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姓冯的老虔婆,怕是嫌自己寿命太长了吧。
她又给了一锭银子,交待道:
“回去后找门路买些上好的药膏,把伤养好,若是冯婆子再有其他恶行,告诉我,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嗯!”雪芽重重点头。
回到永春宫时,冯嬷嬷正恶狠狠地教训一个小宫女。
只是因为交班时,小宫女跟一个小太监说了两句话。
“你个小浪蹄子,整日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勾搭男人!”小宫女迫于淫威,不敢反抗,委屈地直掉眼泪。
眼泪一颗颗地滴落,好不可怜。
谁知这却引起了冯嬷嬷更大的怒火。
她一把捉住小宫女的胳膊,使劲一拧:
“还说你不是成心的,你哭成这样给谁看呢?是不是就想让男人心疼你,你个下作的小**!”
“我不是,我没有……呜呜呜……”
不远处站着几个宫女,却没人敢过来劝阻,否则那些难听的秽语和粗暴的殴打就会落在她们头上。
雪芽咬咬牙,走上前去,赔着笑脸塞给她一把铜钱:
“嬷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雨兰这回吧,我从前头过来,主子说正找您有事呢。”
冯嬷嬷歪着嘴冷哼一声,这才放下手,屁股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她走后,几个小宫女才围上来为雨兰打抱不平。
“冯嬷嬷真是太过分了,整天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
“就是,咱们谁没受过她的折磨,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背地里对我们这么坏,到了主子面前却惯会逢迎讨好,笑面虎一个。”
……
说归说,大家也只敢私底下议论几声。
毕竟在这等级森严的宫里,权势就是力量。
雨兰擦了擦眼泪,握住雪芽:“谢谢你。”
“客气啥,咱们呀,是同病相怜。”雪芽叹了口气。
晚上回屋后,雪芽将买来的药膏分给了雨兰一些。
两个人累了一天,很快便睡着了。
大清早,天还未全亮,一声凄厉的尖叫穿透了晨曦。
“啊!好疼——”
冯嬷嬷是被钻心的剧痛给疼醒的。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疼痛的来源,却只摸到一块诡异的凹陷。指尖还传来粘稠的触感。
她用仅剩的左眼看向手指,登时吓的魂飞魄散:“血!好多血!”
她急忙去拿镜子,一照,顿时惊得从床上跌落下来——她的右眼竟被活生生挖掉了!
“快来人啊!”
冯嬷嬷爬起来,跌跌撞撞闯出房门。
脸上一个血糊糊的大窟窿,左半边脸全是血,手上也是。
众人被惊醒,赶来时看到就是这幅令人惊骇的场面。
冯嬷嬷踉跄着走下台阶,声嘶力竭地喊道:“谁看到我的眼珠子了?快说,到底是哪个黑心肠的小贱蹄子干的!”
大家又惊又怕,带着一丝厌恶,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小声议论着:
“太可怕了,好端端的怎么眼珠子就没了。”
“我看呐,准是冯嬷嬷平日里作孽做多了,惹得人报复。”
“咱们这些下人谁有这胆量啊,说不定不是人,是鬼干的……”
眼珠子虽没了,但冯嬷嬷耳朵还挺灵光,她将众人的议论尽收耳底。
捕捉到那个“鬼”字时,她心里猛一颤抖,喃喃低语:“不……不会的,不可能是她……”
定是哪个要死的小蹄子害的,我一定要找出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众人,一张老脸血迹纵横,甚是骇人。
冯嬷嬷立马派了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去调查,却一无所获。
白昼一过,子夜已至。
寂静的宫墙内,一缕灰白的幽魂缓缓飘来,向着冯嬷嬷的住处去了。
不一会儿,又飘了出来。
月光下,依稀可见那是个年轻女子,脸色惨白,双目泣血。
翌日清晨,永春宫彻底陷入了慌乱。
冯嬷嬷的另一只眼也被活生生挖走了!
如今她脸上两个黑乎乎的大洞,还往外渗着血,见者惊心,闻者侧目。
人人惧怕不已,各种猜测和担忧四起。
事情太过诡异,惊动了永春宫的主子齐嫔。
为了不让事情闹的更大,齐嫔正欲想办法查清此事,却又无从下手。
雪芽踌躇不已,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去求见齐嫔。
“娘娘,奴婢知道您正为冯嬷嬷的事担忧,奴婢认识一位这方面的高人……”
怕齐嫔不相信,雪芽特地把护身符和郑月欣中邪的事情说了。
齐嫔颇有些吃惊。
郑月欣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化解危机的高人,竟是从前的曦妃娘娘。
虽还有些狐疑,但情况紧急,也只能一试。
雪芽赶紧去冷宫找李令曦。
在来的路上,她把情况简要地向李令曦说明了。
李令曦到的时候,冯嬷嬷正躺在床上叫苦不迭,一个劲儿的向齐嫔哀求:
“娘娘,老奴命苦啊,不知是从哪招的这倒霉事,害得娘娘您不得安宁,是老奴该死啊!娘娘您可得为老奴做主啊……”
齐嫔心宽,无意争宠,只想过安静日子。
念着冯嬷嬷平日在跟前殷勤伺候,倒也生了体恤之心。
她轻声安慰道:“嬷嬷你放心,本宫会查个清楚的。”
一进院子,李令曦就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袭来,是和古井里一样的鬼气。
她径直去了冯嬷嬷房间。
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眼,心里已有了答案。
听见冯嬷嬷喋喋不休诉苦,李令曦摇摇头冷笑一声。
这冯婆子,还真是朵老莲花啊。
齐嫔走出寝宫,见李令曦在门外,眼里有些惊喜:
“曦姐姐,你来了,你快帮我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令曦点点头,目光在冯嬷嬷脸上停留了片刻,开口道:“你的眼珠子,就在后院那口废弃的古井里。”
冯嬷嬷惊得起身下床,声音颤抖,带着无法忽视的恐惧:“果真是那小蹄子搞的鬼,大师娘娘,求您帮我收了她吧,不要让她再出来害人了!”
齐嫔听得有些疑惑,问道:
“古井里……‘她’又是谁?跟嬷嬷你到底有何冤仇?”
“还不是桃月那个死丫头。”
冯嬷嬷一脸恨铁不成钢。
“一年前,桃月伺候主子时心不在焉犯了错,我就责罚她了几句。”
“后来她竟变本加厉,偷偷变卖主子的首饰。”
“我发现后好心提醒,她却死性不改,还在心里记恨我。”
齐嫔微微颔首:“我想起来了,确是有这么些事,当时嬷嬷你还在我面前替桃月求情了。”
“是啊,我跟桃月这丫头是同乡,总想着多照顾些,平日里对她也比旁人要上心。可谁曾想,她竟是个心术不正的。她干了错事,我想帮她纠正,所以总是苦口婆心地劝她。”
说着说着,冯嬷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都怪我太心软了,对她的姑息终究还是酿成了大错,若是一开始就严厉惩处,说不定桃月也不会走到那一步……后来她越来越肆无忌惮,毫无规矩,有一天夜里我起夜,发现她竟然在假山后面跟一个男人扭在一起。”
“两个人浑身衣不蔽体,那场面,啧啧……真是太有伤风化了……”
“如此没脸没皮,做出这等秽乱宫闱之事,这要是传出去,咱们永春宫上上下下的名声不得全被毁了。”
“最后我只能禀报主子,请求按宫规处罚桃月,以儆效尤。”
冯嬷嬷的手抚上双眼上的白布,一脸正气:
“桃月犯下大错,我作为管事嬷嬷,理应对她进行处罚。”
“她倒是个性子烈的,我不过是将她关在柴房饿了几天,逼问她那男子是谁,她竟抵死不承认,最后还跳井自尽了。”
“老奴该死,没有在一开始就及时劝阻她。”
冯嬷嬷将脸转向李令曦和齐嫔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我是为了咱们整个永春宫好,像她这样不知礼数的□□□□,难道不该处罚吗?”
齐嫔若有所思:“若真是如此,那桃月也算是咎由自取,只是她为何要来报复你呢?”
李令曦立在一旁,毫无表情地听着冯嬷嬷的解释。
冯嬷嬷愤愤不已:“那妮子惯是个小肚鸡肠的,自己做了错事,却要赖到老婆子我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只怕她心里觉得咱们永春宫的人都对不起她,想搅得我们不得安生!”
“娘娘,您一定要尽快将桃月的怨灵除掉,否则她还会继续为非作歹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拔高了音量:“我老婆子的贱命不值什么,就怕她迷了心,会迁怒于娘娘您啊!”
李令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老家伙还真是能说会道,一下子就转移了矛盾的焦点。
“这……”
齐嫔心里泛起了涟漪,求助的眼光望向李令曦:“曦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吗?”
李令曦淡淡道:“办法有,先给钱,后捉鬼。”
齐嫔招手叫来宫女:
“去我房里拿银子去,不知曦姐姐收费多少?”
“一百两。”
齐嫔虽觉得有些超出预期,但也能够接受。
冯嬷嬷却不同意了。
想当年她在乡下时也遇到过别人请大师做法事。
顶破天也就十两银子,哪有这么贵。
再说,之前可从未听说过曦妃还有这种本事。
怕不是空口大话,糊弄人的吧?
冯嬷嬷怀疑地质问道:
“不就是除个怨灵而已,怎么就要一百两这么多?娘娘您可千万别被骗了。”
李令曦懒得搭理冯嬷嬷,直接走到她跟前。
“这钱不用齐嫔,须得您老人家出,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冯嬷嬷顿时坐起了身,激动地喊道:
“我老婆子就是个下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哪里能掏的出这么一大笔钱?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她捶胸顿足,声泪俱下(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我真是命苦啊,好端端的被恶鬼缠上,还要被人勒索钱财,我还不如一头死了算了……”
说着,她就装模作样地往下爬,一边干嚎,一边循着声音给齐嫔跪下。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虽被用烂了,但总是有效。
毕竟是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齐嫔有些于心不忍:
“曦姐姐,这前……要不我替冯嬷嬷出些吧。”
李令曦摇头,“万般皆因果。”
“谁招惹的恶鬼,就由谁出钱解决。”
“更况且这一百两,冯嬷嬷绝对拿得出来。”
冯嬷嬷一听,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也不哀嚎了。
“一百两实在太多了,那可是我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能不能便宜点?”
李令曦退后一步,准备转身出去:“钱不到位,灾必难除,嬷嬷你今晚——可要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