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春
第二节·望漓
暮色四合,落日熔金。一道身影沿着长街缓缓走来,停在一幢小房子前。街上人声喧嚷,唯独这栋房子静默如谜,仿佛被时光遗忘。身影渐近,一声轻唤划破寂静:
“奶奶,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冷清的屋子似乎被注入了人间的温度。
“小青回来啦,”慈祥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新学校还习惯吗?”
“还好。”青霭快步上前,伸手欲扶老人,“不是说不用等我了吗?高中放学晚,您不用强撑着的。”
“你第一天转学,奶奶哪能放心?”奶奶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往屋里走,“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
青霭凝视着奶奶佝偻的背影。那些新添的皱纹,那些刺眼的白发,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残酷。奶奶已经走过大半人生,余下的路……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这样就能攥住流逝的时光。奶奶似有所感,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霭霭别怕,奶奶会一直陪着你的。”
青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嗯,我不怕。”他轻声说,“刚才没弄疼您吧?”
奶奶脱鞋躺下,摇摇头:“快去吃饭吧,面条在锅里热着呢。”
青霭细心掖好被角,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厨房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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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拿起筷子,手机突然震动不止。为了避免吵到奶奶,他连忙调成静音。屏幕上不断跳跃的红点让他头疼——转学太过突然,C市的同学都在追问缘由。他一个个点开对话框,斟酌着回复。
对于情感,青霭向来迟钝。他知道自己的感知与常人有异,索性不再纠结,全凭直觉回应。好在旧日同窗都了解他的性子,见他回复便也安心。
好不容易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消息,面也见了底。正要收拾碗筷,一条新的好友申请跳了出来:高二A班,瑜瑾。
青霭动作微顿,通过申请。
瑜瑾:有空聊聊吗?
青霭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会儿,有事?
瑜瑾:怎么突然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青霭:你说的是回哪里?
屏幕那端,瑜瑾指尖一顿。他想起青霭幼时去的E国,后来似乎先落脚C市,这才转回A市。
瑜瑾:抱歉没说清楚。什么时候回国的?
青霭:二年级就回来了,之后一直在C市。
瑜瑾:为什么没直接回A市?
为什么不直接回来?青霭怔住了。是因为害怕吗?可究竟在害怕什么?他说不清。但那种战栗的感觉如此真实——这是他少数能明确辨识的情绪,绝不会错。
思绪开始混乱,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设置好闹钟,关机,躺下。手机屏幕仍在黑暗中闪烁,是瑜瑾的新消息:
瑜瑾:睡了?
瑜瑾:晚安。(熊猫表情)
发送晚安时,接收的人早已沉入浅眠。那声问候,终究没能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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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睡了……”瑜瑾倚在阳台沙发上,指尖轻敲手机。夜风微凉,却吹不散他眉间的笑意。
敲门声响起,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小瑾,该睡了。”
“这就睡。”他应着,不小心碰落了桌上的摆件。
门应声而开,欧阳瑾关切地问:“怎么了?”
“妈,青霭回来了。”瑜瑾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青霭?”欧阳瑾略一思索,“是那个总跟在你身后的小不点?”
“嗯。”瑜瑾嘴角上扬,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
“那不是挺好?当年他们一家离开,你还难过好久呢。”欧阳瑾语气温柔如海流。
“可他好像变了,”瑜瑾的眉头又蹙起来,“不爱笑了,也……不记得我了。”
“人都会变的。”母亲轻抚他的发顶,“既然忘了,就重新开始。时间会抚平遗憾,也会酝酿新的故事。”
瑜瑾眼睛一亮:“好,我试试。谢谢妈。”
“快睡吧。”欧阳瑾笑着退出房间,却听见儿子又探出头来:
“对了妈,我都这么大了,以后别摸头了。”
“好。”带着笑意的应答消散在走廊里。
躺在星空图案的天花板下,躁动的心渐渐沉静,如同投入夜的怀抱。
今年的春天来得迟,但春风从不迟到。它吹绿山河,也悄悄叩开了少年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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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闹铃划破寂静。一只白皙的手从被窝伸出,在床头柜摸索片刻,世界重归安宁。
青霭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换上校服,洗漱,穿鞋。开门时顿了顿,回头道:
“奶奶,我上学去了。”
“路上小心。”
推开门,薄雾扑面。街灯还亮着,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清晨的街道总是冷清,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走进教室时,与瑜瑾撞个正着。今天瑜瑾特意早起,怀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
“肩头沾了露水。”他说着递来纸巾,“倒春寒容易着凉。”
“谢谢。”青霭接过擦拭。
“头发上也有。”
“嗯。”
瑜瑾不时偷瞄身旁的人,瞥见后又慌忙移开视线,耳尖泛起薄红。
待青霭扔完纸团走向座位,瑜瑾急忙唤住:“等等——”
“?”青霭回头,右眉轻挑。
“早上好。”
“早上好。”平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瑜瑾却已心满意足。
不知何时风能吹散迷雾。想来在这万物生长的季节,那些蛰伏在时光褶皱里的心事,正在悄悄抽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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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改错借我抄抄!下节就是老秦的课了!”容深的哀嚎引发全班共鸣。借作业的声音此起彼伏——昨天那张化学试卷,没人能全身而退。
“瑾哥救命!”景泽把试卷捧到瑜瑾面前,双手合十作揖。
无数期待的目光聚焦过来,直到瑜瑾拎起空白的试卷——众人这才想起,这位根本没写作业。
希望破灭的哀鸿遍野中,景泽捶桌痛哭:“完了,老秦非把我大卸八块不可!”
聒噪的动静惹恼了洛星繁。她一拳捶在景泽桌上:“再吵就先送你去见阎王!”
谁知景泽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抱着同桌开始哭诉:“女侠救命!再不交改错我真要没了!”
洛星繁忍无可忍,掏出改错本拍在桌上:“再吵剁了你。”
“谢谢同桌!你是天下第一好人——”
“滚。”
景泽立即噤声,捧着本子溜回座位。
瑜瑾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闹剧,目光转向青霭时轻轻叹气:“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笑呢?”
他起身走向青霭,却被谭凯若的惊呼打断:
“学霸你怎么变样了!”
“?”青霭转头,戴上眼镜。
“哦,又像了。”学委不甘心地摘戴自己的眼镜,“为什么我戴不戴都没区别?”
周围响起善意的笑声。瑜瑾自然地搭上青霭的肩膀:
“学委别试了,我们小学霸戴不戴都好看。”
谭凯若目瞪口呆地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他们班的“新旧学霸”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瑾哥,你们这是……”
“我们可是好朋友。”瑜瑾笑得坦然,转头问青霭,“对吧?”
青霭默默把他的手拉下来,继续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叫我学霸?”
“因为你厉害啊。”瑜瑾又把手搭回去,“在这里分数就是王道。昨天那张化学卷,让你一战成名呢。”
“咳咳咳——”谭凯若被水呛得满脸通红。
“讨论我?”青霭指尖转向自己。
全班默默转头,对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后又齐刷刷缩回脖子,只剩洛星繁兴致勃勃地看戏。
“学霸别误会!”谭凯若慌忙解释,“我们是在商量怎么称呼你!有人提议‘青哥’‘霭哥’,但‘青’太亲密,‘霭’又像在说身高……”
瑜瑾笑着比了比两人的头顶:“确实比我矮点儿。最后还是决定叫‘学霸’——都挺可爱的。”
青霭明白了。名字也好,绰号也罢,都只是存在的附庸。人走了,称呼也就失了意义。
“说起昨晚我就来气!”洛星繁捶桌,“上百条消息,你们都不睡觉吗?”
这一捶吓得景泽魂飞魄散。
“看什么看?写作业!”洛星繁瞪眼。景泽委屈巴巴地缩回去,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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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终结了喧闹。瑜瑾说下节课再来,青霭感受着肩头残留的温度,面无表情地坐回座位。
李诗情正在讲解抒情散文。多数学生听得云里雾里,青霭更是头晕——他不懂为什么主人公不敢言爱却被誉为含蓄,不懂那些模糊的情感如何称得上真挚热烈。
后半节课,他索性拿出化学竞赛题。邻座的谭凯若看得目瞪口呆。
瑜瑾始终注视着那个身影。见他合上书,拿出习题专注书写,只觉得怎样都好看。
下课铃响,青霭合上语文书继续解题。瑜瑾刚要过去,就被李诗情叫去办公室。临走前回头,恰好撞上青霭抬眸。
那双墨色瞳孔似乎闪过一丝微光,虽然转瞬即逝,已让瑜瑾欣喜若狂。而对青霭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对视。
瑜瑾踩着上课铃回来,涂画意已站在讲台。这位英语老师选了一首抒情性极强的名诗“Love Among the Ruins (注释:Love Among the Ruins:《春天里的爱》是英国诗人罗伯特勃力朗宁(Robert Browning)于1855年创作的诗作,收录在他的诗集“Men and Women”《男人与女人》中。)”讲解,情感脉络同样复杂。青霭干脆放弃理解,直接做题。
下课后,涂画意让青霭去办公室。他放下笔,安静离开。
“轮流召见啊。”容深感慨。
“丧气什么?”洛星繁白他一眼。
“就是感叹下。”容深凑近景泽,“同桌你这写的什么?”
“理想气体状态方程PV=nRT。温度压强一定时,体积与物质的量成正比。”
“哦……字有点看不懂。”
话音刚落,洛星繁的掌风已劈头而来。景泽抱头求饶:“同桌我错了!你的字宇宙第一美!”
容深笑得前仰后合,直到谭凯若问:“改错本能还我了吗?”笑容瞬间凝固。
“学委再等等,上课前一定还!”
谭凯若的注意力早已转移——瑜瑾又来了,还理所当然地坐在青霭位子上。
“学委看什么呢?”
“谁看你了。”谭凯若嘴角抽搐,“天天往我们这儿跑,你同桌不寂寞?”
“他玩得正欢呢。”
上课铃响,瑜瑾悻悻回座。没等到想见的人,他不开心。“霭霭”这个称呼在唇齿间流转,最终沉入心底。
秦美洛踏铃而入,身后跟着青霭。为避开讲台,他绕远路回座,经过瑜瑾身边。
“两件事。”秦美洛敲敲黑板,“一是学校组织春游,去望漓山,两周后出发。要参加的找洛星繁报名。”
教室里爆发出欢呼。
“安静!二是全国化学竞赛,我们班有两个名额。”她喝了口水,压下下面的骚动,“校长决定由瑜瑾和青霭代表学校参赛。有异议下课找我,现在上课。”
重磅消息让课堂秩序荡然无存。秦美洛连维持五次纪律,最后气得发下一套试卷作为“奖励”。哀嚎声中,她摔门而去。
瑜瑾被人群团团围住,寸步难行。他想去找青霭,却只能困在原位。相比之下,青霭那边只有寥寥几人搭话。他始终沉默,最后起身穿过人群,轻声唤道:
“瑜瑾。”
“嗯?”回头对上那双眸子,瑜瑾心头雀跃。
“有事问你,出来一下。”
单独邀约让瑜瑾喜上眉梢。“都听见了?我搭档找我!”他挤出人群,跟着青霭离开。留下满室惊愕。
沸腾的议论声中,容深把改错本放在谭凯若桌上:“学委,还你了。”
谭凯若呆呆叩了下桌面:“放这儿吧。”
不甘吗?是有一点。但用一节课的时间,他想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在云端,何况青霭这种天赋与努力并存的人。输给这样的人,他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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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青霭轻倚栏杆。瑜瑾带上门,察觉到他情绪不佳。
“是你推荐我参赛的?”
“嗯。你不高兴?”
“谈不上。”
瑜瑾松了口气。
“为什么是我?”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和你一起。”
“凡事都有理由。”
“这世上没头没尾的事多了。”瑜瑾轻笑,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你回A市还没好好逛过吧?春游后我陪你走走,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不用,我不去春游。”
“为什么?”
“因为……”
上课铃截断对话。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青霭面色如常,瑜瑾却似黑云压城。直到放学,他周围都笼罩着低气压。
青霭表面平静,心里却思绪翻涌。他不喜锋芒毕露,向来拒绝这类活动。但瑜瑾的热情像一道光,让他冰封的情感裂开细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悄然复苏。
当初答应参加A市的竞赛,也是因为听到这个地名时心神恍惚。后来因为记忆里那个模糊背影,他选择转学,和奶奶搬回八年前的小屋。
可时光足以改变太多。那个人或许早已面目全非,而他的记忆太过稀薄,无法提供更多线索。
放学铃响,瑜瑾周围几人如蒙大赦,抓起书包夺门而出。
谭凯若边收拾边问:“学霸,春游你去吗?”
瑜瑾立即竖起耳朵。青霭动作微顿,取下眼镜:“看情况。”
这个答案让瑜瑾稍感安慰——还有机会。
他单肩挎包走向青霭:“我建议你去。高中三年,可能就这一次。”
“我考——”
话未说完,温暖的手掌已搭上肩头。青霭抓住那只手腕,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
“聊完了?走吧。”瑜瑾灿烂一笑。
青霭看看谭凯若,又看看他:“好了。”
“行,回家。”两人并肩离去,留下呆愣的学委。容深过来揽住谭凯若的脖子:“别看了,请你喝奶茶。”
“老样子?”
“奶绿三分糖,走。”
“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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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油路边,青霭驻足等待。瑜瑾捧着两杯绿豆沙回来,自然地塞给他一杯:“Clink glasses.”用自己的杯子轻轻一碰。
这个动作让青霭怔住。喝饮料前要说“Clink glasses”而不是“Cheers”,是他们幼时的习惯。可他忘了,只是觉得莫名熟悉。
见他蹙眉苦思,瑜瑾轻叹着揉揉他的发顶,送他回家。
分别时,瑜瑾刹住脚步回头:“一中的春游很难得。不想……和我一起去吗?”
青霭回眸,夕阳为瑜瑾镀上金边。
“美玉吗?”他无意识低语。
“也许吧。”瑜瑾微笑。
青霭唇瓣微启,终是沉默。这一刻,他们仿佛回到童年。无需言语,自能心意相通。
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后,瑜瑾心满意足:“明天见,记得考虑春游的事。”转身摆手,没入余晖。
他天生属于光。所行之处,阳光追随,脚下铺开金色大道,身后花开如瀑。那些阴郁的影子——悲伤、悔恨、迷惘——刚要靠近,就被灼烧成灰。
凝视远去的背影,青霭回神进屋。“奶奶,我回来了。”他搀起守在门口的老人。
暮色中,两道剪影缓缓移动——挺拔如松,佝偻如弓。他们合力合上吱呀作响的木门,将寒风隔绝在外。屋內橘灯渐次亮起,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投下一方温暖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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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瑜瑾每天都会问青霭是否同去春游,回回只得到“看情况”。报名截止在即,青霭不动如山,瑜瑾倒也不急。
最后一天,他照例来问:“今天截止了,错过要再等三年。”
“哦。”
“你们聊什么呢?”谭凯若揉着惺忪睡眼飘过来,“春游吗?哈——好困。”
“正劝咱们小学霸呢。”瑜瑾故作苦口婆心状,惹得周围同学不忍直视。
唯有青霭和半梦半醒的谭凯若无动于衷。见谭凯若脑袋一点一点快要栽倒,容深走来,瑜瑾识趣地拉青霭出去谈话。
每次在走廊,青霭总会趴在栏杆上看风景——或者说,看那些蓬勃的生命。瑜瑾静静守在一旁,想起小时候总听他说:“生命真是个美丽的奇迹,对吧,哥哥。”
洛星繁到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幕:青霭望树,瑜瑾望青霭,她望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
瑜瑾回神:“劝小学霸春游呢,可惜收效甚微。”
洛星繁皱眉翻出速写本,哗啦一声展现在他面前:春游名单53人,全班53人。她指着青霭的名字冷笑:“瑜瑾,你玩我呢?”
尴尬之际,青霭忽然回神进屋。两人满头雾水跟进去,只见他走到门口又停步回头:“不进来吗?”
容深轻敲谭凯若的课桌:“学委,该醒了。”
谭凯若迷迷糊糊抬头,声音沙哑:“谢了老容……”
“客气。”容深微笑让座。
青霭刚坐下,洛星繁和瑜瑾就围过来。
“想不明白?”他拿出语文书,“看课表。”
两人还没反应,李诗情已出现在门口。今天迟到的景泽喊“报到”时,见证了班长和学神双双罚站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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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课在罚站中结束。洛星繁揉着膝盖坐下,景泽好奇凑近:“班长、瑾哥,怎么也被罚了?”
“遭奸佞所害。”洛星繁瞪向路过的青霭,“学霸怎么不提醒我们?”
“我提醒你们看课表了。”
“当时哪来得及!”
瑜瑾搭着青霭的肩膀借力:“班长,小学霸确实提醒了,是我们没反应过来。”
“你们腿不酸吗?”洛星繁看着两个直挺挺站了一节课的人。
“有小学霸撑着。”
“我以前连站两节老秦的课都没事。”
洛星繁冷笑,在小本本上记下:今日不理人数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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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瑜瑾说有事先走。青霭独自回家,这没什么,遇见瑜瑾前他一直如此。
推开门,奶奶正在收拾行囊。
“奶奶?”
“明天不是春游吗?奶奶给你收拾东西呢,快吃饭!”
沙发上塞得鼓鼓的背包仿佛在求救。青霭乖乖吃饭洗漱,从浴室出来时,奶奶还在忙碌。
发梢滴着水珠,浑身冒着热气,奶白色卫衣略显宽大,露出白皙的脖颈。此刻的青霭像只收起爪子的白猫,慵懒柔软。
奶奶见状心疼不已:“哎哟怎么不擦干就出来!要感冒的!”急忙找来毛巾为他擦拭,“以前你发烧不退,奶奶心都碎了……”声音渐渐哽咽。
青霭感觉心上被轻轻挠了一下。浅浅的裂缝里,有什么在汩汩流淌——“难过”。
他起身拥抱奶奶,动作带着罕见的迟疑:“您也要保重身体。我珍视您,胜过珍视自己。”
在这片无垠孤海,两隻海鸥紧紧相拥。他们不会放手,因为此刻,他们唯有彼此。
“奶奶没事了,”老人抹去泪水,“快去睡吧,明天要开开心心的。”
青霭拗不过她,在关门前轻声说:“奶奶,我……”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他的情感太稀薄,连“难过”都如此陌生。
“奶奶都知道。”粗糙的手掌轻抚他的发顶,“晚安。”
重新独处,那种莫名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他太久没有感受,连悲伤都沉重得难以承受。
手机响起,是瑜瑾的消息。青霭匆匆回了个“哦”,关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长夜漫漫。当晨光初现,少年眼底已落满星辰的碎屑。
touch fish
作者有话说:总算删完改完了,真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要写这么多?,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的话,可以致电我的微博:Iwantto摸鱼,感谢大家的阅读,那我们就下一节再见吧>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