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铁青,气愤到了极点,眼中怒火燃烧。
“李令曦,你、你竟敢如此说朕,你不想活了吗?!”
身为一个男人,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竟然当众被这个自己得不到的女人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萧旭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极大的侮辱。
李令曦无所谓地摊开双手,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你怎么气成这样,恼羞成怒了?”
“刚救了你的命,你就要杀了我。堂堂帝王,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萧旭此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羞愤,什么叫绝望:“你——”
李令曦继续说道:“言归正传。”
“如你们所见,前国师宋青阳不仅资质平平,还道德败坏,大逆不道。像他这样的人在大兴朝竟然当了二十多年的大国师,简直是国之耻辱,民之不幸。”
“而今他已下台,国师之位空缺。那我就勉为其难,顶上这个空缺喽!”
萧旭还未说话,有几个大臣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皇上,老臣以为‘祖宗之法不可变’,自古女子不得干政,这是规矩啊!”
“臣附议,‘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大国师之位关系国家安危,怎可由女子担任?”
李令曦立即毫无留情地反驳道:“什么祖宗之法,规矩制度,这些都是人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圣人尚且‘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呢。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国家栋梁,如此思想狭隘,古板顽固,不知变通,还指望你们能干什么实事出来?”
“我李令曦的规矩就是,谁有能力谁就干,谁干得好就继续干,管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女子又如何?”
“若非世俗以条条框框将女性束缚在内宅庭院,她们也定能施展出自己的能力来。”
“‘牝鸡司晨’,呵呵,怎么不说‘牡鸡司蛋’呢?”
“世人总是喜欢把一些帽子往女子身上扣。什么阴阳倒置,红颜祸水……究其根本就是偏见,就是苛刻,甚至是造谣生事。”
刚才反对的大臣被李令曦的一番言辞震撼到了,下意识地欲出言反驳。
“你、你这……”
李令曦却不给他机会,直接打断。
“你什么你?”
“口口声声指责我,刚才皇上性命垂危之时,怎么不见你上去救驾啊!”
她又来到另一个大臣面前,冷笑一声:“还有你,道理一套一套的,怎么一遇到危险,就急着逃跑了?难道这就是阁下的‘祖宗之法’,圣贤书上的‘君君臣臣’吗?”
李令曦的质问字字如针,句句见血,两个大臣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一种羞惭感袭来,他们顿时失去了辩驳的气力,只能汗颜地沉默着。
“皇上,臣倒是觉得曦妃娘娘说的不无道理。”
李将军站了出来。
方才的辩论他尽收耳中,李令曦的言论,乍一听的确有些离经叛道,但细想之下,也让他颇有感触。
无论是捉鬼救人的本领,还是新颖深刻的思想,都让他对李令曦刮目相看。
他拱手向萧旭建议道:“曦妃娘娘的能力,有目共睹,臣认为若由她来担任大国师,并无不妥。”
李令曦看了眼李将军,点头赞叹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李将军赤手空拳对付尸体,勇气可嘉,这才算的上是真男人啊!”
此语一出,某些人脸上的汗更多了。
见向来沉稳能干、英勇正直的大将军出言赞同,剩下的其他大臣们也纷纷站出来表态。
“微臣认同李将军的看法。”
“臣附议。”
“臣附议。”
……
萧旭有些失落,但既已允诺,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深吸一口气,说道:“众卿之意,与朕相同。朕……答应你便是。”
第二日。
朝堂之上,众臣肃穆。
萧旭身边的宣旨太监缓缓打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册封李令曦为护国佑圣大国师,总领钦天监及天下玄门事务,赐金牌令箭,准其宫中内外,自由行走,便宜行事!钦此!”
李令曦身着一身玄色法袍,缓缓走过去,微微欠身接过圣旨:“李令曦领旨谢恩。”
她姿态从容自信,带着一丝威严,目光扫过大殿上跪伏的众人,走到臣子队伍的第一个位置。
从头到尾,没留一个眼神给龙椅上的萧旭。
甚至连跪都没跪。
萧旭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心中有些气恼,但终究没说什么。
通过这些天的事情,萧旭已经认识到一个事实——李令曦,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李令曦了。
昨夜之事,并非所有朝臣都亲临现场,故而下了朝之后,不免出现了一些议论的声音。
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议论的对象,自然就是李令曦。
打入冷宫的弃妃,摇身一变,成了本朝具有极高荣誉和地位的大国师。
着实是一件大事。
人群之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引人瞩目:
“玄学之事本就虚无缥缈,如今还委任于一妇人,恐非社稷之福,陛下实在糊涂啊!”
其他人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是当今的礼部尚书章大人。他身旁分别是工部侍郎王大人和武威将军廖大人。
二人虽未直接言说,但看向李令曦的神情和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章尚书之言犹如一颗石子入水,激起了层层涟漪。
李令曦知道,在这个时代,她就算当上了大国师,可并不代表未来之路就会顺畅无虞,尤其是在刚刚接任的关键时期,资历尚浅,身份敏感,众人难免不信服。
面对质疑,沉默和退缩不是李令曦的风格。
她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此番质疑恰好是个机会。
李令曦转过身去面对群臣,平静的声音种带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大人的疑虑,皆是出于为国忧虑之心,可见赤胆忠诚。然,玄学之道,存乎天地,验于自身,绝非虚无缥缈。”
“不如,让本座为几位大人略观气色,以证虚实?”
说罢,她便径直走向章尚书,最后停在他面前:“章大人,您近来是否每到入睡之时,便心口绞痛,冷汗涔涔,直到丑时才得以缓解?”
章尚书的目光微微抬起,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府上东北方向的书房,最近是否总传来异样的响声,让您心绪不宁?”
“你、你怎会知道?”
章尚书双眼顿时瞪大,眼中情绪波动明显,显得很是不可思议。
李令曦并未回答,而是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您书架上珍藏着一本前朝绝版医书,里面夹着的那张泛黄的药方,便是症结所在。”
顿时,章尚书脸色变得煞白起来,再加上他眼下因休息不好而浮现的青黑,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身旁的廖将军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李令曦踱着脚步,又来到廖将军跟前:“廖将军,您背上的旧伤,每逢阴雨天气便疼痛难耐,犹如万蚁噬咬。是也不是?”
廖将军下巴微抬:“不错,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事。”
言下之意是,这事只需有心打听便可知道。
他还是觉得李令曦是在故弄玄虚。
“您书房里悬挂着的那柄‘宝剑’,煞气冲天,非但不能镇宅驱邪,反而会招致不祥之物。”
“另外,上月三五之夜,您在城外林中所见……也并非幻象。”
廖将军虎躯一震,面露骇然之色,目光停驻在李令曦身上。
他很惊讶,那柄宝剑是在边塞偶然得到,除家人之外,无人知晓,还有城外林中的不寻常之事,当时只有他和手下的副将见到了。
自己的府中秘事、诡异经历,竟然能精确到时间地点……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眼见章尚书与廖将军都一脸不可置信,王侍郎很意外,内心突然有些不安。
看样子,新晋国师并非浪得虚名,把两位大人的隐秘之事都给算出来了……
那接下来,岂不是轮到自己了?
王侍郎嘴唇微微抖动着,张开嘴欲言又止,一抬眼就见李令曦正盯着他的脸,仔细地看着。
那幽深的眼神似乎洞察了一切。
王侍郎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指腹无意识地相互摩擦着,手心已濡湿。
“王大人。”
“您是位疼爱儿子的好父亲啊。”“忧心长子的前程,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托人往西南边陲赠送厚礼。”
“可惜啊,半月前收到的回信,却并未传来好消息,而是带来了一场破财之兆。”
“另外,您家的宅院中,有一棵上百年的梅树吧?”
王侍郎战战兢兢,以明显小了许多的声音嗫嚅地回道:“是……又如何?”
“那老树的根须之下,埋着本不该埋在此处的东西。此物若不及时除去,家宅难安啊!”
一语完毕,王侍郎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如遭雷击般惊慌失措。
送礼之事极其隐蔽,梅树下的东西更是自己亲自去办的……
她究竟是怎么知晓的!
为三位大人算完之后,李令曦只揭露了关键的信息,并未深入透露细节。
当着众人,还是给他们留了一丝颜面。
但这已足够令人震惊了。
章尚书、廖将军和王侍郎此时面色都有些难看,看向李令曦的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