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志良,竟然是你!”
刘总管双眼陡然睁大,喊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怎么……杀死琴心的人,竟然是你?”
范侍监——范志良挤出一个笑来:“刘总管,什么杀人凶手……真是一场误会,我只是在此处给我家乡的亡父烧些纸钱罢了……”
小康子将牌位举到刘总管眼前:“他撒谎!”
刘总管一把拿过牌位,扫了一眼,又将其狠狠拍在范志良的脸上。
“为亡父烧纸……你当咱家眼瞎嘛,这上面分明写的是‘琴心之位’,你唬鬼呢你?”
范志良脸色僵硬,目光不敢直视:“我、我是见琴心姑娘可怜,所以……”
“少装了。”
李令曦打断他的满嘴谎话,冷冷道:“琴心的冤魂就在尚膳局小厨房,要不我现在就把她叫出来?”
“不、不!”范志良害怕了,使劲摇着头,又垂下了头,无力地道,“没错,是我杀死了琴心,是我……”
刘总管眯起了眼:“为何杀人?如实招来!”
范志良瘫软在地,回忆起那日情形。
“那天……”
一年前,尚膳局。
琴心悄悄地趁着月色来到小厨房内,点燃手中的蜡烛放在小餐桌上照明。
随后,她借着昏暗的烛火,开始生火烧水。
水开,下面,放入青菜、腊肉,还打入了两个荷包蛋。
门外传来响声,接着范志良走了进来。
“琴心,这么晚了,叫我来做什么?”
“志良,你来啦,快坐下,我马上就好。”
琴心端起汤碗,把面放在桌上,推至范志良面前,浅浅笑着。
“志良,生辰快乐,给你做的长寿面,快趁热吃!”
范志良一愣,看着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热腾腾的面,恍然大悟。
“我的生辰……你不说我都忘了。”
琴心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帮你记着呢。”
面很香,范志良一口口地吃着,最后把汤都喝完了。
琴心又拿出一个布包:“我还给你做了一双鞋,试试看舒不舒服。”
“你做的,肯定舒服。”范志良摩挲着鞋,“谢谢你,琴心。”
“只要你能用得上就好。”
琴心低头看了看肚子,脸色有些忐忑不安,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琴心摇摇头,咬着嘴唇,轻轻说道:“志良,我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
范志良一时未反应过来,愣住了,他面色一怔:“你是说,你怀孕了!?”
琴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地问:“怎么了,志良,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范志良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我只是太意外了,没想到……”
他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握着琴心的手,严肃地说:“琴心,你听我说。虽然很开心我们有了孩子,但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我知道……”琴心抽出自己的手,神情落寞。
一个宫女,在戒备森严的深宫里有了身孕,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更何况,孩子的爹还是……弄不好,三人都会没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花:“志良,我知道孩子是不可能生下来的,我会把他打掉的。”
范志良愧疚地放低了声音:“对不起,都怪我没用……”
“琴心,你打我出出气吧。”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在琴心面前,样子极为诚恳。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不怪你,志良。”
“琴心,让你受委屈了。”
范志良趴在琴心的腿上,语带哽咽与自责。
两人久久未说话,为未出世的孩子无声哀悼。
突然,琴心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动静,她惊讶地摩挲着。
“这是孩子在动,他会动了!”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琴心心里泛起了难以言说的情愫。她让范志良也去摸:“志良,孩子知道我们不想要他,在跟我们说话呢。”
强烈的母爱翻涌,让琴心产生了不舍:“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范志良猛地站起来,脸色一下变了:“琴心,你胡说些什么呢?”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不能要!”他压低了嗓音吼道:“难道你想把我们俩个都害死吗!?”
琴心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知道……可我在想,要不、要不我们不要急着打掉他,说不定会有其他办法……”
范志良直接打断,眼神狠厉决绝:“不行!必须立刻打掉!你马上就要显怀了,到时被别人发现,我们俩个就是死路一条!”
琴心无措地擦着眼泪,伤心低语:“我明白……我会打掉的……等明日得闲了,我就去找人拿些打胎的药。”
她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转身去往灶台。
盯着她的背影,范志良双目划过一丝寒芒,宛如淬着毒的冷箭。不行,这个女人优柔寡断,留着迟早会坏我的事。
一旦东窗事发,不仅难逃一死,我的身份暴露,定会牵扯……
为绝后患,只能将其除掉!
范志良将那双做工精细,纳了好几层棉布底的鞋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缓缓向琴心走去。
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腰带扯了下来,绕在手上。
琴心,别怪我心狠……
要怪,就怪这个孩子,他不该投生到你肚子里!
琴心正背对着范志良洗碗,眼泪落在了锅里,眨眼就不见了。忽然,身后原本昏黄的光线被人影挡住了,琴心抬手擦去泪水:
“志良,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
眼前忽而一道黑影闪过,脖子猝然一紧……呼吸突然被切断,剧烈的窒息感袭来。
“呃……救……”
琴心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双手抓住勒住自己脖子的带状物,艰难地挤出声音呼救。
范志良紧闭双唇,狠狠一咬牙,双眼嗜血般地发红,凶狠冰冷。
没多久,琴心停止了挣扎,双手无力地垂下,彻底没了呼吸。
范志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上冒出了汗珠,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随着琴心倒下,他也站不住了。
平复心绪的同时,范志良在脑海中迅速盘算着,该如何善后。
他缓缓站起身,抽回自己的腰带,仔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系回腰间。
接着他拿来烛火,四处翻找,找到了一根较粗的麻绳,将整个现场布置成了上吊自尽的样子。
一切布置妥当后,范志良又将那双鞋扔进了灶膛,用余下的灶火将其烧成了灰烬。
确保现场没留下任何他的痕迹,他最后看了一眼房梁上的琴心,转身关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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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我杀了琴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范志良跪在地上,慢慢垂下了头。
小康子在一旁听得面露怒色,忍不住骂道:“你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下这样的毒手!”
雪芽也听得血气翻涌,悲愤不已,她指着范志良斥道:“琴心都已经答应了你要打掉孩子,你为什么还要杀了她,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真是罔顾了她对你的一片真情!”
范志良抬起头,辩驳道:“我承认,我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琴心她难道就没有错吗?”
李令曦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她是有错,错在不该一开始就听信你这个披着一张人皮的畜生的花言巧语,还以为你是真心爱她,对她好,让她在这深宫里有了依靠。”
“若不是你仗着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处处引诱哄骗,假装深情,她又怎会交出自己的心?”
“我引诱哄骗……哈哈哈哈……”范志良突然大笑了几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和自傲,“那是她自己寂寞,禁不起诱惑,那晚……是她自己主动献身于我!是她勾引的我,看我升了官,她就主动爬上我的床,脱下衣服求我怜惜……”
范志良:“她就是个生性浪荡,爱攀高枝的女人,没有我,她迟早也会爬上其他男人的床!”
李令曦眸色骤然一冷,大跨步走向范志良,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啪!”
十分清脆悦耳。
“狗东西,说你是畜生都抬举你了。区区六品侍监,算个狗屁的高枝?”
“当晚,是你借庆祝自己升为六品侍监的名头,约琴心一起喝酒,提前在酒里下了药。事后,你害怕琴心会怀孕,每次都让她喝避子药,却从不顾这药对她的身体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还有这避子药,除了琴心,还有六个宫女都被你喂过。”
雪芽突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六个,加上琴心,一共七个……
也就是说,在这宫里,一共有七个宫女都跟范志良发生过关系!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范志良的脸,心里涌起恶心、恐惧、愤怒等种种情绪。
“你真是……真是太不要脸了!”
“竟然害了这么多人,你个混蛋!”小康子咬着牙,抡起拳头捶打范着志良。
“害人?”范志良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这些庸脂俗粉,本官能看上她们,是她们的福分,本官这样年轻貌美,伺候本官更是她们的荣幸。一个个都是下等女人,还妄图生下本官的孩子?”
“幸好她们都还算识相,乖乖喝了药。”
“只有这个琴心……”他的语气变了,面目也狰狞起来,“不识抬举,每次都嫌药苦,磨磨蹭蹭不肯一口喝完。”
“她肚子里的贱种,想必就是她使的手段才怀上的。一个末等宫女,好深的心机,以为怀了孩子就可以拿捏本官,想得美!”
“区区贱种也敢威胁本官,这种女人不杀了她留着还有——”
“呃……”话语突然中断,范志良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原来是李令曦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卑劣无耻、大言不惭、狂妄自大、狗仗人势、作恶多端的人渣,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再敢叫嚣让你十八层地狱挨个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