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0-60

作者:月寂烟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沙拉


    南遥的窝里静悄悄。


    白芜落地都变回人形了, 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理来说,当白芜飞近这座山头的时候,南遥就会感觉到他的存在, 并且出来找他,这种那么安静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南遥不在家。


    白芜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他喊了一声,“南遥?”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不会真不在家吧?”白芜站了片刻, 犹豫着往他的窝里走去。


    南遥身上总有股浅淡的香味, 一般而言,他如果在窝的话, 这种味道会非常非常明显。


    现在窝里面的味道还有, 却已经很浅了。


    看来南遥离窝已久。


    白芜最近一段时间, 几乎天天和他黏在一起,突然见不到他, 还挺不习惯。


    他站在南遥窝前愣了好一会儿,没法判断南遥去了哪里。


    南遥的活动范围可比他大多了。


    白芜坐在南遥窝前等了一会,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太阳一分一分从东往西,南遥窝里还是静悄悄。


    白芜感觉实在等不到人了, 只能飞回兴旺谷, 继续整理牲畜棚。


    他心情有点低落,活也干得慢吞吞,直到太阳落山,才将牲畜棚彻底整理好, 慢慢飞回家。


    他回家时,父兄已经在家。


    岸一见到他就朝他招手, “快过来吃溏心蜜果。”


    “什么?”


    “就是冬天的果子啊!今天我们找到一大片溏心蜜, 可惜你不在, 要么我们家还能再分点。”


    岸说着从火塘里扒拉出几个土豆一样的果子, 将其中一个滚给白芜。


    白芜从地上捡起来,一碰就觉得指尖烫得不行。


    “哈哈哈你傻不傻?刚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果子,怎么能直接用手去拿?”


    白芜用烫红的手捏着耳垂,“你们今天去哪里找到的果子?”


    “就靠近青族那边,那里有座瀑布山你知道吧?我们就是在瀑布山里找到的,好大一片,我们没挖完,明年再继续去挖。”


    天气太冷,他们说话的时候,溏心蜜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白芜从地上捡起溏心蜜,剥开黄褐色的外皮,里面是黄色的果囊。


    轻轻一口咬下去,白芜低头一看,果囊里面果然是溏心状态,要不是他马上将果囊换了个倾斜角度,里面的溏心眼看就要流出来。


    白芜连忙用嘴去抿。


    滚烫的溏心将他烫得“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说你傻,你还真傻,这溏心蜜能吃得那么急吗?我看看。烫到了没有?”


    “不至于。”白芜挡了下他哥的手,继续啃果子,“今天除了溏心蜜,你们还有什么收获?”


    “都杂七杂八地堆在筐里。冬天外面的草木都枯了,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天我们就不出去了,等雪化了再说。芜,明天我们要回部落里榨秋果油,你去不去?”


    白芜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秋果油还没有榨完?”


    “这是第二批了,部落里的人又采了一点,趁着大家都不想出门,干脆把秋果油给炸出来。”


    “行啊,明天我跟你去。亚父阿父也去吧?”


    川笑道:“要去,家里的秋果油也不多,和大家一起榨点。你阿父还是部落里的勇士,这种重力气的活,得和大家一起干。”


    “既然是力气活,那明天早上我们吃肉吧,我来炖,加点蚌汁,炖干后再用蒜苗炒。另外再来点面果和酸奶。”


    岸在旁边听他细细描述,咕嘟咽了一下口水。


    “对了,祭司大人在窝里吗?要在的话,明早给他送点。”


    墨道:“一大早见他往北飞,听说长腿族那边出事了,祭司大人过去查看。”


    白芜问:“长腿族,那不是两三天之内都回不来?”


    “不好说。”


    “那明天不用预备他的份了。”


    白芜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心情更加低落了。


    晚上一家人没做什么大餐,只吃了几个溏心蜜,又烤了熏肉吃。


    吃完之后,大家各自洗漱回房间里睡觉。


    白芜睡得早,醒得也早,第二天很早就起来做饭。


    南遥不在,他做饭也没怎么敷衍。


    昨天墨带回了新鲜的兽肉。


    肉比较腥,也比较柴,白芜一大早就用去腥草和吉吉草猛火炖上了。


    炖着肉,他去牲畜棚,给牲畜喂食,还得将粪便清理出来。


    不然这么冷的天,牲畜棚里又是水,又是粪,牲畜容易生病。


    弄好了牲畜棚这边,一家人都已经各自干完回来了。


    “芜,鱼在桶里,今早吃鱼吗?好些天没吃鱼了。”


    “想吃吗?”


    “有点想喝鱼汤。”


    “那我挑两条比较鲜美的鱼,剩下的鱼还拿去屋后面冻上。”


    雪一下,外面就是天然的冰箱。


    白芜他们储存食物要方便得多,不用再花费大力气去熏烤晾晒。


    今天的早饭也很简单,一道炖肉,一道鱼汤,再加几个烤面果。


    一家人吃完齐齐飞往部落。


    他们的房子离部落有点远,冬天的时候飞过去并不好受。


    墨作为兽人,飞在最前面。


    他卷起风带,让伴侣和儿子能借着风带飞行省点力。


    他们到部落里的时候,部落里已经很热闹了,到处都是人声。


    大家今天都没出门,专门留在部落里干活。


    兽人、亚兽人。


    老人、大人、小孩。


    无论是谁,过去之后,都能迅速融入自己所属的群体。


    “岸,芜,这边。”


    白芜刚从背筐里掏出靴子穿上,没来得及站稳,便听到有人在叫他们。


    白芜抬头一看,叫住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亚兽人,正是经常和他们一起出去采集的伙伴。


    “深!”岸高兴地拉着白芜过去,“怎么今天这么早大家就来齐了?”


    “今年采的秋果比较多,大家说趁着天气好,把油榨出来以后,可以兽油秋果油换着吃。”


    秋果油带着植物油特有的味道,但是味道不算重。


    其实兽油也有点腥膻味,某些兽类的油并没有比植物油好吃到哪里去。


    多一种油轮换一下,白芜感觉还挺好。


    深和岸在前面说话。


    白芜跟在后面走。


    他深深吸一口气,肺腑里满是坚果的油香味。


    秋果要先剥掉外面的壳,然后把果仁舂碎,再放到大陶锅里炒,炒制好之后,还得用草把果仁包成饼状,再放到特制石臼里面去压。


    步骤非常复杂。


    要不是整个部落一起来,光是这些步骤,就能把人折腾得够呛。


    年轻的亚兽人们没什么技术,和孩子们一起负责剥果仁。


    白芜坐在人群中间,晒着太阳,用石片把一个个果仁撬出来。


    这个步骤不算复杂,也不会弄得手疼,亚兽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凑在一起聊天。


    白芜状似随口问道:“听说长腿族出事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你不知道?好像说长腿族领地的海边死了好多鱼和海鸟,他们查不出怎么回事,特地连夜过来请祭司大人。”


    白芜:“难道是天气太冷,冻死的?”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要是冻死的,他们就不会急急忙忙过来请人了。”


    白芜的手顿住了,“那不是会有危险?”


    “祭司大人在呢,能有什么危险?”


    亚兽人们并不关心远在海边的另一个部落,也不太关心祭司大人究竟干什么去了。


    他们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装饰品和美食上。


    白芜在一旁沉默地干着活。


    不一会儿,秋果榨出油来了。


    新榨出的油非常香,放在桶里,像深色的蜂蜜。


    亚兽人们那边的秋果全都剥完了,大家一哄而散,要么去长辈那里帮忙,要么呼朋引伴地玩耍去了。


    白芜兴致不高,既不想干活,也不想玩耍,神情恹恹地坐在角落里晒太阳。


    他身上晒得暖洋洋,正舒服,忽然一个阴影投在他身上,将阳光全都挡住了,一下变得凉嗖嗖。


    他瞬间惊醒,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却是他们族长崖。


    “族长。”白芜懒洋洋抬起脸,“你怎么来了?”


    “过来和你说说话。你们搬去山顶住,还住的习惯吗?”


    白芜难得见他那么温和,挠了一下脑袋,“挺习惯的,我们虽然搬去了小山头住,但大家还是一起采集和打猎,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这就好。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


    “知道了,要真有事,到时肯定不跟你客气。”


    崖“嗯”了一声。


    两人相对无言。


    白芜笑了一下,主动挑起话头,“谢谢你送的咩咩兽,它们现在快长大了,等庆祝开春的时候,我们家里会杀牲畜,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吃饭啊。”


    “我听亚祖说了。说起这事,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大家没那么经常出门,就算出门也比较难割到草料……你囤够牲畜冬天吃的草料了吗?”


    “应该差不太多,我专门建了一座草棚子,用来放草料。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杀掉一部分牲畜。”


    上次白芜让墨往部落里背了野猪肉后,族人每天打猎采集回来都会顺手带一些草料,帮他扔到兴旺谷放置的草料筐里。


    白芜家这一群牲畜,有一半是族人们帮忙养起来的。


    他先前就打算过年起码杀两头猪,一头羊,到时请全族人一起来吃一顿杀猪菜。


    要是草料不够,他们家就提前一点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白芜又想起了南遥。


    要是南遥还在窝里,他找南遥去捋点肥肥草的草籽,种到山谷里,补充一下草料,牲畜怎么也不会缺草料吃。


    白芜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崖站在他面前,“我先过去忙了。”


    “好。”白芜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现在是不是该分装秋果油了?我也过去帮忙。”


    秋果油刚炸出来还带着大量杂质,得先放到一个缸里沉淀,然后再倒到另外的缸里,经过几次澄清之后,这批秋果油才能拿出来用。


    这也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白芜也可以去做,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看见兽人们把石臼里的油饼掏出来,突然站住了。


    崖在他身边,看他突然停住,“怎么?”


    “族长,你们上次榨秋果油,剩下的秋果渣放哪里去了?”


    “扔掉了。剩下都是一些渣,里面还有秋果壳,吃下去剌嗓子。”


    “我怎么没想到?”白芜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眼睛贼亮地问崖,“如果大家都不要,这些秋果渣能给我吗?”


    “你用来干什么?”


    “喂牲畜啊,人吃了觉得剌嗓子,牲畜可不嫌弃,实在不行,还能用来堆肥,都是好东西。”


    “你那边草料要是实在不够,我帮你弄点。”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我就是想要这些秋果渣。你们没养过牲畜不知道,这些秋果渣是非常好的牲畜食物,它们吃了之后,很快就会肥壮起来了。”


    “那——等会,我跟人把它背到兴旺谷里去。”


    “谢谢族长!辛苦你们。等这批牲畜养出来,大家一起过来吃肉。”


    牲畜有了新的食物来源,白芜非常高兴。


    他将秋果渣掺着草料喂牲畜,猪、羊和鸭都吃得非常欢。


    尤其几头猪,吃起秋果渣来跟推土机一样,大嘴一张,秋果渣就没了。


    白芜看它们哼哼唧唧的欢快样子,再一次考虑弄肥肥草的事。


    猪和羊不同,羊吃草还能蹭蹭长肉,猪吃草的话,吃着只长身架子,不长肉。


    白芜养那么久的猪,这些猪都已经成半大小子,身体却还是瘦长型,一点肉都挂不住。


    他之前以为是野猪品种问题,现在再回过头来一想,当初在挖鼠粮的时候,那些野猪个头也并不小,没道理过来他这边就开始变异了,应该还是食物的问题。


    野猪是杂食动物,现在只给它们喂草和有限的厨余物,没有油水,它们想长起来也难。


    好东西弄不到,起码给它们弄点猪草。


    白芜这么想着,越发期盼南遥赶紧回来。


    白族离长腿族太远了,整个鸟兽人的领地内,白族在最南边,长腿族在最西北边。


    一般兽人飞直线,要飞三天。哪怕南遥,全速也得飞一天。


    至于亚兽人,还从来没有亚兽人单独挑战过这一段路程。


    哪怕迫不得已要飞这段路,亚兽人们都是沿着兽人的风带飞,能飞多快,得看兽人飞多快。


    南遥没回来。


    白芜一个人感觉挺无聊,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岸看他没什么精神,拉着他去和大家一起采集。


    才刚刚入冬,天气比较暖和,雪很快就化了,外面连冰都没有,只是雪化的地面比较泥泞,天气也比较冷,出门不太方便。


    更不方便的是外面的树和藤基本都干枯了,没有叶子,他们很难根据树枝和藤蔓辨认植物的种类,采集难度一下大了许多。


    像白芜这种没有经验的亚兽人,出去忙活一天,弄得一身都是泥,也只能采小半筐食物。


    这种天气,每一天的收获还不够填饱肚子,人大多数时候都得搭点存粮。


    这个时候,白芜家丰盛的存粮让他们过得格外舒服。


    岸跟白芜说道:“说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往年家里和部落大家一样,存粮也不太多。”


    “往年我还是小傻子,光吃不干活,哪来的存粮。”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除开你的口粮,只看我们三个人的话,存粮也不太多。主要很多粮食也不好存,存着存着就坏了,而且没地方存,大家不敢存太多。”


    岸说着目光往自家杂物间里溜,“今年就不一样了,今年你还专门盖了房子来放存粮,外面的坛坛罐罐也有很多。”


    白芜点头,“一份辛苦一份收获。”


    岸笑了笑,“说实话,今年确实要比往年辛苦许多,但辛苦归辛苦,人心底里是踏实的。”


    白芜对这点略有所了解。


    他所有族人都是乐天派,大家今天吃饱了并不太会忧愁明天吃什么,毕竟领地那么大,只要肯出去找多少能找到点食物,因此大家囤粮的积极性并不是特别高。


    对于绝大多数兽人亚兽人而言,每天出去打猎和采集,不仅是找口粮还是玩耍,玩开心了,到时间了就往部落里飞。


    白芜不一样,他很认真地规划冬天的粮食,并且严格执行。


    除了每天出去采集,他还养了那么多牲畜,每天不厌其烦地挤奶喂食,再去拉鱼笼。


    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菜园子要照料。


    他的工作量要比部落里任何一个人都大得多,经常从早上忙到晚上,一刻也不得停歇。


    在他的带动下,全家人也跟着忙碌起来,现在他们家绝对是整个部落里最勤劳的一家人。


    一家人忙累了那么久,当然能过给肥冬。


    白芜道:“谢谢你们陪我折腾。”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以前是辛苦了点,你看现在我们的日子过得多好,很多人饱一顿饥一顿,我们不仅顿顿能吃饱,还能吃上美食。”


    “嗯!”


    “这么冷的天,要么今晚弄姜撞奶吃?”


    “等会我就去挖姜,这么冷的天气,估计姜也不长了,我早点把它们都挖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


    南遥一去长腿族就去了七天。


    因此白芜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南遥背了个大背筐落到白芜家门前变回人形,见他站在门前不说话,“怎么愣在这里?”


    “你终于回来了。”白芜回过神来,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笑道,“你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要在长腿族养老呢。”


    “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给你带了肥肥草的种子。”


    白芜盼肥肥草的种子盼了好久,现在真见到一整筐芝麻一样的肥肥草种子,他内心却没有太大喜悦,反而五味成杂,有点闷闷的,“谢谢。”


    南遥顿了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谁生气了?”白芜死不承认。


    南遥道:“你现在要把肥肥草的种子种下去吗?我陪你去开垦土地。”


    “不用怎么开垦,我种到兴旺谷里。猪、羊、鸭已经把泥土扒拉松了,随便撒下去就行。”


    两人说了几句话,气氛还是闷闷的。


    白芜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听起长腿族的事情,“长腿族那边没什么事吧?怎么忽然有那么多死鱼和死鸟?”


    “没弄清楚。海水没毒,鱼和鸟也不是中毒而死。”


    “那怎么办?就这样放着。”


    “暂时只能这样,我以后多去那边几次。”


    “你注意安全。”


    两人说了几句话,见气氛又和谐起来,白芜说道:“你不在这几天,我还真挺想你的。”


    “我也是。”


    两人对视,片刻后又一齐笑出来。


    “走,趁着现在天色还早,陪我去兴旺谷,把种子撒下去。”


    “这样直接撒下去就行?”


    “这个我没经验啊,我只见过肥肥草一次。你去了长腿族,他们的肥肥草长得怎么样?要不要特别弄些什么?”


    “找比较湿润的地方,种下去就可以了。”


    “痕和寻也是这么说,我看我们兴旺谷够温暖湿润,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段时间我把猪、羊和鸭都关起来了,它们也不会出来捣乱。”


    “崖说草料不够用了?我再去弄点。”


    “如果按照原来的喂法的确不够用,不过我们现在不是要撒肥肥草的种子嘛,等肥肥草长起来了,再多喂几头牲畜都不在话下。”


    南遥回来了,白芜的活力也回来了,干劲十足。


    晚上,他专门烤了鱼和鸟,庆祝了一下。


    岸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抱臂倚在门边,“祭司大人回来了,你不用再担心,明天跟我们一起出去采集?”


    “明天估计不行,明天我还得整理酱豆子,估计很晚才会出发,你们先去吧。等我弄完,我自己去附近逛一逛,随便采点什么。”


    白芜上辈子从来没做过大酱,这辈子也是摸索。


    因为没经验,他现在每天都要看一下他的宝贝酱豆子。


    今天看的时候,他感觉已经差不多了,酱豆子黏黏糊糊的,扒拉一下已经有点拉丝的状态,明天应该彻底可以了。


    至于架子上放着发酵的豆腐块,可能因为温度太低,还没有长出太多的白色菌毛,得再耐心等一段时间。


    岸还从来没查看过豆子的状态,听他这么说,颇为感兴趣地说道:“那我明天也不去了,我跟你一起整理豆子。”


    “行啊,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白芜这句话是用华夏语说的。


    岸听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白芜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弄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们一家人都习惯了,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就自动略过,不至于构成障碍。


    哪怕从来没有做过豆酱,白芜也知道晒酱的时候,要用一口无油的大缸,因此他专门准备了一个新的陶缸,用开水烫过之后,放在外面晾干。


    他用的这口陶锅非常大。


    实际上这次做豆酱,他害怕不会成功,他只煮了一木盆豆子。


    第二天,白芜一大早就开始忙活。


    他小心滚着大缸放到屋檐边,再抬手把装豆子的盆抱过来。


    岸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道:“这缸也太大了,把整个木盆放进去都填不满。”


    “没事,今年第一次做,填不满就填不满。要是做成功了,明年再用这口大缸做一次。”


    白芜说着,愉悦地拿起了木盆上面的草帘子。


    酱豆子特有的味道冲了出来。


    岸往后面退一步,吃惊地看着这黄不拉几、黏黏糊糊的豆子,“这些东西真的能吃?”


    “如果我做成功了的话,它不仅能吃,还会非常好吃。来,帮个忙,帮我把大勺拿过来。”


    白芜家有专门舀汤的大汤勺,一勺舀下去,能舀起整整一碗汤。


    白芜先前特地用草木灰洗过,又用开水烫过,摸上去手感非常瓷实,半点油花都没有。


    他甩了甩汤勺上的水,直接用汤勺开始扒拉豆子。


    豆子一被拔动,立刻开始拉丝,整盆豆子被扒拉出黄色的丝状物。


    岸在旁边看着这副情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劲儿揉搓胳膊,“这东西真的能吃吗?看起来不太好吃的样子。”


    “放心,真的非常好吃。帮我把盐罐子拿过来。”


    白芜往豆子里面倒盐的时候,一点都没客气,整罐盐都倒进盆子里了。


    第一次做豆浆,他不太清楚盐和豆子的比例,不过往重里放总不会有错。


    盐放重了,顶多咸一点,吃的时候少放一点豆酱就行,要是放少了盐,豆酱可能就会臭了。


    岸在旁边看他把整盆豆子倒进大缸里,又往里面倒了一整盆放凉的开水,还拿木勺子把豆酱搅拌成糊糊状,越发觉得不能接受。


    “这种食物也太奇怪了。”


    白芜抬头冲他笑笑。


    搅拌好的豆子就放在杂物间外面,上面盖了一个簸箕。


    白芜知道晒酱。


    大概也就是日晒夜露,然后早晚搅拌一下。


    这个步骤并不复杂,每天抽空做一下就行。


    豆酱还没晒几天,白芜家满山谷的肥肥草已经冒出了嫩芽。


    白芜没想到这种植物的生命力那么顽强。


    外面寒风呼呼刮,整个山谷的冒出了拳头大的肥肥草。


    这些肥肥草贴地面,像一个个刚冒出来的小榨菜。


    他割了一篮子肥肥草回家吃。


    刚出芽的肥肥草非常鲜嫩生脆,尝起来清嫩可口,那丝苦味反成了肥肥草的调剂。


    冬天能吃到那么鲜润的蔬菜,尤其是绿叶蔬菜,白芜整个人都惊喜得不行。


    他基本每天都会摘一篮子,炒着吃,拌着吃,蒸着吃,做汤吃。


    岸他们刚开始时还能吃几筷子,多吃几次,一家人都表示不太能接受,作为传统的兽人、亚兽人,大家表示还是更喜欢吃肉。


    白芜非常遗憾,这么好吃的蔬菜大家都不喜欢吃。


    他没有勉强家人每顿都吃,不过还是每隔几天就会要求大家吃一次。


    这种绿色蔬菜能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对身体很有好处,哪怕为了健康着想,也要多吃一点。


    他不仅让自己家人吃,还发挥团结友爱的精神,每隔几天会送一整筐到部落里,让大家多少吃一点。


    崖听了白芜的建议,亲自发话,让大家每五天至少要吃一次。


    除了少数几个人喜欢之外,大家基本上都不太喜欢这种略带苦味的蔬菜。


    一时间,大家看向白芜的眼神都略带了幽怨。


    尤其小孩们。


    以前他去部落的时候,那些小崽子很喜欢粘着他玩,现在他一去部落,小崽子们远远看见了他,一哄作鸟兽散。


    白芜倒有种恶作剧成功了的好笑。


    这种绿色蔬菜的确有好处,往年大家不吃肥肥草,也会吃其他的野菜和根茎补充维生素,不过量没有那么充足。


    白芜听岸说,每年一到冬天,大家嘴里就有大大小小的泡,很久也好不了,舌头舔上去的时候,并不会疼,大家也不在意。


    那应该就是缺维生素的表现,今年他让崖押着大家吃了那么多肥肥草,再没听说谁嘴里有大泡。


    白族人多吃了几次之后也反应过来,这肥肥草的确对身体好,哪怕再不乐意吃,大家每隔几天也会多少吃一点了。


    反正把这东西当药吃就行,这玩意儿总没药苦。


    有好东西白芜自然不会忘记和南遥分享。


    只不过南遥看起来似乎比白族人更不喜欢肥肥草。


    前几次他还面不改色地将肥肥草吃进去,多送几次之后,白芜看他每次吃肥肥草的时候,眼里总闪过勉强和挣扎。


    “有那么难吃吗?”白芜好笑,“我都已经用肉炒了,味道应该还行才对。”


    “不算太难吃,只是吃了比较多次,有点吃腻了。”


    白芜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真只是吃腻了?”


    南遥非常淡定,“当然。”


    “那好吧,我想办法开发一下新吃法。”


    他们这里天气还挺冷。


    现在又是冬天,隔三差五就下雪。


    往往前几天下的雪还没有彻底化掉,新的雪又下来了,一层铺一层,久而久之,外面到处都是霜冻,人踩上去一不小心就要滑个屁墩。


    每年下雪的时候,都是鸟兽人们受伤最多的时候,一时间除了部落人多热闹之外,南遥这边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几乎每天都有伤员在。


    白芜看着觉得不可思议。


    “伤员还好说,往年下大雪的时候,还有摔死的。你看着平平无奇的小山包,落下去的时候,脚一打滑就说不定摔到哪个沟里,没人发现,人摔下去就冻死了。”


    “我们不是会飞吗?怎么还会摔死?就算摔到了翅膀,忍着痛往上飞一下也可以吧?”


    “那些沟渠里那么小,要是变回兽形,动都动不了,人形又爬不上来,这不就摔死了?我跟你说,冬天的时候,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去哪都要叫上我,知道没?”


    岸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说最后这句话。


    白芜看着他哥担忧的眼睛,点了点头,“家里的食物存够了,这么冷的天,我不出门,在家里做点东西。”


    “你想要做什么?”


    “做个打发桶吧,我们现在要打发什么东西太难了。”


    白芜有许多鸟蛋,先前就有很多,最近一段时间他又特地让家人仔细搜寻,找到的鸟蛋就更多了。


    现在家里地方大,存的鸟蛋也多,已经有五筐。


    除了月份太久的被白芜腌成了咸蛋,现在五筐鸟蛋都是新鲜鸟蛋,放在那里,估计整个冬天都吃不完。


    还剩那么多鸟蛋。白芜琢磨着做点沙拉酱。


    沙拉酱的制作方法并不复杂,基础原料只需要油和蛋黄,最麻烦的是工艺。


    制作沙拉酱需要人花费大力气把蛋黄打发,然后加入油乳化,还得一次次打发乳化,这个过程非常费时费力。


    白芜他们虽然有空,但也不想耗费那么多时间,就为了做点沙拉酱出来。


    他打算做一个便捷打发桶试试。


    岸听他这么说,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白芜抢先一步,“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沙拉酱究竟是什么,我也没有办法解释,你等我做出来就知道了。”


    “你……”


    “打发桶是什么,我也同样没办法解释。”


    接连两次被堵了话,岸懊恼道:“你怎么老是抢我话说?”


    “不是我要抢你话说,是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先提前告诉你。你帮我把石斧头拿过来,有空的话,帮我把这个木桶弄一下。”


    “要弄成什么样?”


    “这里掏一个洞就行,你按照我画的图,慢慢掏,别把桶弄裂了。”


    岸虽然坐下来帮忙,但他不是一个有耐心地人,帮了一会儿,自己不耐烦把斧头丢开,去看白芜弄扇片去了。


    白芜只好收回桶,打算晚上慢慢弄。


    他们家最有耐心的是他们父亲墨。


    岸适合做一些比较有创造性的工作,这样他才不会不耐烦。


    不过扇叶算是比较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岸从来没有做过,白芜也不敢让他做。


    白芜只好一个人慢慢弄。


    傍晚,南遥带着两只肥鸟下来,见他坐在门口边弄桶,问他在做什么。


    “在做一种打发工具,我要把鸟蛋黄打发成另外一种食品。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下来了?”


    “打到几只比较好吃的肥鸟,提下来让你们尝尝。这种打发工具难不难?”


    “不怎么难,只是干这种活,需要耐心。”


    南遥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让我试试。”


    白芜看着他的侧脸,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耐心的告诉他自己要做什么,要做的东西,原理是什么。


    南遥非常聪明,一点就透。


    说了一会儿,两人已经可以正常交流了。


    岸在一旁看着他们默契的动作,脸上露出气鼓鼓的神色。


    还说他没耐心,最没耐心的不就芜那个家伙?多说两句都不耐烦。


    哼


    第52章 多吃


    一大早, 天又下雪了,到处灰蒙蒙一片,连对岸的山似乎都看得不太分明。


    白芜一家早起, 分工去喂养牲畜、摘菜、拉鱼。


    长水河是大河,这一段地方水流却很缓慢,水靠岸边的地方结了一片半厘米厚的薄冰, 脚踩上去, 咔嚓作响。


    白芜和岸去拉鱼。


    因泡足了水而显得越发沉重的鱼笼压在冰面上,咔嚓咔嚓压碎一片。


    脚下是碎冰, 头顶下着小冰粒, 两人还要伸手进冰冷的鱼笼里, 将里面滑溜的鱼抓出来。


    这步已经够难熬,抓完鱼再洗一下手, 两人的手都冻红肿了,伸都伸不直。


    岸朝天空呼出一口白气,将手在嘴唇上,尽力呵着暖气, “还要去摘菜吗?”


    “摘点蒜苗和葱叶, 再看看萝卜长得怎么样了,拔点萝卜炖肉吃。”


    他们家的萝卜有一部分是在草原上挖的野萝卜,当时挖回来大大小小并不均匀。


    那批萝卜中,老的已经开花结籽, 萝卜都糠了;半大的才结出萝卜仔,陆陆续续长成。


    白芜收了萝卜种, 趁着天气不算太冷, 又翻地播了下去。


    经过一个多月成长, 这些萝卜苗又结出了萝卜仔。


    现在下雪了, 气温很明显已经到了零下,白芜不确定这个世界的萝卜能不能抗住冻。


    如果不能抗冻,他就得趁着天还不算太冷,把萝卜收回去。


    岸闻言,跟着他往菜园子走。


    他们走到半路,天上下着的雪已经由颗粒状变成飞絮状,两人的头发、眉毛都白了,尤其头发,被冻得像一团蓬乱的蜘蛛网。


    两人对视,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白芜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天气太冷了,等会出门就要戴帽子了。”


    “你看了我新做的那顶帽子没?有玻璃坠子的那顶。你要的话,我也给你做一顶。”


    “不用,我就喜欢简简单单的白皮帽子。”


    他们家做帽子用一整张兽皮,只需要简单裁剪一下,缝出帽子的形状,再翻过来加两条固定用的带子。


    白芜这种生手一天都可以做三四十顶出来,根本用不着人帮忙。


    两人到了菜园子,白芜仔细察看。


    菜叶上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壳,底下的菜却还生嫩硬|挺,并没有凋萎发软的情况,看来这些菜的生长状况还算良好,暂时不用收菜。


    白芜拔了两根大一点的萝卜,又摘了两大把蒜叶、葱叶。


    早上炖肉,炖的时候放点蒜叶和葱叶,肉的味道会格外香。


    白芜看摘到的蒜叶太多,还拿出石板来,做了一道蒜叶煎蛋,吃得大家赞不绝口。


    吃完早饭,白芜看了眼外面的雪花,拿起背筐准备出门。


    岸袖着手跟在他屁股后面,“这么冷的天还要出门采集啊?”


    “外面都冻上了,想采集也没地方采去,我去看看之前泡着的嚓嚓树叶。”


    “我跟你一起去。”


    “又不去陌生的地方,还能出什么事不成?你安心歇着吧。”


    白芜把鞋子和大衣脱下来往背筐里一塞,“等我回来,我们试试用打发桶打发沙拉,哥你别出门啊。”


    岸精神一振,“那我在家等你!”


    白芜变成大白鸟,拍着翅膀往先前钓鱼的那个湖边飞。


    下雪风大,他比平时飞了更久,好不容易到地方,他整个人气喘吁吁,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变回人形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来,吹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他连忙掏出大衣和鞋子,披衣服穿鞋,迅速将自己武装起来,在原地跺了跺脚,等暖和了一些,才过去察看先前浸泡的叶子。


    这一批叶子在这里已经浸泡了挺长时间,他来查看过两次。


    上一次来的时候,叶子被泡得滑溜溜,有异味,却还没完全烂掉,用手捋也没有办法将叶肉给捋下来。


    白芜特地多隔了几天才过来看。


    他走到溪流边。


    冬天的溪水流量越发小,看起来纹丝不动,像一潭死水,上面还结了薄薄一层冰。


    白芜举起石头把冰砸烂,提着捆叶子的藤蔓,把整捆叶子提起来。


    叶子一动,上面腐烂了的叶肉脱落大半,剩一把乱糟糟的黄色叶梗,底下的溪水也变得浑浊起来。


    叶梗上面星星点点挂着腐烂的叶肉,白芜伸手抽了一根叶梗出来,简单捋干净叶肉,两只手抓着叶梗用力扯了一下。


    这么一扯之下竟然没扯动!


    而他抓着叶梗的两只手都勒红了。


    真结实!


    白芜目光中带着惊叹,抓着叶捆在水里来回涮了几下,上面的叶肉又脱落大半。


    他干脆抓着叶捆去湖边,一根一根洗干净,只留下黄色的叶脉。


    正干得专心的时候,头顶一阵风掀来,凉飕飕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来的正是南遥。


    “老远就看见你蹲在这里洗东西,不冷?”


    “冷也没办法,很快就洗完了。”白芜吸吸鼻子,“你是去打猎还是巡查领地?”


    南遥把兽皮袍子往身上一披,走过来,“既打猎又巡查。让点位置,我和你一起洗。”


    白芜没跟他客气,让出一个位置,“等会傍晚来我家吃饭啊,今天我要做沙拉酱。”


    “打发桶晾好了?”


    新做的打发桶有树木本身的味道,白芜用水煮过,又在上面刷了一层秋果油,防止冬天干裂,油晾干了之后才能正式投入使用。


    “风那么大,昨晚就晾干了。早上想做沙拉酱来着,看你不在,挪到下午做。”


    “等我?”


    “好歹一起做出来的打发桶,我们家总不能吃独食吧?”


    南遥加入后,清洗叶梗的速度快了许多。


    当时白芜一共丢了五大捆叶子下去泡,现在清洗干净,只剩两小捆。


    白芜去林子里砍了枯藤,将叶梗牢牢捆好。


    南遥和他一起变回兽形,用爪子抓起叶捆,往白芜家飞去。


    白芜早上出门,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岸在家等得望眼欲穿,“你让我别出门,结果自己出去那么久,早知道我还不如和你一块出门。”


    岸叭叭说完,才有空和南遥打招呼。


    “我也没想到叶子已经泡好了。”白芜转头喊南遥,“太冷了,一起过来烤烤火。”


    岸叫住他,“你等手暖一点再说,这么冷的手,突然烤火,很容易长冻疮。”


    “那行吧。”白芜将两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脖子上捂暖,“哥,你把鸟蛋和秋果油搬出来,我们开始打沙拉酱。”


    “只要蛋黄吗?鸟蛋清怎么办?”


    白芜大手一挥,“先打发蛋黄,等会儿再打发蛋清。”


    白芜家的鸟蛋全都是野鸟蛋。


    它们来源于不同的品种,有大有小,味道都差不多。


    三人坐在火塘边,分离蛋清蛋黄。


    白芜先把蛋黄放到打发桶里,加入紫草糖和盐,然后摇动着打发桶的手柄。


    桶里的木片像扇叶,摇动手柄时,有一定倾斜角度的扇叶转起来,将蛋黄打散,打起泡。


    这样的打发方法比单纯用筷子打发要简单得多,也不累手。


    三人轮换着来,一人打一会儿。


    白芜作为总指挥,一边打发,一边往里面加油。


    打发沙拉酱的时候,加入油脂要少量多次,让油脂和蛋黄充分乳化。


    左右没什么事,三人都不着急,一下一下,慢慢摇着扇叶。


    岸眼睁睁看着打发桶里的蛋黄越来越浓稠,从橘黄色变成了乳黄色,飘出来的味道也渐渐变成另一种味道。


    白芜甩了甩酸痛的手,“马上好了。”


    岸看了好几眼,“看着真奇怪,可以吃了吗?”


    白芜道:“再加两大勺酸酸果酱,继续打一会。”


    岸自告奋勇地拿勺子去舀果酱,“酱和勺子齐平可以吗?”


    “可以,酸酸果酱只是调味,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


    白芜将酸酸果酱搅进去搅匀,“好了,拿干净的小坛子来装好就行。”


    “等等,我先尝一下!现在总可以尝了吧?”


    “可以。”


    白芜话音未落,岸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里,拿了三双干爽的筷子出来,一人分了一双。


    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筷子插入沙拉酱里,撩起一角沙拉酱,“啊呜”一下塞嘴里。


    白芜看他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微笑问道:“味道怎么样?”


    “有点酸,有点咸,还有点甜,感觉挺好吃的,又有点奇怪。”岸舔了舔嘴唇,仔细回味了一下,“我再尝尝。”


    白芜听了他这描述,自己蘸了一点沙拉酱放进嘴里。


    沙拉酱确实酸甜咸俱在,还有脂类的丰腴,口感软滑,有点空气感,复合的味道席卷了口腔,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种沙拉酱他上辈子尝到的沙拉酱有点像,但多了点特殊的酸香,可能是酸酸果酱的问题。


    味道非常不错。


    这么久的辛苦没白费。


    “好吃。”白芜又尝了一筷子,“味道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吃完这批,我们下次还可以再做一点。”


    “就是有点奇怪,我以前从来没尝过这种味道,有点怪怪的,究竟哪里怪我又说不上来。”


    “味道没那么单一是吧?”


    白芜说着,转头看一直沉默的南遥,“祭司大人,你觉得如何?”


    “好吃。”


    白芜弯起一双笑眼,“真好吃还是假好吃?”


    “真的好吃。”


    “那我用沙拉酱拌好肥肥草,你多吃一点。”


    南遥沉默片刻,点头,“嗯。”


    白芜看着他的表情,哈哈笑起来。


    看来南遥讨厌肥肥草的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一点。


    岸在旁边哀嚎,“那么好吃的酱,为什么要拌肥肥草?你们吃吧,我只吃酱,不吃草。”


    “真的?”


    “芜你表情有点奇怪,你是不是还会做什么特别的东西吃?我,我先不确定,你做好了,我尝尝再说。”


    第53章 温泉


    白芜没揭秘他究竟想做什么。


    岸越发好奇, 缠着白芜想套话。


    白芜笑着将他按到打发桶前坐下,道:“先把鸟蛋清打发好再说。”


    “这也要加油进去打吗?”


    “不用,加点紫草糖就行。你们先打着, 我去拿青根粉。”


    白芜家里不仅有青根粉,还有面果粉和米粉。


    不过数量都不多,白芜经常拿青根粉和面果粉当生粉用,用起来区别不太大。


    其中米粉颗粒感最强,可能因为由大米直接舂成, 很难揉成面团或者其他。


    面果粉颗粒感也挺强, 很难化开当面浆。


    米粉和面果粉做粉条还行, 要是做其他的, 就白瞎。


    白芜权衡了一下, 最终还是选择青根粉。


    他将青根粉倒进石臼里,细细研磨一遍,再倒出来,加酸奶搅拌成糊糊。


    过筛是没办法过筛, 他只能在现有条件下尽可能做好。


    岸眼睛一亮,“要做酸奶青根粉吗?你多放点糖。”


    “一点点就行。糖多了, 味道会很奇怪。”


    “那就是酸青根粉?这种要怎么吃?”


    “乱吃。”


    白芜从没试过做这样的东西, 他也是摸索着做。


    青根粉加酸奶不仅是为获得里面的奶味,白芜还想看能不能利用里面的酵母菌发酵一下。


    至于究竟能不能成功,那得老天才知道。


    白芜将加了酸奶和水的青根粉搅拌成糊糊,放进去温暖的厨房里发酵, 再出来看打发桶。


    打发桶里的打发已经变成了白色。


    白芜弯腰仔细观察,“好像已经可以了, 你们停一下。”


    岸凑在旁边, “这个也可以吃吗?看着好像酸奶啊。”


    “反正没毒, 要不你尝尝?”


    “那还是算了吧。嗯?你不是不品尝吗?拿筷子干嘛?”


    白芜将筷子插|入蛋清中。


    他别的都不记得,只是大概知道,蛋清里立得住筷子,就算打发好了。


    岸看着蛋清里面那根筷子,迟疑,“这又是什么原理?”


    “不是什么原理,测量一下黏稠度,已经好了。倒出来吧,你们继续打第二桶。”


    岸手有点酸,把手柄交给南遥,“祭司大人,你来打?我去帮芜。”


    南遥看了眼忙来忙去的白芜,沉默接过。


    白芜将青根粉和蛋白混合,将家里的大陶锅找出来,里面抹上秋果油,再把粉糊倒进去。


    他不敢烧火,特地烧完火,留了一锅炭出来,锅底放一部分,锅盖放一部分。


    岸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做法,整个人都很震惊,“这样也能行?”


    “试试就知道了,要是行的话,第二锅青根糊多加点奶,再多加点糖。”


    “紫草糖快用完了。”


    “那加蜂蜜。”


    白芜说着,打开陶锅看了看。


    里面的青根糕边缘已经凝固了。


    他用筷子稍稍压了一下,膏体很绵密软糯,应该成功了。


    岸探头,小声道:“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我也觉得。”白芜咽咽口水,“第二锅青根糕再多放点奶和糖,我们吃蛋糕吧。”


    白芜越说越馋。


    岸不用再问蛋糕是什么,看着他的表情也知道这一定是一种非常好吃的东西,于是跟着嘴馋起来。


    两人蹲在陶锅前,等第一锅青根糕出来。


    剩南遥一人在打发桶前,耐心转动着手柄,慢慢打发蛋清。


    川和墨一回来就看见两个儿子蹲在陶锅前流口水,留南遥一个人在干活。


    “你们俩在干什么?”川在背后拍了他们一人一下,“怎么能让祭司大人干活?”


    兄弟俩同时捂着自己的背,“嗷”一声跳起来。


    南遥道:“没事。”


    “没事也不行,祭司大人,让我来吧。”


    南遥避过川要接工具的手,“我来就行,快弄好了。”


    岸有些不安地要走过去帮忙干活,白芜蹲在锅边理直气壮地一动不动,“反正都一起吃嘛,祭司大人也不是外人,亚父你坐着就好。”


    川瞪了白芜一眼。


    白芜没有接收到他亚父的眼神。


    他现在整个心思都沉浸在陶锅里。


    陶锅里飘出来的青根香味,真的好香啊!


    他来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闻过这么浓郁的糕点香味。


    白芜闭着眼睛深深嗅了一口,闻过之后忍不住用树叶包着盖子,再次揭开锅盖,看里面的青根糕烤得怎么样。


    青根糕中间部分还有一点湿润,应该要再烤一会儿。


    “有点失策了。”白芜闻着香味,小声嘀咕,“早知道我在做它的时候,就放蜂蜜进去。”


    岸堵他,“你不是说加多了糖不好吃吗?”


    “要是做三明治,加糖有点浪费糖。我忘了,我们还可以做蛋糕,做蛋糕的话,加糖就毫无问题了。”


    “嘿嘿,蛋糕这个名字起得好,你一说,我就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起得再好也要等下一锅。哎,哥,要不然你们烧点柴火,把厨房那个大锅也拿出来,我们同时烤蛋糕吃吧。”


    “行,我这就去。”


    白芜人懒得等第一锅青根糕烤熟,他直接将打发好的蛋白放到盆里,然后加入青根糊糊搅拌好,又加入足够的蜂蜜。


    所有糊糊搅拌好之后,白芜把糊糊倒入刷了油的大陶锅之中。


    他为了卖相好看,还特地震了一下陶锅,希望把里面的气泡震出来。


    岸很久没看见他这么近乎郑重地处理一样食物,在等待中也越发期待起来。


    一家四口加上南遥,坐在锅边等烤青根糕吃。


    岸屁|股底下像长了钉一样,挪来挪去,一刻也坐不住,“芜,锅里的糕是不是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


    “我看看。”白芜将锅盖提起来,“边缘部分肯定好了,我先切一角下来尝尝。”


    白芜用石刀将边缘部分切下来,每个人分了一小块。


    青根糕没有烤得太干,拿在手里很有一点分量。


    白芜看着这块淡青色的糕点,闻了闻,能闻到浓郁的奶香味和蛋香味。


    他舍不得自家的紫草糖,在做的时候,没怎么放糖,因此并没什么甜香味。


    不过尽管这样,也已经够好闻了。


    白芜抬头一看周围,除南遥之外,他家人都在闻着青根糕。


    他哥像小狗一样,眼睛亮晶晶地将青根糕转来转去,慢慢嗅闻上面的气味。


    白芜有些心酸,“别闻了,赶紧尝尝好不好吃。冷了之后可能会有腥味。”


    “不用尝我都知道肯定好吃。”岸说着“啊呜”一口将那块青根糕直接扔进嘴里。


    白芜也咬了一口。


    蛋白打发后做成的青根糕口感非常绵密,能尝到里面酸奶的微酸和紫草糖的微甜,除此之外,还有青根和蛋白的香气。


    味道非常不错。


    和家里诸多食物相比,青根糕在糕点这块绝对能排上第一。


    起码暂时是第一。


    川捧着一角青根糕,小心咬了一口,品尝后眯着眼睛笑道,“不愧是让你们折腾了那么久的食物,好吃。祭司大人,你多吃一点。”


    南遥低声道谢。


    五个人守着这锅青根糕吃了好一会,锅里的糕点也就吃了一圈边边。


    白芜还要再给他们切。


    岸道:“你不是说要用这个来做什么三明治吗?吃完了就没了。”


    “没了就下次再做。”


    “这次做。里面不是有加了蜂蜜的蛋糕?我们等那一锅。”


    “这也行,我去看看蛋糕烤好了没有。”


    白芜做蛋糕的时候特地加了羊奶蜂蜜等诸多材料,它的含水量更大,量也更大,烤起来需要的时间更长。


    大家已经尝过青根糕,知道这种食物的美妙滋味,对里面那锅蛋糕也越发期待起来。


    蛋糕在炭火的烘烤之下,慢慢飘出香甜的味道。


    岸揉了揉自己的胃,感觉刚吃完青根糕,又饿了。


    白芜也觉得蛋糕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他几次提起锅盖,察看里面的情况。


    这锅蛋糕用的材料太难得,他担心一个没看好,蛋糕做坏了,那就可惜了。


    在漫长而甜蜜的等待之中,白芜迫不得已给大家讲故事,转移注意力。


    他是理工科出身,在讲故事方面没有什么天赋,然而岸他们听过的故事实在太少,白芜一个个故事绘声绘色地讲起来,连南遥眸中都带着向往。


    “好了,今天的故事先讲到这里,我估计蛋糕可以吃了。”


    白芜站起来,要把陶锅的蛋糕切出来。


    岸意犹未尽,“你这些故事也太好听了,等明天我去部落的时候,要讲给夕他们听。”


    “先别提故事,快拿盘子过来,我们的蛋糕烤好了。”


    白芜刚一掀开锅盖,就能闻到里面的阵阵浓香,这次烤的蛋糕非常成功。


    可能因为蛋白和羊奶比较多的关系,膏体整体呈黄褐色,上面有一点焦黄,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深深吸了口气,朝岸喊,“哥,你把盘子上的水甩一甩,装蛋糕的盘子不能有水。”


    “好!”


    岸很快便紧张地递了一摞盘子过来,“这个蛋糕闻着好香啊,比青根糕还香。”


    “我也这么觉得。”白芜深深吸一口气,将陶锅里的蛋糕平均切成五块。


    哪怕陶锅够大,他们家人也绝对吃得完一大块蛋糕。


    蛋糕切出来后,每个人分到的蛋糕满满地遮住了盘子。


    川到:“那么大一块,我们可以分成两次吃。”


    “不。我们一次吃个过瘾!”白芜深深闻了一口蛋糕香甜的味道,向四周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那我开始吃了。”


    大家齐刷刷点头。


    众人拿着干爽的勺子,慢慢挖蛋糕的膏体吃。


    蛋糕里面放的青根粉更少,膏体更加绵密,更加软,轻轻摇一下盘子,糕体还会晃动。


    勺子轻轻切下去,一下就能切出一大块蛋糕来。


    白芜将嘴巴张到最大,将整勺蛋糕塞进嘴里,闭嘴一抿。


    蛋糕香甜绵密的滋味在口腔炸开。


    羊奶的香味,蜂蜜的甜味以及蛋白打发后,绵密软糯的口感都深深俘获了他的心。


    白芜甚至眯起眼睛,微微摇晃起脑袋来。


    这份美食太不容易了。


    他这段时间吃的甜食也不少,可没有哪份甜食能像蛋糕一样,那么香甜,那么绵软。


    白芜吃完一口,睁开眼睛看大家的反应。


    所有人都一副心神受到了冲击的表情,岸的反应尤其大。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蛋糕,似乎难以相信,居然有这种口感的食物。


    白芜微笑,“这蛋糕怎么样?”


    岸满嘴都是蛋糕,嘴里含含糊糊,话都说不出来。


    川轻轻咽下一口蛋糕,“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建房了。”


    白芜不明所以。


    川叹了口气,“这样美味的食物,简直有点造孽,要是放在部落里,光是我们一家能享受到,我都有点不忍心吃。”


    白芜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膝盖,“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不仅我们的日子是,大家的日子也是。”


    五个人围在火塘边,在雪光之中慢慢吃完了一整锅蛋糕。


    这锅蛋糕如此甜蜜。


    吃完之后,所有人都在慢慢回味,谁都没有提晚饭的事。


    这块蛋糕就是他们家的晚饭。


    外面实在太冷,激动过后,白芜让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忙了一天,你们早点睡,我去送祭司大人。”


    “不用送。”


    “那怎么行,虽然我们那么熟,但来者是客,这大雪天,不能让客人一个人回去。你等一下,我把陶锅和火塘整理好,我就送你。”


    南遥看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伸手一指大陶锅,“你不是烧了一锅水,等你送我之后,这锅水就要凉了。”


    “那就放柴火再烧一会儿。”


    “那么冷的天,你天天洗澡不觉得冷?”


    “其实也没有天天洗澡,今天去弄了树叶,身上比较脏,今天洗过之后,明天要是不干活的话,我明天就不洗了。”


    “后天再洗?”


    “后天得洗头,然后顺便把澡洗了。”


    南遥看着他愉悦的表情,沉默不语。


    白芜忙进忙出,没有注意到南遥的欲言又止。


    只是在搬东西的时候,他险些踩到南遥的脚。


    白芜一趔趄,站稳后回头一看,总算发现了南遥的不对,开玩笑道:“怎么这个表情,要借东西啊?”


    南遥扶着他,像终于做好决定了一样,“你要去洗澡,可以和我一起到山上洗。”


    白芜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之前不是说去那里洗澡,会沾上你的味道,怕部落里有人说闲话?”


    南遥抿了抿唇,“你在家洗澡太不方便了,天气那么冷,万一要是生病,事情会很麻烦。”


    “天实在太冷,我就不为难自己了,脏点就脏点。”


    “跟我上去洗澡。在上游还有另外一口小温泉。我每天洗澡的时候可以带你去,不用你自己出力。”


    这么冷的天,有什么比温泉更有诱|惑力?


    白芜听他这么说,心狠狠地动了。


    除了南遥的气味外,他闻不到兽人和亚兽人之间那种特殊的气味,根本不觉得那种特殊的气味有什么问题。


    就算能闻到南遥身上的香味,那香味那么淡,远不及他上辈子用过的香水。


    在社交安全距离之外,谁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浅淡的南遥味?


    又不是狗鼻子。


    就算万一真有人闻到了,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天天见面,身上有点对方的味道,怎么了?


    白芜探头看了眼窗外两位父亲居住的屋子,小声道:“别的没问题,就是我亚父肯定会不同意。”


    “你别告诉他,和我一起去洗。”


    “那没办法,就算我不说,他也肯定能猜到。”


    白芜不太想说谎,怕川伤心。


    他放下手里的陶锅,叹了口气。


    那么好的洗澡机会不抓住,又实在可惜。


    南遥双眼看着他,压低声音,“那我带你去一次,你以后和岸去。那地方离我洗澡的地方有点距离,我们可以错开时间洗澡。”


    白芜心情烦乱,“你在旁边站一会儿,让我想想。”


    南遥闻言果真在旁边沉默站着,像一堵高大俊美的墙。


    白芜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归位,用手试了一下陶锅里面的水。


    那是做好青根糕后,把青根糕取出来再烧热的水。


    做青根糕时,锅壁抹了油,他烧水之前用草灰洗了一下,将油基本洗干净了,可水烧好之后,上面还是浮着油星子,并且略带一点青根的气味。


    如果他留在家里洗澡,他就要用这锅并不太干净的水兑上冷水,再提去浴室里洗。


    他每天洗澡的水只是温热。


    家里的柴火有限,现在又是冬天,正用柴的时候,他不能不顾家里的取暖问题,大量烧柴只为洗澡。


    外面冷风呼呼地吹,浴室要开窗。


    这一锅水连身子都洗不暖,他草草洗一遍,就要重新穿好衣服。


    白芜将水摸了又摸。


    南遥轻声道:“如果不行,我去另外的地方洗,你留在那口温泉里洗,和父兄一起。”


    “另外的地方?”


    “温泉所在的山再往翠族的领地飞两座山,还有一口温泉,多飞一会就行。”  “你去另外的温泉洗,我用你常用的温泉洗?”


    “嗯。”


    “你知道这种行为在我梦中叫做什么吗?”白芜戳了戳他的肩膀,“叫鸠占鹊巢。就是强占别人地方的意思,是一种很不要脸的行为。”


    南遥抓住他的手腕,“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今天先去试试,反正你说隔着一段距离,我们各洗各的。”


    白芜说归这么说,可真做这个决定,他回房间找衣服的时候,就像做贼一样,不得不放轻手脚再放轻手脚。


    他就怕动静大了吧,父兄被吵醒,看见他带上衣服跟南遥走,那可就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得不说,这种偷偷摸摸的动作给平静恬淡的生活添了一分刺激,白芜轻手轻脚走到悬崖边准备起飞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子。


    他从窗户里面看过去,房子里面黑漆漆,显然父兄都已经休息了。


    他们的动静被呼呼的寒风掩盖得很好。


    白芜拍了拍胸膛,压着声音,“我两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


    “你沿着我的风带飞,我们快去快回。”


    “好不容易泡个温泉,我要多泡一会儿,泡透了再说。”


    白芜很少在夜晚起飞,好在天空中没什么障碍物,今天还下过雪,外面雪亮一片,哪怕夜深已深,也根本不妨碍他们飞行。


    两人远远离开了居住的片地方,白芜总算可以放开来飞,拍翅膀的动作都有力许多。


    两人一路朝南飞去。


    有南遥卷起的风带,白芜飞得又快又轻松。


    没飞多久,两人就看到了温泉所在的那座山。


    南遥带着白芜往山上飞。


    飞到半山腰的时候,白芜看到一片热气腾腾的湖泊。


    说湖泊也不太准确,它比篮球场大不了多少,坐落在一片平地中,水色莹莹,底下都是石头。


    这口温泉是活水,有一条进水的溪流,两条出水的溪流。


    到了这里,南遥并没有停下,而是带着他继续往上飞。


    又循着溪流飞了一会儿,白芜看见山间好几个潭子。


    南遥将他带到其中一个潭子前,变回人形落地后说道:“附近几个水潭都是温泉,只是有的太深,有的太浅,有的太热,有的太冷,这口水潭刚刚好。”


    “我看看。”


    白芜伸出手指小心试了一下潭水的温度。


    水温微烫,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冬天要是泡这样的温泉,应该会非常舒服。


    “真不错!”白芜迫不及待想借着这一大潭水洗个澡,“你放心,我会在岸上冲洗干净,再进去浸泡。”


    “直接进去泡也没事,我不嫌弃你。”


    “哈哈哈哈不行,我嫌弃自己。时间太晚了,你也赶紧去洗澡。”


    “有什么事大声叫我一声,我都能听见。”


    两人分开。


    白芜拿出肥皂,借着丰沛温暖的泉水,好好洗了个头和澡,直把身上洗得摩擦时,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等白芜将身体冲洗干净,入池浸泡的一瞬间,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这口温泉太合适了,大小合适,水温合适,连泉底铺的石头都那么合适。


    吃了蛋糕,泡个天然温泉,再看看头顶的星星,他这日子过得也太美了。


    舒坦。


    第54章 异样


    “芜, 芜——”


    白芜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舒坦,门外有一个细细的声音一直在叫。


    这声音像催魂一样, 他不堪其扰,在床上翻滚了一下,用手蒙住耳朵,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兽皮被子里。


    兽皮被子密不透风,他钻进去才睡了一小会儿就憋得受不了,整个人也被憋醒了,干脆一掀兽皮被子, 怒气冲冲地坐起来看向窗外。


    淡绿色的窗户外面,印着一张模糊变形的脸, 白芜乍一眼看过去,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白芜下床趿上兽皮靴, 怒气冲冲地一拉门,“哥,你在干嘛?!”


    岸也吓了一跳,“看看你怎么还没起床, 太阳出来了。”


    白芜探头一看,院子里果然已经洒满了阳光。


    他瞬间哑火。


    寒冷的空气从门外扑进来,将室内的温暖席卷一空,他打了个寒颤, 从旁边的枯木衣挂上,拿了件兽皮大衣下来, 裹在自己身上。


    “天气太冷了, 起得比较晚。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吼了也没事, 下次我不那么早叫你了。”岸笑了笑, “今天是不是要吃三明治?”


    白芜昨天泡温泉泡得筋骨松软,晚上倒头就睡,因为太过满足,都忘了今天要吃三明治。


    他有点心虚,看他哥一眼。


    他哥眼巴巴地回望,两人对视的时候,他哥还咽了一下口水。


    离谱。


    白芜愧疚感瞬间爆棚。


    白芜搓了搓自己红着的脸,“对,今天吃三明治,哥你去帮我割一篮子肥肥草回来行吗?”


    “割回来了。猪羊和鸭也喂过了,鱼笼也拉回来了。对了,亚父去菜园子看过了,还摘了蒜苗和葱叶。”


    “那你帮我找几个鸟蛋出来,我洗漱完就过来煎鸟蛋,做三明治。”


    “除了这几样,还要什么?我先给你准备配菜。”


    白芜想了想,“再帮我切几片熏肉,要肥瘦相间的那种,切薄一点,不然会咸。”


    岸听完,忙不迭地跑了。


    白芜拿上洁牙棒,去下面的河边洗漱,回来的时候顺便把齐肩短发扎成了小揪揪。


    他怕做饭的时候有头发掉进去。


    白芜在火塘里烧上硬柴,上面铺上烤肉石板。


    昨天做好的青根糕像切披萨一样竖着切成八块,又横着切了三刀,总共切了二十四块出来。


    白芜打算做十二个披萨。


    切好的青根糕在石板的边缘烘烤加热,白芜在石板的中心处刷上兽油,同时打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鸟蛋,开始煎。


    鸟蛋一碰到石板,蛋白瞬间凝固,发出吱吱的响声,煎蛋的香味飘了出来。


    岸在旁边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都快冒出贼光。


    白芜用木铲轻轻拨动着鸟蛋,借着底下兽油的润|滑,将鸟蛋轻轻推了推放到一边,又研磨了粗盐,撒了几颗到鸟蛋上。


    煎鸟蛋的同时,白芜再次在石板上刷了一层兽油,将切成薄片的熏肉放到石板上。


    熏肉上面的油脂瞬间发黄,滋滋冒出泡来,瘦肉部分也被煎得焦黄,整片熏肉开始卷曲。


    一边是鸟蛋的香味,一边是熏肉的香味,岸在火塘里放着柴火,肚子咕嘟咕嘟叫得连白芜都听见了。


    白芜嘴角一抽,将青根糕往石板中央部分挪了挪,动作又快了几分。


    昨天烤好的青根糕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蓬松了,他特地挪到旁边干爽的地方,将青根糕烤热。


    川和墨想携回来,一落地就问:“怎么那么香?”


    “在做三明治。”白芜扬声喊,“亚父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去部落看了看情况。我们家不是多了挺多兽皮,想问问你,能不能换点给部落?”


    “当然可以。”白芜头也不抬,“要是谁家的物资暂时不够,先把兽皮给他们,等来年春夏,物资充足了,再还我们也行。”


    白芜说着对岸说道:“哥,你帮我把装有沙拉酱的罐子拿过来。”


    “你等我一下!”岸一溜烟跑回杂物间,抱着个罐子出来,“三明治还要做多久呀?”


    “快了。”


    白芜拿起一片青根糕,用木片撩起沙拉酱,均匀地将酱抹到青根糕上。


    沙拉酱抹好,他在上面放上煎得喷香的熏肉,而后挑了点肥肥草均匀铺在熏肉上面,又抹了一层沙拉酱。


    这还不算,他在沙拉酱上放上对折好的煎蛋,然后又是一层肥肥草,一层沙拉酱,最后放上一片青根糕。


    这个超豪华版三明治就做好了。


    白芜一只手拿着,险些握不住。


    青根糕只是烤热了,并不烫,里面的内容却不一定。


    白芜将它递给岸,嘱咐道:“小心烫,慢慢吃。”


    岸咽咽口水,先将它递给川,“亚父,你吃!”


    川推了回来,“我们吃了早饭。我拿石刀切一切,你和芜吃。”


    白芜抬头笑,“不成,里面的煎蛋,一面焦脆,一面溏心,一切蛋黄就流走了。亚父,你吃,我马上又做好了。”


    川硬塞给岸,笑道:“岸吃,我们不饿,等你做第二个再说。”


    岸又和墨推托一番,两位父亲都不愿意吃。


    岸这才拿着三明治,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肥肥草、煎蛋、熏肉和沙拉酱一起咬进他嘴里,因为角度的关系,连碎屑也掉进了他嘴里,半点都没浪费。


    柔软蓬松的青根糕、焦脆鲜嫩的煎蛋白、滑腴香甜的沙拉酱、咸香可口的熏肉夹着清爽脆嫩的肥肥草一起跑到他口腔里。


    岸眯起眼睛,口腔满得连嚼都嚼不动,每一样食材的香味充分被他感知,分开来看并不十分美味的食材,合在一起却成了无敌的存在。


    尤其肥肥草,平时吃着那么讨厌,又苦涩又寡淡,一股草味,夹在三明治里吃那,股难吃的草味几乎不剩什么了,留下来的只有鲜嫩爽脆的口感,十分清新。


    岸大口咀嚼着,将嘴里的食材用力咽下去,因为咽得太急,咕嘟一声,食材撑得他喉咙发疼。


    他脸上露出又满足又痛苦的扭曲神色。


    “怎么咽得那么急?”川赶忙舀了一碗凉开水过来,拍了拍他的背,“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真的好吃。”岸将三明治举到川嘴边,“亚父,你咬一口。”


    白芜头也不抬,“吃你的,我这个三明治也做好了,亚父吃这个。”


    白芜说着,把新做出来的三明治递给川,“亚父,你尝尝。”


    “你自己吃。”


    “底下烧着火呢,我一口气做完再说。”


    川这才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还没咀嚼,眼睛一亮,将三明治举到墨嘴边,含糊道:“你来尝尝。”


    墨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仔细品味了一下,“确实好吃。”


    两人相视而笑。


    墨揽着川的肩,趁两个儿子没注意,飞快亲了他嘴唇一下。


    白芜若有所感,抬头看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煎蛋煎熏肉,嘴边都是笑。


    岸走过来,举起三明治的另一角,“芜,你快尝尝,真的好吃!”


    兄弟俩没少分食同一种食物,此时白芜也不嫌弃,张嘴咬了一口。


    这个三明治确实好吃。


    尤其和往常的食物相比。


    白芜想了想,大概也就昨天的蜂蜜蛋糕能比得上这个味道了。


    一家人谁都没顾上坐,就站在石板前,一口一口珍惜地吃着三明治。


    白芜一共做十二个三明治出来。


    大家吃完早饭,还剩六个三明治。


    白芜捡了三个三明治放到干净的篮子里,“哥,剩下三个三明治你们中午吃,这三个我送给祭司大人了啊?”


    川刚张开嘴,正要说话。


    岸用力点头,抢着说道:“应该的,昨天祭司大人帮我们搅了那么久沙拉酱,你多带几个过去。”


    “哪怕他是兽人,有三个也够了。”白芜笑了笑,“今天没什么事,我带上鱼竿,等会儿可能就钓鱼了,你们中午不用等我吃饭。”


    川这才得到说话的机会,哭笑不得,“你们急什么?又不是不让你们带。芜,你多带一个过去,留着中午吃,我和你阿父分一个就行。”


    白芜拒绝不过,多带了一个三明治,“那我走了啊。”


    白芜将篮子放进背筐,又将鱼竿打横塞到背筐两个背带之间,调整好背带长度,变回兽形,咻一下就飞走了。


    他不确定南遥今天在不在窝里。


    不过这么冷的天,三明治在他窝里放一天也没什么,只要他回来看见了,肯定知道是谁放的。


    白芜已经做好了扑空的准备。


    没想到他过去之后,南遥居然真的在窝里,拿着一个石舂,笃笃地舂着什么,侧脸看着非常认真。


    白芜看见这座山里只有他一个窝,窝里只有他一个兽人,莫名觉得有点孤独。


    整个鸟兽人部落最有权势,身手最厉害的兽人,下雪天,连个跟他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白芜心情莫名有点低落。


    他还没落地,南遥已经看到了他,放下手里的石臼走过来,“这么冷的天,飞过来冷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要是我们住得再远一点,比如我住在部落的话,我肯定就不来了。”白芜哆嗦着穿上兽皮大衣,脸上挂上了笑,“给你带了三明治,你尝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南遥帮他提背筐,看到他的鱼竿,“想钓鱼?”


    “很久没钓鱼了,闲着也闲着,钓点鱼玩。”


    “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是在干活?”


    “舂点药材,晚上再干也行。”


    白芜抬起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你是要和我一起去,还是终于找到人陪你钓鱼了?”


    “有区别?”


    “区别大了。”白芜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快说实话,看今天是我要欠你一个人情,还是你要欠我一个人情。”


    南遥眼里带着点笑意,“你给我送三明治,我不已经欠你人情了?”


    “那不算,那是我的友谊!”


    南遥低笑一声。


    白芜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的俊脸,心神受到了冲击,以至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南遥目露疑惑。


    白芜翻出三明治塞给他,强行转开话题,“今早获得了我家一致好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南遥接过,仔细尝了一口,垂眸看手里的三明治,“非常喜欢。”


    “里面有肥肥草。”


    “也喜欢。”


    “哈哈哈哈我就说肥肥草没问题,是做法的问题对吧?”


    “对。”


    “那你在窝外种点,下次要是懒得动手的话,也可以做三明治吃。做三明治也不一定要用青根糕夹肉,你可以用两片兽肉夹着吃,用面果之类夹着吃也可以。”


    南遥拿起一个三明治递给他,“我们边吃边说。”


    “我吃了才过来,你自己吃。”


    “一个人吃东西,无聊。”


    白芜偏头看他一眼。


    南遥将三明治往前递了递。


    白芜笑了笑,“今天算了,下次我要是给你带东西的话,就过来陪你一起吃。”


    “嗯。”


    南遥低下头吃东西。


    白芜看他优雅的吃相,悄悄握了握拳。


    第一次体会到,男|色也是色。


    草。


    他不会受到环境的同化,有点弯了吧?


    第55章 窑炉


    这天早上, 白芜打算煮点杂根粥。


    他将面果、青根、石头果等根茎坚果洗干净,放进陶锅里, 又用手抹去锅底的水分,没想到这一抹之下居然没抹干净,抹了又有水渗出来。


    他满脸疑惑地将大陶锅举到头顶看了一眼,才发现锅底居然真有一条裂缝。


    裂缝不大,沿着裂缝渗出的水如同一串珍珠,只是看着比珍珠糟心多了。


    白芜满心郁闷,只能去杂物间找了一口新陶锅出来。


    他们家现在就剩二十七口陶锅, 起码得用到后年。


    要是没到时间,这些陶锅就烂完了, 那就得去找别人家换,还不一定换得到。


    白芜找了口新陶锅出来洗干净,煮上杂根粥。


    旧陶锅虽然不能煮带水的食物, 但并不意味着它不能用。


    白芜找到家里的泡菜罐子,将里面的泡葱头、泡姜、萝卜梗等拿出来,打算炒一盘泡菜,配粥吃。


    他菜还没煮上, 远远一只大白鸟拍着翅膀往他家这座山头飞过来。


    白芜抬头一看,却是他哥背着一个大背筐飞了回来。


    “芜!”岸一落地便快乐地喊道,“你快来看,我换到了满满一大筐青根!”


    白芜蹲在火塘前, “你用什么换到的?”


    “皮子啊。从达达家换到的,他们家要用皮子, 给小孩做衣服, 问我要什么, 我跟他们说青根, 他们就跟部落里的人换到一些青根,然后将所有青根换给我了。”


    岸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背着背筐跑过来,“给你看,这次的青根质量特别好,我们趁着这两天不下雪,再洗一点青根粉吧。”


    “行。等会儿吃完早饭就开始洗,不过不做青根糕了啊。”


    “为什么啊?”岸的脸一下垮了,“我辛辛苦苦换那么多青根,就是想多吃两次青根糕。”


    白芜叹口气,将腿边的陶锅递给他,“你看看这口陶锅。”


    “这陶锅怎么了?是不是没洗干净?”岸接过陶锅翻来覆去地看,“洗干净了啊,我昨晚拿草叶子洗了很久。”


    “你再看看锅底。”


    “锅底有……哦,又炸了一口陶锅。”


    岸也郁闷起来,“我们家的陶锅怎么会用得那么快?”


    “估计青根糕烤多了,陶锅受热不均,就裂了。”


    岸叹着气往旁边一坐,闷闷地不说话。


    良久,他忽然用脚碰了碰白芜的脚,“反正都裂了,要么就用这口陶锅烤?”


    白芜正在陶锅里小心炒着泡菜,听他这么说,手一重,差点没将陶锅打个窟窿,“你怎么那么喜欢青根糕?”


    “还不是因为你做得太好吃了。你再做几次,要是这口有裂纹的陶锅彻底不能用了,我就不吃了。”


    “再怎么想吃也得明天再做,今天先喝粥吃泡菜吧。”


    岸闻言高兴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你做青根糕就好,剩下的活我来干,不管是洗清根粉,还是打发蛋白,我都能做。”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吃。行了,哥,你去兴旺谷喊亚父他们回来吃早饭,马上就可以吃了。”


    白芜炒的兽肉泡菜堪称部落一绝。


    尤其肥瘦相间的兽肉用蒜头爆香,再加泡菜进去炒,炒出来酸咸可口,极为下饭。


    他们全家连带南遥都很喜欢这道菜。


    这也是冬天白芜家最常吃的小菜。


    菜园子里的萝卜越长越大,尽管气温也越来越低,但它们还是水灵灵,嫩生生,一点都没有被冻伤的迹象。


    白芜隔三差五会摘一点嫩萝卜梗,塞到泡菜里面泡。


    萝卜梗的口感比较粗糙,泡成泡菜却十分有嚼劲,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欢迎。


    吃完早饭,白芜把屋檐下晒的大酱搅好,又去看杂物间里放的腐乳。


    腐乳上的白毛已经很长了,看起来发酵得非常成功。


    白芜打算这两天炒点盐粉,里面加点胡椒,把腐乳裹上。


    这么冷的天,这批腐乳应该能吃到明年春天。


    白芜做事还算有耐心,知道的东西也多,尽管不太专业,但好在都是自家吃的东西,好一点差一点都不打紧,只要没坏就行。


    冬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白芜便窝在家里,再次做起了青根糕,打发起了沙拉酱。


    在烤青根糕的时候,那口破陶锅里的裂缝越来越大,白芜总怀疑,下一次它就会彻底裂开。


    在下一次又下一次,经过了无数个下一次之后,某个晚上,白芜又熟门熟路地把青根糕塞到陶锅里,盖上锅盖,打算烤。


    没想到他才刚蹲下来把炭火拨旺,还没来得及转身,面前的陶锅咔嚓一声,直接裂成了两半,里面的青根糕也掉到灰里面,连锅盖都掉到地上砸烂了。


    白芜眼疾手快,只来得及拯救一块沾了碳灰的青根粉团。


    白芜瞪着眼睛看花大力气做出来的青根糕,感觉心头都在滴血。


    里面的鸟蛋、羊奶、蜂蜜乃至青根粉,都是全家人花了无数力气弄出来的。


    今天为了吃顿好的,他放了特别多蜂蜜。


    这口锅一坏,所有东西坏了大半。


    白芜用尽力气抓着拳头,才克制住自己拳打脚踢的冲动。


    要是换一个世界,哪怕在上辈子,他估计都把面前的陶锅给砸了,可是现在不行。


    哪怕破掉的陶锅,也有很大的用处,比如用来炒一炒肥肥草什么的。


    白芜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气。


    “怎么了?”听到动静跑进来的岸看了一下气鼓鼓的白芜,又看向破陶锅,满眼都是担忧,“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就是这口锅彻底破了。”白芜勉强笑笑,伸手一指,“青根糕吃不成了,沾了炉灰。”


    “破了就破了,你没受伤就好。”岸也满脸低落,还是拍了拍他的肩,“你去歇一会儿,我来收拾。”


    “不用,你等我缓一会。”


    白芜站在原地深呼吸几下,去外面拿了烤肉用的石板过来,在上面刷了油将没沾上炉灰的青根粉团铺在上面,小心翼翼地煎好。


    煎出来的青根糕粘石板,受热也不均,吃起来一团一团的,完全没有那种柔软蓬松的感觉。


    可惜了,里面还放有那么多蜂蜜。


    白芜吃着青根糕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惋惜。


    他心中这股惋惜在第二天,另一口烤过青根糕的陶锅也裂成了两半时,变成了愤怒。


    白芜红着眼睛瞪着眼前裂成数瓣的陶锅,心态一下就崩了。


    他僵立在火塘前,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他内心里有一座活火山在不断地喷发。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一共也没做过几次青根糕,却弄烂了两口陶锅。


    他们起早摸黑,花了无数时间把黏土变成陶坯,又把陶坯烧成陶锅,还没用几次,就变成这样了。


    去他娘的兽人世界。


    不就想吃一口好吃的,怎么那么难?


    怎么就那么难?!


    白芜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他顾不得烧得滚烫的陶锅,直接抓起一块碎片,用力往地上摔。


    地上是泥土。


    哪怕夯得再硬实,也是泥土。


    陶片摔在地上,不仅没摔烂,还弹起来砸到了白芜身上。


    草!


    白芜猛地捡起这块陶片,直接往火塘里一砸。


    陶片与陶片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破陶片里面盛着炖熏肉彻底落到火里,发出“滋啦”一声,而后是焦糊味。


    白芜脑袋“嗡”一下,抓起旁边的碗,直接往火塘里砸。


    “砰砰砰!!!”


    碗砸碎的响亮声音传了出去。


    “芜!”


    一家人狂奔进来,看见站在火塘旁边气得发抖的白芜和火塘里满满都碎陶片,全都震惊了。


    川快步走过来,伸手抱住白芜的肩,将他揽在自己的怀里,“没事没事。”


    白芜瞪着眼睛,内心中除了有愤怒,有愧疚,还有一点时运不济的委屈。


    那是努力过后,生活也没变得更好的委屈。


    也是被命运放逐到这蛮荒之地的委屈。


    他靠在川温暖的怀抱里,看了一圈。


    墨和岸脸上满是担心和不解。


    岸过来拍拍他的背,“你先出去休息一下,我来收拾。”


    川揽着他的肩,“走。”


    墨也摸了摸他的脑袋,“回房间里上药。”


    家人的一句一句关心,让白芜湿了眼眶。


    他瞪着眼前的空地,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


    川强硬地揽着他回房间里,往他烫伤的掌心里涂了兽油。


    他掌心里有无数茧子,哪怕被热陶片烫了一下,也没烫起泡来,只是红了。


    川帮他吹了吹,“不用裹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白芜坐在床上,半晌沙哑道:“我没事。”


    “没事也休息一下,让岸和你阿父做饭。”


    “嗯。亚父,我今天不吃晚饭了,你们吃吧。”


    “那你快睡,我坐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也好,有事你就喊我们。”


    白芜点头。


    川出去了。


    白芜脱掉鞋子,艰难地举着手,缩进被窝里,用两个手腕夹着被子,艰难盖到了自己身上。


    他躺在被窝里,盯着房梁看。


    窗户外面的天色一分分暗下来,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


    白芜盯着黑暗,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木门外面有细细的敲门声。


    岸小声在外面问:“芜,你饿不饿?我煮了鸟蛋,你吃两个鸟蛋吧。”


    白芜开口,想说不饿。


    一开口发现嗓子完全哑了,他说话只发出比气音高一点的声音。


    草。


    白芜用力往被窝里一缩,当没听见。


    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一家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没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白芜自己也没提。


    哪怕成年人,偶尔也有崩溃的一瞬间。


    他能理解并原谅自己这种崩溃,不过还是会觉得丢脸,不想再提起。


    白芜以为这件事会顺利过去的时候。


    南遥下午来了一趟他家。


    两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南遥从背筐里拿出一罐兽油递给他,“这是治烫伤的药油。”


    白芜脸一下就红了,狼狈地嘟囔,“我的伤都好了。”


    “那就备着。”


    白芜站在原地,吭哧几下,问,“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昨天你没出来洗澡,我今天碰见岸问了一下。”


    “你直接问了?!”白芜瞪大了眼睛,一下急了,抓着南遥的手臂压低声音,“那我哥岂不是知道我们晚上会一起出去洗澡?”


    “绕着问了一下,他应该不知道。”


    “绕着问是有多绕?我哥可是八卦小能手,部落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白芜感觉血压都升高了,“他不会误会得更厉害吧?比如我们在一起洗澡什么的。”


    “不会。”


    南遥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话,转移话题,“你家烤青根糕烤坏了两个陶锅?”


    白芜没想到他那么直接,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又瞪大了眼睛。


    南遥按着他的肩膀,“别气。我知道一种炉子,可以用来烤东西。”


    “什么?”


    “兽兽人部落有一种炉子,和我们的陶窑一样,把东西放进去,下面烧上火,很快就能把食物烤熟。”


    南遥大致形容了一下那种窑炉的样子,白芜越听越耳熟,语气复杂,“我好像知道那玩意。”


    “那正好,我帮你做一个。”南遥说,“这样你以后就不会烤坏陶锅了。”


    白芜无力,“我不是因为烧坏陶锅而发脾气。”


    南遥眼中闪着包容目光,“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做一个烤炉。”


    白芜瞪着眼,一腔脾气简直无处可发。


    可心里的无力、委屈和愤怒莫名消散了些。


    片刻之后,他自言自语,“先做一个烤炉出来也行,能改变一点是一点。”


    南遥笑了,“嗯。”


    白芜气哼哼,嘟囔,“这次是我没控制住,你笑一下就行了,别老笑。”


    “没笑你傻。”


    作为一个动手能力较强的理科生,哪怕白芜上辈子的专业并不是工科,他对烤炉之类的原理也比较了解。


    要成功烤出松软的蛋糕面包,他们不能做烤馕的那种烤炉,那样水分丢失得太大了,烤出来的面包会硬邦邦,难以入口。


    白芜打算做一个面包窑。


    面包窑分为两种。


    一种直接在窑体里面烧火,烧完之后,把火炭和木柴拿出来,简单擦一下窑体,再把食物放进去,利用窑体储存的热能烧烤。


    另一种则是在窑炉下面烧火,也利用窑体储存的热能,不过利用率不那么高。它的优点是烧柴火和烤食物不在同一个腔体,食物不会被柴火留下来的烟气熏到,味道比较好。


    白芜打算做下面一种。


    白芜将自己的想法跟家人说了一下。


    岸小心翼翼,“我已经吃腻了三明治,不太想吃了,我们就不折腾了吧?”


    白芜道歉,“上次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发脾气,不是青根糕的问题。”


    “谁都有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不怪你。”


    “那我们做面包窑吧,我先做面包窑练手,要是成功了的话,我们把炕盘上。”


    “那又是什么?也是弄吃的吗?”


    “不,是一种底下烧火,上面发热的床。要是炕烧好了,以后我们多捡点柴火,冬天就会过得比较舒服了。”


    川听了说道:“想做就做。要怎么做?我们一家人来弄。”


    “先挖一点黏土回来,还要沙子,黏土挖五担,沙子挖十担,大概就差不多了,也不一定能做成功,我先练练手。”


    川道:“那有什么关系,谁能一次做成功?你尽管练。”


    墨则问:“什么时候要用?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土没冻上,我们这几天抽空挖回来。”


    白芜笑道:“什么时候挖回来都行,反正只是做面包的窑炉,不着急。不过我对这种面包窑不是很熟悉,到时候祭司大人可能会过来帮忙。”


    川道:“祭司大人愿意就行。”


    南遥不仅愿意,还挺积极。


    两人晚上飞去温泉洗澡的时候,会刻意变回人形,同行一段路。


    南遥就在路上跟白芜商量做面包窑的事情。


    白芜道:“我也不太清楚具体要怎么做,应该和我们的陶窑差不多,到时候我们也做陶窑的形状。”


    “打算做在哪里?”


    “就在厨房侧面,借厨房的瓦遮一遮。做面包窑时,留个烟囱出来,应该熏不到墙壁。”


    “材料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我阿父他们会帮忙挖泥土,我再捡一些大块一点的鹅卵石就行。”


    传统的面包窑会有三种结构,热质层,保温层和结构层,热质层在最里面,结构层在最外面。


    关键的是保温层。


    白芜上辈子刷视频的时候,经常看到人用酒瓶子放在中间当保温层。


    这里就不要想了,哪怕用陶罐也太浪费,白芜打算用鹅卵石当保温层。


    巴掌大一块的鹅卵石,要是烧烫了,放热能放很久,白芜感觉有戏。


    南遥道:“我知道哪段河鹅卵石特别多。”


    “嗯?”白芜忽然想起来,“就是我们温泉下面铺的那种鹅卵石?”


    南遥沉默片刻,“就是那种。”


    “哈哈哈哈,我就说我们的温泉底下怎么那么整齐,原来你提前修整过了。”


    “不铺鹅卵石,底下很多泥,脏。”


    “干得好。”白芜给他捶背,“辛苦了!”


    南遥对附近了如指掌。


    在他的指挥下,白芜很快就凑够了材料。


    因为要做烤炉,这次没办法用树脂当粘合剂,白芜打算直接用黏土。


    烤炉需要的强度没那么高,黏土应该足够用了。


    白芜说干就干,让家里找来了黏土和沙子,他便带着全家人开始和泥。


    面包窑并不大,用的材料也不多。


    他们先要把下面烧柴火的部分给垒出来,这一部分全用石头,然后用加了芒草段的黏土当粘合剂。


    下面部分垒好,扣一块石板,上面部分的窑体搭在石板上。


    这次用的石头特别整齐,他们在垒石头的时候,本身就能把石头垒成墙,黏土黏合剂反而不那么重要。


    反正只是一个窑炉,大不了再坏一次,里面又不住人,白芜砌好后并不担心。


    现在寒冷干燥,下面的石头部分,两天就弄好了。


    白芜开始和家人弄上面的窑体。


    做上面的窑体时,他先用木头做了个框架,扣在石板上,再往上面糊泥。


    上面的窑体一共有三层。


    最里面贴着木框架的是热质层,这层他只用了黏土和沙子。


    中间的保温层放了大量的木屑泥和鹅卵石,基本把整个腔体包了两遍。


    最外层的结构层,白芜比较讲究。


    他用了黏土、沙土和芒草段,所有材料加在一起,再反复踩踏和泥。


    刚做好的面包窑还湿着,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阴干。


    这个时候如果用火烤,很容易因为受热不均,而把整个面包窑烤坏。


    他们一家人能做的就是等待。


    做出来的面包窑还挺像模像样,白芜并不担心失败。


    南遥看白芜笑眯眯的样子,倒比白芜还担心几分。


    他心里暗暗决定,万一白芜真做失败了,他就去兽兽人部落一趟,学一学别人怎么做窑炉。


    兽兽人部落有那么多成功的案例,他们最后总能做成功。


    第56章 打扰


    面包窑做好。


    白芜非常宝贝他家这口面包窑, 每天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去看一看。


    他这么郑重,家人也跟着担心起来,就怕面包窑没做成功还要来第二次。


    十多天之后, 面包窑终于阴干了, 外面的泥土已经由黑褐色变成了黄褐色, 白芜拍一拍,能听见泥土里面传出来的动静也和之前不一样。


    这天晚上, 寒风呼呼地刮。


    在白芜再一次检查面包窑的时候, 岸忍不住问:“芜, 这个面包窑算做好了吧?”


    白芜轻轻叩了叩窑体,感觉了一下声音,勾起嘴角, “我估计好了,明天我们放火烧一烧试试。”


    岸露出笑容,“明天我给你准备柴火,柴火有什么讲究?”


    “没什么讲究,只要干燥好烧就行。”


    他们做面包窑的时候,在里面搭了木架子,不然面包窑支撑不起来。


    现在泥土干了,窑炉也已经塑好型, 最后一步就是要点一把火把木架子给烧掉,要不然根本没办法把里面的架子拿出来。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聚集到面包窑前。


    白芜点了一把枯枝落叶, 先放到面包窑下半部分的炉灶里。


    柴火一放进去, 后面留出来的烟道立刻冒出了黑烟。


    岸瞪圆了眼睛看着里面冒出来的黑烟, “你说最重要的就是烟道, 这个烟道没问题, 是不是就成了?”


    “应该是,还得看里面储存的热能有多少,能不能成功烤熟食物。”白芜说着在面包窑上半部分的窑腔内也塞了一把柴火,“究竟行不行,今天就会出结果了。”


    岸乐观道:“不行也没事,我们再做一个。看了那么久,我都会做了,芜你要是懒得动手,我去给你弄材料。”


    白芜一笑,“谢谢哥。”


    川一手揽一个,“先吃早饭。”


    白芜家在烤面包窑一烧就烧了一上午。


    里面的火熄灭后,白芜将两个面果塞进上面的窑体里,过了一会儿,再扒拉出来,两个面果已经烤好了,他和岸一人一个分了吃,面果又香又糯,半点没有埋在火里烤的那种焦味。


    岸很是惊喜,“这个面包窑不错啊,它不会坏吧?”


    “这可说不准。”白芜挑了挑眉,“要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留下了隐患,说不定过几天就坏了,要是全都做好了,说不定能用到你孙子那辈。”


    岸听了上半句,神情还有些低落,听完下半句,用拳头一揍白芜,“你就皮吧!”


    “疼疼疼。”白芜装模做样地捂着肩,另一只手去揽岸的肩,笑道,“哥你别老担心来担心去,坏了大不了我们再做一个,就是又没什么成本。”


    “坏了别指望我做。”


    “那我找阿父帮我。”


    兄弟两斗了一会儿嘴。


    白芜揽着岸的肩笑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找夕他们过来家里玩了,面包窑也做好了,不如请他们来家里玩,给你们做好吃的。”


    “家里不是没什么青根粉了吗?还是留着你下次吃吧。”


    “就算不烤青根糕,我们也可以烤一点别的,烤鱼、烤肉、烤鸟蛋都可以,烤面果也可以。”


    “哥,你请他们来庆祝一下吧,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家里的面包窑。”


    白芜好说歹说,说了很久,岸才同意。


    白芜看见他脸上重新露出笑脸,摸了摸胸口,心里不是滋味。


    他上次砸过东西后,岸在他面前就有点小心翼翼。


    估计被吓到了。


    冬天已经快过了一半,年轻的亚兽人们在部落里正憋得慌,听到白芜的邀请,一个两个都非常高兴,纷纷背着食物过来他们家聚会。


    他们一到,白芜家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你家这面包窑也太可爱了吧?我从没见过那么小的窑。”


    “岸,它里面也能烧陶吗?”


    “这个要怎么用?快跟我们说说!就知道你们待在家里,一定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岸看向白芜。


    白芜回以鼓励的目光示意,他哥什么都可以说。


    岸果然高兴起来了,拉着小伙伴给他们介绍这口小小的面包窑,还说之前烤的青根糕和沙拉酱。


    白芜适时端出提前烤好的肉和拌好的肥肥草沙拉招待大家。


    这一群亚兽人就没有几个喜欢吃草,对肥肥草沙拉却接受良好。


    白芜适时给他们介绍沙拉酱的做法,还让他们看了一下沙拉桶。


    大家都对这个怪模怪样的桶非常感兴趣,拉着岸当场就要制作沙拉酱。


    岸是做沙拉酱的老手,对怎么做沙拉酱已经有自己的心得。


    白芜看他们这样,拿出鸟蛋,在院子里教他们怎么打沙拉酱。


    白芜家有吃的,有玩的,大家在他们家玩得很开心,直到夜幕降临,才各自告辞回去。


    岸玩了一天,看起来也非常开心。


    白芜哄他哥,“明天你去部落里玩呗,顺便帮我带两罐沙拉酱送给木。”


    “木这样的老人也可以吃沙拉酱吗?都是生的,会不会拉肚子?”


    “应该没问题,你让他先试试。要是不行就让族长吃。”


    “要不还是算了。我去部落里玩,就没有人在家帮你干活了。”


    “阿父他们不是在家吗?再说,家里的活又没多少,我顺手就干完了,不用你特地留下来帮我。”


    “你骗谁呢?”岸笑,“阿父他们比我还少留在家。”


    两位父亲黏黏糊糊的,哪怕冬天也会每天相携出门,似乎不用跟着部落出去打猎、采集,两人终于空出了时间可以约会,经常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白芜只有去菜园子或是牲畜棚,才知道两位父亲已经来过了,并且把活都干完了。


    今天两位父亲也不在家,白芜开玩笑,“阿父他们要是不在,就让祭司大人帮我,反正离得那么近,我喊一晌子,他就下来了。”


    “你就欺负祭司大人吧。”


    “我不是,我没有。”


    白芜半真半假地喊完,两人又一齐笑了起来。


    白芜笑道:“真的,你去找部落的小伙伴吧,我明天去找祭司大人说说话。”


    在整个亚兽人部落中,南遥和白芜最有共同语言,或者说白芜觉得南遥和他最有共同语言。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南遥其实话也不太多。


    不过白芜在他面前说什么,他都会沉默地听着,有时候涉及一些特别的事情,他也不会问东问西。


    白芜现在已经不奢求有人能听得懂他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问东问西,提出各种质疑已经非常好了。


    南遥是个非常合适的倾听者。


    白芜从不担心他会泄露什么。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是整个鸟兽人部落地位最高的人,只要白芜在他这是安全的,那无论在哪,都是安全的。


    哪怕南遥真说了什么,那也没关系。


    第二天,一家四口各找各的乐子。


    白芜用背筐装着之前泡好的叶梗,飞去山上找南遥。


    白芜头天晚上和南遥说过,南遥哪也没去,就在窝里面等他。


    白芜还没落下去,老远便看见南遥在窝里面研磨什么。


    “芜。”南遥放下东西迎上来。


    白芜清唳一声,变回人形,“老远就听到你这边咚咚的动静,你又在磨药粉?”


    “嗯。趁着冬天比较有空,把来年的药粉磨出来。”


    南遥作为祭司,除了重大节日带领部落的人展开祭祀之外,在生活中另一重身份就是医生。


    可能巫医不分家,他的医术看起来还可以。


    整个鸟兽人部落,无论谁出了问题,大家第一个想起的都是他,白芜还喝过他灌下的药。


    白芜探头看一眼石臼里灰白色的粉末,“这些药粉要磨到什么时候去?不如你下次找别人帮忙磨一下呗。这个月是不是轮到长腿族供奉?”


    “他们不清楚用量,也不清楚要研磨到什么程度。”


    “那你在旁边看着。”


    “有时间看着,还不如我自己顺手磨了。”


    白芜摇摇头,跟在他屁股后面装模作样地叹气,“天生劳碌命。”


    南遥眼里露出笑意,给他让出避风的位置,“飞上来冷不冷?”


    “还行,你们之前老是吓唬我,又是要做厚衣服,又是要住山洞,我还以为冬天会冷到哪里去,没想到就这?”


    “今年比往年冷暖得多,要是往年,现在外面的雪比人大|腿还深。”


    “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我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也没感觉哪年的雪特别深啊。要是比大腿还深,岂不是小孩走出去都会被雪埋掉?”


    “部落里会铲雪,明年下大雪,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白芜将背筐拿到身前。


    他这满满一背筐叶梗,因为多次浸泡清洗蒸煮过,现在叶梗已经非常平滑,摸上去干燥柔软,一点都没有刚拿出来时,黏黏糊糊的样子。


    白芜拿出叶梗后,将下面简易的纺线木也拿了出来。


    他嚷嚷了那么久,要把这些叶梗做成渔网,现在终于空出手了,要将它们纺成线,然后再进行二次编织。


    南遥磨完药粉,坐过来帮他一起纺线。


    纺线并不复杂,甚至不需要费神,手上进行着机械动作就可以。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纺线,这么一天就过去了。


    白芜估计自己吹水吹了一天,表达欲得到了尽情的释放,因此和南遥在一起干了一天的活,也没觉得怎么枯燥。


    傍晚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去温泉里洗了个澡。


    虽然一上一下两口温泉,各洗各的,但因为离得非常近,扯嗓子喊话的时候,还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洗澡的时候也变得很愉快。


    洗完了澡,两人又回到南遥的窝里,简单吃了点烤肉之后,点起了兽油灯,挑灯夜战。


    “行了,今天的线纺完了,我明天再来。”白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明天在窝里吗?有没有什么事要做?”


    “没有,刚巡视完了领地,过几天再去。”


    “那我明天再来,估计明天纺一上午就可以了,下午我们去钓鱼呀,面包窑还挺好用的,钓了鱼上来,我们可以用面包窑烤鱼。”


    “明天我在窝里等你。”


    两人约定好,白芜连纺线木都没有拿,只背着线回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又提高了,飞下去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累,也没觉得冷。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泡温泉把全身都泡暖和了的关系。


    因为身体感觉很好,他心情也很好,直到飞下去,还在天空的时候,他就看见他哥站在面包窑前,伸手抚摸着面包窑。


    他哥的目光带着眷恋。


    白芜看着,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第二天,白芜情绪很低落地跟南遥说:“我上次真的做错了,只顾着自己发|泄,一点都没考虑到家里人的感受。”


    “如果你觉得没做对,那就去道歉和弥补。”


    “我哥没生我气,他就是有点吓到了,现在都不敢跟我说要吃什么了。”


    南遥沉默地听着。


    白芜道:“我想明天去部落里换点青根。今天我不来了,我们后天见吧,后天给你带美食。”


    “好,明天我出去转一圈,也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美食。”


    自从白芜建了新房子之后,他就很少回部落,不过和部落的人很熟悉。


    这天他一回到部落,正在河边几个窝中间烤火的族人纷纷招手让他过去,给他塞刚烤好的小零食。


    “芜,你怎么今天有空下来?”


    “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是不是又白一点了?”


    白芜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应该没有,天天出去外面,去哪里白?”


    “我看有,不仅白了,又瘦了。你们这一拨亚兽人当中,就属你最瘦。”


    “芜好像也是最高的,我那天看了一下,他跟墨都快一样高了。”


    白族的亚兽人都是高瘦款,白芜在其中更是佼佼者。


    他在同龄人当中,身高的确数一数二。


    白芜笑了笑,坐在火堆边,听大家聊天。


    大家烤火的同时,手上多少也做着一点事,或正在缝皮子,或编箩筐。


    白芜对手工没兴趣。


    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谁家有青根?”


    “你们家最近的青根消耗得很大啊,是不是因为弄了那个面包窑?”


    “对。有面包窑之后烤东西方便多了,我哥也爱吃,我多换一点回去。”


    大家听他这么说,十分感兴趣地拉着他打听起面包窑的相关事宜来,等打听清楚了,才心满意足地告诉他,达达家就有。


    整个部落中,达达家是白芜打交道打得最少的一批家庭。


    达达的父辈刚好比川他们长一辈。


    达达比白芜也长一辈。


    双方正好完美错开,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日常干活,基本都不会在一起。


    白芜对他家的情况还算熟悉,因为他家是部落里少数几家有幼崽的家庭之一。


    部落里的幼崽很少,当有幼崽出生,就会格外引人注目。


    部落里无论谁提到他家,都要提他家幼崽一句。


    白芜告别烤火的族人,背着背筐往山的另一边走去。


    白族人依山傍水而居,大家住在同一座山,同一片河谷里。


    达达家在山的另一面,转个弯就到了。


    白芜过去的时候,达达和伴侣正带着他家幼崽在窝边玩耍,双方站起来打招呼,达达家的伴侣借口找朋友,将空间留给他们。


    达达家的幼崽叫“西”。


    这名幼崽现在用兽形,整个兽形还没有他们家的鸭大,正用两条腿摇摇摆摆地走路,走的时候屁|股还一颠一颠。


    看到白芜过来,他拍着按比例而言十分短小的翅膀扑棱扑棱跑过来,一脑袋撞到了白芜的腿上,还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白芜,“啾。”


    白芜之前远远地看过部落里的幼崽,不过没靠近打招呼过。


    他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见幼崽的样子,也第一次知道他们幼崽的兽形身上还是毛茸茸的毛。


    他像刚出生的小鸭子一样,身上的毛又细又软,眼睛乌溜溜,小|嘴嫩红,看着可爱极了。


    白芜感觉自己的手心在痒。


    地上的幼崽看他不回答,用嫩红的小|嘴啄了啄他袍子的下半部分,“啾啾。”


    靠。


    这家伙怎么那么可爱?


    白芜看着地上的幼崽,没有说话。


    “芜。”边上逗幼崽的达达站起来,以为他怕生,主动扯开话题,笑道,“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家还有青根,我想过来换一点。”


    “你们家的青根怎么消耗的那么快?上次岸才找我们换了青根。”


    “我比较嘴馋,老是吃青根,吃着吃着就吃没了。”


    “人各有好嘛,算不得嘴馋,来,坐。要喝水吗?现在我们家的水也是烧开了的水。”


    白芜清醒以后喝水只喝开水,部落里的人看他们家的新东西多,也跟着效仿,现在整个部落在窝里的时候都只喝开水了。


    白芜摆摆手,“太冷了,不想喝水,懒得出去外面上厕所。”


    “哈哈哈哈,我也是,那来吃点石头果。你要用什么东西换我家的青根?我先说好,我家的青根不多,也就二三十个。”


    白芜有些失望,没想到数量那么少。


    这么点青根,要是洗成粉,那就更不剩什么了。


    白芜面上还是笑,“你想要什么?无论是鸟蛋,沙拉酱还是羊奶,奶豆腐,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弄到?”


    “不用不用,青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家的鸟蛋要是多的话,拿一点鸟蛋跟我们换就行了,这小家伙正嘴馋。”


    幼崽听他亚父提起,挺起小胸膛,开口就是一连串“啾啾啾”。


    这一连串叫声里满是喜悦,白芜这种不喜欢小孩的人,都忍不住心软了几分,他看向达达,“可以摸一摸吗?”


    “你得问这小家伙。”


    白芜还没来得及问,地上的幼崽小短翅膀一扇,直接跳起来,跳到了他怀里。


    小家伙毛非常软,软且顺滑,毛茸茸一团,轻飘飘,还会拿嫩|嫩的小|嘴巴去啄白芜的手指。


    白芜抱着他,轻轻伸手撸了撸他的脊背。


    触手软滑。


    比撸猫好撸多了!


    小家伙在他膝盖上打个滚,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对着他。


    白芜没辜负小家伙的信任,拿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肚皮。


    小家伙肚皮上一层软肉,摸起来更有撸猫的手感。


    要不是人家父亲在这,白芜甚至有点想吸一下,他只吸过猫,不知道吸起鸟来是什么感觉。


    “啾啾啾。”幼崽在看起来很喜欢被人抚摸肚皮,在白芜停下去来的时候,又啄了啄他的手指,示意他继续。


    “我的天呐,他也太乖了吧。”白芜脸上露出傻笑,又摸了摸小家伙的肚皮。


    达达看白芜逗自家儿子逗得开心,笑道:“他是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可没那么乖。”


    “啾啾!”小家伙抗议。


    白芜看他扇着小短翅膀,连忙多撸了几下。


    白芜来部落的时候,心情不算太好,等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满脸笑容。


    川正好在家,看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嗯?”


    “你看看你脸上的笑,嘴已经快咧到眼角了。”


    “这个啊,今天我摸了达达的儿子。”


    “他儿子现在是不是正学着用兽形飞?”


    “是吧,我去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兽形的模样,不过看他那小短翅膀,估计近期内应该飞不起来哈哈哈哈。”


    “还说人家,你们小时候不也是那样?”


    白芜好奇起来,“我们小时候是什么样?也是像达达的儿子一样,用了很久的兽形吗?”


    “你用得比较久,你哥出生没多久,很快就会飞了,接着就能在兽形和人形之间自由转换,你保持了两三年的兽形,当时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变人形了,没想到慢慢还是变回来了。”


    白芜难以想象自己小时候居然是只傻鸟。


    他问:“那我们也是被孵出来的吗?我们在蛋里面待了多久?”


    “没多久,你哥先破壳,七个月就破壳了。你在蛋里大概待了快一年。”


    “这么久?”


    “鸟兽人一族是这样,有的小家伙在里面待的时间比较长,有些比较短,你还不算久,听人说祭司大人在蛋里面足足待了两年又三个月。”


    “哈哈哈哈哈他自己都快成哪吒了,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要问一下他。”


    川自动略过自己听不懂的话题,看着他的背筐,“你怎么又换了那么多青根回来?”


    “岸不是喜欢吃青根粉吗?我再洗一点出来。”


    白芜说着有些郁闷,“我今天都问遍了,部落里谁家都没有多的青根。”


    川拍了拍他的背。


    白芜继续说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雪,也找不到雪下面的青根,我们自己家菜园子的青根还得明年再挖,我估计吃完这批青根粉就没有青根可吃了。”


    “那就明年再吃。”


    白芜转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了下周围,见父兄都不在,小声对他亚父说道:“我上次砸陶罐好像吓到岸了,他现在都不说自己想吃三明治。”


    “一家人之间,有什么吓不吓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别放在心上。”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想给他做三明治吃。亚父,外面除了青根、面果等,还有什么比较多的口感跟青根类似的食物?”


    川闻言仔细想了想,“根茎类肯定没有了,就算外面有,现在雪那么厚,也肯定找不到。硬要说的话,长生树的树芯和青根口感有点像,也是脆生生的,咬着有股淡淡的甜味。”


    白芜眼睛一亮,“它长在哪里?”


    “我们部落没什么,你要去鹰族的地方找。他们部落有座云山,你知道吗?”


    白芜一秃噜嘴,“我听南遥说过。”


    川问:“祭司大人?”


    白芜接收到他亚父锐利的眼神,头皮一麻,赶忙纠正自己的口误,“对,就是祭司大人。我不是可以去别的部落采集打猎嘛,之前问了一下各大部落都有什么山和水,他跟我说了一遍,我记住了。”


    川没有过多追究他口误的意思,“鹰族那边的食物比我们要多,他们几乎不吃长生树的树心,你要去他们那里找,应该还能找到。”


    “那我去问问祭司大人。”


    白芜借着晚上和南遥去洗澡的机会,问了问他长生树是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种树?”


    “我亚父说这种树的树心可以吃,鹰族的人又不喜欢吃,我就顺便问一下。它是不是和青根一样?”


    “是一样,不过这种树非常大,要两个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砍起来很麻烦,一般人不会砍这种树。”


    白芜想了想,“能带我去看看吗?”


    “你要是有空,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


    白芜立刻点头。


    南遥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明天早点过来找我。”


    白芜第二天特地背上了石斧头和炭。


    他以前砍树的时候,就喜欢在树脚下砍一个缺口,然后放一堆柴火慢慢烧。


    只要不是砍房梁,这样子砍树是最快最省力的,因为可以同时烧好几十棵树,通常大半天下来就能把一棵树烧倒


    砍长生树他也打算用这个办法。


    没想到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第二天到了鹰族的地方,看着满满一座山青翠漂亮的树木,他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他张圆了嘴巴,“这树也太漂亮了吧,如果把它们砍倒,里面可以吃的树心大概有多粗?”


    南遥单手扶着边上一棵树,伸出拳头,“不会比我的拳头更粗。”


    “那也太浪费了,除了可以吃的部分,其他部分砍下来只能当柴烧吗?”


    “都剖成了两半,只能当柴烧。”


    白芜张了张嘴巴,又合上。


    那么高大一棵树,不知道要长多少年。


    就为了吃里面一点树芯,他们就把树砍倒,那也太破坏资源了。


    南遥在边上等他做决定。


    白芜转头看他,问:“看这么高大的树,是不是不符合你的理念?”


    他还记得南遥的可持续发展理念。


    这是一个连猎物都不让多打的祭司。


    “这里有那么多长生树。除了你之外,也没有什么人会吃它们的树心,你想砍就砍,没有关系。”


    顿了顿,南遥接着说道:“砍了,我们可以继续种下去,附近有不少长生树的树种。”


    白芜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算了吧,我下不去手,总觉得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祸害那么大一棵树,有点残忍。”


    他说算了,心情却有点沮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树根上,在头顶露出来的那一小片天空不说话。


    南遥陪他一起坐在树根上。


    等他安静了一会儿,南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要是不想砍树,我带你去附近找一找蘑菇。”


    “这个季节还有蘑菇?”


    “哪个季节都有。这个季节不仅有蘑菇,还有野果,森林深处还长着一种可以吃的草,只是那种草煮熟了之后会冻成一块块油冻,有点像兽皮冻。”


    “皮冻?”白芜的耳朵捕捉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转过头来,眼睛一下亮了,“是不是咬起来有点弹性,尝起来没什么味道的东西?”


    “嗯。我不喜欢。”


    “我梦里也有这种东西,一般会放点果子进去,做果冻吃。”


    “你要想吃,等会带你去找。”


    “别等会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芜拍拍屁|股站起来。


    南遥对他说,“那些草长在树干上,我们要从这里走上去。”


    “那就走。”


    “我拉你上去,这里下了太多雪,太滑了。”


    南遥伸出手要拉白芜的手腕。


    白芜误会了,以为要拉手,将自己的手掌塞到他的大掌之中。


    南遥是兽人,体温要高一些,在这种下雪的天气尤其显得温暖。


    白芜惊喜地看着他,“你手好暖,都赶上了小火炉。”


    南遥另一只手抽动了一下,将他的手掌拉得更稳。


    两人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没走一会儿,南遥就在树干上找到了那种墨绿色的草,招呼白芜一起薅草。


    这种草有点像树苔,几乎已经没有水分,一扯就可以扯出一大片。


    最妙的是,这些草的根系紧紧扒拉着树皮,并没有沙子。


    白芜闻一下,能闻到青草那股纯粹的香味,可以想象把这些草薅回去的时候,洗起来一定非常方便。


    白芜喜欢一切方便的东西。


    白芜因为没有树芯而低落的心情又变得飞扬起来,他在回去的路上,甚至哼起了歌。


    上辈子的歌,他已经不记得歌词了,但是旋律还牢牢记在脑海里。


    鸟兽人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无与伦比,他哼起来的时候,旋律格外婉转动听。


    南遥听着他格外飞扬的旋律,心情也变好了。


    两人采了不少蘑菇、果子、树苔回去。


    南遥直接送白芜回家。


    在分别的时候,南遥说道:“我好像在兽兽人部落见过你说的那种麦子,就算不是麦子,也是类似的东西,你等我巡视完领地,带你走一趟。”


    白芜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脸上的表情都亮了,“真的?!”


    “应该没错,不过路十分远,你要去的话,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怕远!”白芜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要是真能找到麦子,你让我出去外面飞三个月都可以。”


    “不用三个月那么久,大半个月就够了。”


    “那肯定没问题。”


    两人站在原地对视。


    要是往常,白芜一定会先和他告别,但是在今天,告别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白芜从未觉得南遥如此可爱过,一时间竟舍不得走。


    南遥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提要回去。


    最后还是白芜问,“要不然你在我家吃晚饭?我今晚看能不能把果冻做出来。”


    “还是不了,我先回去。”


    “那等会洗澡的时候,我给你带啊。等会见。”


    南遥点头,这才变回兽形,拍着翅膀往天空飞。


    白芜目送他离去,回头一看,见岸正幽幽地站在远方。


    白芜吓了一跳,“我和祭司大人没什么,他就是送我回来。”


    岸什么都没问,“冷不冷?家里已经做好饭了。”


    “不冷不冷,怎么今天做饭做的那么早?我采了一些树苔回来,祭司大人说可以用这个做树苔冻,晚上我给你们做果冻吃。”


    白芜从没发现自己一紧张,话就会变得那么多,今天的废话简直像兜不住,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掉出来。


    他挺直了脊背走进厨房,拍了拍胸膛,这才发现大冷天的,他背后居然出了一背的汗。


    草。


    白芜简直匪夷所思,他明明没做什么心虚事,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


    想了半天只能归结于他哥幽幽地站在那里也不出声,看起来非常吓人,于是他就被吓到了。


    人吓人,吓死人啊!


    “怎么是这个表情?”岸一进厨房就看见白芜幽怨地看向自己,满脑袋莫名其妙,“你今天怎么了?那么奇怪。”


    “没有。”


    “那你要做什么?我过来帮忙。”


    “亚父阿父呢?”


    “和部落里的人一起泡温泉去了。”


    白芜听了这句话,心脏又险些吓得没从嘴里跳出来,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泡温泉?”


    “是啊,这么冷的天,他们说一起去泡温泉,还问我去不去,我看你没回来,就说等你回来一起去……”


    白芜打断他哥的话,“去哪里泡温泉,该不会去祭司大人那口温泉里泡吧?”


    “怎么会?祭司大人不喜欢被人打扰,哪怕不泡,也不可能去他那里泡啊。”


    “那就好!”


    白芜又拍了拍胸膛,一脸心有余悸。


    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脑袋往上抬了抬,示意道:“出汗了。”


    “什么?”


    白芜下意识往额头上一抹,还真抹了一手汗水。


    靠,背上出汗还能说袍子太热。


    额头上怎么回事?


    白芜内心对自己颇为无语。


    这破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岸说道:“放心吧,祭司大人那里,谁也不敢去打扰。”


    “就算真有什么,也没有人敢去问。”


    “诶?”白芜瞪大眼睛,死鸭子嘴硬,“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岸看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57章 凉粉


    白芜对上辈子尝过的果冻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当晚, 他反复搓洗树苔,用凉开水将里面的胶质搓洗出来,然后把搓洗出来的胶质兑水搅匀, 用干净无油的陶锅煮开, 放到大陶盆里。


    煮出来的水淡黄色, 白芜用勺子舀一点,倒在手里搓了搓, 能感觉到果冻状的物体。


    应该做成功了。


    白芜欣慰地将陶盆端到外面, 放在雪里。


    寒风呼啸。


    盆里的树苔溶液几个呼吸时间就凝结成了淡黄色的透明产物。


    白芜用抹果酱的木片切了一块, 尝了尝。


    胶冻带着淡淡的草木味,尝起来味道还行。


    他洗干净手将胶冻成小方块,再放上坚果碎、果酱、蜂蜜, 倒一点凉开水,轻轻一搅拌,这份胶冻就成了绝好的小食。


    白芜一手提一碗,跑去岸房门口,用脚踢了踢房门,“哥,你快尝尝树苔冻。”


    “什么东西?”岸拉开门,“树苔做出来的食物?”


    “对。来, 赶紧尝尝,冬天这么干燥,正好吃一碗润润肺。”


    岸开门让他进房间, 接过他手里其中一碗, 用勺子舀了一块送进嘴里。


    清淡微凉的草木味胶冻, 裹着甜甜的蜜水和清香的果酱, 一勺子吃下去, 滋润的口感仿佛将冬天的干燥抚平了。


    岸眼睛一亮,惊奇地看着手里的碗,“居然挺好吃!”


    白芜得意,“那当然,还能骗你不成?”


    两人相视一笑,坐在房间里一口一口将胶冻吃完。


    白芜伸了个懒腰,“这口感真舒服,以后叫它凉粉吧。”


    “这名字起得好,味道也好。”岸意犹未尽,“听着这个名字,我还能再吃一碗。”


    “我也能再吃一碗,外面还有一盆,我再去做一点。”


    “我帮你打下手。”


    白芜将一盆凉粉都做了出来,满满地盛了五个大碗,“哥……”


    “你要带一碗给祭司大人是吧?”岸头也不抬,“知道了,等会亚父他们回来,我会跟他们说。”


    白芜看他哥一眼,选择什么话也不说,找两个干净的陶罐,把满满的凉粉倒到陶罐里,往背筐里一塞,对他哥挥挥手,出门去了。


    说多错多。


    什么都不说最安全。


    他背着背筐飞去找南遥。


    南遥正在窝里等他一起去洗澡。


    白芜一落地,变回人形,连兽皮大衣都来不及穿,先从背筐里拿出一罐凉粉,“树苔做的凉粉,你等会儿尝尝,泡温泉的时候吃肯定超爽。”


    “你不冷?”南遥从他背筐里拿出兽皮大衣要递给他。


    他摆手,“不穿了,我们现在去泡温泉。”


    南遥皱眉,“你在外面叫一声,我就出来,何必变回人形?”


    “这不是做了凉粉,想第一时间和你分享?冷死我了。走,先去温泉那边再说。”


    白芜带着食物泡温泉,让洗澡硬生生变成了野餐。


    两人在一上一下两口温泉里泡着,扯着嗓子聊天,更给这次温泉之旅平添了几分趣味。


    两人主要聊去兽人部落的事情。


    白芜得提前打算。


    第二天傍晚,一家人坐在火塘边吃晚饭。


    说着说着,白芜突然想起来,告诉两位家人,他想和南遥去兽兽人领地一趟。


    他话还没说完,墨皱眉反对,“兽兽人的领地离我们这里有多远你知道吗?你飞过去,翅膀都要扇断……”


    没等墨说完,川一巴掌拍在墨肩上,“这是什么话,芜又不是没有去过兽兽人领地边缘?孩子大了总要自己出去闯一闯,我们飞不过去。祭司大人愿意带着他,他肯定能飞过去。”


    白芜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愣了一下。


    按他的预料,不同意的应该是他亚父。


    两位父亲坐在火塘边高声争论了起来。


    白芜和岸对视一眼,缩着手脚,坐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乖乖地等事情的结果。


    墨说来说去,说不过伴侣,嘟囔道:“芜跟着祭司大人,出去多奇怪?”


    川淡淡道:“这有什么好奇怪,别说现在还没什么,就算真有什么,难道你要阻止他们往来?”


    白芜没想到话题歪到了这个方向,在旁边小心举起一只手,道:“我和祭司大人真的没什么。”


    他这句话被两位父亲一致忽视。


    两位父亲又争论起来。


    主要墨在说,川在反驳。


    反驳了几次,墨看向两个儿子,示意他们说话。


    白芜和岸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就是不敢和他们阿父对视。


    墨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们一眼,“我说不过你们三个,不说了。”


    “根本不是说不说得过的问题,我们来讲道理。芜又不是十六七岁,他已经长大了,长大了的亚兽人迟早要离巢。”


    “再说,近半年来,他身体怎么样我们也清楚。你看他无论去雪山找豆子,还是找鱼兽人换胡椒,哪次拖后腿了?”


    白芜轻咳一声,不说话。


    他不是没拖后腿,而是抱上了南遥的大|腿。


    一家四口投票,最后结果三比一,同意白芜去兽兽人领地。


    岸等两位父亲回屋了,悄悄问:“芜,你们就这样去吗?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当然要带,祭司大人说得带一点东西,伪装成游商,万一遇上兽兽人的时候,不至于真打起来。”


    私自进入别的部落的领地,事情可大可小。


    这个大小程度,得看发现他们的人的心情。


    唯一可以自由跑去别的部落,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就是游商。


    兽人部落的领地哪怕再大,祖祖辈辈生活在一个地方,他们都把领地摸透了。


    几乎每个人都喜欢外来的新鲜事物。


    外面的部落还挺经常遇上游商。


    鸟兽人部落是个例外。


    鸟兽人的领地离大陆中心比较远,几乎在大陆的一角,唯一比鸟兽人偏的就是鱼兽人。


    岸小声提议道:“我们家不是还有那么多皮子,要不然你们背一点皮子过去,看看能不能换点什么东西回来?”


    “感觉不太行。那可是兽兽人的部落,他们那边的野兽比我们这边多多了,我们都不缺皮子,他们怎么可能缺皮子用?”


    “好像也有点道理,那你想带什么?要不带沙拉酱?沙拉酱那么好吃,你带去兽兽人部落,一定会很受欢迎。”


    岸是沙拉酱的忠实爱好者。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兽兽人部落的野兽很多,鸟蛋一定没有我们多,他们肯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世上还有沙拉酱这种东西。”


    “你们这次带了沙拉酱去,他们要是吃上瘾了,下次做交易的时候,还可以再用沙拉酱换东西。”


    白芜想了想,感觉这个计划真的可行,朝岸竖起大拇指,“哥,你真聪明!”


    “沙拉酱是你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我聪明?”岸兴奋得脸颊有些红,“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帮你们做沙拉酱。”


    纯天然的沙拉酱保质期比较短。


    哪怕冬天气温比较低,白芜估计顶多保存一个月,这样就要坏掉了。


    他们得出发的时候,现吃现做。


    白芜道:“我找祭司大人商量一下,看他决定什么时候出发,应该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岸催促,“那你快去问,问完告诉我。”


    晚上,白芜和南遥商量出发日期的问题。


    南遥说道:“我再去巡视一次领地,把隐患清扫完,我们就出发,预估五天后。”


    “那我先准备做沙拉酱要用的材料。”


    “除了沙拉酱,你还想带什么?”


    “再带一点种子。我们打算去找小麦,到时候万一真找到了,兽兽人部落的人不让我们带走,那就拿稻种或胡椒种子跟他们换,看他们愿不愿意。”


    白芜手头的种子已经很丰富,稻谷是粮食,胡椒是香料,这两样都非常珍贵,无论哪一样,拿去换麦子都没占对方的便宜。


    南遥沉吟,“可以再带一点紫草糖过去。”


    “紫草糖?”白芜琢磨了一下,“这个也可以。不过我家里的紫草糖用完了,这两天我再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我带你去。”


    “你不是要去巡视领地?”


    “顺便捎上你。”


    “啧,真成你腿部挂件了。”


    “去不去?”


    “去!”


    白芜毫不犹豫答完,又桶桶他,转头问:“我能带我哥一起去吗?”


    “可以。不过我的风带护不住两个人,飞在后面的人会比较吃力。”


    “没事,让我哥飞中间,我多飞一会,正好练练体力,为什么的出行做准备。”


    白芜回家和岸一说,岸十分兴奋。


    他憋在家里都快憋疯了,“这个天气,祭司大人还能找到紫草?”


    “要不怎么说他是祭司?明天我们一人背一个大筐过去,多采一点,剩下的就留在家里当零嘴了。”


    白芜家现在有三种糖类来源,虫蜜、蜂蜜、紫草芯。


    采蜂蜜太危险,白芜也就采过一次。


    虫蜜相对容易获得,可整个部落的人都盯着那点虫蜜采,还要给蜜虫和蚂蚁留出一部分,算下来也采不到什么。


    相比之下,砍紫草芯就算麻烦了一点,也比另外两种划算多了。


    再者,岸冬天之后就没怎么出过部落,在家憋了那么久,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出门逛一逛。


    两人跟着南遥出去砍紫草芯。


    他们找到的紫草长在相对温暖的山谷里,南遥带路,他们沿着山谷往下,一天下来,三人的背筐都装满了。


    白芜晚上和岸一起熬糖。


    他是熬糖的熟手,熬到半夜就将所有紫草汁浓缩成了紫草糖。


    两人将紫草汁倒在刷了秋果油的簸箕上,抬到院子里冻着。


    睡醒后,他们再去院子里将糖脱模敲碎。


    三簸箕糖敲完后,得到的半干紫草糖足足有半筐。


    白芜浑身酸痛地看着自身的劳动成果,“谢天谢地,终于弄完了。”


    岸从背后探出脑袋,“这么多糖果,应该够用了。”


    “绝对够!”白芜捶捶后腰,“就算不够,我也不会再做了。”


    第58章 冒牌


    南遥出去巡视, 白芜留在部落里,思考着容器的事情。


    岸有些不太理解他的烦恼,“你们背上最大号的背筐不就行了?”


    “我怕不够装。”白芜道, “理论上来讲, 我们只是要去找小麦, 但如果我们路上特别幸运,收获特别多呢, 难道要抛下收获到的物资吗?”


    兽兽人部落不同于鸟兽人部落。


    南遥是鸟兽人一族的祭司。


    在所有鸟兽人的领地范围内, 只要他想,他都可以叫到人来帮忙。


    到兽兽人的领地就不一定了,对方不敌视他们已经不错,根本不可能请对方帮忙。


    就算他们足够幸运,真请得动, 兽兽人的速度也绝不可能有他们那么快。


    他们负重一天也能飞上千里,兽兽人不可能有这种体力。


    白芜将担忧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还是尽早做准备。”


    “那你想怎么准备?”


    “我之前不是把嚓嚓树的叶梗搓成了线?我打算用其中一部分线编成一张网, 另外一部分线留着当绳索。”


    “你不把它们编成渔网了?”


    “这不是暂时没研究出来嘛。”


    编织渔网是一件比较需要技术含量的事情,白芜试了一下,几次都没弄成功,只能暂时放弃, 留待以后慢慢琢磨。


    在准备出发之前, 白芜将家里的东西清理了一遍。


    紫草糖、奶酪、腐乳、大酱……这些都是比较重要的制品。


    腐乳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 白芜拿筷子尝了一下,这批腐乳咸鲜可口, 简直是下饭神器。


    他原本不打算带腐乳, 这么一尝, 当即决定拿个小罐子, 分装一些腐乳出来,要是路上没遇到什么比较好吃的食物,就拿腐乳当菜吃。


    除了窖藏的腐乳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之外,白芜发现红瓜酒居然也差不多酿成了。


    他开盖子就能闻到里面一股浓浓的酒味,再搬到外面,对着天空一看,大半坛紫红色的酒液已经分成了两层,上半层是酒汁,下半层是浑浊的红瓜囊。


    “这是什么味儿?”岸隔得老远都闻到了这酒的味道,凑过来,“这个不会也能吃吧?”


    “还真能,要尝一尝吗?”


    岸忙不迭地摇头。


    白芜笑了笑,去厨房洗了干净无油的勺子出来,小心倾倒酒坛慢慢倒了一勺子酒液。


    倒出来的酒是浑浊的紫红色,颜色没问题。


    白芜小心尝了一口。


    红瓜酒的味道有点苦,有点酸,还有点甜。


    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非常复杂的口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坛酒没坏,已经酿成功了。


    白芜放下勺子,转过头看着他哥,问道:“真不尝尝?”


    “你刚皱眉了,什么味?”


    “尝尝就知道了。”白芜再倒了一勺子递给他。


    岸小心翼翼地接过,用嘴唇碰了碰,然后舔了舔嘴唇。


    他站在原地仔细感受了一番,感觉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可接受,这才将勺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一喝下去,一股热意从喉咙间涌上来,烧得他整张脸都有点热胀。


    他苦着脸,“怎么一股药味?”


    “多试几次,你就不觉得是药味了。”白芜愉悦道,“我把酒过滤一下,出门这一段时间你们别动这坛酒啊。”


    “我才不动,动它干什么。”


    白芜笑了笑,去洗了家里过滤用的布,将里面的酒液过滤出来。


    新过滤出来的酒非常纯净,颜色也漂亮了许多。


    白芜用蒸过的小坛子盛出来,再次密封好沉淀发酵。


    过滤出来的红瓜囊则用原坛子装着,他打算看以后能不能用来做菜。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他从兽兽人部落回来再说。


    南遥挑了个大晴天,带着白芜出发。


    他们往兽兽人的领地飞,其实是往南飞,往南绕过雪山,就到了兽兽人的地方。


    和他们鸟兽人一样,兽兽人也有很多个族群,靠近他们鸟兽人的族群是狮族。


    白芜是听南遥形容之后猜到的。


    狮族的战斗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早年南遥还没当上祭司的时候,狮族还经常和他们鸟兽人一族有摩擦。


    用南遥的话来说,狮族尽是一群喜欢见缝插针,使劲占便宜的兽人,以前没少偷偷跑来鸟兽人的领地内打猎。


    白芜没想到南遥对狮族的评价这么低。


    更没想到南遥这种道德感很高的兽人,提起狮族来,半点都没有带东西和他们交换的意思。


    白芜猜,比起交换,南遥更希望把当年狮族占了的便宜占回来。


    这仅仅是白芜的猜测。


    高冷的祭司大人话语非常少,从来没正面评论过狮族,也没有说太多负面的内容,更没有表示要偷薅狮族领地内的东西。


    他只是说起来的时候语气带着淡淡的嫌弃,看起来完全不想和狮族人碰面。


    南遥的速度非常快,他们第一天就过了雪山,在雪山的一座山间休息。


    这已经是狮族的地盘。


    两人带的东西非常多,为了避免被狮族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当晚两人没有出去打猎,吃的是从家里带来的存货。


    白芜很乐意和南遥聊天,尤其是在这种没什么人管束的地方。


    他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哪怕飞了一天,他还是精神奕奕地拉着南遥聊了大半晚上。


    “夜深了,早点休息。”


    白芜被南遥推着,还拧过身子来,竖起一只手指,“最后一个问题,明天我们要去哪边?”


    南遥道:“往西南方向,沿着雪河飞到噶错湖,我上次在山与湖之间见到过麦子样的草。”


    “沿着河的话,是不是特别容易碰上兽兽人?”


    “不一定,雪山上流下来的雪水汇成几条河,雪河是其中一条,万一真碰上了他们,我们飞高一点,绕点路,他们总不可能先看见我们。”


    白芜听到他这句话,放心了,拿木棍在地上简单画了一下地图,“今天我们在哪里休息,确定好了吗?”


    “应该在红滩上休息,那里食物多,狮族少,在那里休息比较安全。”


    “好,那这是第一个地点。明天的行程紧不紧张?要不要早上提前准备好食物?”


    “不用,中午应该有一段休息时间。”


    白芜说着最后一个问题,又一连串问了许多。


    他还要再问,南遥按着他的肩膀,“先休息,明天早上再跟你说。”


    白芜裹着兽皮,“你要守夜吗?你半夜的时候喊我一下,我起来接替你。”


    “用不着,我睡着了也能听到动静。”


    南遥的武力值在整个鸟兽人族群中都有绝对的优势。


    两人多次出行的经验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白芜并不怀疑他的话。


    听他这么说,放心地裹着兽皮,睡去了。


    雪山所处高原,白芜能明显感觉到这边让他不那么舒服,胸腔总是闷闷的,幸好现在天气冷,冷空气吹过来,能吹走一点胸闷的感觉。


    他抓紧时间尽力休息,免得休息不好,第二天给南遥添麻烦。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第二天两人很早就起床了,草草吃了顿早饭之后,他们面向朝阳,拍着翅膀往东南飞。


    白芜飞在天上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许多在鸟兽人领地上见不到的动物。


    比如猪、比如马,也有许多动物,他没见过,认不出来,不过都以小型动物为主。


    他们今天没空打猎,白芜看了一眼,记在心头,继续跟着南遥的气流,老老实实往前飞。


    他们一飞就飞了三四个小时,除了会停下来喝水、去厕所之外,基本没有停过。


    等到中午的时候,白芜觉得两只手臂累的不行,不过休息一下,下午应该还能继续飞。


    他们平时在部落里吃两顿饭,现在出来反而要吃三顿饭,不然没吃够东西,体力不够,下午很难继续飞翔。


    白芜累过头了,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片熏肉之后反而抱着个水罐,咕嘟咕嘟一个劲儿喝水。


    南遥看他这样,“晚上停下来,给你煮点肉汤。”


    “不用那么麻烦,我左手吃肉右手喝水,倒肚子里就是一肚子肉汤了。说来也奇怪,我们上午飞了那么远,居然没看到一个狮族人。”


    “他们族内无论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以打猎为生,人没有我们那么多,领地又大,分散了想碰上也不容易。”


    白芜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采集?”


    “不刻意采集。他们的亚兽人也以打猎为主,打起猎来,比兽人还凶。他们兽人的脾气倒相对比较温和。”


    “那他们兽人和亚兽人的比例怎么样?会大致相等吗?”


    “大概?”


    白芜感慨,“听你这么一说,我对他们倒挺感兴趣了。”


    “不用感兴趣,路上要是没遇到他们最好。”


    “哈哈哈哈,放心,无论遇到什么性格的兽人,我最喜欢的肯定还是你。”


    “快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飞很久。”


    接下来两天,他们一直在飞行。


    白芜发现狮族的领地特别大,起码比他们白族的领地要大得多。


    可能因为狮族,无论兽人还是亚兽人,主食都是肉,不像他们鸟兽人,其实是杂食族群,肉食只占他们饮食中的一小部分。


    狮族这种纯肉食族群,要是领地不够大,上面没有足够多的动物可供他们猎食,他们可能就要饿死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南遥告诉他,在下去一点的地方,也有不喜欢吃肉的族群。


    虽然那个族群不喜欢吃肉,但是战斗力比狮族还高。


    白芜好奇更远的地方都有些什么。


    南遥告诉他,他没接任的时候,其实也就飞到大陆的中心地区,然后上任祭司病亡,他回去接任。


    至于更远的地方有什么,他本人也不清楚。


    白芜目光中充满了憧憬。


    这一辈子好歹长了一双翅膀,远方究竟有什么,他迟早会去看看。


    在第四天上午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嘎措湖。


    这个湖说是湖,但看起来像海一样大。


    他们飞在天空上,能看见这个湖直接连接着地平线。


    从上方看,整一条带着弧形的地平线都是这片蓝绿色的湖。


    它的蓝绿如此瑰丽,仿佛整一片湖化成了云烟,底下不是水,而是蓝绿色的雾气轻飘飘堆积在那里,才形成了一整片湖。


    白芜自诩见惯了美景,可见到那片湖的时候,依旧嘴巴都合不拢,大张着嘴巴差点忘记拍翅膀。


    “啾。”


    这片湖太美了。


    他瞪圆眼睛看旁边南遥的身影,哪怕他们这次出来什么也没找到,单是见到这片湖就已经值了。


    南遥拍着翅膀,示意他往底下飞。


    湖边是一整片草原。


    这些草原上长着稀稀拉拉的树,有许多动物来湖里喝水。


    白芜能看见连通湖的数条河流。


    就是不知道这个湖有没有出水口。


    这里的气温比较高。


    鸟兽人的领地内冰天雪地一片,这里只是堆了一些雪。


    雪看起来很薄,雪底下有起伏着的草,好些草顶破雪堆,毛茸茸冒出来,在寒风中招展。


    南遥带着白芜沿着湖飞,用鸣叫示意他观察底下的草。


    白芜精神一振,仔细观察。


    两人沿着湖飞了很长一段距离。


    底下的景色依旧是湖和草。


    要想找到一种新作物,需要足够的耐心和运气,两人也并没有飞多久,都没着急。


    等到中午还没找到,两人便落下去吃午饭。


    底下有水、有草、有鱼、有兽,尤其湖里的鱼,一只只又肥又大,南遥从湖上空飞过,落到湖面上,一抓就是一条大肥鱼。


    白芜专门片成鱼片,用找到的鸟蛋和胡椒粉抓匀,直接在肉汤里涮了吃。


    两人吃的时候还调料汁,喜欢原味调原味,喜欢腐乳味调腐乳味,吃咸了还能喝一碗鱼汤。


    白芜坐在湖边看景吃鱼喝汤,眯着眼睛感受从湖面吹过来的湿润微风,感觉十分惬意,“要是找不到小麦,我们就在这里多停留几天吧。”


    “不会找不到,湖边肯定有我说的那种像小麦的植株,耐心找一找。”


    “那我们坚定信心,下午继续努力。这地方真漂亮,来,我们以汤代酒干一碗。”


    “你要是喜欢这里的景色,我们晚上可以住在这里。”


    “喜欢!只要住在湖边,我哪里都喜欢。”


    白芜话说得响亮,等下午的时候,经过千辛万苦的寻找比对,南遥终于确定他在哪里看过那种类似小麦的植物,白芜就再不提河边了,反而催着南遥往前飞。


    南遥带着白芜往湖边的山飞,在一条尚未干枯的小河边上,他们终于找到了那种植物的身影。


    那熟悉的身影晃得白芜眼睛疼。


    他没想到找了那么久,居然真的找到了!


    “啾啾啾!”


    皇天不负有心人!


    白芜激动得不行,飞在空中,大声“啾啾”叫着示意南遥往下看。


    因为太过激动,白芜身子都快竖起来了。


    整只鸟在空中屁|股朝下脑袋朝上,两只鸟爪朝向侧边,宽大的翅膀不停地扇着风,“啾啾!”


    快看!就是那边底下!


    那个就是麦子!


    它的叶子如此有特色,白芜发誓自己就算眼瞎了,也不会认错禾本科植物的特征!


    南遥也看到了底下植物那一串串草籽。


    那些草籽如此沉重,直接垂到了地上。


    如果底下的植物真的是白芜说的麦子,那他们这次的收获绝对不小,光是这一片沉重的草籽,他们就可以捋个一两筐。


    白芜一马当先地往下飞去,还没有落到地就变成了人形,从两米多的地方直接啪叽一声摔到草地里,还打了一下滚。


    从沉闷的声音来看,他摔得绝对不轻。


    他自己不在意,赶忙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前冲,冲到那禾本科植物前,捧着沉甸甸的穗子,转头兴奋朝南遥喊:“快看!就是这个!”


    “南遥,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就那么模糊一说,没想到你真能带我到千里之外找到麦子!”


    南遥变回人形,从他背筐里拿出兽皮大衣扔到他身上,“先把衣服鞋子穿上。”


    “我一点都不冷,背上还满是热汗!”


    白芜说归说,还是老老实实地穿上了兽皮大衣和鞋子。


    他穿好之后,小心揪了一穗种子捧到手心。


    一般而言,野外的作物在未经人类驯化之前长得都不会太好,比如他们遇到的大稻子,颗粒虽然比较大,但是稻穗上结的种实并不多。


    他们种的萝卜也是,尽管水灵灵,嫩生生,但是普遍而言比较小,皮也很厚。


    新找到的这些麦子就不一样了。


    它不仅植株长得粗|大,穗子也很长,种实还特别饱满。


    白芜可以想象明年种下去之后,小小的一块地,收获到无数种实的样子。


    白芜近乎怜爱地看着手中的穗子。


    南遥没他那么激动,在旁边提醒,“你确定这真是你说的麦子?”


    “应该是,和我梦中见到的麦子一模一样。”


    “不要应该,你先尝尝。”


    白芜这才想起来麦子可以直接吃,他手忙脚乱地捋下几颗“麦子”,合拢手掌,一股脑儿塞到嘴里。


    “味道怎么样……”


    南遥话还没有问完,白芜皱着脸呸呸呸地把嘴里的食物吐出来,看向南遥,“草!这东西怎么那么苦?!”


    南遥伸手揪了一颗种实,仔细品尝了一下,也把嘴里的食物给吐出来。


    这种实确实发苦,不仅苦,还有一股涩味,绝对不能吃。


    “是不是找错了?”


    “不应该呀,它真的看起来和麦子一模一样。”白芜揪了一根草穗到胸前,“你看,连麦穗上长着的毛毛都一模一样,怎么会找错?”


    “你们那里的麦子也很苦?”


    “没有,我们那的麦子就是食物正常的味道,没有一点苦味。”


    “那就是找错了。”


    “怎么会这样?”


    白芜不死心,“这麦子旁边有鸟啄食过的痕迹,我刚刚看到有鱼冒出来吞下飘在水面上的麦子,那说明它们是无毒的。”


    想了半天,他只能问道:“是不是这里的麦子变异了,才带上了苦味?它本质上和我以前认识的麦子是一模一样的。”


    “一切都说不定,也有可能单纯是我们找错了,这片草原上还有相似的麦子。”


    “能找到这种冒牌货已经那么难了,怎么可能还有其他麦子?”


    南遥伸手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走吧,我们再去找一找,如果找不到,可以在这里多待两天,说不定待着待着,慢慢就有线索了。”


    白芜一句话也不说,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


    直到现在,白芜嘴里还是满嘴的草腥气,看起来那的确不是麦子,麦子的异味没有那么大。


    如果这玩意不是麦子,那么他们几乎不可能在附近找到另一种麦子了。


    白芜很是低落。


    南遥看他这样,“先仔细找一找,说不定今天晚上我们就找到了,找两天,要是找不到,我们也可以和狮族的人接触,他们总比我们清楚。”


    白芜小声嘀咕,“我们还算是世仇呢,就算他们清楚,也不一定乐意告诉我们。”


    “谁也说不定,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在这片草原找起来。


    白芜心中满是沮丧,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牵着的手。


    他们沿着河走了很久,一路上都是这种冒牌麦子,除了这种麦子之外,再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食物。


    有少数几种野菜,也是亚兽人部落就有的野菜。


    这里的气候要比鸟兽人部落的气候温暖一点,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地上的绿意要多一些。


    底下绿色的可能是野草,也可能是野菜,反正不可能是麦子,白芜有点不想再找了。


    就在他郁闷的时候,南遥轻轻碰了他一下,“你看,底下有种狮族人常吃的野菜,鸟兽人那边没有。”


    第59章 韭菜


    南遥说底下有野菜的时候, 白芜以为他只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不抱什么希望地低头瞥了一眼。


    底下都是枯黄的荒草,只有透过草隙,才能看见底下那一片绿色。


    那绿色太弱小了, 绿得隐隐约约, 白芜看得不太清楚, 也不太感兴趣。


    草地上的野菜那么多,他们整个鸟兽人部落基本都吃野菜度日, 野菜大多数都带有苦涩味, 并不好吃。


    他们完全不必千里迢迢地背野菜回去。


    现在找小麦失败,白芜只想吃肉。


    他已经决定了,晚上要吃那种肥瘦相间的兽肉,抹上腐乳烤熟,咬下去满口肉汁, 用丰腴的口感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野菜什么的。


    他一口都不想吃。


    他甚至不想再看见草了。


    白芜吸吸鼻子,摇了摇头,拖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南遥却停下了脚步。


    白芜和他拉着手, 被他带得也停下了脚步,朝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这野菜是真的好吃,狮族人不喜欢吃野菜,却每年都会吃掉大量这种野菜。它烤起来的时候尤其好吃。”南遥单手拉着他, 拨开野草, “我拔点给你尝尝就知道了。”


    白芜扯了一下手, 实在扯不出手掌,只好无奈蹲下来, 和他一起看向下面。


    谁知这一看, 白芜再也挪不开眼神。


    底下这长得有点像麦苗的东西, 怎么那么像一种蔬菜?!


    草!


    不会真是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吧?


    人生要不要那么刺激?!


    白芜越看那野菜越熟悉,他揉了揉眼睛,伸手掐了一根。


    底下的野菜叶质很肥厚,轻轻一掐,就掐下来了,青绿色的菜汁还伴随着一种刺鼻的辛辣味。


    和酸味或者姜味不同,这股辛辣味完全是另一个体系的辛辣味。


    真是韭菜!


    白芜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


    上辈子和朋友去点烧烤的时候,韭菜腰子啤酒可是标配!


    不仅烧烤,炒蛋有它,包饺子有它,连煮汤都有它!


    韭菜可以说贯穿了他一年四季的一种蔬菜。


    他绝不会认错。


    白芜将韭菜叶子塞进嘴里嚼了嚼,越尝越确定,这就是韭菜,连那股生辣味都一模一样。


    不得了啊。


    这片宝地居然有韭菜!


    南遥站在旁边看他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眼里露出笑意,“喜欢?”


    “嗯!”白芜再揪了一把韭菜,“我现在一点都不郁闷了!”


    “挖点回去。”


    “好嘞。我找块趁手的石头。没想到狮族这里真是块宝地,连韭菜都有。”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特产,以后再带你去找其他特产。”


    “那我们得做个约定。等明年冬天闲了,我们带点干粮到附近部落逛一逛,争取把别的部落的特产变成我们的特产。”


    找到了韭菜,白芜高兴了起来。


    他找到趁手的石块,和南遥一起穿梭在草丛里,找起韭菜。


    一边找,白芜还一边说韭菜的若干种吃法,煎炒烹炸,主菜配菜,他说得活灵活现,说得南遥眼里都带上了向往。


    “我们多挖点,韭菜的生命力比较顽强,带泥挖起来,放个十天半月一点都不成问题。”


    “放不住也没事,想吃的时候,我们再来一趟。”


    “这不是怕麻烦嘛。地方那么远,狮族的人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白芜眼睛贼溜溜地看了下左右,小声道,“虽然我们会飞,但真要被狮族的人发现,估计会被他们撵得毛都掉了。”


    “不至于,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背着你飞。”


    白芜看看他,欲言又止。


    南遥用眼神示意他说。


    白芜小声问:“兽人的背不是只能背自己的亚兽人和未成年子女?”


    “我哪来的亚兽人?”


    白芜挠挠脑袋,想起他连人群都不愿意靠近的样子,闭上嘴不说话。


    两人继续挖韭菜。


    这里的韭菜都不大,一丛韭菜,白芜一只手就能完完全全握住。


    现在还是冬天,韭菜有大量的黄叶枯叶,摘掉黄叶枯叶,剩下的可食用部分就更少了。


    到底是野菜,不如家里种的肥嫩。


    不过比起家里种的那些,这些韭菜的气味要更浓郁,想必风味更足。


    白芜将挖起来的野菜整整齐齐地捆成一个个小捆,放到背筐里。


    他放的时候探头看了眼,小声嘀咕,“真像卖菜的。”


    “什么?”


    “就我上辈子,啊呸,我梦里,有人家里种了菜吃不完,会用稻草把菜捆得整整齐齐,挑去集市上换成别的东西。”


    “野菜太多,有人挑去直布宁草原集市也换不出去。”


    “那可不一定。常见的野菜没人想换,加工过的或稀有的野菜就不一样了。我明年摆个摊子试试,肯定有人愿意光临。”


    两人说着话,已经从湖边走到了山脚下。


    白芜背着沉重的背筐,弯腰劳作了那么久,还一点都不觉得累。


    这种收获的感觉太美好了。


    白芜直起腰,笑道:“我们再从这里走回湖边,走完这程,路上挖到的韭菜应该够了。”


    “晚风太大,我们换一条路。”南遥张望一眼,拉着他沿着山脚往右边走,“走背风的路。”


    太阳挨近远山,余晖没了热度,吹过来的风变得阴冷又凌厉,确实不好受。


    白芜将头顶的兽皮帽子裹紧,跟着南遥往山的另一面走。


    这座山是缓坡,他们上山后从山的另一边下去,有山阻挡,风一下小了许多,体感也舒适许多。


    白芜朝南遥竖起大拇指。


    经验老到的猎人就是不一样。


    他们下了山之后也沿河走。


    这条河汇入嘎措湖,沿着河走一样能到湖边。


    山这边比较温暖,积雪也相对较少,在山那边每隔几步就能看见枯草上顶着“雪帽子”,这边只是偶尔见到。


    白芜对两边的温差没什么感觉,然而他扒开草找到了第一丛韭菜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错了。


    山两边温度哪怕差别不算大,对两边的植物也有重要影响。


    底下的韭菜居然开出了韭菜花!


    一小簇半白半绿的,将开未开的韭菜花!


    “嚯!”白芜低赞一声,“可以啊。”


    “什么?”


    白芜侧过身子,夹着这丛韭菜花给南遥看,“看,韭菜花!它做成酱的话,味道特别好。”


    “像腐乳的那种酱?”


    “加上腐乳更是绝配,不过一般加姜蒜和盐捣成酱,密封发酵后就很好吃了,尤其配羊肉吃,那滋味真是——”白芜摇头晃脑,“想一想都流口水。”


    白芜高兴地碰了碰那朵韭菜花,“等我们回到家,我就把韭菜花揪下来做成酱,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到时候蘸羊肉吃。”


    他家养的羊吃了那么多好东西,过年正是肥嫩的时候,用来蘸韭菜花也不算辜负。


    南遥道:“明天可以再采点。顺便再找一找麦子。”


    白芜愉快地说道:“那我们围绕着湖多走几个地方,看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他们下午采韭菜花的时候找了那么久,确实没看到麦子。


    实际上韭菜花也不算很多。


    韭菜应该不是这里的优势物种,找起来跟采蘑菇一样,有时候一个地方连续长着几丛,有时候老远都找不到一丛。


    他们找起来的时候更多的是趣味。


    两人背着韭菜往前面走。


    韭菜不算多,那种像麦苗一样的草却多极了,一连片铺开来,像草毯子一样。


    白芜现在算回过味来了。


    这估计是这种草进化出来的,对付动物的一种方法。


    它的适口性不好,一些大型食草动物吃的时候就不爱吃。


    鸟和鱼则因为囫囵吞的关系,反而能更好地享用这些草实,它们排泄的时候,也会将种子带到远方。


    白芜看着这些草,实在不甘心。


    这么多草籽,如果是粮食的话,光是他们下午遇到的这些草,就能养活许多人了。


    它只是不好吃,毒性应该不太大,人不喜欢的话,掺杂着喂猪喂羊总没有太大问题吧?


    而且,如果它里面真的包含淀粉,那是不是可以做其他用处?


    比如酿酒?


    发酵后再蒸馏,里面的异味总能少一点吧?


    实在不行,还可以当酒精用啊!


    南遥看他盯着眼前的草看,“等我们挖够了韭菜,可以问问狮族的人。”


    “不是这个问题。”白芜看着草,神情很严肃,“我在想,我们不吃的话,能不能用来喂牲畜。牲畜要是也不喜欢,能不能再开发出点其他用途。”


    “有想法?”


    “有一点。我们带回去再说。”


    白芜想将这些草实也带回去,南遥陪着他一边挖韭菜一边捋草籽。


    草籽比白芜想象中的还要结实,冬天又冷,手伸出去捋一下,很难将草籽捋下来不说,手还火|辣辣地疼。


    捋了一会,白芜揉了揉自己的手,“这也太难捋了,我们还是把草茎一起割了算了,正好带回去喂羊。”


    白芜家的草料储存得不算太足,割了草回去,草籽做进一步加工或者喂羊,草茎也可以喂羊。


    白芜想着,揪了根草茎放到嘴里一嚼。


    草茎有点清苦的草腥气,苦味和草腥味远没有它的种子浓厚,和其他草的味道没什么区别,羊应该不会嫌弃。


    两人开始割草。


    兽人的力气很大,白芜的力气相对于他上辈子来说,也大得多,割起草来不在话下。


    这里确实到处都是这种草,他们一割就能割到一片,效率比挖韭菜的时候高多了。


    没一会,两人就割到一大捆。


    白芜跟捆韭菜一样,也将草捆起来。


    只是这些草太多,放不进背筐里,他们只能暂时放在地上,等要走的时候再背着。


    白芜抬头擦汗的时候回首看了眼满地的劳动成果,内心中带着骄傲。


    幸好他来的时候编织了渔网状的网兜,回去的时候用网将这些草一兜,轻轻松松就能背回去。


    第60章 狮子


    今天干的活非常多。


    太阳还没下山, 白芜就感觉到困了。


    主要是活太多了,他们昨晚又没怎么睡够,光线一暗看不太清楚的时候, 他就忍不住一个劲儿打哈欠。


    白芜本身手脚就不如南遥麻利, 力气也没他大, 属于拖后腿的那一个。


    此刻困了,他也不敢说出来,不然南遥肯定会让他去睡。


    他并不想把事情都留给南遥做。


    白芜有一搭没一搭地割着草,石刀不是很锋利, 就算走神也不用怕割到手。


    就在他半眯着眼睛,一边干活一边打瞌睡的时候,南遥忽然站直了, 面向一个方向, 面色凝重地说道:“有人来了。”


    白芜一下吓醒了,跟着站直了身体, 向四周张望。


    他看了半天, 触目所及除了草还是草,他压着声音拽着南遥的手臂,低声问道:“你是看到了人, 还是闻到了气味?”


    “看到了人也闻到了气味,在那个方向。”


    南遥指了一个方向,白芜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过去, 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南遥从不说谎。


    如果他没看到,肯定是他的能力问题,而不是南遥的判断问题。


    白芜站在原地用力呼吸, 试图从风中捕捉到陌生来客的气味。


    他闻了半天, 风还是凛冽的风, 深呼吸的时候冻得鼻腔发疼。


    可能因为太过在意,他还真在风中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寒风带来的错觉。


    南遥上前一步把白芜护在后面,“狮族的人?我们是鸟部落来的游商,今天在这里休整。”


    南遥说的语言就是他们平常的语言。


    白芜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不至于出现语言不通的问题。


    南遥说完的时候,盯着草丛的某个地方。


    白芜随着他一起盯着那块。


    两人盯了好一会儿,草丛里才钻出一只黄色的大狮子。


    白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见威风凛凛的大狮子,下意识往后面退了一步。


    这只狮子有鬃毛,爪子大得像小猫,眼睛黄色,身长四五米,四肢着地的状态下也比他们矮不了多少。


    狮子的威胁性十足。


    这么近的距离,白芜还看到了他嘴里的獠牙,便莫名觉得身体有些冷。


    南遥眉都没抬,沉声,“不愿意和谈?”


    狮子在前面吼了一声,趴下变回人形,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的兽皮落到腰间,刚好遮住下身。


    狮族的人站起来后,迅速将腰间围着的那块兽皮展开穿在身上,警惕地看着他们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鸟兽人的祭司南遥。”


    白芜从南遥后面探出脑袋,“他是我们的祭司大人,不过这次主要是陪我来的,我是白族的游商白芜,你好。你叫什么?”


    “亚兽人?”狮族的人意外,敌意收了几分,“我是狮族的敏。”


    白芜知道对方看到亚兽人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如果他没感觉错,对方应该也是亚兽人才对。


    看来这个世界的狮子和上辈子的狮子并不一样,上辈子只有公狮子才有这种威风凛凛的鬃毛。


    白芜神游天外,能快又拉了回来,都已经是不同的世界了,肯定不一样,上辈子可没有能变成动物的人。


    敏问:“天色晚了,你们要在我们的领地过夜?”


    白芜点头,“我们飞了很久,原本打算明天去你们部落,今天可以借你们的领地休息一晚吗?”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问问我们的族长。”


    敏简单了解情况后,就要变回兽形,去找他们的族长。


    在变回兽形去找他们的族长之前,他回过头来威胁道:“你们在这里等,不要去别的地方,不然我视为你们要开战。”


    说完,敏也没等白芜他们的进一步反应,变回狮子直接跑了。


    白芜盯着敏的兽形挪不开眼,再想到他人形时飒爽的样子,小声嘟囔:“我感觉他们好酷啊,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差。”


    “他们这族的亚兽人还可以,兽人不行。”


    这是南遥第一次直接说谁不行,白芜脸上满是意外,“就是你说的品德不好吗?”


    “总之是一群喜欢投机取巧的家伙。”


    狮族人的速度很快,他们没聊几句,敏又带着几只大狮子回来了。


    为首的那只狮子格外威武,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流畅,也很强壮。


    如果说鸟兽人一族的兽形大多是轻灵或迅猛,那么狮族人的兽形则是强壮威武。


    确定对方不是敌人后,白芜忍不住投去欣赏的目光,眼睛都快冒星星了。


    白芜的目光太坦诚,脸上的钦慕太明显。


    大狮子们到了他们脚下的时候,眼看着想冲向他们,吓他们一跳,对上白芜的目光,几只狮子都很意外。


    为首那只大狮子硬生生停下了脚步,来了个急刹。


    他身后跟着的几只狮子,也齐刷刷来了个急刹。


    狮族的人就地变回人形,原地整理衣服。


    为首的那名严肃的狮族亚兽人点头道:“我是狮族的族长疾风,欢迎你们,鸟兽人的大祭司南遥和白族亚兽人白芜。”


    白芜连忙点头,“疾风族长,你们好。我是白族的游商,带了商品来,想和你们换东西。”


    疾风道:“能看一下你带的东西吗?”


    “都在这里了。糖、酱、香料、种子。”白芜将背筐底层的东西一样样展示给他们看,“我们路上还搜集到了一些东西,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交换。”


    白芜带的东西种类之多,足以证明他真的是一名商人。


    疾风察看后,“这里夜晚不安全,去我们的部落吧。”


    白芜看南遥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疾风道:“我们帮你们背一部分东西,跟我们来。”


    狮族的部落也在一座山谷里,旁边就是大河。


    这个世界的部落大多逐水而居。


    白芜看到似曾相识的景色,心又放下了一些。


    他们过来做客,在离狮族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落到了地上变回人形,走路过去,以示诚意。


    狮族外面有人放哨,看到南遥也都纷纷露出奇怪的神色。


    看来他们都认识南遥。


    白芜在旁边观察,内心里有些骄傲。


    南遥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疾风在旁边低声吩咐过放哨的人后,带他们进去聚居地。


    白芜发现狮族的房子和他们的房子又不同。


    大部分鸟兽人居住的地方都是一个窝,狮族不是,他们住的地方,是兽皮棚子。那种用木头搭架子,两面蒙上兽皮的棚子。


    这种棚子看起来非常具有异域风情,不过面积也小,甚至比不上他们搭出来的窝。


    果然一方水土,一方人情。


    白芜一面悄悄观察狮族的部落,一面大大方方地任狮族人打量。


    狮族人的个头都比较高,身形也比较强壮。


    南遥和白芜走到黑泥广场上时,周围的狮族人已经非常多了。


    他们并不和南遥两人说话,只向带南遥两人回来的同族打听。


    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白芜不知道他们打听到了什么,不过能感觉到,这些狮族人当中,一半目光落到了南遥身上,一半落到了他身上。


    狮族人对他的好奇,居然和对南遥的好奇平分秋色。


    白芜心底里有些匪夷所思。


    “族长。”狮族那边有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出来。


    这声音温和磁性,非常好听,不仅声音好听,连说话的腔调都有些不一样,两个字就能听出完全不同的风情。


    白芜那心中有些惊奇,下意识地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他这一看,对上了一个兽人的眼睛。


    那是一名高大俊美的兽人,金发碧眼,皮肤洁白,头顶花冠,颈戴项圈,看起来十分具有气质。


    白芜呆了一瞬。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花枝招展的兽人。


    那个人绝对是兽人,哪怕他不是很会区分兽人和亚兽人,也能感觉到那人与亚兽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白芜抬眼,发现那个兽人身后还有几名兽人,每个人都打扮得格外漂亮,像模特,像艺术家,就是不像白芜认知中的兽人。


    他们太精致了。


    以至于白芜觉得有些怪异。


    他赶忙转头看南遥,看见南遥俊美的脸,才安下心。


    哪怕南遥不盛装打扮,他也是人群中最好看的兽人。


    疾风带着南遥和白芜到温暖的火塘边坐下。


    狮族年老的亚兽人盛了两碗肉汤递给他们,看着白芜笑呵呵,“我们的兽人好看吧?要是喜欢,可以留在我们部落生活啊。”


    白芜一碗汤没拿稳,险些掉下去,连忙摇头,“好看是好看,不过我没有那个意思。谢谢。”


    “不客气。可以考虑一下嘛,我们部落没少和你们鸟兽人的部落联姻。”


    白芜默默挪了挪屁|股,离南遥更近一些。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群人有点怕南遥。


    疾风朝老亚兽人点点头。


    老亚兽人给他们递了汤,笑了笑,转身忙活去了,并不多说。


    疾风和南遥聊两个部落的事情,白芜插不上话,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很快被旁边跑来跑去的小孩们吸引了目光。


    那些小孩们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形。


    人形的小孩还好说,虽然也很可爱,但也就是比较可爱的小崽子,白芜见多识广,并不觉得怎么样。


    兽形的小家伙们一身毛茸茸,鬃毛也长得很浓密,四肢还很粗壮,跑起来跌跌撞撞,有点像还没有满月的小狗。


    太可爱了。


    白芜感觉自己的手又在痒,目光忍不住一直扫向小狮子。


    “白芜。”疾风喊他。


    白芜回过头来,歉意地笑了笑,“你们种族的兽形真特别。”


    疾风点头,问:“你们带了这么多东西,想换些什么?”


    说到正事,白芜认真起来,“我想换一些你们这里特有的、可食用的植物回去。”


    “你就是那个到处找种子的亚兽人?”


    白芜愣了一下,笑道:“我想鸟兽人部落应该没有第二个到处找种子的亚兽人。”


    “你是想把找到的种子种下去?有效吗?”


    “效果暂时不是很明显,我也没有实验多久。按目前来看,还是从野外采集比较划算。”


    疾风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才听懂了他说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正在尝试种植物。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也不是突然,我很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成年后,才有能力种一些植物。”白芜解释道,“我种的也不多,只是试试。”


    “我还听说你用石头盖了房子?”


    “对。兽神保佑。”


    疾风对白芜的房子非常感兴趣,在旁边问了很多问题。


    房子涉及技术部分的内容比较复杂,能回答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


    白芜非常耐心,能答得都答了,几乎称得上有问必答,有时候还会就原问题给狮族这边做一些拓展延伸。


    旁边聚拢的狮族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对他的石头房子非常好奇。


    这个话题聊完,至少过去了两小时,狮族人对白芜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


    有小狮子对白芜实在好奇,悄悄凑过来,大人也没驱逐。


    毛茸茸的小狮子就在手边,白芜忍不住悄悄伸手摸了一下小狮子的脑袋。


    小狮子的头盖骨非常圆,毛又软又滑,尤其鬃毛,十分顺滑好摸。


    可能因为已经到了冬天的关系,小狮子的毛量非常可观,白芜撸一手,感觉手深深陷入了毛毯之中。


    小狮子被撸了也没躲避,反而抬起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白芜一眼,眼眸纯净异常。


    白芜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笑着拿过身后的背筐,抓了一把紫草糖出来,问:“他们可以吃糖吗?”


    疾风:“什么糖?”


    白芜其中一颗紫草糖递给疾风,另外两颗递给旁边坐的亚兽人,顺手也递了一颗最大的给南遥。


    疾风亲自品尝了之后,点头。


    白芜便快乐地将紫草糖喂到小狮子嘴边。


    小狮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圈,见大人们不反对,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一舔,便把白芜手心里的紫草糖卷走了。


    白芜感觉到了小狮子舌头上的倒刺,被舔了一下之后,更像是被猫舔过。


    白芜脸上满是吸到了大猫的快乐,眼睛弯起来,满眼都是幸福。


    “嗷!”紫草糖融化在小狮子的舌尖上,他瞪圆了眼睛,用带肉垫的爪子去摸自己的鼻子,圆溜溜的眼里满是惊奇,“嗷嗷。”


    那奶声奶气的嗷嗷声,有点像狗叫。


    这只小狮子叫出来之后,边上玩耍的小狮子全都扭着毛茸茸的屁|股,用脑袋挤开大人的腿,挤到白芜面前,“嗷嗷!”


    有狮族人训斥自己的小崽子,“大人们谈事呢,不许靠过来!阿空,你小子想变烤狮子是吧?!你的尾巴都掉到火里去了。”


    狮族人说着伸长腿踹了踹那只离火特别近的小狮子的屁|股。


    白芜眼睁睁看着小狮子的屁|股的软肉形成肉波,因为毛又长又软,肉波特别明显。


    那只小狮子被踹了之后,浑然不当一回事,反而往前挤了挤,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送到了白芜膝边。


    白芜又抓了一把紫草糖,没等狮族人半真半假地拒绝,就往每只小狮子嘴里塞了一块糖。


    小狮子们更快乐了,在旁边奶声奶气地嗷嗷叫着,有些还躺在了地上打起了滚,露出柔软的小肚子。


    他们肚子上的毛也很厚,看起来可爱极了。


    白芜忍不住问:“可以摸一摸吗?”


    他除了摸过第一只小狮子之外,其他都很克制,哪怕小狮子都用脑袋拱他的腿了,他也没动手。


    疾风眼里带着笑意,“摸吧。”


    “谢谢族长!”


    白芜快乐地伸出双手,摸上了小狮子们圆圆的脑袋。


    这次得到了家长们的准许,他一点都没客气,从前往后地摸着小狮子们的脑袋,甚至用手抱住他们的耳朵。


    小狮子们的耳朵也非常柔软厚实,还包裹着厚厚的毛,白芜将他们的耳朵拨到后面去,耳朵还会自动回弹,看起来非常软糯。


    白芜眼睛都弯了,抱起一只小狮子送到南遥手下,悄声道:“特别好摸,你快摸一摸。”


    白芜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睛有多亮,快乐的笑脸多有感染力。


    南遥顿了顿,伸出大掌摸了摸那只小狮子的脑袋。


    小狮子嘴里含着糖,奶唧唧地叫了一声,四爪划拉了一下,白芜赶忙托着他的屁|股。


    小狮子调整到舒服的姿势了,便不再动,他几乎半躺在白芜手上,长而柔软的毛甚至能从白芜指缝里漏出来。


    白芜看小狮子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轻轻挠了挠小狮子的下巴,又摸了摸他柔软的肚肚。


    小狮子呼噜呼噜得更愉快了。


    在寒冷的冬天,一只小狮子就是一个温暖的暖手宝。


    白芜抱着小狮子,又忍不住从筐里抓了一把紫草糖,喂了他一块。


    这只小狮子已经吃到了两块糖,部落里其他人型的小孩忍不住就地化为狮子,挤到白芜面前来。


    白芜雨露均沾,给每只小狮子都分了一块糖,又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引得他们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白芜膝盖上那只小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摸得哄睡了,其他小狮子也脑袋一点一点,含着糖趴在自己的前爪上,看起来也要睡了。


    南遥在白芜耳边低声问:“喜欢小孩?”


    “不。”白芜凑近他耳边,低声回道,“我只是喜欢跟小孩玩,不喜欢养。”


    两人说话的时候,白芜怀里的小狮子动了动。


    这只小狮子已经睡着了,只是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


    白芜将小狮子还给狮族。


    狮族人抱着自家的小狮子,回窝棚里去睡。


    因为这一茬,白芜消耗了不少紫草糖,但也赢得了狮族的好感。


    疾风特地把他安排到一个相对宽阔严实的窝棚中,又给了他兽皮当被子。


    在离开前,疾风问:“要不要把你们祭司安排过来一起睡?”


    白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像被火烫到似的,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和我们祭司大人不是那种关系。”


    “既然不是,真的可以考虑留在我们部落。”疾风道,“我们部落有许多好看的兽人。”


    “不。我不太喜欢兽人。”


    疾风有些意外,很快道:“亚兽人也可以。”


    白芜目瞪口呆。


    这个部落那么开放吗?


    不过对于他来说,无论亚兽人还是兽人都是男人啊,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芜果断摇头。


    疾风有些遗憾:“你要是和我们部落的兽人在一起,有可能会生出小狮子的可能。”


    “那也不行。”


    疾风笑了笑,“你早点睡吧,我把你们的祭司安排到另外的窝棚里。究竟要给你换什么,我们明天再来讨论。”


    白芜点头,却在疾风弯腰要离开的时候,犹豫着叫住他,“疾风族长,所以把我们祭司大人安排到我附近的窝棚里吗?”


    疾风意外,点头道:“你们祭司也是这么要求的,他就在不远处那个顶着咩咩兽头的棚子里。”


    白芜:“辛苦你们了!希望我们明天早上会达成愉快的协议。”


    疾风顿了顿,明白他在说什么后,点头,“会的。”


    万籁俱静,白芜一个人窝在一个温暖的小窝棚之中,却睡不着。


    他不知道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躺在不熟悉的窝棚里,还是因为没有熟悉的人,他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今天遇到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一个劲闪现。


    白芜今天经历过找到了麦子的狂喜,又经历了发现不是麦子的失望,还有找到了韭菜的喜悦,摸到小狮子的愉快,和狮族人谈判的紧张,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


    他下午走着路都能睡着,可是现在正儿八经地躺在被窝里,却一丝睡意都没有。


    可能哪里出了问题,白芜拥着兽皮又翻了一个身。


    他忽然想起狮族的兽人。


    总觉得他们兽人身上挂着的装饰品有点眼熟。


    不知道回去的时候,能不能给他哥换一点。《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