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旭半天不应,宋青阳有些着急,继续怂恿道:“皇上,此女自带煞气,不仅刑克六亲,还会促生天灾,阻碍国祚。”
“其母生下她难产而亡,兄长也英年早逝,自己被打入冷宫后,还把周太妃也克死了。”
“还有河西的干旱、闽地的水灾、徽州的蝗灾,这些、这些在此女进宫以后,频频发生。”
“就是因为她,我们才天灾不断,若不迅速将其除掉,国祚恐难续啊……”
宋青阳为了诬陷李令曦,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都推到她身上。
大国师的名号,在大兴朝存在了二十多年。他的话,在众人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显然是被宋青阳的一番言论给动摇了。
李令曦不禁笑了。
这个宋青阳,为了诬陷自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只腿弯曲向后,依靠在廊柱上:
“我倒不知道,我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呢。”
“什么天灾**,合着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我既如此厉害,还不早成了宇宙之主了,还在这跟你们玩儿,可笑!”
宋青阳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令曦:
“皇上,您看看,此女牙尖嘴利,好生猖狂!当着您的面儿,就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她眼里还有没有您这个皇上啊!”
李令曦略一低头,抿抿嘴角,说对了,她眼里还真没萧旭这个狗屁皇帝。
她放下脚,站起身面向众人。
夜色中,一身月白素衣,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满头青丝高高束起,只用一根青色发带系好,再无其他装饰,周身散发着素雅清冷的气质。
精致出众的五官无需傅粉施朱,就足以令人呼吸一滞。
萧旭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了。
李令曦缓缓走向宋青阳,脸上没有表情,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随之而来。
而在萧旭看来,李令曦就是在走向自己。
李令曦的脚步越来越近,萧旭不自觉地有些心跳加快。
“该死,这个女人的表情虽然依旧很冷漠,但怎么却比以往更迷人了……”
“此时此刻,她一定是在心里祈求重获我的恩宠。”
“如果她开口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让她从冷宫出来……”
察觉到萧旭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李令曦更觉恶心。
就像是在风中开心大喊,结果嘴里突然飞进一只苍蝇那般的恶心。
“让开。”
她停下脚步,冷冷开口。
萧旭一怔,回过神来。
四下一望,李令曦正站在他面前,宋青阳在他身后,除此之外的人,都离他们尚有一定距离。
“你、你是在说……朕?”
“不然呢?”
李令曦很不耐烦。
萧旭有些意外,略一挑眉。
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么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敬语的话,且还是命令语气。
本该生气的,但不知为何,萧旭心底却升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
他往旁边挪了两步,十分听话地让开了。
宋青阳一下子暴露在李令曦的视线中。
“皇上、你……”
他很意外。
为什么皇上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还有些高兴的样子?
“皇上您千万别被此女迷惑了,此等煞气极重的灾星,必须立刻处死!而且还需配合老臣的镇煞之术,才可永绝后患啊!”
李令曦冷冷地嗤笑一声:“老贼,省省力气吧。”
宋青阳只能抓住萧旭这根救命稻草,毕竟这些年来,他可没少给萧旭出谋划策。
可当他转过头去,却见萧旭正望着李令曦的侧脸,一动不动,一脸痴迷,好似完全没听到他的话。
宋青阳僵硬地扯扯嘴角,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音节:“这……皇……”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不就是一个早被打入冷宫的弃妃吗。
难道皇帝又旧情复燃,还对她念念不忘?
宋青阳气得眯起了双眼。
此女,果然是个祸害。
难不成是什么妖孽附身,会惑人心智不成……
宋青阳仔细打量,却没从对方身上看出一丁点妖气,反而感受到一股不可忽视的灵气溢出。
这种灵气,他宋青阳活到五十多岁还未曾见过。
难道……她也是玄门中人?
李令曦的本事,宋青阳方才已经领略过了,远在他之上。
宋青阳恍然睁大双眼——莫非对方是某位隐士高人的徒弟,一直隐藏身份……
他忍不住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玄门中人,修道多年。”
“这么说,你我也算是同行,那这还真是一场误会了,咳咳。”
“你若非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也无话可说。”李令曦从宋青阳的语气中听出了套近乎的意图,“但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不仅比你厉害,人品也比你好得多。”
她走上前一步。
宋青阳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战战兢兢道:“你已废了老夫的法力,还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替自己辟个谣。”
“方才你说我是天煞灾星,纯属无稽之谈。”
当下世人多信奉这些说法,尤其是出自大国师之口,就算有些人面上不显,但会记在心里,进而形成根深蒂固的偏见。
若不及时澄清,破除谣言,日后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便会一直拿这说事,无论什么祸事,都会往她身上推。
而人性又趋于从众,三人成虎。
说的多了,假的也变成了真的,最终会把无辜之人推向深渊,酿成悲剧。
李令曦转身,面向一众达官贵人,缓缓开口。
“所谓灾星一说,只是人们强加的说辞。”
“生老病死,天灾**,这些都是自然运行的规律,非人力所能抵抗。”
“谁能确保自己及家人永远不生病、不会死去呢?”
“就连我们的大国师,在年老体衰的时候,不是也想着能够长生不老吗?”
“所以家人病重、逝世,这都是每个人自己的命,根本不是什么‘刑克六亲’。”
李令曦顿了顿,话锋一转:“如果按国师所说,那先皇病逝,皇后胎儿流产,岂不可以说都是皇上克的了?”
萧旭脸色一僵,继而愤愤道:“大胆!你在胡说什么!”
李令曦笑了笑:“原来皇上你也知道这是‘胡说’啊。”
刚才还心有疑惑,左右动摇的大臣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此言然也。”
“确实有道理……”
“凡事不可偏信啊。”
李令曦继续道:“至于说各地灾祸都是因我进宫而频发,说我会影响国祚,更是让人笑掉大牙。”
“难道在我进宫之前,各地就不曾发生过水旱、蝗虫等灾害吗?”
“难道国祚的长短,凭我一个女子就能决定吗?”
“若真是如此,还那要皇帝做什么?要你们这些臣子做什么?”
“万物运行,自有其道,岂可全都推到人身上?”
“至于国祚延续,靠的是君主励精图治,心怀苍生。”
“靠的是臣子恪尽职守,匡扶社稷。”
“靠的是人民勤于农桑,敦亲睦邻。”
“如才才可安居乐业,政通人和,国力强盛,国祚绵长。”
“国祚,是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这段话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萧旭和那些大臣们,他们从未想过这些话会从一个打入冷宫的女子口中听到。
而这话,又是如此振聋发聩。
看着李令曦沉静肃然的模样,萧旭只觉得胸膛一颤,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住胸口,想压下那份莫名的颤动。
“李令曦,你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李令曦压根没注意萧旭。
她忽而又转过身,声色俱厉地对着宋青阳:
“你身为道门中人,一国国师,受人敬仰,在其位就当谋其职。”
“面对变化无常的自然与人事,应利用自身力量,做好充分的准备去规避灾祸风险。”
“而不是像你这般,只知信口雌黄,推卸责任!”
说着,李令曦轻轻一招手,那五个婴儿魂魄体便飘至她身旁。
宋青阳见了,不敢直视,垂下头去。
李令曦继续揭露道:“不仅如此,你还罔顾人命,残害皇嗣,修炼邪术,有违天道!”
此话一出,犹如一声响雷,平地里炸翻了天,不知真相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愕然失色。
“难道这些婴儿都是皇家子嗣……”
“修炼邪术,大国师他要干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李令曦让五个婴儿按照顺序排好,面向议论的众人。
“这五个孩子分别是当年的陆妃之女,薛太妃之子,当今皇后之子,长公主之女,刘美人之子。他们的命格分别为金、木、水、火、土。”
听到自己的名字,长公主猛然抬头,眼神一一扫过去,最后停在一个女娃娃身上。
女娃与她一样,眉上有一颗红痣。
她激动地冲上去,瞪大了眼:“没错,是我的昭儿!”
昭儿是长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可惜生产时却因难产,孩子夭折了。
她的昭儿,明明已好好安葬在皇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青宛也走到雪娃娃面前,眼里噙着泪花,悲痛地问道:“曦妹妹,大国师他,究竟用我们的孩儿魂魄干什么?”
李令曦不由得在心底为沈青宛点了个赞,不愧是皇后,聪慧坚强又隐忍,好演技。
能成大事。
她掷地有声地道:“国师要炼“五行转生术”,以婴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妄图延续自己的寿命,长生不老!”
“什么?!”
“堂堂国师,竟如此……”
“禽兽不如,大逆不道!”
长公主眼里似乎要冒出怒火,她愤恨地冲到宋青阳面前,衣袖一甩,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
宋青阳原本干瘪的脸立马红肿了。
“老贼,我要杀了你!”
她又气冲冲地使劲一踹,宋青阳一下子被踹翻在地,“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在旁人的劝阻下,长公主才渐渐平息了怒火。
沈青宛看向萧旭,发现他的神情与旁人相比,有些平淡,好像并不怎么伤心,也不怎么愤怒。
果然,害死自己亲生骨肉的人,比起大国师也好不到哪去。
沈青宛敛去眼中的寒意,开口问道:“皇上,国师犯下如此罪孽深重之恶行,要怎么处置,您来定夺吧。”
萧旭略一沉吟,肃然下令:“来人,将国师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宋青阳瘫软在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道:
“皇上,您不能这么对老臣啊!”
“看着老臣这么些年勤勤恳恳,为您做事的份儿上,您饶我一命吧!”
“皇上,在您还是大皇子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