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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兰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51.  第五十一章   月楹的真面目


    两位姑娘一个姓施, 一个姓舒,一温婉一活泼,倒是相得益彰。


    “世子平日喜欢吃什么?”


    月楹:“……蟹粉酥。”其实是她比较喜欢吃。


    萧沂对食物还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基本是厨房送什么他就吃什么。


    “琴棋书画, 世子喜欢哪个?”


    这个她知道, “世子喜欢下棋!”


    施惜柔闻言高兴起来, 舒眉欣有些不悦,“别以为棋下得好就能得世子青睐!”


    施惜柔笑道, “吃不到葡萄别说葡萄酸。”


    月楹与她们聊了一下午, 大概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和关系,她们的父亲都是太守手底下的官员, 见有攀龙附凤的机会便把女儿送来, 这两姑娘从小便认识, 说是冤家也不为过。


    严太守不止给萧沂送了两个, 给萧澄同样也送去了。


    不过送去的当日就被萧澄给退回去了,严太守发了好大一通火,连带着那两个姑娘的父亲也被降职。


    所以施舒二位姑娘,在见到月楹时便向她卖了好大一通惨, 两人跪下哭得梨花带雨, 只求不要当夜将她们送回。两人对世子并无觊觎之心,只是想让父亲能够保住官职。


    月楹见她们也是身不由己, 就安排了两间偏房让她们去住。


    岂料第二日, 施惜柔一早端着棋盘等在萧沂房门口,萧沂开门出来, 她盈盈拜见,“世子安好,可愿手谈一局。”


    月楹听见动静探头看。


    萧沂挑眉道,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昨夜月楹信誓旦旦地说她已经搞定了那两位姑娘。


    月楹也有些生气,怪她不该轻信于人,“奴婢知罪。”


    萧沂看她表情不似作伪,转脸对姓施的道,“你想与我对弈?”


    施惜柔巧笑嫣然,“听闻世子乃大雍国手,奴家从小下棋,自想讨教一番。”


    “和本世子下棋,你还不够格,先赢了她再说。”萧沂指向月楹。


    施惜柔不屑,“赢了月楹姑娘,世子便会与我对弈吗?”


    萧沂笑起来,“是。”


    “好,那您等着。”施惜柔信心满满,月楹只一个丫鬟而已,能有多高超的棋艺,打败她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萧沂煮了壶茶在亭前看她们对弈,开局之际,舒眉欣也来了,便坐下一起看。


    施惜柔在萧沂面前,极尽优雅,“月楹姑娘先请吧。”


    月楹本因为被欺骗心情就不好,看见她这副做作的姿态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愿意装大方是吧,那就装呗。


    月楹没和她客气,开手下在天元。


    施惜柔偷笑,“月楹姑娘是不是落错了子?”


    月楹勾唇笑,“没错,施姑娘继续吧。”


    施惜柔更加笃定月楹是个不怎么会下棋的,她偷偷瞄了眼萧沂,心中不免浮想联翩起来,萧沂定然知道月楹的水平,还让自己与她下棋,是否不好意思直接答应,拐着弯暗示她。


    施惜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更是不住地向萧沂递送秋波。


    夏风侍立一旁,心中暗叹,这姑娘的眼睛大概率保不住了!


    “惜柔,你要输了呀!”舒眉欣幸灾乐祸。


    不过一刻钟时间,施惜柔脸上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只余满头大汗,心中充满了不解,这怎么可能,才五十子不到,她便要输了?这怎么可能?


    她的棋艺,即便在整个两淮,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拿着棋子久久不动作,月楹无聊地双指夹着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棋盘,“想好了吗?”她本是不屑于催促的,但不知为什么开口了。


    也许是这个施惜柔真的让她很不爽吧。


    萧沂递过来一杯茶,“润润嗓子。”


    月楹本不想要,看见对面的施惜柔,还是接过来了,喝了一口,评价道,“没有上次好喝。”


    萧沂嘴角含笑,“这里茶叶不好,先凑合着,回去再给你煮好的,可好?”


    他语气宠溺,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施惜柔与舒眉欣都看出了不对。


    这哪是主子对丫鬟该有的态度,分明是……


    施惜柔与舒眉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一种可能,眼前这位大丫鬟,不是普通丫鬟,而是世子的房里人。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昨天自己有多愚蠢,竟然向她请教如何讨好萧沂,怪不得昨天月楹明显对她们爱答不理,原来有这层干系在,她们就相当于要与月楹抢宠爱,那人家能乐意吗?


    施惜柔不愿认输,却也不得不承认与月楹之间的差距,还不如尽早认输,在萧沂面前搏一个好印象,“惜柔技不如人。”


    但碰上萧沂,她的心机终究是枉费。


    萧沂见好戏散场,也没了多待的心思,留下月楹独自面对二女,还非常贴心地把夏风留给了她。


    月楹:我谢谢你!


    萧沂有正事,施惜柔与舒眉欣不好打扰,只得缠着月楹。


    “月楹姑娘,之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勿怪。”


    这俩姑娘倒是能屈能伸,月楹也没想为难她们,“有攀高枝的心思很正常,只是你们不该骗我。”


    她们若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想接近萧沂,她也会帮忙的,至于萧沂拒不拒绝,那便是他的事情了。


    “是是是,我们错了,不该骗月楹姑娘,姑娘午后若无事,不如去奇货居挑上一件东西,便当做是我给姑娘的赔礼了。”


    照现在萧沂对月楹的宠溺程度来说,讨好她绝对错不了。


    施惜柔的母亲嫁妆丰厚,有不少的家私,出手向来大方。


    舒眉欣也不甘示弱,“我也送姑娘一件赔礼。”若能勾搭到萧沂,这点前期投入她还是舍得的。


    月楹本不想理她们了,但这两位上赶着送钱,她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吧。


    “两位姑娘如此客气,倒让月楹盛情难却。”


    两人一听有戏,生怕她反悔,一人挽住月楹一边的胳膊,半架着就把人带出了府。夏风不远不近地跟着。


    舒眉欣还不忘恭维,“月楹姑娘,世子真是疼你,还特地派个女护卫来保护你,这是有多担心你的安危啊!”


    月楹心中腹诽,想要可以送给你。


    来到街上没走多远就有几个乞丐围过来乞讨,“好心的姑娘们,商些饭吃吧。”


    这是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带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细胳膊细腿,一看就营养不良。


    月楹于心不忍,连夏风都看不下去想要掏银子,施惜柔却一把拦住了两人,“我在太守府门前见过你们不止一回,上次我爹还给了你们几两银子,这么快就花完了?”


    月楹看向老人,像这样的乞丐,他们自进城中就遇见不少,数量实在太多,她即便有心也无力,还是萧沂说,只要整治了两淮这帮人,民生自会好起来。


    老人面露尴尬,“大人赐银,小人感激不尽,只是我们老幼,哪里护得住那么多银子,那钱还没在我们手里焐热,便被强忍抢了去。”


    说着老丈露出被打的伤口来,胳膊上的血痕已经发紫,伤口破了许久,没有医治,天气又炎热,已经有了腐烂的趋势。


    施惜柔皱着眉转开头,舒眉欣也吓得不敢直视。


    一直不开口的孩子忽然倒地,浑身抽搐起来。老丈跪地抱住孩子,神情悲切,却并不着急,似乎对此场面习以为常。


    反倒是月楹身边的两个姑娘害怕地躲在了她身后,“这……这怎么回事?”


    月楹已经蹲下身去,拔下头上银簪,塞进小孩嘴里,让他不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抱着孩子到那个茶棚去。”月楹道。


    老丈不敢耽搁,急忙抱着小孩过去。


    “夏风,让店家上一碗加了盐的茶水。”她吩咐道。


    月楹又道,“您抓住孩子的手脚,别让他乱动。”


    老丈点头,月楹拿出金针,刺入足太明,大椎穴,手阳明,足阳明等穴位。


    孩子的抽搐渐渐缓解,平静的躺在老丈怀里。


    施惜柔与舒眉欣看得啧啧称奇,“好了!真的好了!”


    夏风端着水过来,忿忿道,“这店家真黑,这样一碗茶要十个铜板。”


    老丈对夏风道,“这价不黑,您方才要在茶中加盐,淮南的盐价这么高,大家都不容易。”


    月楹接过喂了些水给那孩子,孩子犹如久干逢甘露,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不一会儿就把一整碗全喝完了,喝完舔了舔唇,似意犹未尽。


    孩子小鹿般澄澈的大眼睛盯着她,月楹轻声问,“还想喝?”


    小孩怯怯地点头。


    施惜柔豪气道,“再来三碗,我付钱。”


    月楹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摸了摸小孩的头,“不能一下子喝太多哦,肚子会撑坏的,先吃点东西。”


    小孩乖巧地点头。


    “夏风,你回府把我的药箱取来。”


    夏风有些犹豫,“世子叫我寸步不离跟着你。”


    月楹道,“此地离太守府不过几百丈,你来回也就几个瞬息的事情,我也走不了多远。”


    夏风觉得有理,月楹已经开始清理起了老丈的伤口,便不再纠结身子一轻,人已在几十丈开外。


    施惜柔与舒眉欣讶然,“这是话本子上才有的武林高手吧。”两人又见月楹专心治伤,干起了大夫的行当,不禁好奇。


    “月楹姑娘还会医术?”


    月楹未抬眼,“皮毛而已。”


    月楹摸了下老丈的脉,“您与您孙儿,多久未食盐了?”这小孩明显是缺钠,低钠血症,严重还会引起脑损伤。


    老丈叹了声,“有多久没尝到盐味了,老夫自己都记不清。这孩子前头还有两个哥哥,都是因为没盐吃没的。”


    施惜柔坐下来道,“这两年的盐价,的确上涨的很快。”她家境还算殷实,然加了盐的菜她们家的下人也是没什么资格享用的,富人尚且如此,何况穷人。


    舒眉欣没好意思开口,她平素乖巧又有主意,父亲有正事也会找她商量,她知道他父亲在盐课上是贪了不少的,这对祖孙落得如此下场,不能不说没有她家里的手笔。


    这淮南人人都贪,你不贪也会有别人贪,不贪反倒不合群了,上至太守,下至运盐的兵士,都得了好处,施惜柔的父亲也没有免俗,只是她并不知情而已。


    夏风很快回来,将药箱放在月楹面前。


    月楹道,“你身上匕首借我。”


    夏风递给她,月楹揭开老丈的衣服,撒了些麻沸散上去,“您忍着些。”他手臂有些肉已经腐烂,必须切除。


    “你们最好转过头去。”施惜柔与舒眉欣听话转头,夏风帮忙捂住了小孩的眼睛。


    月楹下手很快,腐肉被利落地切除,上药,缝合,一气呵成。


    施惜柔没忍住好奇转头来看,被月楹的手法震慑到,“人的皮肉,还能和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当然可以。”月楹回答。


    舒眉欣被施惜柔说得也好奇起来,她接受能力差一点,只瞥见一片血肉模糊,低着头若有所思,这位月楹姑娘,医术好像不错,她是不是可以……


    “好利落的手法!”


    月楹缝合已经到尾声,这陡然出现的声音险些让她手一抖,她察觉有人靠近,缝好最后一针才有些不悦地抬头。


    “治病时,打扰大夫可是大忌。”


    “邵某唐突,还望姑娘勿怪。”来人正是邵然,志林堂淮南的分店才开张不久,需要有他坐镇,在淮南开店想要安稳,少不得要去太守府拜码头。


    邵然也是没想到,竟然在太守府门前再次遇见月楹,而且她治病的手法,他只在医术上看到过,还不曾见过有人实践。


    邵然笃定月楹就是那位对上对联的姑娘,这一手医术,不会再有别人了。


    月楹低声道,“老丈,这瓶药您拿着,每日记得换药,七日后来找我拆线,我还在这个茶棚等您。”


    月楹用手帕包裹着药瓶交给老丈,老丈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姑娘,你的善心会有好报的。”


    月楹笑道,“借您吉言。”


    邵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敢问姑娘芳名?”


    夏风作为飞羽卫,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邵然的异常举动,顿时让她警铃大作。


    这小子,像是来挖墙角的。


    “我姓岳。”月楹对邵然还是印象挺好的,那日那个老汉他还肯给他减免药费。


    邵然行了个叉手礼,“岳姑娘,姑娘方才用的法子,可是《华佗医经》上的缝合之法?”


    月楹颔首,“正是。”


    “妙哉!”邵然夸赞道,“邵某一直想将此法实践,无奈家父觉得太过天方夜谭,偶在牛羊身上使用此法,成效却一直不好,后便熄了这念头,今见姑娘使此法,属实讶然。敢问姑娘,此法成功的关键为何?”


    月楹对与喜欢问问题,有钻研精神的医者还是很敬重的,也不吝赐教,认真与邵然探讨起了缝合之术。


    两人旁若无人,相谈甚欢,邵然还掏出了随身小册子记录下来。


    施惜柔有些替萧沂不值,“月楹姑娘是世子房里人,是否该与外男保持一点距离?”


    月楹沉下脸,“我的事,还轮不到施姑娘来管!”


    邵然却在听到这句房里人后,心头热情浇灭了大半,他本还想着如果月楹只是个丫鬟,他还能替她赎身,现下却是不行了。


    施惜柔仍不依不饶,讨好月楹她本来就不怎么情愿,她心想要是把月楹私会外男的事情告诉萧沂,月楹必定会失宠,届时她不就有机会了吗?


    “月楹姑娘,倘若世子知道了这件事,他会如何对你呢?”


    月楹懒得理她,夏风都还在这里,萧沂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因为这误会她。


    邵然为月楹说话,“这位姑娘,话不能乱说,我与岳姑娘在今日之前只有一面之缘,哪里来的私会一说。”


    施惜柔冷哼一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只是撞着我们也要出府,才不得不将地点改在了这里。”


    这话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月楹双手环抱站起来,她身量比施惜柔略高些,俯视她,隐隐有些压迫的感觉,“行啊,施姑娘尽可去世子面前告状!”


    “你……你等着……”施惜柔气急。见不惯一个丫鬟这么嚣张,好歹她才是正经的小姐,家里也是仆婢无数的,那曾受过这闲气。


    舒眉欣扯了扯施惜柔的袖子,想阻止她,“少说两句。”


    施惜柔丝毫不感激,反而瞪她一眼,“你想要讨好人家,还得人家领你的情!”


    施惜柔拍开她的手,小跑着回了太守府。


    邵然担忧道,“岳姑娘,如果需要我向世子解释,您尽可去芝林堂寻我。”


    月楹道,“不必。”邵然要是真出现,反而说不清。


    “邵公子来太守府有事吧,还是不耽误您的事了。”月楹委婉道。


    邵然拱手,“邵某告辞!”


    月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喝着。


    舒眉欣道,“惜柔她不懂事,姑娘别与她计较。”


    月楹眯起眼,“昨日不还不对付吗,今日就成了好姐妹?”


    舒眉欣摸了摸鼻子,糟糕,似乎有些暴露了。


    月楹摩挲着茶杯口,“行了,不必找借口,你们关系不错,我早看出来了。”


    舒眉欣干笑,“月楹姑娘看出来了?”


    “你们虽言语间有些不合,身体却不抗拒对方。”


    早间下棋的时候,舒眉欣坐在一侧,身体是略微倾向施惜柔的,这不是两个互相讨厌的人会做的动作。


    要真不对付,应该如王府里那对姐妹一样,恨不得离对方几百米远。


    舒眉欣见她看出来了,也不隐瞒,“是,我们各自的父亲有些不对付,但我与惜柔的关系还可以,她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的,姑娘不要介怀。”


    月楹抿了口茶,“你的意思是,你有心眼喽?”


    “不不,我绝对没有沾惹世子的想法,我有心上人的。只是父亲一直不同意……”


    月楹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你的心上人,是个穷小子?”


    “不是,他家世与我相当。”


    月楹沉思道,“家世与你相当,如果他本人没问题,那便是那家人的问题了,你们父辈有嫌隙?”


    “姑娘真聪明。”一猜就中。


    月楹忽然有个想法,“不会是施家人吧?”舒眉欣才说的两位父亲不对付。


    舒眉欣默默点头,“是……惜柔的哥哥。”


    舒眉欣开始讲他们两家的故事,“我与东哥哥是青梅竹马,原本我们两家的关系是不错的,直到五年前,家父与惜柔的父亲一同外出公干,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不清楚,只知道两人同时遇险,家父没有及时救施伯父,导致施伯父的左腿落下终身残疾,从此两家交恶。”


    月楹听完了始末,“你对我说出这些,是想让我替施惜柔的父亲治腿?”


    舒眉欣忙道,“对,姑娘医术卓绝,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月楹却摇了摇头,“腿伤与旁的病不同,讲究一个及时性,若是最近受伤的,我还有法子可以救上一救,五年前的伤,恐怕不行。”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舒眉欣蹙眉。


    “也不是一点没有可能。”月楹卖了个关子。


    “那就是有机会!”舒眉欣高兴起来,施舒两家的症结在于施父的腿伤,若解决了这个问题,她与东哥哥的婚事,便有了可能性。


    月楹打击了她一下,“还要见过病人之后方可下结论。”


    “月楹姑娘一定可以的。”


    月楹轻笑,这姑娘也是和直肠,“我可没说要替施大人治病。”


    舒眉欣的笑脸瞬间垮下去,“姑娘想要多少诊金都可以。”


    月楹指尖摇摇,“我不要银子,只想要施姑娘过来给我道歉。”


    “这好办!”舒眉欣保证道。


    “她心高气傲,不见得吧?”


    舒眉欣笃定,“惜柔孝顺,只要姑娘能治好她父亲,莫说道歉,就是给您磕头都不在话下。”


    “糟糕!”舒眉欣突然叫起来,“世子还没回府吧,我得去拦着惜柔。”


    说完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府。


    月楹望着她的背影,这俩姑娘要是成了妯娌,日子怕是有得闹。


    却说萧沂将将回府,施惜柔就来求见,燕风堵着门不让进,任凭她喊破了嗓子也不让她进去。


    就在萧沂耐心告罄想让燕风把人丢出去时,施惜柔一句,“有关月楹姑娘的事情,世子爷没兴趣吗?”


    萧沂沉声道,“燕风,让她进来。”


    萧沂手持折扇,“说。”


    施惜柔清了清嗓子,措辞了一番,正欲开口,远处传来舒眉欣的声音,“惜柔——”


    舒眉欣气喘吁吁跑过来,抿唇摇头。


    “眉欣,别阻止我,今天我非让世子知道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舒眉欣喘匀了气,与施惜柔咬了几句耳朵。


    施惜柔的怒气一下就被平复,露了个笑,“真的?”她无声问。


    舒眉欣郑重点头。


    萧沂看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月楹的真面目,什么面目?”


    “额……这个……”施惜柔脑子飞快运转,“月楹姑娘的真面目便是,她太厉害了!她的棋艺超群,比我不知高出多少个层次。而且人生得又美,心地善良,静雅体娴,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世子您可得对她好。”


    萧沂:“……你想说的这就这个?”


    “对呀对呀!”


    “出去!”


    施惜柔与舒眉欣飞速消失。


    52.  第五十二章   再次逃跑的准备


    “你真能治我爹的腿?”施惜柔半信半疑。


    月楹不紧不慢地翻看着萧沂送来的医书, “信不信全凭你自己。”


    施惜柔踌躇了,舒眉欣劝道,“你还犹豫什么, 不是见过月楹姑娘神乎其技的缝合之术了吗?”


    “缝合与我爹的骨伤又不是一回事……”


    舒眉欣急切道, “施伯父的腿看了多少大夫, 月楹姑娘是唯一一个说有机会治的, 你怎么还不抓紧!”


    “我……”还不是因为有些拉不下脸,她不能保证真的治好, 若道歉了爹的病没什么起色, 岂不是白低头了。


    舒眉欣也是了解她,“惜柔, 你想想, 是你的面子重要, 还是你爹的腿重要。”


    当然是他爹的腿!施惜柔被点醒, “月楹姑娘,之前是我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月楹抬眸,“商量好了?”


    “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救治我爹。”施惜柔弯腰鞠躬, 很有诚意。


    月楹勾唇,确实是个孝女。


    “起来吧, 带路。”


    施惜柔一喜, “这就带姑娘去!”


    施宅离太守府不远,虽不是大富大贵, 也是座三进的屋子。


    家中也有仆婢数十,施父还在上值不曾回家,家中只有施母与施青东。


    施母是知道女儿被送往了太守府的, 见她回来,担忧道,“柔儿,你被送回来了?这可怎么好,你父亲那里,不好交待啊。”


    施青东倒是不着急反而有些喜悦,“回来就回来,我本就不同意送小妹去太守府,柔儿便当没发生过这事。”舒眉欣也一并来了,就说明她们是一起被送回来的,那样正好,他的两个在乎的人,都没有受到伤害。


    施惜柔道,“我是自己回来的,爹爹呢?快让他告假回家,我给他找了个大夫。”


    “大夫,在哪儿呢?”施母在她身后找寻着。


    月楹站出来,“夫人,我便是施姑娘请来的大夫。”


    “你?”施母完全忽略了她,月楹一副丫鬟打扮,虽然穿的是比一般丫鬟好一些,她也只以为是太守府的丫鬟。


    施母拉了女儿的手,“柔儿别拿你爹玩笑,你生他的气也该消了。这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高超医术?”


    “娘,她很厉害的!您信我!”施惜柔见她娘还不信,又道,“眉欣姐姐也见识过的。”


    “是啊,月楹姑娘不会让您失望的。”舒眉欣附和道。


    施青东闻见心上人与妹妹都这么说,也跟着劝了句,“娘,不如让这姑娘试试?”


    施母又看了月楹一眼,还是没下决定。


    月楹坦然地接受施母的审视,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些质疑的声音。


    夏风却看不下去,“姑娘,咱们走,爱治不治!”是他们请人来的,又把人晾在这里,夏风替月楹委屈。


    “我既答应了施姑娘,便要做到。”施母所为,不过因为刻板印象而已,而她要做的,就是扭转施母这种刻板印象。


    那厢舒眉欣与施家兄妹轮番上阵劝慰,施母终于答应试一试,让人去衙门里请施父。


    施父接到信,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匆匆往回赶,连跛脚也估计不上。


    “夫人,东儿,这么急叫我回来作甚?”


    施惜柔靠上去,“爹爹我请了大夫来给您治腿。”


    施父却厉声质问,“你怎么回来了?世子没看上你?”


    施惜柔缩了缩脑袋,笑意消失了大半,“您提这个干什么,现在说的是您的腿,快坐下,让大夫看看。”


    施父不依不饶,“坐什么坐,你怎么这么没本事,连世子也勾不住。生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施母不悦却也不敢顶撞丈夫,“你别这么说柔儿,世子又不是她能左右的。”


    施父愤愤,“就是她没用,人家周典狱的女儿,怎么就勾住了侯爷,现下成了人家的姨娘,整个家族都跟着荣耀?”


    “施大人说的是忠毅侯家的那位周姨娘?”夏风开口。忠毅侯做盐运使的时候,没少收美人,被带回京城的寥寥无几。


    “怎么,姑娘认识?”


    夏风撇嘴道,“不认识,只是听说她得罪了忠毅侯夫人,被发卖到不知道何处了。”妾通买卖,正室夫人想要整治有的是办法。


    飞羽卫情报网遍布天下,一个忠毅侯府里的事情,他们了如指掌。


    施母虽畏惧丈夫威严,到底还是疼女儿的,“你瞧瞧,你瞧瞧,我当初就不同意,你非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难道你也想柔儿落得个被发卖的下场吗?”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施父也不是全然不心疼女儿,只是对那泼天富贵舍不得,况且两淮这帮官员岌岌可危,这次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他当然急切地想要抱个粗大腿。


    月楹听着他们越扯越远,有些没耐心了,她是来治病的,不是来听他们家长里短的。


    “我是世子的大丫鬟,您别白费心思了。”


    施父正眼瞧她,“什么叫做白费心思?”


    月楹转了转眼珠,“世子师从了怀大事,早有出家为僧的打算,对女色不甚上心。”


    “竟是这般吗?”


    舒眉欣与施惜柔相顾无言。


    施父冷静下来,长叹一声,他还是没有富贵的命,不能强求,他坐了下来,“姑娘帮忙看看吧?”


    月楹蹲下来,摸了一下他的腿骨,“当年接骨的大夫太过保守,您的腿骨头已经长歪了。”


    施惜柔问,“那要如何做?”


    “断骨重接。”


    “断骨!?”众人皆大骇,“这怎么行?”


    好好长着的骨头要打断,闻所未闻的治疗方法。


    月楹拿手帕擦干净手,“人的骨头生长与树木生长类似,树种下去的时候长歪了,只能连根拔起重新种。骨头相连处就如树的根,只有在根源处下手,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断骨听上去严重,护理得当其实没什么。施大人,您的腿,阴风下雨天会酸疼难忍吧?”


    施父承认,“确实如此,淮南多雨,雨季时难受的紧。”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同意舒眉欣与施青东的婚事,每每想着原谅舒家,这疼起来的腿似乎在提醒他们之间的仇怨。


    “断骨重接后,您不仅可以正常行走,连带着这些毛病也会一并消失。”


    “真的吗?”施父激动站起来,其实他已经习惯跛腿,疼痛才是更难忍的。


    “这并不难。”


    月楹也知道一下子让他们接受这个办法不太现实,“你们可以考虑几日,决定好了再来找我。但记得在我离开淮南前就做决定。”


    月楹走得潇洒,给他们时间考虑,施惜柔与舒眉欣顺势留在了家里,没有再回太守府。


    月楹阴差阳错倒是解决了这两个麻烦。


    萧沂近来很忙碌,人影几乎都见不到几次,然月楹每次回屋,屋里的桌子上都会出现些东西,或是几个面人。


    洁白的宣纸与名贵的徽墨,还有尤有余温的墨子酥。


    夏风欣慰:世子开窍了,懂得讨小姑娘欢心啦。


    月楹咬了口墨子酥,芝麻香味很浓,她招呼夏风,“你也来吃一些,你嘴里生了疮,这有滋肺润喉的功效。”


    “姑娘都知道呀!”


    “我是大夫,听你嗓音就知道了。”她前几日就发现夏风有些上火了以为她会自行吃药的,但这几日夏风一直跟在她身边,也不像吃了药的模样。


    “这是世子给你的,我不能吃。”


    “给了我的便是我的,你吃,别把它当吃的,就当我开给你的药。姑娘家的嗓子可得好好保护。”她嗓音轻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夏风的歉意顿时更深,月楹姑娘这么好,她却是来困着她的。


    夏风清楚月楹与萧沂的纠葛,也知道照萧沂的性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月楹这样的姑娘宥与王府后宅,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是夜,萧沂回来,手中捧着一束硕大的石榴花,石榴花红似火,把他俊朗的眉目衬的更加艳。


    他眼角微微上翘,像只勾人的狐,“楹楹,送你的。”


    月楹有一瞬被蛊惑,就想这么沉溺于他的温柔中。


    “这时节只有石榴花,想吃石榴还得等上好几月,下次来两淮,挑在九月末来,便有新鲜的石榴吃。”


    月楹接过石榴花,“石榴能止血解酒,石榴花是制胭脂的好材料。”


    萧沂轻笑,脸凑得极近,她几乎可以看清他的睫羽,“天下的东西,在你眼里怕都是药材。”


    月楹往后仰头,美貌攻击对她太好用了,“我去把花插上。”转身之际她轻抚了下躁动不安的心。


    这个时候,可不能乱跳!


    月楹心情平复,萧沂已是自来熟地喝起了茶,完全没有在别人房间的自觉。


    月楹看他面有倦色,“两淮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解决?”


    “你想回京了?”


    月楹没有直言,“王妃不是快要临盆了,您不着急吗?”


    萧沂凝望她,若有所思,“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快了。”严复已经交待得差不多,盐商中有穆家带头,纷纷交出了暗账,因数目庞大又牵扯了数年,所以一时解决不了。


    “母亲才七个月,也不急于这一时,陪你出去游玩的时间还是有的。”萧沂眉眼温柔,“这几日可以想想去哪儿玩。”


    月楹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好。”


    萧沂对她乖巧的应答很满意,“这几日忙,顾不上你,你若闲得慌,让夏风带你到处转转。想要什么,尽管买。”


    俨然一个霸道世子,月楹巧笑,“您不怕我败家?”


    “你能败什么家?”


    “那可说不定,世子带的银子,购买几根千年人参啊?”


    萧沂失笑,他怎么忘了,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别人买衣服买首饰,她买药材。


    萧沂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少买几根还是够的。”


    这动作太过暧昧,月楹不着痕迹地往后侧身,“天色已晚,世子该回屋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


    萧沂也不着急,他自认为摸清了她几分性情,对着月楹,得有十二分的耐心,而耐心正是他所有的。


    “早些休息。”萧沂软声叮嘱。


    月楹关门,那束火红的石榴花太引人注目,月楹没来由的烦躁,打定主意,明天就把它做成胭脂染料!


    —


    施家的人再三思索了几天还是答应了月楹的法子,毕竟对施父来说,能正常行走以及不再受伤痛折磨这一点真的太吸引人,甘愿让他冒这个险。


    月楹来到施府,除却施家人与舒眉欣外,她还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邵公子怎会在此?”


    邵然在太守府门前不奇怪,出现在施家就显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邵然解释道,“施大人的腿,后来都是我们芝林堂的大夫在照看,前几日施大人忽然来问断骨重接这法子可行吗,我觉得新奇,细问之下才知是岳姑娘提出的法子,便特意请求施大人,能让邵某一观。”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是她藏私,断骨接骨都是一瞬间的事,观赏性还不如那日的缝合。


    邵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失望。


    施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请姑娘动手吧!”


    “您咬着这块白布。”月楹往施父嘴里塞了一块软布,又让夏风控制住施父。


    月楹俯身下蹲,捏住施父的腿,“邵公子。”


    “啊?”


    月楹瞥他一眼,“不是要观摩吗?蹲下来看得清楚些。”


    邵然闻言又笑起来,“嗯。”


    只见月楹一手捏住膝弯,一手抓着脚踝,“咔哒”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在静谧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施父难以忍受地发出嚎叫,被白布吞没了不少声音。


    月楹眉头都没动一下,反手又把腿骨给他推了回去,动作行云流水,就是喘几口气的事情。


    “夏风,木板,绷带。”重接腿骨之后还需要静养三月。


    邵然看完全程,算是明白了月楹说的没什么好看的是什么意思,咔哒咔哒两下就好的过程,确实没意思。


    他都没看清楚她的手法,只知道腿骨断了,然后又被她接好了。


    施惜柔也狐疑,“就这样,爹爹的腿就能好了?”


    月楹绑着绷带,“就这样。”


    “这也太简单了吧?”她感觉她上她也行。


    “施姑娘此言差矣。”邵然道,“岳姑娘手上的这两下功夫,即便是我也做不到。”


    邵然的医术不错,行医也是从小就有的经验,他自问做不到月楹这样利落,尤其是她丝毫不被外界所扰,施父的惨叫声她就如没听见般。


    不得不夸一句剽悍。


    月楹缠好了绷带,“施大人,您试试活动一下,幅度不要太大。”


    施父动了动腿,两只脚底可以同时接触到地面了,膝盖的某处经常隐隐作痛的地方好似也消失不见。


    他是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的,眼下虽还不能走,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次一定能治好!


    施青东塞了个大红封过来,月楹捏了捏,有些厚度,即使是十两一张的银票,也是不菲。


    月楹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收下银子,还对施家人道,“后续如果有事,还可以寻我。”


    施家人不住得道谢,舒眉欣也对她感激不尽。


    施父的腿好了,两家人解开心结只是时间问题,舒眉欣望向施青东。


    施青东送月楹与邵然到门口便止步。


    月楹正打算离开,邵然叫住她,“岳姑娘,可否与邵某一叙,在下还有些事想请教岳姑娘。”


    夏风幽幽道,“邵公子上次还没问够吗?”


    “医道无穷,病患的病情也变化无穷,邵某的问题只会多,不会少,若岳姑娘不得闲,那便算了。”


    月楹挺喜欢这种问问题的学生,从前她读博时,帮着导师带过几个小师弟师妹,其中有个小师妹整个一十万个为什么,连导师都不耐烦,只有她能受得了她,因为在帮助小师妹解决问题时,她自己也能从中反思到一些东西。


    “邵公子,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一如你说的,病患各人体质不同,所治的方式也不同,您问不完,我也答不完。世上的病,我没见过的也有许多,不一定能回答得上来您的问题,届时您又该去问谁呢?”


    邵然想了想,释然一笑,“是邵某太心急。”


    月楹微笑,“邵公子只是急于救人而已,心是好的。有些病没有良方,只能一遍遍的试错。”


    她侃侃而谈,周身似笼罩着一层圣光,邵然一时有些看痴。


    “邵公子,邵公子……”月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您怎么了?”


    邵然鬼使神差,“世子爷他,对姑娘好吗?”


    “什么?”话题一下转得有点突兀。


    旁观者夏风看得清楚,这小子还真是来撬墙角的!


    “我家世子对姑娘很好,邵公子歇了念头。”夏风讲话不留情面。


    月楹讶然,不会吧,她才与邵然见了几次,邵然怎么可能……


    月楹下意识否认,但在看见邵然痴痴的目光后,她也迷茫了。


    邵然不知怎么想的,直接挑明,“岳姑娘,有朝一日您若想离开世子,尽管来芝林堂,我会让你如愿。”


    夏风差点想打人,“你这小子……”


    月楹一拦,“我感谢您的好意,世子对我很好。”一个萧沂还不够,再来个邵然让她焦头烂额吗?


    邵然一届商户,如何能与萧沂抗衡,说这话简直找死,她佩服邵然少年人的勇气,却还是太冲动。


    她有自己的计划,万一萧沂知道了这事,再派个人来盯着她,那她的计划不久全泡汤了吗?


    不行,她决计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邵公子,我欣赏您的医术,但您若蠢了别的念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月楹故意把话说的重了点。拉着夏风就走。


    邵然茫然地远眺她离去的背影,“还是太冲动……”邵然开始后悔,不该那么早暴露自己的想法,他无数次告诫自己,她是睿王府世子的人,却还是不可自拔的被她吸引。


    他有时甚至在想,为什么早点遇见的不是他呢?


    —


    “今日之事,你会告诉世子吗?”


    夏风老实道,“上次我已经瞒了世子,今日那邵然竟妄图带走姑娘,兹事体大,我不能不禀告。”


    月楹哀声道,“如果我求你别说,你会答应吗?”


    她眼里泛起晶莹的泪光,夏风见惯了人的眼泪,看见月楹的泪,却还是心软了,“我不主动提,但指挥使问起,我不会瞒他。”


    “这样便足够了。谢谢你,夏风。”月楹给了她一个拥抱,“我也不是不让你说,只是你今日也看见了,我拒绝了邵然,你再说,我怕引起无端的误会。”


    夏风心底漫上来一股暖意,从来没有人给她一个拥抱。


    月楹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是你的主子,你尽可以将我当成朋友。”


    朋友?加入飞羽卫后,她便只有战友了,这个词汇有些陌生。


    夏风倏然笑起来,“姑娘不必讨好我,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夏风退远了些,蹭得一声消失不见,隐匿了身形。


    月楹承认自己对夏风的举动是怀了目的的,却也不是全然是假的,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夏风是个外表坚强内心有些柔软的姑娘。


    虽表面与燕风他们称兄道弟,然也有自己的小女人的一面。她总着男装,也会盯着漂亮的衣裙看。


    月楹想,她那时一定是在想象,自己穿上这衣裙,是个什么模样。


    一连平静过去数天,两淮的事情已快落下帷幕,因涉案官员众多,将两淮这一干官员全体换掉显然不现实。


    所以萧澄上了道折子,请求皇帝让他们将功折罪,除罪恶滔天的严复,与前两任盐运使之外,其余人都获得了大大小小的赦免。


    萧沂发放的一千石平价盐,带动了两淮盐价的降低,有些不肯降价的,萧澄也没手软,该办就办。


    穆家是第一家降盐价的,还得了官府的嘉奖,穆正诚险些笑没了眼,对“言公子”更是感激不尽。


    “这里的事情到了尾声,再有几日就走了,楹楹真不想出去走走?”


    月楹摆摆手,“我与施姑娘与舒姑娘约了逛奇货居。”


    “好不容易得闲,你要陪她们不赔我?”他要是没记错,前几日不还是剑拔弩张的吗?


    女人之间的友谊,真是搞不懂。


    “那我陪你去?”


    月楹不可置否,“您确定要去,那两位姑娘再缠上来,我可没办法再打发她们了。”


    萧沂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你去吧,玩得开心些,看上什么东西,让夏风买就是。”


    53.  第五十三章   第二次逃跑了……


    施惜柔与舒眉欣来太守府接她, 几人出门时还遇见了几日前治伤的那个老丈。


    老丈手已经拆线,可以活动自如,手臂上的伤口要恢复的很好, 根本瞧不出之前是个那么可怕的伤口, 只有细长的一条疤。


    老丈捧着新鲜的果子, “贫苦人家没什么好送的, 姑娘不要嫌弃。”


    “您一直守在这儿?”


    他这身打扮,太守府的人不会让他们靠近, 老丈也只有用笨办法。


    “等几日而已, 有京里来的大老爷给我们做主,盐价下来了, 小老儿家中还有块薄田, 带着孙儿也能过活。这个还是还给姑娘。”老丈手心躺着一块银子。


    是那日与药瓶一块儿包在手帕里给他的, 他一直不敢动。


    月楹退却, “您孙儿还小,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果子我就收下了。”


    果子是山间的野脆梨,月楹拿衣摆擦了擦,咬了口, “很甜呢。”


    老丈不知道说什么好, 几欲落泪,“姑娘会有福报的。”


    施惜柔有些动容, 从怀里掏了块银子, “老人家拿着。”


    舒眉欣也紧随其后,“还有我的。”


    这些日子处理官员, 她们的父亲因为犯错不多,只罚了几年的月钱。施惜柔才知道,淮南城里百姓的惨状还有她父亲的手笔。


    而她们这些不识人间疾苦的, 还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真是不该。


    老丈本是来还银子,却被塞了一大把银子,“这……小老儿……”


    施惜柔道,“别这那的了,您赶紧藏好,别被人看见了。我们还有事呢,就不陪您聊了。”


    不等老丈反应,她们早已乘上马车,去往奇货居。


    奇货居,顾名思义,奇货可居,店里的奇珍异宝不少,不只是衣衫首饰,还有古玩字画,刀枪剑戟。


    “伙计,将您这时兴的首饰都拿来些,让本姑娘好好挑一挑。”一进门,施惜柔豪爽开口。


    伙计见来了个大主顾,立马笑脸相迎,“三位姑娘楼上请。”


    二楼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可以边吃小食边挑选。


    几人上到二楼,迎面正要下去一个人。


    “岳大夫?”说话人语气带了的不确定。


    月楹定睛一看,“穆姑娘。”


    面前之人正是大病初愈的穆元敏,她气色恢复了不少,小脸红扑扑的挂着婴儿肥,是个小美人胚子。


    绯色衣裙为她增色不少,穆元敏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原来你着女装是这个模样,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呢!”


    “穆姑娘认识月楹姑娘?”淮南城中穆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终究只是商户,而施家与舒家是官家,几人说不上熟识,却也有往来。


    不过施惜柔是看不上这样的商户女的,她也不喜欢她娘的那些亲戚,总觉得一股子铜臭味。


    舒眉欣倒是与穆元敏打了个招呼,“穆姑娘。”


    穆元敏颔首回应,“正愁不知该如何谢你,岳大夫随便挑,今儿我请客。”盐商巨贾的女儿,财大气粗。


    施惜柔不乐意了,“今儿我做东,穆姑娘改日吧。”


    “你送你的,我送我的,咱们互不干涉。”穆元敏不肯相让。


    “穆姑娘不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吗?”施惜柔也知道她们送什么其实没有冲突,但穆家财大气粗,穆元敏出手定然比她阔绰,两相比较,万一她的礼物被比下去了怎么办?


    “呵,那便你先送呗,我又没拦着你。”还不是怕送的礼不如她!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月楹从中调和,“两位姑娘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不如这样,我挑几样东西,你们一人付一半如何?”


    “还有我呢!”舒眉欣找存在感。


    月楹无奈笑,“好,一人三分之一。”几个姑娘抢着给她送礼,还真是人生头一遭的体验。


    奇货居的伙计见了这一幕,推销得更起劲,把什么好东西往月楹面前送。


    “这件衣裙啊,整个淮南城没有第二件!姑娘瞧瞧这花色,这做工!”


    月楹神色讪讪,摇了摇头。


    “姑娘不喜欢吗,我觉着还挺好看的。”夏风道,是她穿男装太久,审美已经有问题了吗?


    “你喜欢?那我买了送你。橙红色配你正好!”月楹越看越觉得合适,“伙计,带这位姑娘去换上。”


    “得嘞。”伙计一招手,围上来几个女倌,“姑娘,随我们来。”


    夏风下意识就想拔柳叶刀了,只是这些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她怕误伤人。


    “别推我呀……那……哎……月楹姑娘帮帮忙呀…”夏风有些手足无措,她堂堂飞羽卫四大飞鹄之一,何曾有过这般尴尬的处境。


    月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就和她们进去吧,我等着你,不会乱跑的。”


    夏风被裹挟进了试衣间。


    月楹继续看衣服,伙计推荐绝版衣裙她通通略过,来到了一件款式新颖,绣花有些普通的衣服面前。


    “这件玉荣款式是简单了些,衣料却不俗,我们店里也才得了四件。”


    “有四件?”


    “是的。”


    “这四件我全都要了!”


    其他三女都不解,“买一模一样的做什么?”


    “我自有妙用。”


    “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月楹开口,她们哪有不应的,而且是件简单的事。


    除了衣服,月楹还相中了几样东西,一是一本关于南疆蛊毒的书,此书比萧沂给的那本更详细,种类更丰富,二是一个袖箭。


    袖箭精巧,戴在手腕上也可防身。


    挑完东西,夏风也被簇拥着回来了,女倌手巧还顺便给夏风挽了个髻。


    “挡着脸做什么,多好看呀。”月楹笑道。


    夏风眉目有些凌厉,这身衣裙穿上有股别样的英气。


    施惜柔:“说不上那里不对,但挺好看。”


    舒眉欣:“夏姑娘模样本就不错,这身衬得更美了。”


    穆元敏:“姐姐穿上这身,飒爽得很。”


    夏风被夸奖得不好意思,难得有些羞涩,“这衣衫束手束脚,穿着舞不起来刀,我还是去换了。”


    “换什么,就这件了。”月楹唤来伙计,“这件衣服连带着方才我挑的东西,结账。”


    除了夏风那件衣服是花的萧沂的钱,其他都是三个姑娘付的。


    月楹与夏风满载而归。


    燕风看见一身裙装的夏风,惊讶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夏哥你怎么回事?转性了?”


    然后就被夏风追着暴打,“我本就是个女子!”


    偏两人轻功极好,满院子飞来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院里在放风筝呢。


    萧沂淡然看着闹剧,“夏风,却轻点打,别惊扰了旁人。”


    “是!”夏风一个旋身就到了燕风身边,提起他后脖领。


    月楹笑意盈睫,“燕风打不过她吗?”


    “夏风轻功更好些。”他们闹着玩不会下重手。


    两人进屋,桌子上堆了些东西,萧沂问,“今日可有挑着喜欢的?”


    月楹点头,“有的!”说着拿出那本蛊书来,“这上面都是北疆文字,还需要世子帮忙。”


    “要我帮忙?”萧沂眉梢一跳,眼底染上笑意。


    “您不愿帮这个忙吗?”


    “要人帮忙,不是这个态度吧。嗯?”他语调上扬,像极了诱惑人走上歪门邪道的风流公子。


    月楹思索一瞬,语气软了些,抓了他的衣袖,瓮声瓮气道,“世子,求求您了。”


    她眨巴着大眼,不懂就问,“是这样吗?”


    萧沂强忍着把人楼入怀的冲动,“自己想。”


    月楹咬了下嘴唇,还不够?撒娇不是她的强项呀!要怎么办?萧沂也太难哄了吧。


    “还没想好?”萧沂作势要走。


    “其他不会。”月楹好似真的要放弃。


    萧沂演到一半没人搭理他了,也不是真的想走,身后人一点没有叫住她的意思。


    “您慢走,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萧沂止住脚步,反手扣住她的后脑,薄唇贴上来,他的唇有些微凉,倏地炙热起来,继而变得滚烫。


    他的吻没有章法,只是轻轻的在她唇周啃噬,一下又一下,却不撬开她的唇齿,撩得人心痒痒。


    一吻毕,萧沂抵着她的额头,“要这样。”


    他温热的鼻息就在咫尺间,月楹推开,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起来,把那本医术塞到他怀里,连人带书推出了房门。


    “明日我要译本!”语气有难掩的羞愤。


    萧沂低低地笑了起来,舔舐了下唇畔,似在回味,“好。”


    他心满意足的离开。


    月楹在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后,脸上恢复平静,她拿出一张羊皮卷地图来。她在奇货居还最后买的东西就是这个,淮南城景观的地图,与舆图虽有些差别,但大路大致是相同的。


    她规划了下路线,离淮南城最近的是淮北城,往上就是青城,青城水路陆路都可以很快到达。


    但她一个没有路引的,走陆路怕是不好走,只能是水路,水路排查没有那么严格,她只要混进客船里便可以北上去青城。


    只要有钱,搭船不是问题,问题是时间,她要赶在萧沂离开前一天走。就怕那日没有要去往青城的客船,这并不是月楹能掌握的消息。


    月楹只能做两套方案,若没有客船再转陆路,或是在城中潜藏几日,她选定几个藏身地点,都是偏僻的山村。


    这一次,她能不能逃脱呢?月楹没有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一早,萧沂就把译本的一部分给了她,月楹翻看着译本,“果然比之前那本更丰富,蛊虫多种多样,竟还有针对老人,小孩和孕妇之类的下蛊。”


    萧沂淡笑,“昨日的事,楹楹不吃亏吧。”


    月楹装没听见。


    萧沂权当她还在害羞,“剩下的还要些时日。”他揉了揉酸疼的眼。


    “很辛苦吧?”月楹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


    萧沂笑笑,“拿了报酬,应该的。”


    “……”活该才对!


    萧沂明显感受到月楹态度缓和了些,有些动作她也不会抗拒,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将她推得更远。


    萧沂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喜宝已经回家了。”


    “真的?”月楹一喜,“你怎么把她送回去的?”


    萧沂简单说了下原委,他让人提醒吕秋阳,钏宝虽为假,但她算是最后一个见过吕秋双的人,问问她说不定会有线索。


    吕秋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到钏宝,钏宝顺势将喜宝的事情说出。


    吕秋阳不会放过一丝可能性,立马带喜宝去见董氏,许是母女天性,董氏一见到喜宝的那张脸便抱着她哭嚎,“我的双双回来了!”


    再由吕府滴血认亲,以及冬日会过敏这些小细节也都对得上,终于确定了喜宝的身份。


    月楹听到一半,“就这么简单?没有十一殿下的参与?”


    “楹楹为什么觉得会有?”


    “这不是给十一殿下拉好感的好机会吗?你会放过?”


    萧沂捉了她的手亲了下手背,“楹楹真聪明。”


    喜宝能认祖归宗的关键在于钏宝,钏宝居功甚伟,连带着之前冒充的事情也一笔勾销,然将她就在京城的人也是极其重要的,若是当初钏宝出府后离开了京城,吕家岂不是再一次大海捞针。


    萧沂将此事移花接木到了萧澄身上,只说是萧澄当初救下了钏宝,怕把人安排在府里引起两位皇兄的猜忌,这才把人安置在了睿王府。


    “咦,这怎么听着像是抢了我的功劳?”


    萧沂抿唇笑,“是你的。”


    “怎么感觉有点亏?”


    “改明儿去找萧澄,好好敲他一笔。”


    月楹嗔笑,“你这敲竹杠的习惯哪里来的?”上次对商胥之也是这样,坑起来不手软。


    萧沂把玩着她的发丝,“唯熟练尔,你不用不好意思。”


    “我才不会不好意思,该不好意思的是你!”脸皮是真厚,萧沂无赖起来,她是真扛不住。


    萧沂紧了紧手臂,温言道,“是。”他抱着怀里人,却觉得有些不真实,近来的发展有些太顺利,看上去似乎是他一点一点贴近了她的心扉,实则他触到的是遮掩了一层的她。


    他们之间,仿佛有堵看不见的墙阻隔着。


    感受到腰上的力道,月楹问,“怎么了?”


    “没事。”萧沂摸了摸她的发顶,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她的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最近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夏风也没有回禀。


    是他多虑了。


    “五日后启程回京,记得收拾好东西。”他暖声叮咛。


    —


    回京城前一天,月楹带着夏风出门。


    萧沂问,“今日还要出去?”


    “施大人的腿不知恢复得如何了,走之前想再去看一次。”


    萧沂没有怀疑,“早些回来。”


    月楹走到门口,回身望了一眼,萧沂长身玉立,天之骄子,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忘却她。


    月楹来到施家,施父的腿骨长得很好,“再将养几月就好了。”


    “多谢岳姑娘,走之前还特意来看我。”施父感激,“柔儿,送送岳姑娘。”


    施惜柔送月楹出府,“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有缘自会相逢,施姑娘不要忘记我的嘱咐。”


    施惜柔道,“放心吧,不会忘的。”


    月楹与施惜柔告别,她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到了街上。


    “姑娘还有什么想买的吗?”夏风问。


    “不是,是有些渴了,想喝杯茶。那有个茶楼不错,我们去坐坐。”月楹指着前面的三层茶楼。


    月楹她们来到雅间,她要了两盏茶水,在等待的过程中,外头有叫卖声传来,“墨子酥,刚出炉的墨子酥。”


    月楹探头往下看,喃喃道,“明露与喜宝定然喜欢这个,该买些的。”


    “姑娘别急,我现在下去买,也来得及。”


    “那就拜托你了。”


    夏风转身下楼,与上楼送茶的小二错身,一路奔到卖墨子酥的小贩面前。


    “姑娘,您要多少?”


    夏风斟酌了下,“两包足够。”


    小贩给她打包,但刚出炉的墨子酥有些软,又烫,小贩的速度慢了些。


    夏风往月楹所在的窗口看了眼,瞳孔突然放大!


    怎么会没有人?


    这个角度,绝对是看得见的。


    不好!她是故意的!


    夏风脚步轻点,直接从街上飞身进了二楼那间雅间。


    小贩在她身后喊,“姑娘,您的点心!”


    夏风进来太急,落地时还撞到了桌子,桌子被她撞得一歪,茶水溅出了大半。


    换了个位置坐的月楹:“你?练轻功?”


    夏风一脸尴尬,“不是……我就是……”她嘴笨,解释不清。


    底下的小贩还在不依不饶,追到茶楼下,“姑娘,你的点心!”


    夏风转身跳下楼,拿了墨子酥蹭地又上去,“月楹姑娘,趁热吃些。”


    这一上一下,宛如杂技,底下人都看呆了,仰着头往上瞧。


    月楹看她动作如此迅速,“你以为我要跑?”


    “不不……不是……我……”她没有想好理由。


    月楹释然一笑,“坐下喝口茶,别紧张,我又没怪你。”


    夏风心虚坐下,往肚子里灌了两口茶掩饰心情。


    月楹问,“我若跑了,你会受到什么惩罚?”


    “飞羽卫规矩,没有完成任务者,笞二十。”


    “不是普通的鞭笞吧?”


    “嗯。”那是带着倒刺的有手腕粗的一条鞭子,挨上二十鞭,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夏风没有说的很清楚,月楹也可以想象。


    月楹敛去眸中神色,“我终究要对不起你的。”


    “姑娘说什么?”夏风说完,便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晕,身子一动都不能动。


    她被下药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月楹说,“对不起。”


    夏风是被燕风叫醒的。


    “夏风,夏风醒醒……”燕风使劲摇晃着她。


    夏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触及那月白袍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半跪在地,“指挥使,属下失职!”


    屋子蔓延着低气压,夏风的话,击碎了萧沂最后的幻想。


    他本还担心这么晚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心焦地找寻她们。


    却在茶楼只发现被迷晕的夏风,旁边还有一瓶伤药。


    她考虑得真周到,知道他会惩罚夏风,所以提前准备了伤药吗?


    萧沂遍寻茶楼不见,还试图找理由月楹是被什么坏人掳走的,可谁会大费周章掳走一个丫鬟。


    除了她自己。


    她再次逃跑了!


    “月楹呢?”萧沂质问声冰冷至极。


    夏风沉默不语。


    “我问你月楹呢?”


    夏风依旧没有说话。


    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夏风喉头涌上来一股腥甜。


    萧沂倏然间自嘲地笑起来,“我怪你有什么用,她演技这么好,连我都看不破,更何况是你。”


    燕风竟然从萧沂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悲伤。一边是主子,一边是兄弟,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世子,现在追,还来得及。”


    “往哪里追,怎么追,你知道她走了哪一条路吗?”淮南不比京城,他没有那么多兵力可以调动。


    “这……”燕风拍了下夏风,“你跟随月楹姑娘这么久,总知道她接触了哪些人吧。”


    夏风道,“除了施舒二位姑娘,就只有芝林堂少主人邵然了。”


    “你们后来还见过邵然。”萧沂皱起眉。


    “是,而且他还表露过想带姑娘走。”


    萧沂脸上一凛,“为何不早说?”


    “我……”夏风支支吾吾。


    萧沂大概猜到,“是她不让你说。”


    夏风默认。


    “你们遇见邵然是什么时候?”


    夏风说了时间,萧沂苦笑,“那么久了,她从来都在谋划。”


    “带人去芝林堂!施家与舒家也别放过!”萧沂夤夜到了芝林堂。


    刚打算歇息的邵然被不速之客打扰。


    萧沂目光如鹰隼,“月楹人呢?”


    邵然一脸茫然,“世子什么意思?带人擅闯我芝林堂?”


    “别废话,本座再问一遍,月楹呢?”


    邵然冷哼一声,“邵某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他脑袋飞速运转,能够猜测是月楹姑娘不见了。


    世子怀疑是他带走了月楹姑娘?为什么他会这么怀疑?


    萧沂率先来找他,便说明他的嫌疑最大,如果是这样,至少可以确定月楹姑娘不是落在歹人手里,而且极大可能是她自己走的。


    邵然拒不合作的态度,反而让萧沂误会他知道点什么,“邵公子,不说实话,可是要吃苦头的。”


    萧沂周身似笼罩了一股阴郁之气,与平素里见他的模样完全不同,眼神是刺骨的寒冷。


    “世子难道想滥用私刑?”


    萧沂笑起来,笑意并不达眼底,“邵公子说对了。”他一摆手,邵然双手被反剪。


    萧沂眼神锁定,犹如幽暗处的蛇吐着蛇信子,“听闻行医之人的手最为重要,邵公子的手,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了呢?”


    燕风已经抽出刀,把邵然的手按在了桌案上。


    邵然冷汗出遍全身,声音发颤,“萧沂,你眼中还有王法吗?”他们这些皇室子弟,从来都视人命如蝼蚁。


    “最后问你一遍,月楹在哪里?”


    邵然一扭头。


    萧沂也没了耐心,“砍。”


    燕风正要手起刀落,外头派去施舒两家的人前来回禀。


    “未时时分,舒家与施家同时有一辆马车出了城,一辆往东城门出去,一辆往西城门出去了。”


    “兵分两路,务必要把人找到!”


    萧沂顷刻间想明白了,邵然只是疑兵,施家与舒家才是真正的目标。


    她还真有本事,短短几日时间,就有这么多人帮她。


    萧沂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邵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仿佛刚才差点被砍手只是一场梦。


    54.  帝五十四章   你生病了


    夜初静, 僻静的乡村已关了门户,点起一盏夜间的油灯。


    老丈给月楹端来一碗热汤面,“姑娘趁热吃吧。”


    月楹笑吟吟接过, “多谢老丈。”温热的汤面下肚, □□粮挤压的胃部带来的不适缓解许多。


    小孩儿还没睡着, 非要挤到月楹怀里, 举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糖果,“姐姐, 吃。”


    “好。”她笑着。


    “小老儿家中没多余的褥子, 去隔壁王婆家借了床旧的,姑娘莫要嫌弃。”


    “怎会?”


    她安排好了一切, 拜托了施舒二位姑娘, 也去了码头, 客船远比她想象的难混进去。到了夜间, 码头更是全面封锁,她知道萧沂已经得知了她逃离的消息,她将身上的衣裙与船上人交换后,启用第二个方案。


    找个偏远的村子躲起来, 许是她运气不错。甫一进村, 就遇上了她救治过的老丈。


    老丈拿她们给的银子置办了间屋子,老丈还有力气, 能种的动地, 靠着打理田地也能过活。


    “老丈不问问我为何大半夜出现在这小山村里?”


    “姑娘想说自然会说。”老丈笑道,“小老儿有个娘舅, 活到八十才去世,就是因为他不管闲事。”


    月楹也笑起来,“您收留我, 已经管了闲事,我也许会给您带来麻烦。”


    “小老儿不过收留了个过路人而已,能有什么麻烦。”


    月楹无声微笑,轻拍着小豆子的背,孩子已经在她怀里睡着。


    明日就是萧沂离开两淮的日子,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按照原计划离开?


    假使没有,她要在这里躲到何时?


    “老丈,您明日能帮我一个忙吗?”


    “姑娘你说。”


    ……


    “施家与舒家的马车都追回来了,是空马车,里面都有一件白色的衣裙。”燕风呈上东西。


    夏风认出来,“这是姑娘在奇货居买的,只是我不知她买了好几件。”想来是她去换衣服时买的。


    “奇货居……”萧沂口中喃喃念着这几个字。


    “码头搜仔细点,她没有路引,陆路出城门很困难。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即扣押。”


    那日去穆家,他见过她扮男装的功力,乔装改扮,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月楹还藏在城里。只是偌大一个淮南城,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世子,明日还要启程回京吗?”


    目前的这个情况,想在明日之前找到月楹,基本不可能。


    萧沂眸光阴沉,“要。”她挑在这一天,就是在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能不能因为这件事改变行程。


    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当然要按照原计划离开。


    月已偏西,萧沂闭着眼睛假寐。


    “指挥使,码头那边有消息了。”


    萧沂猛然睁开眼,“带进来。”


    很快两个被捂住嘴的姑娘被带进来,哭的梨花带雨。


    两个姑娘望着为首戴着面具的男子,“你……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她坐船做得好好的,船莫名其妙被拦下,然后就到来这里。


    萧沂看见她们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裙,问道,“你们的衣裙哪里来的?”


    他身上的迫人气势让她们下意识回答,“是个姑娘与我换的。”


    “我也一样。”


    燕风拿出月楹的画像,“是她吗?”


    两个姑娘点头如捣蒜,“是,就是她!”


    “换了衣裙之后呢,那姑娘往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瞧着料子好看……我不知道那姑娘去哪儿了…”


    两个姑娘此时全都万分懊悔,不该贪一时便宜,就让自己落入了险境。


    有个姑娘胆子小,自进来时就已经泣不成声。


    萧沂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放了她们走,两个姑娘一个上淮北城,一个下青城。


    又是月楹抛出来的烟雾弹。


    送走这两位无辜的姑娘,施惜柔与舒眉欣被带到。


    两人手牵着手,不明白萧沂怎么就突然变了想法,想要带她们走。


    舒眉欣一点儿都不想去京城,施惜柔也在听说了周家那位下场之后打消了念头。


    萧沂负手而立,“你们帮了月楹什么忙?”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萧沂心沉下去,这两个估计也不知道什么。


    施惜柔道,“月楹姑娘让我雇一辆马车和一个姑娘,穿上上次她在奇货居买的衣裙,往城东走。”


    “我也一样,不过是往城西。”


    舒眉欣敏锐察觉到了不对,“月楹姑娘呢?她怎么不在?”


    夏风柳叶刀出鞘,“不该问的别问。”


    两人战战兢兢,靠得更近了些,“不问不问。”


    萧沂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没有。”施惜柔脱口道。


    舒眉欣捏了捏自己的掌心,眼神躲闪了下,“没有。”


    萧沂并没看见舒眉欣的神色变化,只叫人把她们两个送回家。


    夏风:“不盯着她们吗?”


    “不必,月楹不会再找她们了。”他已经开始找她,她再找她们,会给她们带来麻烦。


    月楹深知这一点,绝不会回头。


    萧沂指身相错,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据那之前两位姑娘所说,月楹在离开茶楼后不久就到了码头,只靠走路上不可能有那样的速度的。


    施舒二人没有再帮她办别的事,就说明不是她们送月楹到了码头。


    是她自己临时雇了车,还是说,还有什么人在帮她?


    萧沂捏了捏眉心,她才到淮南不过一月,便有这么多人帮她的忙。


    每个人做的都不多,却成了她离开的关键。


    这便是得道多助吗?


    微风过,一阵翻书声起,萧沂抬眸,看见翻译到一半的医术被吹起几页,上面笔迹清晰的字,现在显得尤为可笑。


    他在尽心尽力给她翻译医术时,她却在逃离他的路上。


    或许这本医术,也只是她为了逃离拖住他的道具罢了。


    他心口蓦地一紧,舌尖感受到了些许铁锈味,再睁眼时,黑曜石般的瞳孔更加幽深。


    次日,钦差的船队开拔时声势浩大,萧澄解决了淮南的盐价问题,深得民心,百姓在两岸夹道相送。


    更甚者跪地拜谢,高声相送。两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萧澄说着早已打好的腹稿,威望愈发重,两淮的人几乎都知道有个十一皇子萧澄为民请命。


    萧沂站在甲板上,身后是燕风,“发现人了吗?”


    “不曾。”岸上到处都是乔装的飞羽卫。


    萧沂闭了闭眼,“回京。”


    ……


    老丈挑着担子回家,有邻里见了他打招呼,“今儿这么早回家,赶着回来陪外甥女?”大家都知道,昨夜老丈家来了的投奔她的外甥女。


    “街上人都去码头看热闹,不好卖,早些去回家陪小豆子。”老丈笑嘻嘻的。


    寒暄两句,老丈进屋,院子里,月楹陪着小豆子玩藤球。


    小豆子玩的不亦乐乎,“姐姐,再抛高点!”


    老丈抱起小家伙,“你进屋去,姐姐累了要休息,小豆子去搬条凳子来。”


    小豆子迈着小短腿跑进屋。


    月楹擦了擦汗,“小豆子精神头真好,我都有些吃不消陪他玩。”


    “小孩子嘛,正是爱闹腾的时候。”老丈说起正事,“姑娘,船队走了。我看着他们没影了,才回来的。”


    “走了好。”


    月楹说不出心里是何感受,萧沂会轻易离开吗?事情朝着她预料的样子发展,她为何还有些心慌呢?


    她得在避几日,等事情风头过去,再离开不迟。


    “老丈,我可能还需要再叨扰几日。”


    老丈一摆手,“这有什么,姑娘尽管住着,您还能帮我看着小豆子。”


    小豆子搬着小板凳出来,听到他的名字,笑眯眯地仰头,“姐姐,过来坐。”


    月楹问,“老丈,我路引与官籍都丢了,要怎么才能补呢?”


    老丈挠挠头,“路引倒是无妨,只是没有官籍有些麻烦。”


    “能不能想想法子?”


    “法子也不是没有,村头住着的老罗家,他儿子是衙门里头管户籍的,只是要委屈姑娘,说是小老儿的外甥女,前两年死的人多,使够了银子,官府不会细查的。”


    月楹一喜,“那便拜托老丈帮我走一趟了,银子不是问题,多谢。”


    “谢什么,等罗家小子下衙,我替你去问问。”


    月楹安心了些。


    老丈进去做午饭,月楹摸着小豆子的头,“小豆子,以后记着要叫姨母,姨母教你写字如何?”


    “好呀好呀。”


    月楹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截树枝在泥地上写了几个字,先从最简单的教起,她三字经背不下来,《本草纲目》倒是了然于心,教小豆子一些药名与辨认药材的法子,山里人家总是用的到的。


    小豆子很机灵,学起来也很快,睡觉时嘴里都念叨着药名,“甘草,黄芪,人参……”


    月楹替他掖好被角,老丈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姑娘,事情成了。”


    “大概要几日才能拿到?”


    “约摸五日吧。”


    五日,时间还是太长,月楹道,“能不能再快一些,我可以再加银子!”


    “姑娘,不是小老儿不帮你,但这户籍补办,总是要走流程的呀,再往上就要惊动大老爷,就不止这么点银子了。”


    惊动更高层次的官员肯定不行,月楹只能按下心中急躁,安慰自己萧沂已经离开。


    一连两日,月楹都在家陪小豆子玩,教他识字,不过孩子还小,在家里呆不住,也喜欢去外头找小伙伴玩顺便和他们炫耀自己新学会的字,背着药名顺口溜。


    “我姨母可厉害了,懂许多许多的药材!她还会治病呢!”


    “我才不信,村里只有唐大夫才会看病。”小伙伴记得母亲的话,会看病可难了,唐大夫可是他们村里的贵人,隔壁村都没有大夫呢。


    小豆子眼瞪得浑圆,“哼!我姨母就是会!”


    “略略略!你个撒谎精!”


    小豆子气鼓鼓,“不信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我才不去,你个撒谎精!”


    小豆子都快被气哭,嘴巴一瘪眼泪就快下来,“我姨母就是会嘛……”


    “你姨母真的会看病?”


    声音从头顶传来,小豆子使劲仰头才看见人脸,心想,这叔叔好高啊!


    “对呀,爷爷说,姨母扎几针就把我救回来了。”


    “瞎说,村里只有唐大夫一个大夫。”伙伴不依不饶。


    小豆子一插腰,“我姨母也是大夫,她三日前才到的我家,村里人还不知道而已!”


    男子看他脖子仰地吃力,蹲下来与他平视,“你姨母是三日前才来的?”


    “对呀。”


    男人勾唇一笑,“能不能带叔叔去见你姨母?”


    “为什么呀,叔叔你生病了吗?”


    “是,我生病了。”只有她能治的病,男人正是还未离开的萧沂。


    小豆子领头在前面走着,想着只要姨母治好了叔叔的病,那大家就不会说他撒谎精了。


    小孩子单纯,笑逐颜开地叫门,“姨母,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粥还没……”月楹生了个火炉,昨晚不知怎么聊到了八宝粥,这小子就非要吃,月楹被他磨得没法,答应了今天给他做。


    月楹剩下的半句话噎在嗓子里,手中的瓷羹落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瓷羹碎成几瓣,一如那日的花瓶。


    “楹楹,你让我好找。”


    月楹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一时间恼怒,心酸,怨怼全部在心头翻涌,第一个念头是再逃。


    她拔腿便跑,跑进屋子里门关上。


    他终究是找到了她,这一次,她逃了三天。


    她还是低估了萧沂的能力。


    “楹楹,开门。”


    不能开!


    他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月楹紧紧地抵着门,仿佛门口有什么洪水猛兽。


    只要她一开门,便会被一口吞噬。


    小豆子不知道为什么,只当她在与他玩捉迷藏,“姨母,快开门呀,这个叔叔找你治病。”


    小豆子,小豆子还在外面!


    月楹腿一软,身子顺着门板滑落,她坐在地上,真切感到了她再无可逃。


    月楹重整心情,打开了门,拍拍他的小脑瓜,“你先去吴婶家玩一会儿,晚间我……爷爷会去接你的。”


    小家伙懂事地点点头,“好。”


    看着小豆子进了吴婶家的门,小豆子身上的东西掉了,他没发觉,月楹快奔几步想去捡起来。


    手腕猛地被攥住。


    “还想跑?楹楹,你一点也不听话。”


    月楹脑中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断了,凄声道,“听话?我为何要听话?我是人,不是世子您的宠物。我的命运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只需听我自己的话,您没有资格要求我!”


    萧沂手臂禁锢住她的腰,似在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没关系,你会听话的。”


    我会,驯服你的。


    除了了怀大师,萧沂还有一个师父,那便是飞羽卫的前任统领,他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个武功极高的人,他教他制衡之道,与飞羽司中的强硬手段。


    包括收服人心,以及如何对待不听话的手下。


    “你是谁?放开我外甥女!”老丈挑着扁担回来,看见月楹被制住,立刻抽出扁担,气势汹汹。


    萧沂低声道,“楹楹应该不希望,有人因你而死吧。”


    月楹感觉脖颈后一片凉意,现在的萧沂,很危险!


    “您快放下东西,他……他是我家里人,来接我回去的。”


    老丈闻言,眼里的敌意少了些,“真的?”


    “真的。”月楹隐下心中苦涩,笑道,“我这就要回家了。舅舅,您和小豆子,要照顾好自己呀。”


    “这么突然,我给你装些山果,路上吃……”老丈捧着果子进门想找块布包起来,再出门时,院里已经空无一人。


    月楹最终还是没能给小豆子做完八宝粥。


    萧沂没收了她的药箱与金针。


    月楹苦苦挣扎,却还是徒劳,“萧沂,这是我的东西!”


    “楹楹,你拿着这些,太危险了。”


    她随时能制迷药,夏风这样依誮的高手都没有察觉,这让萧沂不得不小心。


    月楹若是未驯化的野猫,金针与药就是她的利爪,野猫没了利爪,就再也厉害不起来 。


    假以时日,野猫会失去野性,成为一只温顺的家猫。


    驯化需要耐心,而他有这个耐心。


    送给她医书,每日送的那些小礼物,都是没有用的,她不会记得好,她从来只想着逃。


    既然如此,那便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只需在他身边安静待着就好。


    “你预备将我软禁一辈子吗?萧沂,我还会逃的,上次我逃了三个时辰,这次我逃了三天,如果有机会,我还会逃,会逃走三个月,三年,三十年!”月楹深感绝望,身上的血似乎都在沸腾,她知道这样只是无能狂怒。


    “睿王府不是我的归处,我要自由!我是你的丫鬟,可我也是人啊!”


    萧沂不会有一丝愧疚,甚至还会把她看得更紧。但她不喊出来,她会憋坏。


    “没关系,不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把你带回来。”萧沂平静道。


    萧沂也不介意她跑几次,回了京城那便是他的天下,他可以把她的逃跑当做小情趣。


    萧沂抓了她的手,左右端详,“才出去几日,手就多了这么些伤口,楹楹,你受伤,我会心疼的。”


    月楹有些毛骨悚然,萧沂的状态,不能说是不正常,更甚者是恐怖。


    “我没事。”她缩回手,不过砍柴烧火时不小心破了几个口子。


    萧沂却郑重其事,“不,要好好养着才好。”


    “燕风,拿药箱来。”


    萧沂开始给她认真仔细地上药,细细消毒,月楹不止一次想要挣脱,都被他拉了回来。


    “楹楹,听话。”


    月楹麻木地被他拉着手,萧沂把纱布包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满意地笑起来,“这样才好。”


    “我想休息。”


    “好。”萧沂走到门口,“等会儿就吃饭了,有人会给你送饭的。”


    月楹心头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萧沂他到底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燕风来给她送饭。


    月楹问,“夏风去哪儿了?”


    燕风对月楹有怨,没好气道,“她在养伤。”


    飞羽卫的鞭笞可不是开玩笑的,夏风被打没了半条命,她却不生气。


    而在听说了月楹被抓回来后,她还有些失望。


    “能带我去看看她吗?”月楹一脸担忧,她不想牵连旁人的,只是为了逃,她没办法顾忌到全部的人。


    “你问世子,我没这个权力。”


    月楹还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村子里的?”


    “我们不知道,我们这几日没日没夜搜遍了数十个村落。”


    燕风其实是佩服她的,“若非世子想起穆家姑娘,恐怕还要花上更久的时间。”


    月楹逃跑的马车,是穆元敏帮忙的,她让舒眉欣约穆元敏在奇货居见面,得到了穆元敏的协助。


    “姑娘买的景观图与舆图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上面地点少,世子说你不会往人多的地方去,是以,景观图所标注出的小山村,是您最好的选择。”


    结合从穆家得到的线索,他们还是很难确定月楹的藏身之处,符合条件的山村起码有数百个。


    山村闭塞,鲜有人至,反而帮了他们的忙,有什么生人入村,问上一两个人也就清楚了,这大大缩短了他们的找寻时间。


    月楹一口一口往自己嘴里塞着饭,她不能回京,回京就更没有逃跑的机会了,跳水能逃走吗……


    她计算着逃脱的概率,如果跳水,该从哪里跳……


    “楹楹。”


    萧沂一声低吟,月楹胸膛猛然一紧,瑟缩了下身子,“有事?”


    萧沂微笑着,眼里是冷漠与疏离,“你不必这么紧张。”


    萧沂让人再铺一床被褥,月楹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萧沂,你要留宿?”


    萧沂忽略了她的问题,“楹楹,唤我不言。”不要叫名字,显得太冷硬。


    “世子……”


    “叫不言。”世子太生疏。


    月楹忽觉自己已经看不懂萧沂了,亦或是她从来都不懂他,“不言。”


    “嗯,什么事?”


    “你要睡在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他自然走到榻边,伸手抚摸着她的鬓发,“放心,你不愿意的情况下,我不会动你。”


    月楹倒不是怕这个,萧沂真想做什么,她也反抗不了,只是她觉得,眼前的萧沂,不论是说话还是行事,都不是她所熟知的,显得异常偏执。


    月楹握住他手腕把脉,感受到脉象后却大吃一惊,怎会这样?


    “萧沂……”


    “是不言。”他执着地纠正她。


    “不言,你生病了。”


    55.  第五十五章   中蛊


    “我生病了?”萧沂皱了下眉, “这几日没睡好,似乎是有些头疼,休息几日就好了。”


    “你……躺下休息吧。”月楹还想再把一下他脖颈处的脉。


    萧沂轻笑, “楹楹还是心疼我的。”他脱鞋上床, 不想靠着枕头睡, 反而躺在了她的腿上。


    “你睡枕头上去。”


    “不, 这里更好。”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慢慢合上眼眸。


    月楹轻轻地揉按着他的太阳穴, 试图让他快速入睡。


    萧沂呼吸渐渐平稳, 月楹将手指按上他的脖颈处。


    真的有些不对。


    他脉象有些乱,肺有血瘀, 瘀滞不通, 气行不畅, 以至于乱心烦神。


    他并无外伤, 想来是因为肝火大动。


    俗称,气吐血。


    萧沂睡相很安稳,月楹一个姿势久了腿有些麻,小心翼翼地将他脑袋挪到软枕上去。


    他似有所觉, 脑袋刚碰到枕头就醒了。


    “我睡了多久?”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月楹捶着自己发麻的腿, “半个时辰。”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月楹觉得还是给他开点药, “你肺有瘀血, 尽早治疗为好。”脑中似乎也有,但她还不能确定。


    萧沂眼中泛起寒光, “楹楹还会关心我吗?”


    “我关心每一个病人。”


    萧沂微怔,“我知道了,会记得吃药的。”


    寻常的对话语气, 月楹趁机道,“能让我去看看夏风吗?”


    “怪道对我温声细语,原来是有条件。”萧沂开始阴阳怪气。


    “她因我而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


    萧沂道,“她不在船上,我让她把伤养好再回京。”


    月楹不再多问,萧沂翻了个身继续睡,右手握着她的左手手腕,摸到了一颗颗小圆珠子。


    她一直戴着这串小叶紫檀的佛珠,小叶紫檀的清香如丝如缕,钻进他的鼻腔,闻着安心的味道,他也不知何时就这么睡着了。


    接连几日,萧沂都是这样,两人盖着棉被纯睡觉。


    他睡觉很规矩,躺着时是什么姿势,起来时就还是什么姿势,连衣服褶子都不带变的。


    萧沂也说到做到将月楹盯得死紧,甚至她解手时都让侍女跟着。


    月楹连跳江的机会都没找到。


    眼见到了京城,她彻底没机会了,她闷闷不乐地回到了王府。


    明露欢欢喜喜出来接她,“月楹,玩得开心吗?给我带东西了吗?”


    月楹将一个大包袱甩给她,“都是你的。”


    明露欣慰道,“没有白对你好。”她一边拆着东西,一边告诉她,“世子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喜宝回家了,她真的是吕家七娘!”


    “嗯,我知道了。”


    “喜宝,不对,应该是吕姑娘,她知道你要回来,说要回来看你,怕是马上到了。”


    月楹不诧异,喜宝重情,即便正确做法是抛弃做过丫鬟的过往,她知道她想离开这里,喜宝来,是想带她走。


    没过多久,萧汐屋里的金宝来请她过去。


    喜宝在睿王府做过丫鬟这事对外是瞒住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能打着拜访萧汐的理由来见她。


    与喜宝一起到的还有董氏,喜宝深知自己嘴笨,一个人来,肯定带不走月楹,便求了董夫人一起过来。


    董夫人自喜宝回家,神智渐渐恢复到了从前,如今已经能出门见客了。


    “月楹姐姐,我好想你。”喜宝一见人就热络地扑进月楹的怀里。


    “多大了,还像个孩子。”月楹摸摸她的脑袋。


    “是你?”董夫人认出这是那日后花园内的姑娘,“我的病,是否也是你治的?”她那日迷迷糊糊,依稀听见了刘太医与一个女子在对话。


    董夫人对人的声音很敏感,几乎是过耳不忘。而且她床头的药膏与喜宝在用的是一样的,这也佐证了她的想法。


    “是奴婢,救人不过医者本职。”


    董夫人笑道,“你既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哪里用得着自称奴婢。我们母女俩都该谢谢你才是。”


    董夫人本还担心喜宝让她赎的是个不好的,如今见了月楹疑惑全消,恨不得将人立即带走才好。


    “你赎身的事情,不必担心,我会去与睿王妃商量。”


    月楹心底吐槽,睿王妃可能管不到她。不过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多谢您了。”


    月楹又问了喜宝进来可好,回到新家可适应,等等的问题,倒比董夫人更像个母亲。


    董夫人的办事效率很快,睿王妃当日就把萧沂叫了过去。


    “人家开这个口,我总不好不给面子。”毕竟是儿子的人,她还是要征得他的同意。


    萧沂淡淡道,“若是她自己不肯走呢?”


    “月楹不愿走吗?”上次轰轰烈烈的逃跑她可还没忘记。


    “您尽管叫她过来问问。”


    睿王妃狐疑,还是让水仪去叫人。


    月楹到了蒺藜院,萧沂只道,“容儿子与她说句话。”


    睿王妃眼神闪了闪,“说吧。”


    萧沂凑近月楹的耳朵,只说了一句话。


    月楹眼睛刷地瞪大,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儿子说完了,娘您问吧。”


    睿王妃问道,“今儿董夫人来寻我要给你赎身,虽是件小事,到底要问过你的意见。”


    月楹咬牙道,“奴婢还想再伺候王妃与世子,奴婢不愿赎身,您替我回绝了董夫人吧。”


    “确定?”睿王妃又问了一遍。


    “奴婢确定。”


    她的心在滴血!


    月楹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没有在睿王妃面前骂人。


    “好的,我会转告董夫人的。”


    月楹告了声退,脚步不停地回了浮槎院,狂奔了一会儿后才觉心情好了不少。


    院子里的梧桐树成了她的出气筒,她使劲踹了几脚,梧桐叶零星掉了几片下来。


    “该死的萧沂!”


    “背后骂人可不好。”萧沂悄然出现。


    会轻功了不起啊!早晚把你毒成瘫子!


    “骂人要当面骂才爽。”


    这是什么品种的受虐狂!


    “骂你还多费口水,你不配!”她这一声吼的声音有些大。


    浮槎院的人都探头出来瞧,尤其明露,简直被吓傻了,月楹她……她怎么敢骂世子的呀。


    正当大家都等着萧沂把人拖出去,萧沂却笑起来,“骂爽了吗?不够你再骂会儿。”


    浮槎院众人下巴差点掉了。


    月楹转身回房,气呼呼关上门。


    萧沂太了解她,他知道她最不愿做什么,他就拿这个威胁她。


    萧沂方才在她耳边说得是,如果她答应赎身,他就告诉董夫人他已经将她收房。


    一个被收了房的丫鬟,董夫人于情于理都带不走。


    这样一来,睿王妃也会知晓,她就算是在王妃面前过了明路的通房。


    她怎么可能答应!真过了明路,盯着她的人只会更多。


    明露悄悄靠近,惊奇地看着她,“月楹,你太厉害了,骂了世子,竟然还能活着!”


    月楹:“……”


    “世子也太宠你了,就是你们这相处方式太与众不同了一点。”


    被她这么一打岔,月楹气笑,“是与众不同。”


    董夫人得知消息后自然是不信的,非要当面听到月楹亲口说才好。


    月楹只好又说了一遍,董夫人叹了声,“你既不愿走,那便遂了你的愿。如果哪天想走了,尽管来找我。”


    董夫人遗憾离开,月楹怅然。


    睿王妃看出她眼中的失落,“是不言逼你的。”


    知子莫若母,萧沂那日的举动,是明晃晃的威胁。


    “是,您能帮帮奴婢吗?”月楹试图打感情牌。


    睿王妃摇头,她亏欠萧沂太多,从小让他受了许多的苦,又因为是皇室子,被赋予飞羽卫的重任。


    这些本都不该他来承受,莫说萧沂只想要个丫鬟,即便身份再高贵一些,她也是不会拦的。


    睿王妃也不知该如何劝,月楹与当年的她很像,不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她当年尤要逃,又怎么好劝月楹留下来。


    睿王揽着她,“儿孙自有儿孙福,莫要忘了,不言出身后,了怀大师便断言,他这一生情路坎坷。”


    睿王妃打了个哈欠,“是啊,情路坎坷。”竟是应在这个姑娘身上吗?


    睿王妃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已然是闭上了 。


    睿王道,“程儿,你今日似乎极容易困倦?”


    回答他的是睿王妃绵长的呼吸声。


    又睡着了?睿王拧眉。


    ……


    “爹,您怎么有空来?”萧沂难得在他院子里发现他爹的踪迹。


    往常这个时候,他爹都是在他娘身边寸步不离的。


    睿王背着手,“你娘还睡着呢。”


    萧沂看了眼已经日上三竿的太阳,“还睡着?”


    “是呀,近来每每都是睡到这个时辰,更有甚者睡到午时才起。”


    “娘有孕在身,嗜睡一些也是正常。”


    睿王点点头,“确实是正常现象。我也问过太医,太医说无妨,只是为父的心里,总是隐隐有些担忧。”


    “爹您是想?”


    “我听闻你有个贴身丫鬟,医术不错?”


    “您是说月楹?”


    “对,让她暗中给你娘看看,若是无事自然最好,若是有事,也先别惊动她,我怕……怕她动了胎气。”


    萧沂了然。


    月楹正无聊地自己与自己对弈,睿王将此事一说,月楹道,“王妃的表现确实不正常。”


    孕妇是嗜睡,但也不会这么嗜睡。


    “王妃现在还睡着吗?”


    “还没醒。”


    “趁她睡着,现在过去看看。”还是把到脉才能确认,不过她昨日看王妃的脸色,不像是有疾病。


    蒺藜院,水仪正打算叫睿王妃起来,却被赶来的睿王制止。


    “水仪,你先出去。”


    水仪望了眼父子二人与跟在他们身后的月楹,敛去眸中神色,低头退下。


    月楹蹑手蹑脚进去,手指按在睿王妃脉门。


    她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


    月楹感受这脉象,眉头蹙起。


    “怎么,有何不对?”萧沂无声问。


    月楹打了个手势,示意去外面说。


    “到底怎么了?”睿王也追问。


    月楹沉吟片刻,“世子,您还记得琼楼的那个花魁吗?”


    “什么,不言你去青楼了?”


    王爷你重点好像搞错了!


    萧沂没理他爹,“记得,她是北疆人无意,顺着他这条线,我们还挖出了许多隐藏在其他地方的北疆人。”


    睿王才反应过来,儿子去琼楼是为抓人,不是寻欢。


    “王妃与那花魁的脉象很像。”


    “楹楹的意思是,娘她体内有蛊虫?”


    “绝不可能!”睿王信誓旦旦,“程儿这几月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府门,我时常在她身边,又有暗卫保护,没有人有机会对她下手。”


    “王爷,您先别着急,下蛊之法多种多样,有些蛊种起来很难,有些却很简单,只要放在饮食中或是接触到皮肤,种蛊都能成功。”


    “程儿入口的东西也严格把控,我与她吃住都在一起,为何我没有事。”


    月楹道,“有些蛊,要对特殊的人群才能发挥作用,我曾在书中看到过,有一种蛊,专门针对大月份孕妇,此蛊种下之后,孕妇与常人无异,只是特别嗜睡。而腹中的胎儿会渐渐开始吸食母亲的精气,在生产那日,会让母亲油尽灯枯。被种下这种蛊的孕妇,不是在生产当日而亡,就是在生产后几日内无声死去。”


    这种蛊叫做噬母蛊,是北疆极其残忍的一种蛊,这种蛊刚发明出来是为了去母留子用的,保证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好的营养,但后来发现,使用过这种蛊生出来的孩子,几乎都长不大,即使长大了也会出现各种毛病,是以这种蛊在北疆也被禁用。


    “而且,您怎么确定您没有中蛊,或许您已经中过蛊了,只是对您无效。”没有怀孕的人或是男子中了此蛊,蛊虫会在三日内死去。


    她这么一说,睿王也不确定了,伸出手来,“也给我看看吧。”


    “是。”月楹照做。


    少顷,月楹确定地道,“您也中蛊了。”


    “我也中蛊了?不是说噬母蛊只对孕妇有用吗?”


    “那是因为您中的不是噬母蛊,而是痴情蛊。”


    “痴情蛊又是什么东西?”睿王都快被绕晕了,一下子怎么跑出这么多种蛊虫来。


    月楹也很意外,短时间内,睿王府的王爷王妃都被下蛊,而且还是北疆禁术。


    “您最近可接触过什么女人?”痴情蛊顾名思义,是令人痴情的蛊,体内有子蛊的人,会无可救药的爱上身怀母蛊的人。


    而最有可能的便是睿王惹来的风流债。


    “女子?这是绝对没有的,这么些年,我眼里心里都只有程儿一个,我对她的心意,天地可鉴。”


    被秀一脸的月楹:“……真的没有吗?多年前有没有呢?”


    不论是痴情蛊还是噬母蛊,炼制的过程都极其困难,远非一朝一夕可以炼成,即便是炼成了,效果如何也是不确定的。


    下蛊之人,显然蓄谋已久。


    “多年前的事情哪里还记得清,别人要喜欢我,我又管不住,我只喜欢程儿。”


    无时无刻在对老婆表白的男人真的稀有,月楹看看睿王,再看看萧沂,轻摇了摇头。


    父子两个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楹楹,你有办法解蛊吗?”萧沂问。


    “王妃的没有办法,除非找到母蛊,至于王爷的嘛……我只能控制住蛊虫,让王爷的心智清醒。”


    月楹能感受得到,痴情蛊的蛊虫比噬母蛊的弱很多,许是蛊虫质量问题。


    “好,那即刻便开始吧。”睿王道。


    月楹朝萧沂一摊手。


    “什么?”


    “我的金针。”月楹丢给他一个眼刀。


    萧沂干笑一下,“稍等。”


    月楹指尖敲着桌面,等待萧沂把金针给她拿来之时,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她寻找着香味来源,最终定格在睿王腰间的香囊上。


    香囊的针脚蹩脚与她差不离,里面塞着的香料都漏出来了一些。


    “这个香囊是谁给您做的?”


    睿王低头,脸上浮现笑意,“是汐儿送的。”


    萧汐做成这样,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能给我看看吗?”


    睿王取下,“给你,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月楹拿来剪子,剪开缝合处,香囊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下来。


    月楹拨开那些普通的安神药材,在一堆干材中,找到了几朵可疑的干花。


    这几朵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干花,月楹只用手碾了几下,香味便压不住了。


    “好香,这是什么花?”睿王忍不住叹道。


    月楹神情严肃起来,远离了些,“依兰提花,有奇香,是痴情蛊最喜欢的味道。这香囊,应该就是您中蛊的原因。”


    几人视线都聚焦在这只香囊上,事情当然不会是萧汐做的,她极有可能是被利用了。


    “不可打草惊蛇。”月楹道,“若下蛊之人得知消息,毁了母蛊,那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爹,楹楹说得对,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先让楹楹帮您稳住体内的蛊虫,再由这只香囊下手。”


    睿王觉得有理,“那便动手吧。”


    月楹准备好金针,“我不擅蛊,您可能会有危险。”


    睿王是沙场征战过的汉子,哪里会畏惧这些,大方道,“你尽管动手,出了事与你无关。”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这个蛊虫的控制,爱上别的女人,睿王便觉得恶心。


    若让他知道是谁干的,定饶不了她!


    月楹点点头,将刚才挑出的依兰提花放进香炉里,“世子,屏住呼吸。”


    依兰提花具有强烈的催情效果,是痴情蛊最喜欢的味道,月楹自己也屏气凝神,封住睿王周身大穴,睿王动弹不得,因为吸入了依兰提花的香气。


    燥热起来,脸渐渐变得红润,头上开始发汗,体内的燥意直冲出体外,睿王一声闷哼,觉得左臂有些刺痛。


    月楹察觉他是视线,撩起睿王外袍,“找到了。”


    只见睿王的左臂鼓起了一个黄豆大小的鼓包,那鼓包似是活的,在皮肤底下游动,鼓包不断鼓起又被皮肤的韧性所拦下,它想钻出皮肤却没有办法。


    月楹立即在这鼓包周围下针,将蛊虫困与这一方天地,又以特殊针法使它安眠,依兰提花燃烧殆尽,她恰好收针。


    “奴婢已经封住了蛊虫,它不会在您的身体里作祟了。”幸好发现的早,蛊虫已经快到肩头,若是钻进睿王的脑子里,那可就遭了。


    萧沂问,“爹你感觉如何?”


    “无事,只是手臂有些酸麻而已,使不上力气。”


    “这是封蛊后的后遗症,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萧沂问,“楹楹,你方才是能将蛊虫取出的是吧?”


    “是,但蛊虫一旦离体便会立即死亡,母蛊会感受到子蛊的死亡。”


    “娘体内的无法封住吗?”


    月楹抿唇,轻摇头,“王妃的情况与王爷不同,她中蛊的时间更长,且王妃身怀有孕,我若贸然施针,怕惊扰她,届时她若早产,我便真的没有法子了。”


    所以现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出下蛊之人,只要找到母蛊,一切麻烦都可迎刃而解。


    而要找到这幕后之人,首先要找的便是萧汐。


    “要告知小郡主吗?”


    “不,先瞒着她,她心思单纯,知道爹娘都有事,肯定会露出马脚,还是暗中试探为好。”


    月楹去找萧汐闲聊,萧汐多少知道点她与萧沂的事,虽不同意大哥的做法,却也左右不了萧沂,只能劝月楹想开些。


    月楹漫不经心地提起,“那日我瞧见王爷身上有个香囊,是您送给他的吧?”


    “是呀,爹为了娘眼下都青黑了不少,我听闻清风送爽这方子不错,便配了一个给爹送去。”


    月楹看过那里面的药材,除了依兰提花,其余确实是\''清风送爽\''没错。


    “小郡主不擅女工,怎会想到给王爷送香囊?”月楹不着痕迹将话题引到这上面。


    萧汐丝毫不觉,“那日我路过后花园,见四表姐在花园采花回去酿晒,细问之下才知是为了做子孙福袋送与我娘,我想着这些年也没有亲手给爹娘送过什么东西,便也想送个香囊。”


    “白四小姐?”月楹讶然。


    “对呀,怎么,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这两位表小姐不作妖,她都快忘记了府里还有这两人,她即便怀疑白婧瑶也不会怀疑她。


    56.  第五十六章   我选你爹!


    “白婧璇, 是她?”萧沂不算诧异,他只说奇怪,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但凡一个人想害人, 必然是有利可图。


    白婧璇一直没有暴露出什么野心来, 即使她的目的是嫁萧沂, 那也不会是通过伤害睿王妃来达到目的。


    月楹垂眸, “你别忘了,睿王也中招了, 中的还是痴情蛊。”


    “你的意思是, 她想除掉娘,然后控制爹自己当睿王妃?她当我是死的吗?”


    月楹轻笑, “她既然有办法让王妃与王爷都中蛊, 再给你下一点不也很简单?”


    萧沂眯起眼, “楹楹觉得给我下蛊很简单?”


    呃, 有点难度。


    “至少在外人看来很简单。”月楹耸肩,“也许是因为我们去两淮之前,那个蛊师还没有将痴情蛊炼制出来,她又等不及……”


    她说过这种蛊很难炼制, 几十年可能才成功一次。


    “不, 正是因为蛊虫难得,他们更不会因为等不及而匆匆将蛊下给父亲。”


    这话也有道理, 月楹轻咬唇瓣, 陷入沉思,“如果是这样, 那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王爷。”


    萧沂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我与父亲, 楹楹觉得白婧璇会选谁呢?”


    月楹喝了一口茶水,“什么意思?”


    “或者我换一种问法,假如你是白婧璇,是想嫁给我还是父亲。”


    “我选王爷!”


    萧沂:“……”


    “我问的是白婧璇。”


    好吧,即使月楹不愿意承认,即使王爷看上去还很年轻,但毕竟人到中年,白婧璇一个妙龄女子,萧沂这个更年轻又深得盛宠的自然更吸引人。


    “白婧璇应该会选你。”


    “是了,所以对父亲下蛊,不是白婧璇的想法,而是那个幕后之人。”


    月楹将茶水一饮而尽,“幕后之人大概率还是王爷的红颜账。”白婧璇不会蛊术,蛊术都是要从小修炼的。


    “只能从白婧璇下手。”


    “要快,王妃随时都有可能生产。”睿王妃已经七个月的身孕了,随便出一点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导致她生产。


    而幕后之人肯定也希望她快些生产,可能还会动手。


    “如果白婧璇不与那人联系呢?”


    萧沂思索道,“打草惊蛇不行,敲山震虎还是必要的。”


    “怎么敲?”


    萧沂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


    次日一早,月楹被大张旗鼓调往睿王妃身边,说是萧沂担心母亲的安全,特意将一个会医术的丫鬟放在王妃身边。


    “王妃,白家两位表小姐来给您请安了。”水仪道。


    睿王妃按了按太阳穴,“让她们进来吧。”


    月楹见水仪出去传话,她问道,“奴婢给您请个平安脉吧,这是世子吩咐的。”


    睿王妃笑起来,“不言有心了。”儿子孝顺,她自然开心。


    月楹成功在白婧璇进来的那一刻,让她看到自己在给睿王妃把脉。


    “见过姑母。”两位表小姐行礼。


    睿王妃一摆手,脸上倦容难掩,“坐下吧。”


    白婧瑶见月楹在把脉,热切关心道,“姑母,您不舒服吗?”


    “不是,只是不言不放心罢了。”


    睿王妃话音刚落,月楹轻呼,“咦——”


    睿王妃看向她,“怎么了?”


    “您的脉象,似乎有些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


    “我怎么摸到了两条活脉。”


    “两条活脉?”众人不懂医术,也不知一条活脉与两条活脉有什么差距。


    白婧璇闻言却是心头一颤,忙道,“姑母如今有孕,不正该是两条活脉吗?”


    月楹见她上钩,故意道,“不,王妃腹中胎儿的胎儿只有八个月,一般来说,要到九月之后才可能有这么强劲的脉力。”


    “月楹姑娘确定吗?是不是看错了?”


    白婧璇轻声疑问,月楹顺势下坡,犹豫了一瞬,“这……也许是奴婢太紧张王妃了。”说完又开始把脉,这次没有疑问。


    月楹笑道,“是奴婢感觉错了,真是该打。”


    水仪站出来道,“月楹,你也太不仔细了,你这样,对得起世子的嘱托吗?”


    月楹没想到水仪会这么疾言厉色,权当她关心王妃,“水仪姐姐教训的是。”


    白婧瑶受过月楹恩惠,也帮她说话道,“月楹姑娘的医术我们都是见过的,想必是才从两淮回来,还有些疲累。”


    “误诊可大可小,这是没出事,若真出了事……”白婧璇话说一半,引人遐想。


    “好了,不就是疏忽了一下,小事而已,下次注意些就行。”睿王妃说了句公道话,她看向白婧璇,“婧璇,平日你是最体虚下人的,怎么今日也不依不饶了起来?”


    儿子喜欢的人,睿王妃当然是要护着的。


    白婧璇扣了下手心,面不改色道,“侄女也只是关心姑母身子。”


    见睿王妃指责白婧璇,白婧瑶拱火道,“月楹姑娘可是表哥特意拨来照顾姑母的,她的医术表哥都肯定了,四妹是怀疑表哥用人的能力吗?”


    白婧瑶找白婧璇的茬不是一天两天了,白婧璇多数时候都是被动承受的那一方,今日也不例外,被白婧瑶怼了她也不说话,只眼神透着些楚楚可怜。


    睿王妃最不喜欢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明明可以凭自己的本事不受欺负,偏等着别人给你做主。


    这样的人,即便给她做主,自己立不起来,又有什么用,没有人能帮人一辈子的。


    “你们退下吧,我要休息。”睿王妃下了逐客令。


    白婧璇早不想在这里呆了,她必须要通知那人这个消息,月楹的本事还真说不准能看出些什么来,若真被发现,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晚间,一个人影从角门溜了出去,乘着夜色来到一家红门大户的后门,将纸条放进了后门墙角那块松动的砖石内。


    “姑娘,消息已经送过去了。”


    “送到便好。”白婧璇也是战战兢兢等消息,她做这一切,已经是豁出了全部,她不能让此事出一丁点的差错,否则她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们全然不知道,此时她们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人所洞察。


    “百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去了宁安伯府。”


    “宁安伯府,白氏?”


    萧沂几乎都快忘记自己这个姨妈了,自老宁安伯去世,白氏一直深居简出,不曾与人深交,与他们睿王府更是没有往来。


    萧沂大抵知道些往事,这位白姨妈与自己的母亲似乎是不合的,只是母亲不愿提起白家往事,他便也对这段往事知之甚少。


    他也没有多宁安伯府过多关注,现在想来,的确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譬如白青卉到了宁安伯身边后,原本的宁安伯夫人便开始重病不起,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个巧合吧。


    在宁安伯死后,新任的宁安伯竟然没有对这个继母做出任何的处置,反而对她极其尊重,比亲生母亲还要好。


    “白氏的身后,应该有一个蛊师。”月楹道。


    “宁安伯被蛊控制了?”


    “应该是这样的,否则解释不通。”如果宁安伯是中了蛊,那一切都合理起来。


    而且,恐怕老宁安伯的死,也与白氏有点关系。


    萧沂找到父亲,告诉他白氏就是幕后之人。白氏与白婧璇同为白家人,她作为姨妈,送点东西给两位侄女再正常不过,谁会知道这东西里会藏了害人性命的蛊虫呢?


    “白青卉!是她!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没有放弃吗?”


    月楹竖起耳朵,感觉老一辈的感情纠葛,似乎也挺复杂的。她拿了盘点心糕点,准备听故事。


    萧沂无奈一笑,“爹您仔细讲讲当年的事吧。”


    睿王长叹一声,“当年……”


    当年白家从众多女眷中挑出了白青程与白青卉两个容貌才情都出众的女儿,给当时的宁安伯送去。


    白青程却在送往京城时逃了,众人只知白青程逃了,其实白青卉也是一并逃了的。


    不过白青卉比白青程多了个心眼,叫自己的丫鬟穿着自己的衣服代替她。


    白青卉与白青程两个独身姑娘,没做什么充足的准备,一出门被骗光了银子,幸好遇上了当时微服的睿王。


    彼时睿王被皇帝夺了兵权,踌躇不展,白青程善解人意又活泼可爱,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然,白青卉也对这个救人的男子一见钟情,而睿王眼里心里只有白青程,甚至对她提出的可以两女共侍一夫的提议也视而不见。


    白青卉一气之下将两人的下落通知了宁安伯,宁安伯立即派人来抓。


    “白青卉那时只以为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富家公子,只要程儿被宁安伯带回去,我就没办法了。”


    出乎白青卉意料的是,救人者竟然是当今皇帝的堂弟,宁安伯也得卖他一个好。


    “我与你娘成婚后她也有过纠缠,只是都被我挡了回去,后来她进了宁安伯府,我们之间就再无联系。时隔多年,她到底图什么?”


    月楹咬了口松饼,视线落在萧沂身上,“您在她最危难的时刻帮了她,就如同一个她得不到的珍宝,对于偏执的人来说,得不到的东西,即便谋划上十几年,只要有机会,她便会动手。”


    萧沂听出她在指桑骂槐,“楹楹,我与她不同。”


    “对我来说,你们是一种人。”月楹一针见血。


    “楹楹,你不能……”


    睿王不耐烦打断他们,“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程儿的蛊给我解了。”什么时候不能谈情说爱,非得这时候,这帮小年轻,真是没有他们当年干脆。


    月楹手托着脸,“这事我们没办法,恐怕还得您来解决?”


    “需要我怎么做?”


    月楹狡黠一笑,“您知道美男计吗?”


    睿王:“……不会是……”


    “没错,就是您想的那样。宁安伯夫人既然对您下了痴情蛊,那母蛊多半在她身上,而她还不知道子蛊已经被我封住,您尽可以装作被她迷惑,趁机套出噬母蛊的母蛊所在。”


    睿王满头黑线,这都什么事!


    萧沂忍俊不禁,“为了娘,您就忍忍吧。”要他爹这么大把年纪去使美男计,也确实有点难为他了。


    睿王顿了顿,把心一横,“为了程儿,也只能这么做了。”


    月楹心里给他点赞,瞬间觉得睿王的形象高大不少,比他儿子强一万倍!


    “可是要如何接近白青卉呢?”


    月楹道,“这您不用担心,只要您出门,她会找机会来接近您的。”


    白青卉应该也想试试痴情蛊的威力,只不过睿王不出府,她也不能贸然进来,应该一直没有机会实验痴情蛊的效果。


    “白青卉狡猾,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说出母蛊所在。”


    “我有办法。”她可以临时制作一只假蛊虫出来,人找不到的东西,蛊可以。


    假蛊虫与母蛊虫在一定距离内可以互相感应,从而找到母蛊所在。


    但这个方法,有一个弊端,就是她不能确定找到的蛊虫是不是要找的噬母蛊的蛊虫,只能判断这人身上有没有蛊,而且还有距离限制。


    月楹有些懊恼,“要是能找到一个精通蛊术之人就好了。”她的办法局限还是太多。


    “宫中的太医没有擅蛊的。”


    月楹忽然想起一个人,“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谁?”


    “芝林堂少主人,邵然。”月楹与他探讨过医术,言语之间发现他对蛊术颇有所得。


    “那快去请人来吧。”睿王迫不及待,全然没有注意到儿子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事关睿王妃,萧沂即便不喜邵然,也不会在此刻意气用事。


    “找邵然可以,别透露是睿王府的事。”


    “为什么?”月楹不解。


    萧沂道,“之前,我险些砍下他的手。”


    “什么?!”月楹是真的被吓到,很快反应过来,邵然被砍手之事估计与她逃跑之事有莫大的关联。


    “萧沂,你真是病得不轻!”怎么可以这么不分黑白就去砍人家的手,月楹气极,也不管睿王在场,自顾自跑回了浮槎院。


    睿王不怪月楹无礼,反而埋怨起儿子来,“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哄哄。你脑袋是木头做的吗,要是耽搁了你娘的事,看我怎么教训你!”


    萧沂:“……”突然感觉自己不是亲生的。


    萧沂被老父亲一脚踹出门,睿王放言,解决不了事情就别认他这个爹了。


    月楹回屋就插上了门栓,任凭萧沂怎么敲门也不出来。


    “楹楹,你开门。”


    敲了许久还是无果,明露猫着身子出现,她不过就算披件衣服出来上个茅房,怎么就回不了房了呢?


    夜间凉风一吹,还有些冷,她抖了抖身子。


    萧沂见状,“楹楹,明露还在外面,你舍得她挨冻?”


    月楹还是开了门,看见萧沂得意洋洋的脸,就一阵不爽!


    就知道拿她的心软说事。


    明露裹紧自己,侧身钻进屋,一头闷进被子,她什么都听不见。


    萧沂也没辜负明露创造的条件,趁机将人打横抱起回自己的屋子。


    月楹挣扎着,“萧沂,你放我下来。”


    “你可以喊得再大声些,我不介意院里所有人出来看!”


    月楹恼火更甚,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使劲了全身的力气。


    萧沂任凭她咬,一路抱着回房,丢上了榻,“轻些咬,仔细牙疼。”


    月楹松口,呸了两声,这人皮肉真硬,咬得她牙发酸。


    “可出气了?”


    “没有!”


    萧沂扯下自己的腰带,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右肩上鲜红的牙印正往外留着血,足见她的用力。


    “你做什么?”月楹往后退了退。


    萧沂把光洁的手臂送到她面前,“接着咬。”


    自虐狂又上线了。


    月楹推开他,“我对你的肉没兴趣,你自己记得吃药。”月楹怀疑是不是上次气吐血伤到脑子还没好,不应该啊,这都过了十几天了。


    “不生气了?”


    他总是避重就轻。


    月楹质问,“萧沂,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希望牵扯到旁人。”


    “叫不言,你又忘了。”


    又开始不正常了,月楹顺着他,“不言,邵然是无辜的。”要不是这人脉象没什么问题,月楹真要怀疑他也被下蛊了。


    萧沂欺身上前,轻咬了下她的唇瓣,“我不想在你口中,再听见他的名字。”


    “可是……邵然他……”萧沂又吻上来。


    月楹捂住嘴,还有完没完了,能不能正常交谈了?


    “行,我不说,我写!”非得逼她大半夜连毛笔字吗?


    萧沂眉眼含笑,又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我没提你怎么还亲?”


    “楹楹真乖,奖励你的。”


    #*#¥%……奖励他个头!


    月楹思索了下要不要甩他一巴掌,还是算了,打他手疼,不值得!


    萧沂将人紧紧扣在怀里,“楹楹,我那时都急疯了。你跑得无影无踪,邵然又说过要带走你的话,我自然以为……”


    “那你就砍人家的手?”


    萧沂不屑道,“他若真带走了你,砍手已经是仁慈。”


    “你不能这样草菅人命。”他手握权力,便可以随意处置人了吗?月楹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


    萧沂笑起来,“好呀,楹楹管着我就是了。”


    萧沂是刀,她便是封住他弑杀的刀鞘。


    “你……”一点也不讲道理。


    萧沂忽然捂着脑袋,“楹楹,我头疼。”


    月楹关心道,“哪里?”她之前就发觉有些不对,后来给萧沂开了药,他也平静下来,她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现在看来并没有。


    月楹再次检查了他的状况,手指久久不能从他的脉上移开,“不言,你的脑中长了个东西。”


    半个月前还不是很明显,现在再看,他脑中的东西已经压迫到了神经,长大不少。


    “是吗,会死吗?”他语气漫不经心。


    “不一定,但会有其他的症状,比如头疼,比如失明还有许多我预料不到的问题。”


    这里没有CT,她确定不了萧沂脑中的东西到底有多大,也不能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


    “很难治吗?”


    “不亚于王妃的蛊虫。”


    “我的病,拖着不管会怎样?”


    目前那个东西还在长大,月楹不确定它还会不会长大,“尽早治疗为好。”


    “要怎样治?开颅吗?”


    “你知道开颅?”


    萧沂神色凝重,“昔年高祖皇帝得遇一神医,以开颅之法治好的皇帝最宠爱的贵妃的头痛之症,贵妃卧床三月,疼痛全消。”


    这里还有人能做开颅手术?月楹对那位穿越的先贤越来越好奇了。


    “爹娘都出了事,我不想卧床。”


    月楹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或许不需要开颅,只喝药辅以金针之术,可以使你脑内的囊肿消除。”


    萧沂掀起眼皮,“楹楹不会是想拿到金针与药箱,故意诓骗我吧?”


    “你是这样想的?”月楹眼中小火苗开始燃烧,一脚把萧沂踹下了床。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好心当成驴肝肺!”死了算了!


    萧沂反手抱住人,“别走,是我乱说话,不该对你的医德有怀疑。楹楹想怎样就怎样,我配合你就是。”


    他亲昵地蹭了一下她的颈窝,像只撒娇卖萌的大狗。


    月楹推开他的脑袋,“能认错勉强原谅你,记得听医嘱!”


    萧沂眉眼带笑,贴着她的脸颊摩挲,“好。”


    萧沂的话反而提醒了她,只要金针到了她手里,少了一根两根,想怎么办,就看她的本事了。


    “邵然那边,我让夏风陪你去。”


    被打岔这么久,月楹都快忘了他们争执的源头是邵然,事关王爷王妃的性命,无论萧沂做了什么,王爷王妃不该被牵连。


    “你不许胡乱吃醋。”


    “只要邵然安分些,不说什么要带走你的话,我不会如何。”


    月楹摁了摁眉心,其实说到底,邵然的灾祸都是她带来的,只要她远离邵然,他根本不会出事。


    可她心底又有些不服,萧沂凭什么干涉她的交友,她凭什么要按照萧沂的安排生活。


    在没有能力与萧沂抗衡之前,她只能忍。


    明露见月楹回来,意外道,“世子没有留你吗?”


    月楹道,“今天不想理他。”无理取闹的男人真的很烦。


    这霸气的言论直接让明露星星眼,双手抓住月楹的手,血气方刚,世子竟然也忍得住,“月楹你也太厉害了,要不努努力做世子妃?”


    月楹要是成世子妃,她就轻松了,明露是真怕萧沂娶回来一个类似白婧瑶的夫人。


    月楹无语,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是努力就行的吗?


    呸,努什么力,她不想嫁萧沂。


    57.  第五十七章   啃噬脑髓


    夏日炎炎, 太阳直直地照着,闷热的厉害,蝉一叫起来, 便又有夏日的氛围了。


    睿王妃的肚子越发大了, 事情不能再拖。


    夏风养好了伤, 月楹关心道, “真没事了?”


    “没事,习武之人, 伤惯了。”


    月楹垂下眼睑, “你别怪我,我……”


    “我没怪姑娘。”夏风打断她道, “姑娘尽管去做想做的事情。”


    “你认同我?”


    “我觉得姑娘很勇敢。”她这样的人, 一出生就被规定好了命运, 她也习惯了不去抗争, 认为做暗卫就是她的使命,忽然月楹跳出来,让她看见了不一样的可能。


    她有时候也会想,不做飞羽卫, 自己是否也能像寻常女子一样, 着裙装,戴黄花。


    “空有孤勇还是不够。”


    两人闲聊着, 说话间已到了芝林堂。


    她们打听过了, 邵然前几日已经回京。


    “岳姑娘?”邵然见到月楹十分诧异,“您不是……”


    “我回到王府了。”月楹语气轻松, 却是掩不住的失落


    邵然示意里面说话,“为什么,是萧世子找到你了吗?”


    显然易见, 是的。


    月楹向他恭敬鞠躬,“邵公子,我为他的鲁莽,向您道歉。”邵然总归是因她受了惊吓,这声道歉他该受的。


    邵然冷哼了声,“不见得吧,萧世子下令时,清醒得很。”邵然眼神紧盯夏风,他记得那日这个女人也在场。


    夏风上前一步,“邵公子若还有气,您尽管砍我几刀出气。”夏风抽出柳叶刀,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邵然一个文弱公子,哪见过这架势,“快收起来,萧世子做下的事,何故你们属下承担。”让他对一个姑娘下手,他也不忍心。


    月楹道,“邵公子,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何事?”


    “您知道北疆有一种噬母蛊吗?”


    邵然蹙眉,“那不是北疆禁术吗?”


    “是,我在一位孕妇身上发现了噬母蛊,我需要将母蛊引出来。”


    “噬母蛊重现?”邵然讶然,噬母蛊已经在二十年前消失,不想多年后在京城重遇,“岳姑娘是想做假蛊虫?”


    邵然一猜就猜到了月楹的想法。


    “是,但我对蛊术所知,皆来源于书本,实在不确定自己动手做出的蛊虫会是何种模样。前几次与公子谈话,您似乎对蛊术颇有所得?”


    “算不上有所得,只是年少时去过北疆,在那里呆过几个月,在制假蛊虫这方面,邵某还是能帮得上忙。”害人的蛊术,一直为他们这些正医道的人所不齿,邵然作为大夫,自然也不希望这种害人的蛊再次出现。


    月楹笑起来,“如此甚好,不知几日能好?”


    “三日足够。”


    “那便多谢邵公子了。”


    “不必,铲奸除恶,对于我们正统学医之人,义不容辞。”


    所谓制作假蛊虫,便是先找一只蛊虫,以速成之法将此蛊催熟,这样制作出来的蛊虫看上去拥有与有效用的蛊虫差不离,其实没有效果,唯一具有的功能是可以感受到母蛊。


    邵然对噬母蛊的制作略知一二,这样做出来的假蛊虫,便会精准感受到噬母蛊的母蛊。


    但距离还是有限制的,需要在十丈之内才能起效。


    月楹趁着几日,做了一只痴情蛊的假蛊出来,痴情蛊的制作在那本奇货居中买的书中,有详细记载。


    她仔细看过那本书,噬母蛊的制作过程,其实也有,但关键的几步那一页不知被谁撕走了。邵然所知,刚好填补了这一块的空缺。


    三日之后,两只假蛊虫都准备完毕。


    “引鱼的饵有了,可钓鱼的勾呢?”睿王还是觉得计划不够完善,他一个爱妻如命的,若无事出府反而反常。


    萧沂朗声道,“这简单,我即刻修书一封给师父,他会放出消息在三日后讲经。”


    “了怀大师讲经?那可是十年难遇的盛事啊!”上一次了怀大师讲经,那场面空前绝后。


    “师父早有打算,不过是将时间提前几日而已。”了怀大师讲经一位难求,是京中众人抢破了头都想去的。


    不为别的,只为沾一沾了怀大师的福运,他已年过百岁,仍旧身子硬朗,而且往年听过他讲经之人,不是平步青云,就是顺遂一生,即便是犯了大错,也能保全一条性命。


    “这动静会不会太大?”


    “就是要大一些才好,如此一来,白青卉就不会起疑心。”一个能做到宁安伯夫人的女人,其心性与缜密,不可小觑。


    接下来的事情如萧沂所料,此消息一出,京中顿时沸腾起来,显得所有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


    以宁安伯府的地位,是收不到名帖的,但萧沂请君入瓮加上白青卉胸有成竹,这名帖神不知鬼不觉送到了白青卉手中,她还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日后,月楹与萧沂躲进事先准备好的禅房。睿王稍等一会儿会过来休息,不出意外,白青卉定会找机会过来。


    月楹与萧沂躲在一个柜子里,柜子里空间不算小,但塞了两个人难免有些拘谨,又是这么热的天气,不一会儿,柜子里便热得厉害。


    萧沂还非要贴上来,月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你就不能不跟来吗?”


    “不行,我得盯着,万一爹没把持住,可是会伤了娘的心的。”


    “你就这么不信任自己的爹?”睿王怎么看也比他可信多了,月楹才不信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以防万一。”


    月楹哂笑,“哈哈,我等会儿要和王爷告状,你不信他。”


    萧沂睇她一眼,“楹楹,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你耐我何?”


    萧沂大掌贴上她的腰,眼神逐渐暧昧,月楹咽了口口水,拍掉他的手,本就燥热的脸更加发烫得厉害,“萧沂,你安分点……”


    萧沂一把捂上她的嘴,揽住她的腰,月楹后背贴在他胸前,“嘘——有人来了。”


    月楹其实没听到什么,但萧沂习武之人,听力比她敏锐多了,少待,她便听见了清晰的脚步声。


    “是这间吗?”


    “应该没错,睿王府家仆进出过这间禅房,睿王府只有王爷出来了,不会有别人。”


    “很好。”


    门口的守卫得了口信,极容易就被引开,一个妇人趁机进入房间。


    柜子上开了两个小洞,透过小洞能清晰看清外面的情形。


    来人正是白青卉,白青卉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旁人来礼佛都是素雅装扮,偏她穿的花枝招展,身上香粉浓郁。


    月楹差点没打喷嚏,而且她还发现,白青卉的打扮像极了睿王妃。白青卉刚一进来,月楹手中的痴情蛊子蛊便不安分地想往外面爬。


    “痴情蛊母蛊就在她身上。”


    萧沂攥紧拳,月楹抚上他手背,示意他冷静,“噬母蛊还没有动静,不可。”


    睿王恰此时回来,屋里的白青卉躲在门后。


    听过了怀大师讲经之人,还需要更换衣冠,以杨柳枝抛洒露水,是为涤尘。


    睿王解下外袍挂在衣架上,拿起一旁的杨柳枝便打算开始。


    白青卉缓缓从门后走出,柔声唤道,“六郎~~”


    睿王齿序为六,这也是专属于睿王妃的称呼。


    本是背对着她的睿王身子明显一僵,眼中慢慢失神,他缓缓转身,“是程儿吗?”


    白青卉暗自咬牙,警告自己不许生气,那人说过,痴情蛊还未炼成,不能完全将睿王所爱之人变成她,只能让她在他眼里,是他最爱的人。


    可白青卉怎会甘心,白青程已经霸占了他那么多年,她往后也要作为她的影子吗?她已经当够她的影子了!


    “不,六郎,我是卉儿啊,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她掐着嗓子,似想恢复当年的动听嗓音,然表现出来的只是矫揉造作。


    月楹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柜子里的闷热都下去不少。


    “王爷演技不错啊!”


    “你没看见我爹抽搐的嘴角吗?”


    外面的睿王此时也不知该怎么演,他是该顺着她说还是怎样?


    柜子里的人也没个提示,睿王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演下去,“卉儿,你来了。”


    白青卉眼眶一酸,“六郎,你在叫我吗?”


    “傻丫头,我不是在唤你,是在唤谁呢?”睿王眼神极尽温柔。


    白青卉眼眶含泪,她从未见到过六郎这种眼神望着她,从来,他都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白青程,他的眼里,终于有她了。


    白青卉一头扎进睿王的怀里,“六郎,对,我是卉儿。”她喜极而泣,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费,她吃得那些苦,都不算什么了。


    柜子里的两人被恶心的不轻,要不是外面这两人颜值还行,月楹真的忍不住。


    萧沂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睿王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忍住不把这女人推开啊。


    “我爹真能忍。”


    月楹比了个大拇指。


    给王爷点赞!牺牲色相,不容易!


    外面的调情还在继续,月楹蓦地有种在看八点档的错觉,如果身边人不是萧沂,外面人不是睿王,她估计会看得很开心,现在这样,总有种带着儿子捉老子奸的错觉。


    外面的睿王显然快演不下去了,开始抱着头喊疼。


    “啊——我的头——疼——”


    白青卉赶忙关心道,“六郎,你怎么了?”


    睿王的眼神开始不断变换,一时清明,一时糊涂,“卉儿……宁安伯夫人,你怎会在此?”


    白青卉瞬间明白了这是痴情蛊所带来的后遗症,“六郎,你别急……我,我去叫人……”


    睿王状似疯癫,仿佛真的头疼欲裂,桌子上的东西全被他砸碎,“疼……”


    睿王使劲敲了几下自己脑袋,两眼一翻,晕倒在榻边,不省人事。


    白青卉吓坏了,推搡了他几下,“六郎,六郎……”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她暗叫不好,匆匆出门。


    定是那蛊虫反噬,她得赶快去找那人才行,六郎可不能出事!


    躲了许久的月楹与萧沂终于有时间出来喘口气,睿王也在此时抬头。


    他分外不爽,“你们就这么干看着?”


    月楹憋笑,“王爷莫生气,非是我们不愿帮忙,只是噬母蛊母蛊还未出现。”


    “不在她身上?”睿王嫌弃地看了看身上的衣物,想着回去定要好好洗个澡。


    “她身上只有痴情蛊母蛊。”其实这个结果也在她预料之内,噬母蛊的母蛊一般不会种进人体之内,种母蛊的方式远比子蛊复杂,而噬母蛊的子蛊在孕妇死亡后也会死亡,周期最多也就两个月,没有必要将母蛊种进体内。


    “那怎么办?”睿王焦急起来。


    萧沂冷静道,“您别着急,她不是去找人了吗?兴许找来的就是那位蛊师。”


    他话音刚落,外头步履匆匆。


    萧沂立马带着月楹躲进柜子,睿王恢复原来的状态。


    “你快瞧瞧,六郎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痴情蛊出了什么问题。”


    “我看看。”


    月楹看清了外面的人,是个仆妇打扮,那女人身上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很淡,但她闻得出来,她可以肯定,这女人就是蛊师。


    依木娜指尖轻点,眉头紧锁,“他脉象平稳,并无异常,只是……奇怪,为何我感受不到子蛊的存在?”


    “会不会是痴情蛊还未炼成的副作用?”


    依木娜没好气白她一眼,“我早说过痴情蛊还未炼成,你不信,非要用,你看看,现在出事了吧。”


    听声音,依木娜是个中年女子,应该与白青卉年纪差不离,依木娜似乎也不是完全听令于白青卉。


    “那他要何时才能醒?”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夫。”依木娜擅蛊却不擅医,任何她没有见过的症状她都不知道改如何处理。


    白青卉恼了,“你不是蛊师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依木娜火气也上来了,“我还没计较你偷蛊私用之事,你倒教训起我来了。”她不过是昔年受过白青卉的恩惠,这么多年,她该报的恩也报完了,她不觉得亏欠白青卉什么。


    白青卉冷笑,“没有我的血,你的蛊能炼成吗?别说的都是你一人的功劳!”


    但凡炼禁术都需要以血为引,而对血质的挑选,也是极为严苛,白青卉恰好就是符合这标准的,北疆人一般称这种人为——蛊奴。


    “要不是为了我的血,你肯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两人有掐起来的架势,睿王不想听她们的废话了,作势要醒。


    依木娜看了眼睿王,“快走,痴情蛊没作用的情况下,他是清醒的。”


    白青卉不想暴露,再不甘愿也只能先离开。


    屋内恢复寂静,月楹与萧沂再次现身。


    睿王问,“你们怎么回事?”


    月楹道,“母蛊不在她身上。”


    “不在她身上,那会在哪?”


    “那蛊师在宁安伯府,母蛊多半被她藏在宁安伯府隐秘的地方。”


    如此,便只好夜探宁安伯府。


    月楹穿着夜行衣死死抱着萧沂的腰,没办法,因为她现在在空中,耳畔是掠过的树梢。


    假子蛊的使用只有她能操作,萧沂不得已将她带上。


    “别乱跑。”


    她又不是傻的,能乱跑到哪里去。


    “先去宁安伯夫人的房间看看吧。”月楹建议道。


    蛊师的存在是个秘密,一般安排这种秘密之人,会将人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由那妇人的打扮也能看出她日常会扮作仆妇。


    快靠近宁安伯夫人的房间时,萧沂忽然停了下来,“那蛊师不在屋里。”


    “你怎么确定?”


    萧沂神色有些不自然,“那屋里只有一男一女。”


    “屋里又没点灯,你怎知没有旁人。”


    萧沂垂眸,眼含笑意,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月楹耳后,月楹只觉有什么粗粝的东西扫过自己的耳后,微风过,有丝丝凉意。


    他他……竟然……


    月楹意识到萧沂做了什么之后,脸发烫得厉害。


    萧沂笑得像只餍足的猫,早就想这么做了,她耳后的那颗红痣太惹眼。


    “他们现在在做比这亲密百倍的事情。”


    月楹霎时懂了,“换个地方吧。”


    他们往偏僻一点的下人房去找,路上,月楹八卦道,“老宁安伯死了这么多年,宁安伯夫人房里的会是谁啊?”


    “谁不在房里,多半就是谁。”萧沂记得,路过宁安伯房间时,他并未察觉到房里有人。


    这……不合情又很合理。


    萧沂带着她走遍宁安侯府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处看起来荒废了很久的院子找到一些痕迹。


    首先引起月楹注意的,还是那股子难闻的腥味,那是蛊虫独有的味道。


    越靠近废苑,那股子难闻的味道就越重。


    突然,月楹手中的假子蛊有了动静。


    “就在这里。”


    废苑里很安静,伸手不见五指,前行只能靠着一点点的月光。


    “那女人应该不在,我没有听见人的呼吸声。”


    月楹放松下来,“赶紧找东西吧。”


    月楹不浪费时间,点燃火折,两人寻到一个暗门,打开暗门后面是一个密室,密室里满满当当地都是炼制蛊虫的罐子,放血的器皿,炼蛊的工具。


    假子蛊与母蛊靠得越近,反应就会越强烈。


    月楹依照指示,发现了个带锁的箱子,“在里面。”


    “让开。”


    萧沂将她护在身后,随后一刀劈开锁,锁应声断裂,箱子里面也是个蛊虫罐子。


    月楹眼睛亮起来,“就是它。”


    月楹伸手拿起,不料一黑虫从罐底飞出,萧沂大掌一拦,小黑虫钻进萧沂的体内消失不见。


    “萧沂——”月楹惊呼出声,她抓住他的手。


    萧沂的右掌刹那间如被灼烧般疼痛,月楹迅速用金针封住他右手大穴。


    “谁?”外头忽然出现声音。


    不好,那女人回来了。


    依木娜才进院门便发现不对,有人动了她的蛊。


    她来到暗门前,果真看见有两人在密室,“你们是谁?”


    月楹虽及时封住他穴道,但蛊虫已经影响到萧沂的神志,他昏昏沉沉,眼皮重得睁不开。


    依木娜还在质问,“他中了我的黑心蛊,活不了了,你若告诉我你们来的目的,我兴许还能让他死得痛快些。”


    月楹沉声,目光凌厉,“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依木娜只觉一道寒芒闪过,她肩头中了一只袖箭,眼前一阵阵发黑!


    睿王府,萧沂面色发黑。


    萧沂在倒地的最后一刻,告诉了她他身上有飞羽信。


    月楹放出飞羽信,飞羽卫的人很快赶到现场,将他们两人以及依木娜带回王府。


    月楹秀眉紧拧,黑心蛊太厉害了,她已经封住了穴位,黑心蛊却还是顺着皮肤钻进了萧沂的脑中。


    下一步,就是啃噬他的脑子。


    “月楹姑娘,指挥使什么时候能醒?”


    燕风与夏风都很着急,萧沂受伤不多,像这般昏迷不醒更是从来都没有的。


    “我没办法。”黑心蛊是害人的蛊,这种蛊没有母蛊,一钻入人体,就只能等死,等蛊虫将宿主的脑子全部啃噬完。


    要是能把他脑子里那个瘤子啃了就好了。


    “对呀!”月楹一拍膝盖,“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月楹道,“以毒攻毒。”不过她还需要找那女人要点东西。


    阴冷潮湿,这是依木娜醒来时的感受。


    肩膀上的疼痛昭示着她受过伤的事实,她在一个牢房里,三面围墙,只有面对的方向有个小窗。


    “谁……你们到底是谁?”依木娜歇斯底里大喊着,她身上的蛊虫全部都消失不见。


    没了蛊虫,她也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害人的人,不知自己害的是谁吗?”铁门哐当的一下被打开。


    外面强烈的光透进来,依木娜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白日了。


    她瞳孔猛然一缩,强烈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有人来拿噬母蛊的母蛊,便说明睿王妃身上的噬母蛊已经被发现。


    月楹背着手走进来,“一个大夫,能解蛊的大夫。”


    依木娜嗤笑一声,“噬母蛊你兴许有办法可解,但黑心蛊没有母蛊无药可解。”


    她没有看清中蛊人的模样,但能猜得到那人身份不简单。


    “真的无药可解吗?你制黑心蛊,就不怕误伤自己?黑心蛊可是不认主的。”


    依木娜避开她的视线,“没有。”


    “看来是有的了,黑心蛊是没有母蛊,但蛊引呢?”


    依木娜闻言,眼中迸发出阴狠,“你怎么知道!”这不可能会有人知道,除非是……


    “你也是北疆人?”


    “也?”月楹摇头,“我不是。”随即她拿出了那本在奇货居买的蛊书。


    蛊书古朴,书封上的花纹神秘而又大气,她之前只当是个好看的图腾,一直没有注意。


    依木娜却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心神俱震,“这本书,怎会在你手里?”


    58.  第五十八章    黑心蛊?救命蛊?


    月楹看向激动的依木娜, “你是桐木族人?”


    “不,我不是,二十年前我就不是了。”依木娜露出苦笑, “他们都怨我偷学了禁术, 可我赢了不是吗?我为桐木人赢得了久违的胜利。”


    “用不光彩的方法赢得斗蛊, 算什么胜利。”月楹找邵然补了补北疆的资料。


    得知北疆有种自古以来就有的比赛, 北疆几乎人人炼蛊,不同的族群中会比赛蛊虫的本事, 能赢的族群会赢得极大的声望, 受益无穷。


    “哼,一群老古板, 明明有着最精湛的蛊术, 却弃之不用!”那年依木娜只有十六岁, 桐木族已经连输十年, 族中已经快断粮了。


    北疆人不擅农桑,粮食多从大雍购买,而收入来源,就是卖蛊, 好的蛊虫, 能帮助治疗一些疾病,驱逐田间害虫。


    但治蛊的族群数百, 大雍人当然只会买精品, 斗蛊大会就是大雍挑选卖家的途径。


    桐木族百年传承,然而这一辈的年轻人里面, 蛊术出众之人寥寥,很快淹没与众人中。


    桐木族的长老愁眉不展,有一次长老的会议中, 有人提出,“不如用那本蛊书……”


    “不可!”大长老严词拒绝。


    “只是拿去比试,又不是售卖,无妨的。”


    “不可开这个口子,那些害人的蛊一旦重现,会有无数人遭殃的。”必会被心术不正之人所利用。


    依木娜无意中听见了这话,彼时她的小妹已经因为无粮饿了好多日。


    下一次斗蛊大会就在眼前,族中有必胜的法子为何不用?


    依木娜是年轻一辈中对炼蛊最有天赋的,她在族中行走便捷,很快发现了那本蛊书所在。


    因为时间问题,依木娜只撕下了噬母蛊的那一页,也正是因为这一页,她通过书中的办法,让自己原本的蛊虫变强。


    几日后的斗蛊大会中,依木娜果然胜利,族群的蛊虫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


    大长老却突然找她谈话,“依木娜,你偷学禁术!按族规,是要除族的!”


    十六岁的依木娜不懂,“大长老,我赢了,族里有粮食了,为什么!”


    “依木娜,认错!”大长老苦口婆心。


    “不,我没错!”依木娜不理解,明明是她救了族人,还要认错。


    依木娜被除族,流落大雍后被白青卉所救,同时也发现,她是个绝佳的蛊奴。


    “错的是他们,迂腐!”即使事隔二十年,依木娜依旧不觉自己有错。


    月楹怅然,依木娜当年的决定不能说完全错,只是方法不对。


    “你知道这本书为何到了我手中吗?”


    依木娜也想知道。


    月楹继续道,“你那次虽然胜了斗蛊,却暴露了桐木族拥有禁书的秘密,被有心人挑起了族群间的争斗,桐木族死伤惨重,最终灭族。十年前北疆割地,桐木族所在土地成了大雍国土,这本蛊书,也随之流落到了大雍。”


    这些往事,都是邵然告诉她的,邵然到过桐木族,那里遗落的桐木族人和他讲述了这个故事。


    “什么!!桐木族灭族?”依木娜目眦尽裂,“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桐木族早在十八年前就已覆灭。”


    月楹的话化作绵绵细针,扎进依木娜的心口。


    依木娜的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怎么可能……”她还想着炼出了噬母蛊重回桐木族,让大长老看看她是对的。


    依木娜忽然大笑起来,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显得太可笑了。


    族群已灭,她又是在执着什么?她牺牲自己的血肉,又有什么用?


    依木娜先是大笑,随后哭嚎起来,渐渐哭没了力气。她本就因为常年炼蛊,模样已经有所变化,不过四十岁的妇人,苍老的像六十岁。


    月楹看准时机,“蛊引呢?”


    “在我住的地方,书柜后有一个暗格,蛊引就在里面。”依木娜心如死灰,桐木族没了,她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什么黑心蛊,什么噬母蛊,通通都不重要了。


    “多谢。”有了蛊引,就能救萧沂。


    依木娜道,“即便有蛊引,你也没办法将黑心蛊取出,黑心蛊最喜脑髓,蛊引的诱惑比不上脑髓。”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怎样做,是我的事情。”


    “你是医者?”


    “是,救人的医者。”月楹坚定道。


    救人的医者?救人……依木娜怔怔地,脑中忽然响起大长老多年前的话音来。


    “大长老,我们为什么要炼蛊啊?”


    “依木娜,我们蛊师炼蛊是为救人。”


    …


    黑心蛊的蛊引取来,燕风急切道,“姑娘,快救世子吧。”


    萧沂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快瞒不住其他人了。


    月楹道,“我会救活他的。”


    如果萧沂没有挡那一下,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她。虽然她嘴上总说让萧沂自生自灭,但当人毫无生气躺在面前时,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月楹燃起香,其实她要做的事,也并无十分大的把握。


    对着昏迷不醒的萧沂,月楹轻笑,“你要是醒着,应该会轻描淡写的让我动手吧。”


    萧沂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似乎死了也无妨。


    月楹不懂他的心理,他家庭幸福,有父有母,祖父祖母具在,还有活泼可爱的妹妹,是什么让他如此漠视生命呢?


    蛊引被月楹放在一个笔洗里,周围是鲜红的血液,是白青卉的血,蛊引吸饱了血液,变成一个血红的球状物。


    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腥味来,这种味道,对人来说难以忍受,却是蛊虫的最爱。


    黑心蛊闻到味道,开始想往外钻,但脑髓的香味也很勾人,萧沂脑后的鼓包一时有一时无。


    黑心蛊在犹豫。


    月楹将燃香拿近,黑心蛊躁动起来,开始在萧沂脑周爬行,忽然它闻到了极其香甜的味道,诱惑又危险,然而它还是忍受不住这诱惑,一口咬下去。


    看着美味的东西,吃进口中未必好吃,但黑心蛊吃了一口,却对这种味道痴迷,啃噬完了一圈,香味不再,脑髓的味道变得异常恶心,反而外头有着甜香。


    它闻着味道,从耳道急切钻出。


    月楹等待许久,终于看到那漆黑的小虫,黑心蛊开心地爬了进去,浑然不知,那笔洗就是它的葬身地。


    “吃得很饱呢!多谢啦!”月楹吹灭迷香,云淡风轻的表情下是背后的一身冷汗。


    “姑娘,你这是成功了吗?”燕风与夏风一同陪她等着。


    月楹揩去额边的汗,点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是。”


    “姑娘,您快去休息吧,这儿我们来守着就行。”


    月楹今日在拿到母蛊之后,解了睿王妃与睿王身上的蛊,又马不停蹄地给萧沂来医治,一日三场高强度的救治,眼里尽是疲倦。


    月楹摇头,“不行,虽然成功,他却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就如刚动过手术一般,度过观察期,才算真正的无事。


    这迷香是特制的,能迷惑行为,只是她不知对蛊虫有没有用。


    现在看来,是有用的,黑心蛊进入萧沂的脑中,反将他的脑瘤啃噬。


    月楹看着在笔洗中翻了肚皮的蛊虫,利用得当,害人的蛊虫也能救人。


    她忽然也想养两只蛊虫玩玩了。


    夜黑如墨,月楹时不时探探萧沂的额头,一直都没有发热的迹象,她松了口气,趴在床沿,沉沉睡去。


    萧沂脸上黑气尽消,第二日清晨就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神色清明,他抬起头,感觉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床榻边月楹侧身躺着,因为姿势不舒服的缘故,轻皱着眉头。


    守了一夜吗?


    她眼底有些青黑,发髻也乱糟糟的,掩不住的疲态。


    萧沂眼底温柔,撩开她脸上的发丝,轻柔地理顺,旁人家姑娘都对打扮自己兴致勃勃,偏她素面朝天,衣衫更是来回就那么几套。


    萧沂还记得初见她时,这丫头一点儿也不显眼,瘦小的身子看着没肉,皮肤也粗糙不堪 。


    他只觉得这丫头聪明,容貌如何不甚在意。


    何时她成了这般模样呢?水嫩嫩的小脸不提,眉目比那时精致不止一倍,粉唇娇嫩,让人忍不住想采撷。


    一头乌发浓密,听明露那丫头念叨是用了什么洗头膏,萧沂拈起一缕在指尖把玩。


    “唔……”睡梦中的月楹发出了一点动静。


    萧沂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以发尾去戳她面颊。


    面上发痒,月楹抬手去挠,哪里来的蚊子,真恼人!


    月楹甩开膀子,一巴掌拍了上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晨间显得格外清楚。


    燕风与夏风听见动静进来一看,发现月楹姑娘的手不知为何就碰到了世子的脸,世子一脸无奈。


    燕风与夏风继续装瞎,刚才一定是他们听错了,大白天怎么会有巴掌声。


    月楹尴尬挪开手,“你……没事吧?”他也算刚经历过一场脑部手术,她这么拍一巴掌,不会脑震荡出什么事吧?


    萧沂呆愣着一动不动。


    月楹真焦急起来,抱着他的脑袋坐看右看,“你说话呀,是不是脑袋疼,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月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你说句话……”


    “我没事。楹楹,我没事。”萧沂将人紧紧拥入怀,手臂箍住她的腰。


    “没事你不早说!”月楹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眼泪再也憋不住,“你吓我很好玩吗?”


    “我没吓你,楹楹,你别哭啊。”他是真的被一巴掌打得有点发懵,没反应过来而已。


    月楹豆大的泪珠直往下掉,别看她昨日一点没发憷,其实心里都没什么底,不确定依木娜会不会交出蛊引,不确定蛊虫会不会被迷香迷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醒。


    睿王与睿王妃已经被她救了回来,她要是没救回萧沂,该怎么和他们交代。


    月楹的心里压力太大,只是一直死扛着,扛到萧沂无事,她才敢放松神经。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费了那么大心力救回来的人,若真被她一巴掌拍出好歹来,她会崩溃的。


    “楹楹,我错了,我没吓你,”萧沂手足无措,她从未见过她哭,月楹面对他时,生气有,开心有,苦恼也有,只不过她与他作对得再厉害,她也不曾哭过。


    萧沂也慌了,极尽温柔地哄着,甚至试图接住她的泪水,她有些后悔,没事逗弄她做什么?


    “是我错了,不该吓你。”眼见她的泪还是止不住,萧沂只好顺着她说。


    “你承认了,就是在吓我!”月楹也想忍住泪,可是就是忍不住,她撑了太久,需要一个发泄口。


    萧沂不幸成为了一个导火索。


    门外夏风被燕风死死拦住,“夏哥,你消停点!世子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你上次还没被打够吗?”


    “世子也不能欺负人,月楹姑娘刚救了他,他怎么能这么欺负她。”夏风怒不可遏,即便有再次被罚的风险,她也要救人。


    她的无理取闹,萧沂也耐心哄着,“楹楹要打我一顿吗?咬我也行。”


    “你身上那么硬,没兴趣!”月楹抽泣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一些。


    萧沂把她的脸掰过来,轻吻去她眼下的泪珠,语气温柔地要命,“不哭了,好不好,嗯?”


    房门“嘭”得被打开,燕风拉着夏风两人一起摔了进来。


    四人大眼瞪小眼,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


    月楹一下子连哭也忘了,“你们,有事?”


    “没事没事,这门栓坏了,得找人来修。”夏风将燕风踹到一旁,一溜烟跑了。


    刚才的画面,是她能看的吗?溜了溜了。


    燕风紧随其后,夏哥,还是不是兄弟了!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月楹止住了哭,情绪一断,就很难再接着哭,月楹拉过萧沂的衣袖,擦了把脸。


    哭出来心情畅快不少。


    月楹眼眶红红,睫毛被泪水浸染,根根分明,鼻头微红,一双杏眸因为哭过,更显水光潋滟。她还在生气,小嘴微微撅着,表达着她的不满。


    萧沂一阵口干舌燥,扣住她的下巴,双唇贴了上去,依旧是毫无章法的啃噬。


    也许是上次摸索了点门道出来,他得寸进尺,试图撬开她的牙关,无奈小丫头一点儿也不配合。


    舌尖感受到了她齿间的硬,不甘示弱,想要再寸进几分。


    月楹不肯了,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刚吓唬完就来占便宜!


    萧沂吃痛,松开她的唇,不怒反笑,掐住她的下巴,她不得不微微抬着头,“从前倒是没发现,你还有两颗小虎牙。”


    月楹磨了磨牙齿,挣开他的手,“正常人都有。”


    “别人的虎牙可咬不到我。”萧沂轻笑,她方才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才长出乳牙的小老虎,没有攻击性,妄图以发狠来吓退别人,殊不知,在萧沂的眼里,她这示威的举动,可爱得要命。


    “爹娘没事了吧?”


    “没事了,王妃知道了她中蛊的事情。”解蛊的时候她必须告知当事人才能操作。


    睿王妃先是埋怨了儿子丈夫一通,说他们怎么连这事都瞒着她,随即又生起白青卉的气来,她不去计较当年的事,白青卉倒是惦记起睿王了。


    “白青卉呢?”


    “关在王府的暗室中。”白青卉体内的母蛊要取出来,月楹就让夏风顺便把她也绑来了。


    萧沂望着怀中人,认真道,“楹楹,你又救了我一次,还有我爹娘。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唯有……”


    “把以身相许给我憋回去!”月楹打断他。


    萧沂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楹楹想要我以身相许啊,我本想给你银票的。”


    这男人惯会耍心眼子!


    他就是在调侃她,什么银子,他根本不会给的,月楹整理了下衣服,“哼,王爷王妃已经给了我赏赐。”


    月楹站起来,王爷王妃可大方多了,实打实的银子,一千两的银票塞进了她的荷包。


    “他们……迟早该给你的。”萧沂的手往被子下放了放。


    为什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月楹回房,摸了摸袖中,嗯?怎么什么都没有?


    她明明藏了根金针的。


    月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动作,应该是在亲吻的时候被萧沂拿走了。


    月楹重重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水都在震动,刚治好他就翻脸不认人了,还是昏迷着好!


    睿王妃的蛊解了之后,几月前的记忆翻涌上来,“当时我求的签文,说我会遇见贵人,逢凶化吉,赠我八字心怀坦白,言行正派。”


    “心怀坦白,言行正派,不正正大光明吗?”


    “十五月圆,正大光明,指的就是月楹!”睿王妃一点即通。


    睿王见她激动,“你小心些,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睿王妃摸着肚子,“肚子里这孩子还多亏了月楹,您说咱们认她做个干女儿如何?”睿王妃想着给月楹提一提身份,至少让她脱了奴籍。


    睿王:“……程儿你是不是忘了,认了月楹做干女儿,不言怎么办?”


    “忘了这茬,不言到底怎么回事,人在他房里,他就准备让人家丫头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她一时高兴,还真忘了。


    睿王瞧着萧沂这状态,与他当年差不离,估计是人家姑娘不同意。


    睿王妃恨铁不成钢起来,“人都在他房里了,他还搞不定,我这当娘的也没法帮他。”他们自是不知两个小辈之间的纠葛,只以为因着身份问题,其实是两心相悦的,萧沂不敢提,月楹也不敢问。


    “是怕我们介意她的出身吗?不行,我得说他两句去。”


    “唉唉,孩子间的感情问题,是他们自己的事,咱们越掺和越乱,且让他们折腾吧。”还有的折腾呢,了怀大师的判词不会有错。


    睿王妃还是觉得太委屈月楹,借着给萧沂送东西的借口,往他房里送了许多女儿家用的衣裳首饰,势必要让月楹在心灵上受的委屈从物质统统补回来。


    一连几天,月楹被礼物淹没,各种金银珠宝摆在她面前,月楹承认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尤其是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姑娘家所求也就这些了,王妃真是太懂女人了!


    救她的人睿王妃会感激,害她的人睿王妃也不会放过。


    白青卉与白婧璇,这对不知何时勾搭在一起的姑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依木娜招出来的事情不少,老宁安伯与前宁安伯夫人的死都与白青卉脱不了干系。


    宁安伯中的迷魂蛊并不难解,解蛊后,宁安伯神志恢复,想起白青卉所作所为,与自己被控制做下的恶心事,险些没气疯。


    睿王妃便将白青卉丢给宁安伯自己处置,落在宁安伯手里,白青卉的下场只会更惨。


    很快,白青卉被指控杀人罪名,有依木娜作证,她想抵赖也无从辩驳。两条人命,白青卉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白婧璇听说了白青卉已被处置,哭求着睿王与睿王妃放过她,“姑母,侄女,侄女只是一时糊涂,我不想害您的,是她逼我!”


    睿王妃瞟她一眼,演技还不如她年轻时候呢,“一时糊涂?我看你野心大得很!”能被白青卉蛊惑,证明她本就心术不正。


    “白婧璇你自以为聪明,却是在作死!人可以蠢,但不能自作聪明!”


    睿王妃已经从白青卉口中得知了她们合作的经过,白青卉早就看出白婧璇这个侄女不甘心被嫁出去,只能在睿王妃面前装乖。


    白青卉哄骗她说,睿王妃不会给她找一个好婆家的,睿王妃憎恨白家人,对白家的姑娘也不喜。


    白婧璇结合睿王妃的态度,对此深信不疑。


    白青卉告诉了她痴情蛊的作用,说只要帮她控制了睿王,那她很快就会成为新的睿王妃。


    届时她会让萧沂取了白婧璇,毕竟父母之命,萧沂即便不愿也不能违抗。


    “姑母,我轻信了她!”


    “蠢货,当父王母妃都没了不成,再不济还有圣上,我若身死,六郎再娶,这么奇怪的事情难道会没有人调查?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瞒的了谁?”


    白青卉得逞了这么多年,只是因为没有人在意她,一只阴沟里的臭虫长大了,竟然以为自己能够翻天。


    睿王妃都不屑于骂她们,她当即修书一封送往白家,以极严厉的语气说明了这件事,白婧璇她不想处置,处置起来会脏了她的手。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白家人也深感没脸,派人将白婧瑶与白婧璇都接了回去。


    正憧憬着自己能嫁入王府的白婧瑶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送回了宁远。


    还闹了好一通不肯走,最后睿王发话,白婧瑶才消停,乖乖回家。


    白婧瑶走了,明露是最开心的,终于不用面对那恼人的狗皮膏药了!


    “太好了!王爷王妃真是明智!”明露感叹道。


    月楹可惜道,“该卖她两盒雪肤膏再让她走的。”


    明露:“……王妃送你这么多珠宝还不够吗?”


    “谁嫌钱多啊?”其实是因为不是自己挣的花起来有点没底气。


    明露道,“说得也对,月楹你的医术,去宫中做个太医也绰绰有余。”月楹没有瞒明露给王妃解蛊的事情,这事也瞒不住。


    “太医可比咱们月例高,不过也不好,伴君如伴虎,前几日有个太医还被问斩了呢!”


    月楹问道,“哪个太医,出了什么事?”


    “你竟不知吗?外头都传疯了!”这事情满京城的人都在讨论,“陛下染了药瘾!”


    月楹暗道不好,“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是绝密,只有刘太医,萧沂还有皇帝的几个近身侍从知道。


    如果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那泄露消息的不就是……


    “那太医也是不知轻重,随意将这事说了出去,惹得陛下震怒,落得那般下场,进了飞羽卫昭狱的人,还没有能全乎出来的。”


    “不可能!”


    59.  第五十九章   你没有自由,便来剥夺我的……


    刘太医不可能会那么做!


    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月楹, 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那太医吗?”月楹这么激动,明露觉得奇怪。


    月楹也没瞒他,“上次去木兰围场, 遇见过一个太医, 照顾了我许多, 不知是不是他?”


    “不一定是你认识的那位太医, 你别担心。”具体是谁明露也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月楹知道就是刘太医, 皇帝中药之事只有他们几人知道, 不会有别人。


    外面早就传开了事情,王府里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不让她知道。


    “明露姐姐, 你方才说是飞羽卫处置了那个太医?”


    “是呀, 陛下亲自下令的事情, 一般都是飞羽卫的人去做。”


    是萧沂故意不告诉她的!


    “飞羽卫便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吗?”月楹凄声道。


    “嘘——”月楹捂住她的嘴,“小声点,飞羽卫不过依命令行事,陛下的命令又岂是他们可以违抗, 况且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飞羽卫有先斩后奏之权, 许多事情都可以善自处置。


    月楹的心衬到谷底,这么说来, 刘太医真的没救了吗?


    月楹呆愣愣的坐在床沿, 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明露叫她也没反应,她有些慌, 跑出去找萧沂,找不到萧沂找到夏风或者燕风也是好的,但没有一个人在府里。


    明露再次回房, 月楹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眼中有些掩不住的悲伤,人也一下子落寞下来,似乎缺少了生气。


    接近亥时,萧沂终于回府,明露立即将月楹的不对劲告知萧沂。


    “月楹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说完那个太医的事情,她便闷闷不乐的。”


    “太医?你将太医的事情告诉她了?我不是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提起吗?”


    “您什么时候下的令?奴婢不知啊!”明露一脸无辜。


    萧沂回忆了下,前也下命令的时候明露还真不在,他抿抿唇,这下麻烦了。


    不过这事情也瞒不住,她早晚得知道。


    萧沂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解释,他来到厢房,月楹看见他人,瞳孔有了焦距,一下子站起来,“刘太医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走漏了消息,刘太医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萧沂扣住她的肩,“楹楹,你先别激动,我慢慢告诉你。”


    月楹坐下来,“你说!”


    “消息确实不是刘太医泄露的,是西戎人。”萧沂坐在她身旁,“在陛下眼里,他染了药瘾之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此事一泄露,刘太医拥有最大嫌疑。”


    毕竟太医院本就不干净,刘太医说不定也是西戎奸细,皇帝多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等萧沂知道这事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刘太医被带进了昭狱。


    “后经查实,是明婕妤将陛下的病情通知了外头的西戎人,意在扰乱民心。”皇帝染上药瘾,这是绝对的抹黑他的好机会,西戎人可以拿此大做文章。


    月楹听明白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所以,刘太医成了陛下龙威下的牺牲品?”


    “楹楹,陛下是不会认错的。”


    即使皇帝知道自己错了,也会讲错就错,何况只是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太医。


    月楹第一次直面皇权的大压,她从前只是听说,并没有这般真切的感受,等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月前还在和你说话的人,真的死去。她才惊觉,这里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


    皇帝想要一个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月楹觉得自己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一座名为命运的大山,很沉很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神色痛苦地捂着脸。


    “不言,放我走吧……”


    她真的怕,怕成为斗争中无畏的牺牲品,她可以死,但不想这样死得可笑,她不过是想安稳度日。


    后人提起刘太医会怎么说?左不过叹一句,那个倒霉的太医。


    “刘太医在太医院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如今这个下场,陛下所为,不怕令人心寒吗?”


    “楹楹,你言过了。”萧沂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骇的话来,“妄议陛下,是死罪。这话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不能提起一个字。”


    当今皇帝的脾气,萧沂比谁都清楚。


    月楹望着他,“你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可还是杀了他,午夜梦回之时,你不怕刘太医的冤魂来找你索命吗?”


    “我不怕,我这条命,他想要,拿去便是。”这些年来他手上的冤魂,又何止刘太医一条,他不喜欢这样的杀戮,只是毫无办法,他是飞羽卫指挥使,皇帝的命令,无论对错,他只要执行就好。


    刚开始的那几天,他每日都会念上几个时辰佛经才能平复心底的嗜血。


    “不言,你放我走好吗?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刘太医?”她语气难得放软。


    小姑娘柔柔地求他,却是为了离开他。


    萧沂拉着她的手腕将人锁进怀抱,“楹楹,你与刘太医不同,你不会是下一个他,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萧沂的身份,注定他这一生不会平凡,他身处皇权中心。萧澄显然是继位者,而萧沂是他最有力的辅臣,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这也注定他们会分道扬镳。


    “楹楹,别怕,也别离开我。”


    萧沂的双臂如铁钳一般,她一动也不能动。


    月楹挣扎无果,狠下心道,“萧沂,你没有自由,便来剥夺我的自由吗?”


    月楹忽觉手臂一松,随后整个身子被转过去,直面着他,她丝毫不惧,索性再添一把火,只要他厌弃了她,她便有机会走。


    “你看似掌握了许多人的生死,却也只能躲在那面具之下,永远见不得光!萧沂,你好可怜,你与我是一样的,我受制于你,你受制于皇帝。”月楹越说越畅快,后面说的话几乎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怎么爽怎么说。


    可怜?他可怜吗?萧沂在心底反问自己。


    也许一开始知道自己被选中时,是有些可怜,后来……有些事,总需要人去做。


    皇帝需要一把刀,他便当皇帝的刀,能护家人一世无虞,这很值得。


    萧沂脸上无甚表情,月楹直白地说出了他一直避而不谈的事情。


    他掐住她的下巴,是真的有些恼了,有些话,他心底认同,却不允许别人说出来,“楹楹说得很对,但至少,我能掌控你的自由。”


    萧沂说完便攥住她的双唇,强势地掠夺着她的呼吸,又凶又狠,不复往日温柔,似想将她拆吃入腹。


    他挑逗着她的唇舌,毫不费力撬开她的齿关,吻得愈发重。


    月楹被他又急又凶的进攻憋得腿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等她气喘吁吁之时,萧沂终于放过她。


    “楹楹,乖,我会安排好一切。”


    月楹耳边嗡嗡,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再逃。


    她也想过求助别人,可有能力帮她的多少与萧沂沾亲带故,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


    “王妃又给你送东西啊?”明露看着新送来摆满了一床的绫罗绸缎,眼底都是羡慕。


    月楹笑道,“明露姐姐喜欢什么,自己挑就是。”


    “我才不会跟你客气!”


    这么些料子,月楹就算每天换一身衣服,也得好几月才能穿完。


    水仪捧着几个礼盒到了门口,礼盒垒得高,有些遮挡视线,“明露,搭把手。”


    明露晃着脑袋过去,“这么多东西,不知道分批拿吗?万一摔了这些金的玉的,你担待得起吗?”


    水仪将东西都放在桌上,反唇道,“又不是给你的,月楹都还没说话呢!”


    “呵,还知道是王妃给我们月楹的啊,你这架势,我还当都是你的东西!”明露不甘示弱。


    她们俩见面就掐,月楹已经习惯,从中调和道,“两位姐姐,好了,消消气。”


    月楹打开了一个礼盒,给她们一人挑了一只,“王妃赏赐太多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插的,这两支簪,姐姐们就手下,权当给我个面子,和气生财,莫要再吵了。”


    明露对她笑,瞥了眼水仪,“我不与她计较。”


    “哼,我不与你计较才是。”水仪将宫花收好,笑眯眯地对月楹道,“多谢月楹妹妹了。”


    外头有人叫明露处理事情,明露正好不想与水仪待在一处,愉快出房。


    水仪让月楹清点好了送到的东西,“数目对上就好。”


    月楹送水仪到院门口,水仪走出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折返回来,“差点忘了,王妃让你去后花园等她,她有些事要交代你。”


    “去后花园吗?”王妃不是几乎不出蒺藜院吗?


    睿王妃月份大了,随时都有可能临盆,王府住进来了好几个产婆做好充足准备。


    水仪点点头,“是,我们一起过去吧。”


    月楹不疑有他,生产前,多走动走动不是坏事,“好,水仪姐姐请~”


    夏日炎热,花园里香氛迷人,同时也引来了许多蜂虫蝶蚁,嗡慥慥的,大家都不愿意往花多的地方走。


    “王妃在花房吗?”


    “是,前几日兰桂坊送来几盆茶花,颜色煞是好看,王妃喜欢得紧,每日都要来看上两回。”


    花房是用玻璃搭成的小屋,这时代的种花匠发现了用玻璃能保温的方法,应用到了种花中。


    日暮西沉,玻璃房中温度还是很高,月楹等了一会儿,大汗淋漓,“王妃何时来?”


    水仪擦了擦汗,也有些疑惑,“不知啊,兴许是王妃今日觉得疲累,就不来了。”怀孕的人一天一个想法,这不稀奇。


    等了许久,月楹有些饿了,午食她本就没吃饱,想着再垫吧点,可这花房,难不成摘花吃吗?她还没到那个境界。


    月楹捂了捂肚子,水仪瞥了她一眼,“饿了?”


    “有点。”月楹不好意思笑笑。


    水仪从怀里掏出了个小油纸包,推到月楹面前,微笑道,“吃吧,早上拿的山楂糕。”


    山楂糕香气扑鼻,月楹没有迟疑打开,甜甜地笑,“多谢。”


    月楹拆开油纸包,水仪笑眯眯地注视着,深红色的山楂糕很好看,外头还有一层薄薄的糖粒儿。


    月楹眉梢一挑,“看着真好吃。”她拿起一块,粘在上面的糖粒儿霹雳啪啦掉下来,月楹手指捻了捻,送入口中。


    水仪见她将完整的一块吃完,唇角微勾,她站起来,“王妃这么久不来,你在这里稍等,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月楹咬着山楂糕,点点头道,“好。”


    水仪出了花房,却并未去蒺藜院,而是去了隔房,打开了角门,不一会儿,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径直往花房走去。


    水仪眼底漆黑一片,泛着阴毒的光,月楹,别怪我,谁让你得了世子的宠呢。


    60.  第六十章   逃跑第二步


    月楹坐等右等, 不见水仪也不见王妃,想着索性去蒺藜院问问。


    她站起来,忽然眼前一晃, 脑袋的眩晕感越来越足。


    月楹重新坐下休息, 眼皮子就如挂了千斤重的铁块般, 睁也睁不开。


    这药比她想象的厉害, 月楹指甲掐了掐掌心,手中的山楂糕还剩一半, 她收好剩下的。


    她站起来, 脚下有些虚浮,跌跌撞撞地出去, 打开花房门她抬起眼的一瞬间, 她费力撑开眼皮, 有人正往这里来, 看身形只能依稀辨认出来是个男子。


    萧汾哼着小调,也不知梅雪那个丫头为何要将地点定在这里,不过偶然玩一点小情趣,萧汾也乐得奉陪。


    梅雪是蒺藜院的一个三等丫鬟, 人长得有几分姿色, 干活却不甚麻利,都把心思花在了怎么打扮, 怎么勾引主子身上了。


    睿王不会正眼瞧她, 又连浮槎院的边都摸不到,萧汾偶然来几次王府, 也看出了这丫头的心思,勾勾手指这丫头就上钩了。


    萧汾对梅雪还有那么点新鲜劲,但最近这丫头心思大了, 竟问起什么时候收她做通房。


    萧汾当然不会轻易答应她,让睿王妃知道了他动了她院子里的丫鬟,他指不定被教训成什么样呢!


    一个丫鬟而已,他不过玩玩。


    萧汾发现了走得东倒西歪的月楹,小姑娘皮肤白皙,眉目灵秀,一双杏眼微微眯着,透着迷蒙的诱惑,腰肢盈盈一握,身姿曼妙。


    “哟,哪里来的小美人!”月楹与刚入府时的面黄肌瘦相去甚远,萧汾早已忘记了这是他大哥身边的丫鬟。


    没等到梅雪,遇见这小美人也不错。


    萧汾不会多想,舔了舔唇,想要享受这天赐的艳福,“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揽着人就想往怀里带,“公子带你回房休息。”


    月楹侧身一躲,背靠假山,“二公子,我是世子房里的丫鬟,请您自重!”


    “大哥的丫鬟?”萧汾以为她在扯谎,笑得阴恻恻,油腻的嘴脸贴过去,“好啊,你跟了我,我便向大哥要了你做通房。”


    “好妹妹,快让公子疼你!”萧汾□□熏心,哪管月楹说什么,不管不顾地将人压在假山上。


    “萧汾,你放手!”月楹不住地挣扎,袖箭射出,使劲踹向他下面。


    萧汾灵活躲开袖箭,腿一弯,月楹踢到了他膝盖,萧汾吃痛,对她强烈的反抗表示不满,眼神阴狠起来,掐着她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能让人窒息,“给脸不要脸,能伺候本公子,是你的福气!”


    月楹感觉胸腔里的空气渐渐减少,她双手指甲抠挖着萧汾的手,指甲划破了他的后背,留下一道血痕,萧汾下意识缩手,月楹背靠着假山,无力地滑坐在地。


    “嘶——”萧汾恶狠狠地盯着她,“还是个烈性子,本公子就喜欢烈性子。”


    月楹摸了摸脖子,这么重的力道,应该有掌印吧。


    她忽然笑起来,差不多了。


    “怎么,愿意伺候本公子了?”萧汾看她笑,这笑透着些诡异,他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发毛。


    月楹食指挽成圈,一声鸟哨划破天际。


    “你想得美!”月楹借助着假山重新站起来。


    “连站都站不稳,还是来本公子怀里吧。”萧沂淫/笑着靠近。


    月楹倏然拔下发间的银簪,萧汾浅笑,“快放下你手里的簪子,伤不了我。”


    月楹睨他一眼,笑起来,“我知道。”随后没有犹豫地将发簪插进了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大腿顿时血流不止。


    “你疯了?”


    “我没疯,不过你马上就要出事了。”月楹冷汗涟涟,疼得牙齿都在打颤。


    眼皮越来越重,月楹的视线又模糊起来。


    萧汾邪笑,正欲一亲芳泽时,脑后被重重一劈,无声地倒了下去。


    “姑娘!我来迟了!”


    看见那一抹熟悉的橙色,月楹终于安心闭上眼睛,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一声鸟哨,是萧沂教她召唤飞羽卫的法子。


    夏风被吓了一大跳,月楹晕倒在她的怀里,衣衫凌乱,脖子上红肿的掌印,大腿上鲜血直流。


    她无比懊悔,怎么就不能再快一些,让姑娘吃了好大的苦。


    夏风怎么也想不到,在王府了,她回伤成这样。


    她猛踢了两脚躺在地上的萧汾,可还是不能出气,恨不得抽出柳叶刀来杀了他才好。


    萧沂得知消息匆匆从飞羽司回来,看见的是暗自垂泪的明露与夏风,月楹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了无生气。


    月楹脖子上的红印异常刺眼,也刺痛了萧沂的心,萧沂心脏一紧,眼尾微红,想要掀开她身上盖的锦被检查是否还有受伤。


    明露拦住了他的动作,“您轻些,月楹大腿上还有伤。”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遇上萧汾?”萧沂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


    天知道夏风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有多担心,回来的路上他无数次想着这只是她想吓他,并不是真的,上一次在褚家,她不是还教训了褚家那位一顿吗?


    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总是与他对着干的小姑娘,虚弱地躺在他面前,像只易碎的琉璃娃娃,萧沂开始自责。


    这是在王府中,是他的地盘,他前几日刚刚承诺的永远保护她,这么快就食言了。


    “姑娘吹哨属下才过去的,大夫说,姑娘是误食了蒙汗药。”夏风取出从月楹身上发现的油纸包,“蒙汗药就在这山楂糕上。”


    “山楂糕?”萧沂沉吟片刻,“萧汾在哪?”


    “已经押在暗室之中。”


    “带路!”


    近来王府的暗室很热闹,刚走了个依木娜,又进去了一个萧汾。


    萧汾醒来后,不知自己身在何地,“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敢绑架本公子,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是……”


    “该死的人!”萧沂面色阴沉,清冷的眸子里面满是怒火。


    “大……大哥……你怎么会……会在这儿?”这里不是歹人的大本营吗?萧汾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沂,身上的每一处,都体现着暴戾与狠厉。


    “这里是睿王府。”


    “王府?王府之中哪来的……暗室?”他怎么从来不知有这么个地方。


    萧沂的耐心告罄,抖开拿来的软鞭,毫不留情地朝萧汾抽了过去。


    “啊——”萧汾疼得在地上打滚,这一鞭,皮开肉绽,鞭子上鲜血淋漓。


    萧汾面色扭曲,“萧沂你疯了吗?你打我?”


    “你不该动我的人!”萧沂不由分说又是一鞭。


    萧汾叫得更加惨烈,心中后悔不已,那丫头说的是真的!她真是萧沂的丫鬟!


    “萧沂,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你为了个丫鬟打我!”


    萧沂面无表情,再打一鞭,“她不是丫鬟。”


    三条血痕,触目惊醒,萧汾几乎疼得快要昏过去,他想着晕了萧沂是不是就不会再打,但结果是被萧沂一盆冷水泼醒。


    冷水里面加了大量的盐,盐水浸入伤口,更是折磨人的痛,伤口火辣辣立刻发红发肿,萧汾想晕都晕不了。


    萧汾觉得自己会活活疼死,他开始求饶,“大哥……别打了……我错了…你…你饶了我吧……”


    萧沂冷眼看着这个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的人,真希望脚下的人不信萧。


    萧汾手上都是血,费力地爬过去想抓住萧沂的靴子,萧沂踢开他的手,“滚。”


    “世子,月楹姑娘醒了!”


    夏风话音刚落,眼前的月白身影已经消失。


    月楹睁开眼睛醒来时,夜已经很深,明露手抵着脑袋睡在床沿,守了她半夜,屋子里灯火通明。


    月楹想喝口水,仰坐起来,不小心牵扯道大腿上的伤口,“嗯……”


    明露唰地惊醒,欣喜地抱住她,“月楹,你终于醒了!”


    “我又不是死了,当然会醒。”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明露都快哭出来,“你吓死我了,怎么运气就那么不好,遇上二公子了!”


    月楹抿唇道,“我不是运气不好,是被人设计的。”


    “什么意思,谁设计你?”明露神情严肃。


    “是水仪。”


    “水仪?!”明露惊讶地张嘴。


    “水仪?”萧沂一阵风似的飘进来,听见这句,他脑中出现了一个人脸,不引人注目,又有些熟悉,水仪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平素不显山不漏水,没道理会做这样的事。


    明露让了位置出来,萧沂坐在床上,“那山楂糕是水仪给你的?”


    月楹扭头,不想和他说话,看见萧沂,她就想起萧汾那张恶心的嘴脸,如果不是他不放她走,她会有今日的难吗?


    萧沂知道她心里在怨他,“明露,你出去。”


    “明露姐姐别走。”


    “出去!”萧沂呵斥道。


    明露被萧沂的严肃刺到,不情不愿地离开。


    “竟连看也不愿看我了吗,楹楹?”萧沂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声下气。


    月楹仍是扭着头不说话。


    两厢沉默良久,萧沂想要张口,却怕说错了什么又刺激到她。


    直到低低的抽泣声传来,萧沂强硬地把她的脸转过来,看见的是泪流满面的一张脸。


    小姑娘憋着嘴,双眼通红,努力不想哭,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倔强又脆弱。


    萧沂心疼得一塌糊涂。


    “楹楹,你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些,不要这样……”萧沂抹去她的泪水。


    月楹带着哭腔开口,“我差一点就……差一点……”她使劲捶着萧沂,“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萧沂应着。


    “萧沂,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金针,为什么要拿走我的药!我本可以自保的!”月楹恨不能对他拳打脚踢。


    萧沂哑然,是他亲手折断了她的羽翼,她所承受的伤害都是来源于他。


    “萧沂,放我走吧。”月楹哭累了,下巴懒懒地搭在他的肩上。


    她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可他依然……不愿放手。


    “楹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放你走,不行。”


    “萧沂,你混蛋!”月楹歇斯底里。


    “你有些激动了,先好好休息,今日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萧沂在她眉心落在一吻。


    萧沂出房门之际,转头看见她在床上暗自垂泪,终究还是不忍,“你的金针和药箱,稍后我让夏风给你拿来。”


    王府里这么多暗卫看着,她手里即便有这些东西,也翻不出花来。如果她能高兴一点,那就给她吧。


    月楹赌的就是他的心软。


    萧沂一出门,她就擦了眼泪,装可怜也是个技术活,虽然受了点伤,能拿到金针和药箱就达到了她的目的。


    山楂糕里的蒙汗药她怎么会闻不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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