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点燃一根烟,平市的天气一到这个季节就阴雨不断,空气里混着潮湿的泥土味。
他突然有些后悔把雨伞借给刚才那两个租客了。
他还是头一回到银行来收房租,这儿离他住的地方不远,加上一晚上没睡,就没开车过来。
手机铃声响起,夏木刚接通,有些激动的声音就挤了过来。
“喂,夏哥,半个小时后有人要看房,你记得接听啊。”
“可别又像之前那样以为是诈骗电话了。”
“……你怎么不等人到了才跟我说呢?”夏木头有些胀。
对面嘿嘿的笑着:“我这不也刚接到消息嘛。”
“行了,我知道了。”夏木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他就要换人了。
“别呀夏哥,我保证最多就一周,你再坚持坚持。”
“行吧。”挂了电话,夏木一头扎进了雨里。
小赵是他找的托管人,也就图一清闲;他还开了现在是平市最大的一家酒吧,根本腾不出多少时间。
其实也不要他花多少时间,就是懒。
小赵一个月前有事回老家,有人看房就又留了他的电话。
导致他现在跟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这是最后一套了。”
面前的人眼光实在太过毒辣,夏木带着人看遍了所有还空着的房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那人进屋转了许久,在他应允后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夏木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满意。
“夏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跟着跑一天了。”带着眼镜的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嚯,原来你知道啊。
“哪里的话,有客户我高兴还来不及。”夏木也露出职业的笑。
“有满意的吗?”
“这套就不错,我老板很满意。”
夏木微眯了眼:“不是你住?”
“对,是帮我老板看的。”眼镜男看出夏木眼里的探究,“您放心,我们是正经人。”
夏木点点头,小赵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他就住在对门,这人老板这么挑剔,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行,那接下来的事儿你和之前的小赵对接就好。”
一周后,夏木终于把人给盼回来了,他立马卸了担子,可算是解脱了。
夏木这人没多少上进心,他也不需要有,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本地当起了不动产主,后又开了家酒吧。
小日子过的还算顺遂,只要不跟他那个堂哥一起混,家里对他基本上就是放养状态。
他又去酒吧转了一圈后才回去,电梯门一开,过道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夏木连下脚都有些困难。
这层楼就只有两家,一家是他,这另一家,夏木朝里看了看,没看到人。
他挑了挑眉,打开家门,关门声与电梯铃同时响起。
“老板,您刚下飞机要不今晚还是回琅苑吧。”说话的就是之前跟夏木看房的人。
男人扫了一眼过道里的东西,没有开口,也看不出喜恶。
通身的气派宛如黑曜石雕的弭罗一般,生人勿进的气场让跟在身边的人不自觉低了低头。
“把东西放进去,别影响了别人。”
说完,他的目光在对门上停了一秒,径直走回了电梯。
后者点头表示立马就办,但,他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夏木再出门时,外面已经清理干净了,这办事效率还挺快。
他哼着小曲,推开了包厢的门。
“哟,夏哥来了。”韩泽赶忙把身边的人都赶到一边去,“我还以为你诓我呢。”
夏木坐进沙发,随意解开胸前的一颗扣子,露出了若隐若现的锁骨,他生的一双桃花眼。
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给旁边的姑娘看的羞红了脸。
“为什么不来,不是你说有正事吗。”
韩泽,他发小,韩家的小公子,表面玩世不恭,流连花丛,实则,,也不假。
“我说,你能别一有事就往酒吧跑吗。”
“那去哪儿?”韩泽笑的玩味又轻佻,“去开个商务桌,咱俩谈业务?”
“……”还是算了,光想想都觉得别扭。
韩泽揽过他的肩膀,神秘兮兮道:“那个谁回来了。”
夏木皱了皱眉:“哪个谁回来了?”
“就那个。”韩泽扬了扬下巴,一副与他兄弟十分默契的样子。
“嗷就那个呀。”
“对对对,就那个。”
夏木给了他一脑门:“那个谁那个?你跟我搁这儿加密通话呢。”
韩泽捂着头倒进旁边的软香里,控诉他俩再没默契了,夏木喝了口酒,有些嫌弃的离他远了一些。
“牧承舟回来了。”
一句话,夏木的手陡然紧了一瞬。
他若无其事的又喝了一口:“嗷。”
“嗷?!”韩泽眼里满是不信,“就没了。”
“那你想我怎样?”夏木白了他一眼。
“他当初把你害那么惨,自己拍拍屁股跑了,现在还好意思回来。”
夏木看着韩泽义愤填膺的样子想,好像也不能怪他吧。
毕竟当年是自己先招惹他的。
别看夏木的名字好像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上学那会儿他可是最不服管教的人。
更是没少找牧承舟的麻烦,不过是把人惹急了,被人报复了。
“要我说,就得趁这次机会,好好……”
牧承舟,牧承舟。
夏木无意识的抠着指腹,有时候他也会想,有那么恨他吗,恨不得找人开车撞他。
“……夏木,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你说什么?”
韩泽啧了一声:“你瞧瞧你,一提他还跟丢了魂儿似的,可见你对他是有多大的仇恨,这么多年都忘不了。”
“……倒也”不至于。
“我已经找人把他约来了,你想怎么办都行。”
夏木一愣:“你把他约这儿来了?!”
“是啊,一提你他就来了,什么仇什么怨你们当面解决。”韩泽没有发现夏木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不稳。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夏木有些咬牙切齿。
“那是。”
夏木突然有些不自在了,还有些心虚,意识到这一点时给自己气笑了,他站起身。
“我去拿点酒。”
“拿你这儿最烈的,我今儿喝不死他。”韩泽沉浸在为自家兄弟撑腰的伟岸形象里。
“吹吧你就,别到时候你醉了别人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厕所里,夏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上下扫了一眼今天的穿着。
手机震动了好几次,都是韩泽发来的信息。
夏木提着酒推开包厢门时,他们已经喝了一轮了,他在韩泽的催促声中走了过去。
从进门起,就有道滚烫的视线紧锁着他,太熟悉了,夏木想。
他不着痕迹的直了直身子,抬眸。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抖了一下。
“夏木。”
又抖了一下。
昏暗处的男人看不出情绪,扫了他身侧的酒一眼。
“你在这儿,工作?”
也不怪牧承舟会这样想,但凡不知情的,任谁看了夏木的样子都不会把他往酒吧老板的方向想。
他长得实在是太劲儿了,只要他往吧台那儿一坐,不管男人女人,还是怕死不怕死的都要往他跟前凑一凑。
知道了他的身份后那更是不得了。
“我……”
“他是在这里工作。”韩泽一拍桌子,脸上已经有了醉意,“还不都是你害的。”
牧承舟手一紧,呼吸变得有些不稳,盯着夏木的眸子暗了些。
“……”夏木有些没眼看,但也没拆他兄弟的台。
“来,夏木,给牧总满上,只要他把这些都喝完,你这个月的业绩可就不用愁了。”韩泽作势就要搭上牧承舟的肩膀。
牧承舟不着痕迹的躲开,眼睛始终盯着夏木。
韩泽这厮爱玩儿但偏偏是个三杯倒,夏木狠狠剜了他一眼,硬着头皮坐到了牧承舟旁边。
正欲倒酒,男人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有些不稳。
“他让你倒你就倒?”
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涌动,夏木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裂痕。
“是啊。”他像六年前一样刻意拉近两人的距离,“牧总喝吗?”
夏木以为这人还像以前一样,每次他一靠近都跟个惊弓之鸟似的弹开。
可本就近在咫尺的男人不退反进,拿起那杯烈酒就见了底。
“再倒。”
夏木没动,面前人的压迫感比从前更甚,五官也变得更锋利了。
“怎么了,不是要冲业绩吗?”
韩泽从沙发里起来,模糊的视线中见两人靠的极近,他暗道不好,这是要打起来了。
牧承舟这小子还没醉,夏木肯定得吃亏。
“来来,本少爷给你倒。”
韩泽拿着酒却怎么也对不准杯口,夏木在一旁肉疼,白瞎了他这么好的酒。
“夏木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韩泽给他使了个眼神,等我把他灌醉了你再进来。
“……”夏木扶了扶额,不过他也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正要起身,牧承舟握住他的手却不断用力。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是个人都能使唤得动你呢。”
夏木撞进了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些玩味的笑道。
“牧总,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的我得赚钱啊。”
两人无声的对峙。
旁边被韩泽叫来却一直插不上话的人开了口。
“……那给我也倒一杯?”
话刚落,两道凌厉阴狠的视线直直的朝那人刺了过去。
吓的那人瞬间清醒了过来:“我,我自己倒,自己倒。”
牧承舟拉过他:“你一年的业绩多少,我全包。”
夏木一怔,随即笑出了声:“牧少真是阔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傻的。
牧承舟被那笑晃恍了神,再看时,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几位老板慢慢喝,有事就叫我。”
吸烟区内烟雾缭绕,夏木有些烦躁的又解开了一颗扣子。
刚好进来一个人,那人先向夏木借了个火,随即又明目张胆的对他打量了起来。
“帅哥心情不好,要不跟我们一起玩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