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飞速流逝,他们母子间的矛盾也日益严重,转眼间都过去了几个月,哪一方也不肯退一步,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母亲见他软硬不吃也没了办法,向别人求助又张不开那个口,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既然在周应淮这里不行,那就只好从另一个人入手。
于是在周应淮回家时,她竟鬼使神差地跟着周应淮去了医院,得知了是哪个病房,就等不及似的进去了。
齐湛起先迷茫了一瞬,在对方介绍了身份后就坐起身跟人打了招呼。她没有闲聊的打算,目光上上下下的把病床上的人打量了一遍,接着就开门见山的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齐湛面色不虞,全程都在冷着脸听她说话,偶尔皱一下眉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没有想过第一次和周应淮的母亲见面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更没有想到她会把鄙夷与厌恶不加掩饰地释放出来。
眼见硬的不行,周应淮的母亲就二话不说,双腿失去骨头似的往地上一跪,还说只要齐湛不同意她就一直跪着。
齐湛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听着对方苦口婆心的话,只觉得呼吸不畅,心里堵得厉害。
他不想当那个让人母子反目成仇的恶人,可要他放弃周应淮也是很难做到的事。
他活了二十多年,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周应淮是和他最亲近的那个。想到这里,齐湛眼前一黑,耳鸣声和周应淮母亲的那几句话在他耳边做着斗争,一会儿响起那句“我儿子不可能喜欢男人”,一会儿又响起一阵似电流声的可怕声音。
“算我这个当母亲的求你,离开我儿子吧,你也不希望我们家因为你闹得个鸡犬不宁吧?”周应淮的母亲站起来,走到窗边,态度十分坚决,用凄厉的声音说:“你不答应我,我现在就跳下去,看看到时候应淮还会不会和你在一起!”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齐湛求助似的看了过去,一颗心悲哀的沉到了谷底。
是他的主治医生。
周应淮的母亲冷不防地见到了外人,这才觉出几分尴尬,警告似的瞥了齐湛一眼,转身走了。
齐湛浑身发冷,身体抑制不住的打起了哆嗦,心里空茫茫的,连带着脑子也变得空白,没有任何的想法。
齐湛其实是应该争取一下的,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张不开那个嘴。
当天,齐湛说自己想要出院,在和主治医生聊过之后,周应淮也尊重了齐湛的选择,并没有想太多,只单纯地认为齐湛不想在医院过年。
齐湛带着周应淮回了家。他每天都在面对着医院的白墙,因此突然看到家里温馨的布局,没忍住鼻子一酸。
他从前没有设想过太多,也就没心没肺的盲目乐观着,可现在现实就摆在面前,不容他骗人骗己了。
如果因为他让周应淮和家人有了隔阂又或是断了联系,他可真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今天周应淮的母亲说得很清楚,不能接受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齐湛也不能没皮没脸地继续装傻,不负责任地把一切都交给周应淮去解决。
晚上躺在床上,齐湛在被子里摸索着周应淮的手,抓住后就与他十指相扣。
周应淮原本在闭目养神,在齐湛伸手握住他时没忍住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齐湛,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齐湛脸色不是特别好看,他躲着周应淮的目光,把脑袋偏过去,一副藏了心事的样子。
周应淮心里觉得不对,他开了床头灯,分析着齐湛是否受了什么刺激。
按理说齐湛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就会着急出院呢?
周应淮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问话,只稀里糊涂的下床,从外套兜里摸出一块糖来,递给齐湛。
齐湛靠坐在床头,嘴角抽搐了几下,愣是笑不出来。
周应淮捏着这糖,啧了两声,惋惜的说:“这糖好像化了。”
齐湛避免周应淮起疑,接了他的话:“不会吧,怎么……”
周应淮见齐湛张口,迅速撕开了外面那层糖纸,在齐湛没反应过来前就把糖抵在了他嘴唇上。
“我呢现在心情很好,所以还是你把糖吃了吧。”
齐湛含进嘴里,问他:“为什么?”
“你心情不好啊,吃点甜的补一补。”
齐湛一听这话眼睛就酸,笑着笑着就很想哭,他嘴角抿成一条线。还不等他眼泪掉下来,周应淮就抢先一步说:“哎呦,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么爱哭呢,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天天哭把眼睛哭坏了,我可没钱给你治,到时候你就得变成一个瞎子。”
齐湛被他逗乐了,嚼着嘴里的糖,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周应淮。
周应淮没有想到他母亲会做这样的事,可那毕竟是他的亲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齐湛几句,想着明天回家一趟,和母亲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第二天,周应淮下了班就去买了一些过年要用的东西,给他们带了过去。
母亲还是那个态度,周应淮坐下来剥蒜,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遗憾的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妈打断。
他妈妈的意思很明白,周应淮可以不跟齐湛分手,但一定要回家过年。
周应淮震惊于母亲竟然变得有些通情达理,一时也不好说该不该答应。出了这个门,周应淮决定先不要和齐湛说,否则齐湛一定会让他去和爸妈过年。
只是周应淮没有想到,他的母亲再次找上了齐湛,这一次她拿出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以齐湛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三天两头的打扰,心力交瘁的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和周应淮在一起究竟是不是错。
齐湛收拾了东西去了车站。刚一下楼,凌乱的头发就随着风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脸,像是迟来的巴掌。
齐湛看到路边有人在卖糖葫芦,他小时候每逢冬天就一定要吃的东西,这一次也照样买了一根。在大雪飞扬的天气,齐湛背着风咬下了半个山楂,酸甜混合在一起,很奇妙的味道,他却无心品尝,囫囵吞枣的吃完了一串。外面裹着的糖是硬的,咽下去时简直就像是把好几块锋利的玻璃吃进了肚里。
齐湛起身去了车站,最后选了一张去隔壁省的车票。
周应淮回到家里,敲响了门,却没人给他开,他打了齐湛的电话,也是没人接。
齐湛再一次不告而别,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被人逼走的。
眼看就要过年了,别人都在赶着回家,只有齐湛从家里离开。
周应淮恨当时的自己不能坚定一点,如果他事事都有所防备,也不会让事态严重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应淮不想再和他母亲争吵了,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家里人过了一个一点都不热闹的年。
周应淮送了父母回老家。他现在有了自己的思想,也可以赚钱养活全家,便没有再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他们让他相亲,他就不厌其烦的找借口,还说他这辈子就认准了齐湛,喜欢不上别人了。
他父母就这一个儿子,哪怕说了再多绝情的话,也到底还是互相惦记着,时日长了,也不愿意为了一个人和自己儿子断了联系,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这年周应淮的卡里忽然一下子多出许多钱,他知道这是齐湛打过来的。
周应淮清楚盲目的寻找只是浪费时间,他不想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便特意掐着日子,一早就向夏衿打听齐湛的父母埋葬在哪里,一连去了两天,周应淮终于发现了一个目标。
那个人的头发和他一样长一样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刘海盖住了额头,半张脸隐藏在黑色口罩里,宽宽大大的衣服被一副瘦弱的身躯撑着,人看着像是还在上学的年纪,黑框眼镜把人显得木木呆呆。
明明和齐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周应淮的心脏却抑制不住地跳动,他缓缓地走到那人面前,用笃定的语气喊出了齐湛的名字。
齐湛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不可置信的抬头,还不等他看清眼前的人,就被一个怀抱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往回走的路上,周应淮咬着牙在他耳边说:“你还真能狠下心来不找我。”
齐湛笑了一下,有些歉疚的说:“走吧。”
“干嘛去?”
“给你买车。”
一听齐湛还惦记着车的事,周应淮顿时火了,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固执的说:“我不要车。”
“那你想要什么呀?”
周应淮看着地面,轻声说:“我想要戒指。”
“戒指?”齐湛惊呼了一声,没忍住笑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戒指?”
周应淮拉过齐湛的手,两个人的手掌贴合,他取下手腕上的红绳,用眼神示意齐湛帮忙,在齐湛的帮助下,一圈圈的缠绕在无名指上。
齐湛看着被圈住的,紧贴在一起的无名指,忽地就笑了:“那走吧,去给你买戒指和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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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