖。
“爹爹呢?”温如雪问。
春桃:“听下人说是昨晚急匆匆走了,也不知去向。”
那怪不得了,大哥不在,爹又急匆匆走了,家中少了当家人,可不就是猴子当了大王。
温如雪看着温霜重满身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也不管了:“算了,二哥一直向往江湖,之前是被爹爹压着,现在得了机会就让他有点参与感吧。”左不过是雇佣保镖,应该弄不出什么人命来。
“走吧。”
这些“江湖人”也没什么好看的,一个鼻子两个眼,现在也不能出面,让人家来一个武术表演。
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比武环节呢。
温如雪抬步便走,细密的雨丝绕在他的周身,借着缠绵的风轻巧地亲了亲他的脸颊。接着,他脚步顿住,目光落在树下的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面庞坚毅,气质厚重,穿着一身白衣,身上却未沾一滴雨水,只站在那就让人感觉身前一座巍峨的高山。
温如雪不知道这人何时来的,也不知在哪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但很显然,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内功高手。这不妨碍温如雪猜不出她是谁,江湖上的女人不多,但也不少,更遑论他并没有多了解江湖。
他只将对方认作是二哥姗姗来迟的客人,对这位高手一点头,便算作打了招呼。
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便是温家小姐?”
温如雪看着眨眼睛就到自己身前的人,说道:“是,二哥就在前边的宴客厅,离这不远。”
水母阴姬既不是客人,也非来迟。她恰巧恰巧路过此处,听行人说着温家重金招侠士一事,却没动心,正打算离开。
但她耳朵太好了。
那如黄莺轻啼的声音细细钻入耳中,惹得人心动不已,更让人起了结交的心思。待她回过神时,就已落在了院中。
她望着那位绝世美人,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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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温如雪没看过古龙小说,只看过金庸小说的电视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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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