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胡椒
“可以倒进手里看, 只是倒出来的香料不能再放回去。”
面对白芜可否查看香料的询问,南遥如此说道。
白芜正愣神。
南遥又说道:“今夜祭祀过后,就可以把香料给你了。”
白芜一下就笑了, 用手肘轻桶了捅他,“那你怎么那么早来找我?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我什么风格?”
“如果换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你可能会直接把这香料带给我——”白芜偏头看着他, 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所以你刚还是特地过来为我解围?”
此时秋风正好,两人靠得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这绝对不是社交的礼貌范围。
南遥岿然不动。
白芜先受不了, 向后退了一步。
“你晚上还回窝里吗?”
“祭祀用不了太长时间。”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不是和你哥他们约好了?”
“算了吧, 比起他们, 我更想和你一起回去。你看到我身上叮叮当当挂着的这些东西没?都是他们往我身上挂的, 刚要不是你来找我,我就要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把它们拆下来了。”
南遥的目光落在白芜身上。
轻轻扫过臂环, 项圈,再到翠色的发饰。
白芜皮肤很白, 瞳仁黑得很纯粹, 外面却环着一圈冷银色,黑白分明,对上他眼睛的时候,仿佛看见了冬天大雪初霁。
这样一双看着特别冷的眼睛,弯起来时, 却比夏日的风还暖。
南遥道:“很好看。”
“嗯?”白芜眼睛微微睁大, “你的一反应居然是觉得它很好看, 不应该觉得很累赘?”
“很适合你。”
“我不管, 我得把它拆下来。你不知道,我走在集市上的时候,大家一直在看我,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来帮你拆。”
“卧槽,你还真会?你轻点啊,发饰绑我头发上了,刚我想拆的时候,还扯掉了好几根头发。”
白芜膝盖微弯,背对着南遥半蹲在他身前。
南遥动作很轻柔,不像拆发饰,反而像拂去他头顶上的落花。
“好了。”
“得嘞,那你忙你的去,我晚上再来这边找你。”
白芜回到集市上。
集市不大。
他很快就看到了他哥。
他特地跟他哥说傍晚集合的时候,他就不过去了,他要等南遥一起回去。
岸脸上浮起一个很奇怪的笑容,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自便。
白芜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白芜集市上逛了两三圈,想换的东西都换到了。
大部分鸟兽人都知道他,一路上不少人和他搭话,问他想要什么。
白芜想要各种根茎、果实、种子、牲畜,集市上各种漂亮的宝石、精巧的布、华丽的羽毛裙等都不是他的目标物。
好几个摆摊的兽人亚兽人当场表示,他想要的那些东西,明天就给他带。
白芜在精神上百无聊赖地逛了一天,等太阳下山的时候,他去祭坛那边找南遥。
南遥指挥人扛着各种各样泥塑的雕像摆在祭坛后面。
看到白芜,他只来得及抽空冲白芜点头。
白芜为了不打扰他,跑到离祭司点外面,看着参与祭司的兽人亚兽人们忙碌。
太阳落山后,九大部落参与祭祀的兽人亚兽人们在祭坛前载歌载舞,吟唱着各种苍凉古朴的调子。
这些调子传得老远,围观的并非白芜一个。
许多兽人亚兽人都在外围探头探脑,白芜混在人群之中,倒不算显眼。
篝火燃起来。
围观的人陆陆续续走了。
白芜坐在道边,身上裹了件厚厚的兽皮,手肘撑在膝盖上,昏昏欲睡。
“困了?”
声音在头顶响起。
白芜手肘从膝盖上打滑,差点摔下去,“你忙完了?”
“带你去找供奉香料的兽人。”
“现在?!”
白芜那点睡意彻底没了,“谁供奉的啊?”
“去看看就知道了。”
供奉香料的老兽人在祭坛边等着。
白芜远远一看,认出了那是身上有特殊气味的老兽人。
“励。这是白族的芜,等会香料我会给他,另外给你草药作为补偿。”
“祭司大人。”老兽人朝南遥欠身,“香料随你安排,我知道这位亚兽人,并无意见。”
南遥点头,“谢谢。香料出自哪里?我们鸟兽人的领地并没有这种香料。”
“我也不知道,我与鱼兽人们交换到这种香料,却没有具体询问,可能是鱼兽人部落产的。”
白芜侧过脸和南遥对视。
在千湖之外,长水河下游,夜鸣族和复羽族再往下的地方,是一片冲积平原,也是半岛,那里河网密布,生活着鱼兽人。
这种香料要是出自那边,那就比较难找了。
南遥问:“和你交易的是哪族鱼兽人?”
“宽鳞族。祭司大人如果想知道,我再帮你问问。”
“谢谢。”
老兽人和他们交谈几句,告别他们回了自己的部落。
白芜和南遥收拾剩在祭坛上的祭品。
这叠香料总算可以动了。
白芜香料倒在手上,放在鼻子底下嗅闻,“原来是鱼兽人部落产出的香料,我总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话怎么说?”
白芜探头看了下左右,发现四周没人,用手托着香料放到南遥鼻子底下,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在我梦里,有种叫胡椒的香料和这个特别像,用来煮鱼,味道一绝。”
白芜给南遥闻完后,将香料放到自己鼻子底下,越闻越觉得这香料熟悉,“真的很像这个味道,不如就叫它胡椒?”
“随你。要不要抽空去钓鱼?尝尝用胡椒做的鱼。”
“这两天不去了,集市还没逛完,今天集市上有好几个人让我等一等,明天会给我带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水稻!豆子!青根!母羊!你看我背后这筐布,逛了一天,也就换出去两张,生意根本没做成,多可惜啊。”
“明天不用祭司。”
“那你这几天都有空?要不然等逛完集市,我们去鱼兽人部落吧?”
南遥看白芜。
白芜冲他一笑。
温和,灿烂。
南遥问:“陪你去还是带你去?”
“用哪个说法都行,你高兴就好。我清醒了那么久,我还没出过鸟兽人的领地,我们是可以去其他兽人的部落吧?”
“很远,你会飞得很累。”
“我能坚持!你看,我们有那么多鱼,还有那么多野猪肉,其他食物也收集得七七八八,过冬绝对没问题。现在不趁季节好的时候出去逛逛,多可惜呀。”
“我想想。”
白芜帮他捶捶背,“你慢慢想,等集市散了再回答我也不迟。天色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走。”
南遥送白芜回家,送到地方没落地,直接拍着翅膀飞走了。
岸早回来了,此时正坐在院子的火堆边,跟川和墨眉飞色舞地说今天在集市上遇到的事。
“芜,你回来了?!怎么样?今天围着你的兽人是不是特别多?”
“都跟我做生意而已,我倒看见好几个兽人围着你说话。”
“那可不,今天我们可是盛装打扮过了。芜,说不定这次我能找到一个高大凶猛的伴侣啦!”
“恭喜。”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兴奋?”
“太累了,兴奋不起来。对了,给你们看看这个。”
白芜放下背筐,从背筐里掏了一把香料出来,托在手上给父兄看。
岸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怪叫,“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好奇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种香料用来煮鱼特别好吃!”
“看起来不是很可信的样子。”
“嘿嘿,等以后多弄一点,煮了鱼给你尝尝你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吃吗?”
“当然不能,就这么一小把,我得先留作种子。亚父,我们家还有破陶罐吗?拿一个破陶罐给我。”
川去杂物间,给他拿了个破陶罐出来,“要破陶罐做什么?”
“我泡点种子,看它能不能发芽。”
白芜接过破陶罐,数了二十粒胡椒,放在罐子里,倒水没过它。
“我放去我房间里了,房间的温度比较高,有助于它发芽。”
岸跟在他屁|股后面,“这样能行吗?”
“先试试,要是不行,我以后想办法挖点树种回来。”
胡椒的种子泡下去,白芜干脆又泡了点白絮果的种子。
他们家的房子建在这里,种点胡椒白絮果之类的挺好,既可以遮阴,又可以收获果实。
时间不早,白芜泡好种子后,早早去睡了。
第二天他照例和部落里的年轻亚兽人们会合,大家一起飞去直布宁草原集市。
可能住得比较偏远的人都从各地赶了过来。
今天集市上的人更多,几乎称得上摩肩接踵。
与昨天相比,集市上的中老年人也更多,不再是年轻人的专场。
尽管如此,集市上的每一个人,基本还是盛装打扮的状态。
白芜一眼望过去,倍觉赏心悦目。
“芜——这里!”
白芜听见有人喊他,转头一看,是夜鸣族一个兽人小哥,“昨天说好要给你带稻子,你过来看看这个可不可以?!”
小哥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白芜拽着背筐的带子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他面前放着三筐黄灿灿的稻谷,眼露惊喜,“你怎么带了那么多稻谷过来?”
“你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割的,部落里大家都不太喜欢吃。族长听说你要,让我把稻谷带过来。你要不要换?”
“要!我今天带了兽皮和玻璃过来,你想换什么?”
白芜放下背筐,打开兽皮,露出里面包着的玻璃给兽人看。
“兽皮有一部分还是你们族给我的,一张比一张厚实柔软。玻璃在这,小心点,它比较容易碎,不过很漂亮,我们族人戴的首饰,好些就是用玻璃做的。”
“我用稻谷和你换玻璃,要怎么换?”
“玻璃做起来很麻烦,两筐稻谷我只能换给你一块玻璃。”
“那我要一块玻璃!”
白芜笑了笑,将皮子下面的玻璃也拿出来给他挑,“我就带了这三块玻璃,你挑一块,剩下的一筐稻谷用两张皮子换,你换不换?”
“我们部落不想要皮子了,你除了玻璃和皮子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白芜摇头。
兽人小哥脚搓了搓地,犹豫了一下,“那还是换给你吧。”
说着他就要把稻谷给白芜。
白芜连忙拦住他,“别。我怕你回去不好交代。”
白芜冲兽人小哥笑了一下,“就先换两筐稻谷,以后我要再想换,带东西去你们部落找你们行吗?”
兽人小哥高兴起来,“行!”
白芜请他暂时看着稻子,背着背筐继续逛。
很快,他背上的皮子和玻璃换成了三筐豆子和两只母羊。
再加上这两筐稻谷,可谓满载。
夜鸣族的兽人小哥看白芜前胸后背都背着背筐,手上还牵着羊,问,“芜,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我很能背的。”
“不用。”白芜身后一个声音插|进来,“他住我附近,我顺带捎回去。”
“祭司大人!”小哥慌忙站起来打招呼,看看白芜又看看南遥,眼里的笑意散了,轻轻抿了下嘴唇。
第42章 奶酪
白芜放在陶罐里的胡椒很快发了芽。
它们的侧面鼓起来, 冒出一个个白色的小芽包,芽依稀还能看见两片叶子紧紧相拥,可爱异常。
白芜看着它们, 几乎怀抱着一种老父亲的心态,就盼望它们能早日抽条长叶。 也正是在此刻, 白芜意识到, 这些胡椒的味道尽管和他上辈子的胡椒很相似,却不是上辈子的胡椒。
上辈子的胡椒生长在热带,这样低的温度,它们根本不可能发芽。
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已经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尽管这个世界也有猪羊鸭, 可都和上辈子有点差异。
它们并不是同一个物种。
白芜原以为会伤怀, 没想到真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是略有些感伤。
上辈子和这辈子确实不一样了,已经重新投胎,不必再时时怀念过去。
白芜等胡椒的芽高一点后, 将它们移栽到山头靠悬崖那边,希望它们长大能给悬崖围个小小的护栏。
朝阳橘黄色的阳光洒遍大地。
白芜看着刚挖出来的小泥坑, 内心很有几分骄傲。
说不定一两年后, 这“本土胡椒”硕果满枝头,他们就有数不清的胡椒用了,还能做各种有关胡椒的美食,比如胡椒鸡、胡椒鱼片、胡椒汤……
白芜感觉口水有点流出来的趋势,抬头要擦, 身后猛地响起他哥的声音, “卧槽!出大事了!”
白芜正擦着脸, 闻言手一抖, 将自己的脸蹭出一条红痕,差点没蹭秃噜皮。
草。
他果然不应该教他哥说粗口。
“哥你干嘛?!”
“今天长腿族的人扛着两个人,一大早就飞到山上去找祭司,你知道吗?”
“他们不是在北边,离这里特别远?”
“是啊,所以才惊讶。他们肯定夜里就已经往这边赶了。你猜猜出什么事了?”
“受伤了?”
“可以啊,这你都能猜得到!要不然你再猜猜他们是怎么受伤的?”
“你别那么神神秘秘,肯定是因情受伤。”
“卧槽!刚祭司大人是不是来见你,把事情提前告诉你了?!呸,就知道你和祭司大人有什么,你还拼命瞒着,不肯告诉我。”
“祭司大人那么大块头,要来找我根本藏不住好吗?我能瞒你到哪里去?”
“你去水边看看你的表情,这一脸八卦的样子,要说他们受伤没有内情我都不相信。两个人受伤,还有内情,除了因为爱情,还能有什么?”
“不愧是我弟弟,就是聪明!”
白芜收回目光,懒得理他哥。
南遥那边有伤员,他现在一定抽不开身,更不用说跟他去鱼兽人部落了。
白芜皱着眉头。
岸追在白芜屁|股后面告诉他,这两位兽人爱上了同一位亚兽人。
亚兽人还在犹豫,直布宁草原集市结束后,也没能下定决心。
这俩兽人便约着去决斗,结果最后一位摔折了翅膀,一位摔断了腿。
“你不知道他们长腿族的兽形腿特别长,那个摔断了腿的,好像腿直接翻折过来了,听他们说极为可怕。”
白芜知道。
不就是涉禽?谁不清楚。
长腿族的兽形还挺像丹顶鹤,只是头上没有那点红,体型还要大得多。
白芜道:“既然他们受伤那么重,是不是要在祭司大人那里留一段时间?”
“肯定啊。他们伤得那么重,谁敢带他们回去,万一没治好,留下点残废怎么办?都还是年轻的兽人。”
白芜叹了口气。
南遥一个人住,窝却有两间。
他自己住一间,另一间是为留宿不方便的兽人或亚兽人特地盖的。
白芜道:“我上去看看。”
“现在上去?亚父快做好早饭了?你不给祭司大人带点?”
“他自己不做饭?”
“忙着照顾病人,哪有空?可能中午会做,还得做病人的份,等吃的时候肯定都已经饿扁了。”
白芜闻言,蠢蠢欲动的翅膀又收了回来,皱眉道:“我多做几个蛋饼带上去。”
他家的鸟蛋还有几筐,每天还以数个的增速一直在增长。
白芜开发出了许多蛋类美食,包括但不限于咸蛋、蒸蛋、炖蛋、蛋饼、双皮奶。
现在最受家人欢迎的是葱花蛋饼。
白芜去菜园子割了一把鲜嫩野葱,切碎放入蛋液里,加盐和咸肉丁拌匀,直接在陶锅中煎。
陶锅受热不是很均匀,热量传递得也比较慢,一不小心还容易炸裂,用来煎蛋却很完美。
白芜守在陶锅前,将搅拌好的蛋液分批倒进去,凝固了之后立即用筷子夹着翻面,两面煎得微微焦黄,才将它放到黑陶盘子里。
岸在旁边吸鼻子,“好久没吃到你煎的蛋饼了,真的好香啊!”
“哪有好久,再说亚父煎的不也一样?”
“还真不一样,亚父和我都煎不出那种软嫩喷香的味道。”
“是你们咸肉丁放得不够多,兽油也不够多。蛋饼煎出来了,你们先趁热吃。”
“等你一起。”
“我上去和祭司大人他们一起吃。”
“好吧。”岸将盘子里的煎肉饼端了三张出去,在出厨房前,又探头进来问,“祭司大人今天没空,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出去采集?”
“今天你们想采集什么?”
“酸酸果。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下雪了,雪一下,酸酸果就全掉了,趁着现在天气还好,我们多攒点。”
白芜家是吃酸酸果的大户,他们家杂物间里常年放着好几罐酸酸果酱。
每次剩一两罐,岸就特别焦虑,一定会采了大量酸酸果回来,让白芜重新熬。
在岸的带动下,族里也掀起了吃酸酸果的风潮,尤其喜欢做酸酸果酱。
主要部落里的调味品太少,只有咸甜两味。甜味还不易得。
在这种情况下,酸味就成了重要的味道。
白芜点头,“你们带我一个,我等会早点下来。”
“不要太晚就行,我吃完了去喂牲畜,也需要一定时间。”
白芜答应等会要去采酸酸果,做其他事情就必须加快速度。
他迅速摊好蛋饼,又拿上家里的咸肉和烤面果,再带上一罐酸奶,用篮子装了,提着去找南遥。
他刚靠近南遥的窝边,就闻到了陌生的气味。那绝不会是南遥的体味。
白芜叫了一声,飞低后,将爪子抓着的篮子轻巧地放在地上,往后退了一点,变回人形,“祭司大人?”
南遥从窝里抬头,“在这里。”
白芜提着篮子走过去他那个用来待客的窝里,一进去就看见窝里躺着两个年轻的兽人。
兽人们的皮肤比他们白族的要白一点,相貌还挺周正,就是两人都皱着眉头。
白芜瞥一眼。
左边的那个倒霉蛋手臂上绑了固定的棍子,右边的那个倒霉蛋则是大|腿被固定,看起来都惨兮兮,再怎么周正的相貌也毫无吸引力了。
白芜看见那两兽人伤口处糊着绿色的草药,南遥也正坐着用石臼研磨草药,就知道他还在为这俩兽人准备药材。
白芜走到南遥跟前,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了个响指,“给你们带了早饭过来,你们都吃早饭了没有?”
“正打算等会儿吃,你放在那里。”南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谁跟你说我这里有伤患?”
“除了我哥,还有谁?”白芜压低声音,“我估计你这里会很忙,顺便给你提了点过来,是三个人量,你忙完记得吃。”
“好。”
“那我今天采集去了。”
“注意安全。”
两人三言两语交谈完,白芜冲窝里躺着的两个兽人挥挥手,转身走了。
两个兽人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南遥端着药臼站起来,“再上一次药。”
“嘶——”两个兽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秋天了,野外的浆果已经不多。
白芜和同伴飞到他们常去采浆果的林子里。
林中无论树木还是灌木,叶子都落了大半。
酸酸果树倒是很好找,它们是小型灌木,林间到处都是,叶子落了之后露出枝上红色的或黄色的酸酸果,非常好辨认。
大家三三两两往各个方向走去。
酸酸果只有水果小番茄那么大,皮还挺厚,专门长在树枝的刺中间。
他们采酸酸果的时候还挺需要技巧。
白芜和岸都是熟手,两人专门挑缝隙里的酸酸果揪,一下一个,一下又一个,细长的手指好像会跳舞,没一会儿两人的箩筐里面各铺了一层浅浅的酸酸果。
白芜看着酸酸果细长的刺,说道:“这树用来做护栏倒挺好。”
“护栏?我们家要弄护栏吗?”
“家里不用,可以弄去兴旺谷里。这阵子野猪和羊老是越狱,我看可以在谷口种一丛酸酸果。”
“酸酸果可挡不住羊的舌头。”
“挡不住就挡不住,能挡住它们的脚步,就已经挺好了。”
白芜越看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采到一半的时候,他干脆飞回家,专门带了几把石锄回来,对准酸酸果开挖。
岸见他说风就是雨,在旁边叨咕。
“秋天和春天都是移栽树木的好时候,试试嘛,又不吃亏,要是种成了,以后我们采酸酸果就不用来那么远的地方,下山喂牲畜的时候,顺便采一把就可以了,多好。”
“这里漫山遍野都有,挖回去种能种几株?”
“今天种一点,明天种一点,迟早能种满整个山谷,只是没必要。”
他们沉迷挖酸酸果树,采集的速度就慢。
别的亚兽人已经采到了足够的酸酸果,回头来找他们,他们还没采到半筐,只是地上已经有很多挖起来的酸酸果树。
“你们兄弟说什么呢?怎么又开始挖酸酸果了?”
“芜说想挖一点回去种,别管我们兄弟了,你们先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呀?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做,不如我们一起挖。”
“就是,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到这边挖,这里有一株长得特别浅的,我用手一拔,就它给提起来了。”
亚兽人们呼朋引伴,都过来帮忙。
他们动作非常熟练,力气也大,没一会,就帮忙挖了一大堆。
白芜和岸一下子没办法把那么多酸酸果树给带回去,大家就一人抓一棵,直接飞回去。
亚兽人们不仅帮他们把酸酸果树给带回去,还顺手帮他们种下。
白芜看着山谷出口种了一大片酸酸果树,等来年这些酸酸果树长起来的时候,想必大部分牲畜都不会过来了,更别提越狱。
羊可能会过来啃嫩叶子,山谷口的木栅栏也足够拦住它们。
“今天真是谢谢大家了,走!回我们家,请大家喝羊奶!”
“哇!我想喝!今天的羊奶能放虫蜜吗?”
“必须狠狠地放!”
“哈哈哈哈哈。”
白芜和岸带着伙伴们回家,大家来到他们家也不拘谨,各自找地方坐了,看着他们家的房子和院子,眼中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房子没盖出来之前,谁也想不到房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真正盖出来之后,大家才发现房子比窝好多了。
结实,温暖,整洁。
尤其在这种冷风嗖嗖的秋天,住在房子里,睡在床上和住在窝里,感觉完全不一样。
住在窝里晚上还可能被风吹来的小冰粒打醒,实在不能算一种非常好的居住体验。
部落里好些人已经放话,等明年有空的时候,也要学白芜的样子,采石头烧瓦,做几间像样子的房子出来。
白芜家现在多了两只母羊,一共有三只母羊可以产奶,每天早晚都能挤一大罐。
他们家昨天攒下来的奶两罐奶,早上送了一罐给南遥,剩下一罐酸奶请大家吃。
早上的奶煮过了放在罐子里,还没喝完。
手里物资充裕,白芜变得很大方,请大家喝起奶来一点都不手软。
羊奶在整个部落里,也就只有白芜家有。
大家小口小口喝着,非常珍惜。
“这羊奶真好喝,明年我也要让我阿父给我逮一只母羊。”
“我也要。双皮奶和姜撞奶都好吃,我在集市上换了好些姜,可惜没有羊奶。”
部落里讨厌姜味的人不少,喜欢吃的人也不少。
白芜笑,“你们提醒我了,我家里也还有一点姜,今晚要弄个盐渍姜丝。”
“那个盐渍姜丝怎么弄的?上次我尝了,好好吃啊!我就弄不出那个味道,怎么加盐都不对。”
“那个啊,我放了一点去腥草和一点酸酸果的果汁,还有一点虫蜜,拌匀了味道就没有那么冲。”
“原来是这样,酸酸果还有这个用处啊?”
“有啊。酸酸果的用处可多了,平时做饭煮茶都可以放一点,味道很不一样。”
“那羊奶里面也可以放酸酸果吗?”
白芜还没回答。
岸抢着开口,“那不行,放了之后奶一块一块,根本没办法喝。”
白芜:“?!”
对啊,羊奶会结块!
白芜心脏狂跳,回头看他哥。
岸对上他的眼睛,也被吓了一跳,迟疑着问:“这怎么了?难道我猜错了,羊奶也可以放酸酸果?”
“当然可以!只是不是用来做饮料!我就说我感觉忘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个!”
岸更加茫然,“什么?”
“羊奶的另一种用处!!!”
白芜当即顾不上和大家聊天,他“嚯”地站起来,“我忽然想到了一种羊奶的新吃法,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挤羊奶。”
“什么新吃法?我也想看,可以吗?”
“可以,就是这个新吃法准备的时间比较长。要不然大家今晚在我家吃饭?”
“好耶!芜好喜欢你!”
“哈哈哈哈,那我们更要过去帮忙了。”
亚兽人们说干就干,大家一起簇拥着白芜过去挤羊奶。
他们刚刚才过来种植酸酸果,挤羊奶挤得十分顺手。
羊奶挤好了,一共大半桶,白芜提着羊奶飞回部落,特地找了个新的陶锅,先煮了一遍水,清洗了一下锅,然后用小火慢慢熬煮羊奶。
“芜!你要的酸酸果汁过滤好了!”
“给我吧,可以放到羊奶里了。”
白芜将大半碗酸酸果汁滴入奶锅中,停止搅拌下,底下也不再烧火。
锅中的羊奶很快就凝结了。
“哇——”
边上传来异口同声的赞叹,白芜勾了勾嘴角,小心将陶锅放到地下。
他用木片将锅中凝固的羊奶划成格子。
一块块凝固的羊奶慢慢析出了乳黄色的汁水,飘在锅里。
那是乳清。
白芜拿来簸箕,将凝固的奶块舀到簸箕里沥水。
边上又有人问道:“这个是不是豆腐,看着跟豆腐好像啊?”
白芜:“可以叫它奶豆腐,叫奶酪也行。”
白芜说着将剩下的一整锅乳清放回灶上,重新点小火慢慢熬煮。
奶豆腐沥水的速度比豆腐快得多,看起来也更加柔软。
白芜用两根干净的筷子,将那一团奶豆腐放回锅里。
这一步是烫奶豆腐。
要是烫好了,奶豆腐能拉丝。
白芜往奶豆腐里面加了盐,揉过之后继续烫,一连烫了三次,将奶豆腐放成一个光滑的团子。
这个团子差不多有足球大小,看起来像个白面团。
白芜用木片将它切割成一块块,放在簸箕上继续沥水。
在这个过程中,川和墨回来了,看见他在厨房捣鼓,知道他又在做好吃的了,都笑着过来帮忙。
大半桶羊奶,最后做出了一大一小,两块奶豆腐。
大家去院子里另外烧起火,用水煮熟紫红根和面果。
大家把紫红根和面果剥掉皮,放到石臼里,加盐舂成泥。
白芜将家里烤肉的石板专门找出来,在紫红根和面果泥里加了鸟蛋和奶豆腐,再放入咸肉粒和葱花,最后放到石板上烤。
石板上刷了油,这样烤出来的紫红根泥和面果泥一面焦脆一面软糯,咬一口,奶香味十足,又香又糯,吃进嘴里还能拉丝。
一群亚兽人排排坐在火塘前,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以为上次的面果泥已经够好吃了,没想到还能好吃成这个样子。”
“芜,我明天继续过来帮你忙,你再做好吃的给我吃吧。”
“我也可以帮忙!芜,你知道我哥吗?就是那个特别高的新任部落勇士,我可以把他送给你换好吃的吗?”
“呸!你们兄弟俩想什么美事呢?”
“呸!你还是不是兄弟了,怎么光介绍给芜不介绍给我?”
“呸!我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呸,但大家都呸你,我也呸一声吧!”
“哈哈哈哈我就这么说一说。”
亚兽人们你推我挤,笑嘻嘻的,寒夜似乎因美食和欢笑温暖了起来。
白芜笑着给家人和朋友做美食。
吃饱了,他还另外烤了一篮,放在旁边。
有人眼尖,我手肘撞了撞同伴的胸口,挤眉弄眼地问:“芜,你烤那么多面果泥,明早吃吗?”
“没,等会送点给祭司大人。”
“喔——”
白芜镇定自若,“我们家离祭司大人那么近,在这里打闹说不定还会打扰他,既然做了美食,当然要送一部分给敬爱的祭司大人。”
这理由实在太正直了。
白芜的表情还特别平淡,特别理直气壮。
亚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白芜站起来,“既然你们提到了,那我早点给祭司大人送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们慢慢聊,我送完再回来聊天。”
岸小声,“等你?你送上去了,就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会下来了。”
第43章 干裂
白芜家离南遥的窝十分近。
他带着食物飞到南遥的窝那边的时候, 食物还温热。
白芜一靠近,南遥窝里面冒出来两个脑袋。
那是长腿族的两个兽人,他们看上去无聊透顶, 看到白芜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趴在窝边高兴地和白芜打招呼, “芜, 晚上好!”
“你们好,祭司大人在吗?”
“在窝里面,你是来给祭司大人送食物吗?”
白芜点头, 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南遥走出来了。
白芜迎上去,压低声音, “你吃晚饭了没?今天给你带了奶酪面果煎饼,你那份我放了特别多肉。”
他说着眼睛眨了眨。
“随便吃了点。我们到边上说。”
“好, 我先给那两个小哥送一份。”
白芜说着, 指了指隔壁窝里面两位。
两小哥闲着无聊,把脑袋搁在窝边,看白芜指他们,齐齐笑出一口白牙。
南遥眉心微皱, 没有说什么。
白芜当着南遥的面从篮子里拿出一盘烤面果和和罐乳清饮料, 送去给那俩小哥。
南遥视力极好,一眼看见白芜拿着的面果上,镶嵌的熏肉只有稀稀拉拉几粒。
不像剩下的面饼,上面的熏肉又大又多。
南遥的眉心不知不觉松开了。
白芜送两位小哥的煎面果里面不仅熏肉少,奶酪也少, 算是低配版。
无论是熏肉还是奶酪, 都是得来不易的食物。
奶酪就那么点, 确实没办法每份煎面果里面都放一层厚厚的奶酪。
伤了翅膀的那位小哥叫寻,伤了腿的叫痕。
白芜送食物进去的时候,两人表情都不太自在。
寻摸摸肚子,红着耳朵小声道:“晚上祭司大人给了我们食物。”
痕也道:“早上吃了你的食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晚上不能再吃你的食物。”
“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推了。这罐子里的饮料也可以喝,对你们的身体有好处。”
“那就……谢谢你。”
“你们慢慢吃,我找祭司大人说点事情。”
南遥在窝的另一边支起两张桌子,还放了木墩在桌子前当座椅。
这桌子离寻和痕养伤的地方十几米远,小声些说话,声音应该不会传到那边去。
白芜走回来,往桌子前一坐,“再拿个碗倒饮料啊,里面放了凉香草和虫蜜,味道还挺不错。”
“你吃了没有?”
“没吃饱,还要和你再吃一顿。这煎面果泥单独吃可能会有点咸,配上饮料正好。说起来,寻和痕要在你这里养伤养多久?”
后面一句白芜压低了声音。
他搬到这边住后,没少过来找南遥,向来如出入无人之境,现在多了两个兽人,还挺不自在。
南遥低声,“先住五天看看情况,前五天很关键,让他们回去,怕他们乱动导致骨头长歪。”
“五天还行,不算长,那这几天我有空就给你送点饭啊。”
“不要太辛苦。”
“也不是顿顿都送,主要有好吃的就想给你带一点。这煎面果泥好吃吧?里面能拉丝的是奶酪。”
“以前从没尝过。”
“嘿嘿,以后我也会带许多新的美食让你品尝。前提得是你没有伴侣,有伴侣就不太方便了。”
白芜吃了两块煎面果泥就饱了,南遥把剩下的包圆。
等他吃完,白芜一口喝掉剩下的小半碗乳清汁,“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
“留步。这么近我扑棱一下翅膀就到了,我们别送来送去。”
白芜将盘子收到篮子里,又去找寻和痕拿回盘子。
两位兽人将煎面果泥吃了个精光,连盘子上不小心黏上的奶酪都用手指抠下来吃了,盘子那叫一个干净。
白芜的目光在盘子上停留一瞬。
痕和寻脸齐刷刷又红了。
他们恼怒地看着对方。
白芜开玩笑,“煎面果泥好吃吧?我家还有不少好吃的,下次想吃了,可以带东西来找我换啊。”
寻郑重开口,“谢谢你,等我胳膊好了,我给你带礼物!”
痕道:“芜,我也给你带!等我腿好了,一定带东西来跟你换点好吃的,给我家人尝尝。”
“你们好好养伤,希望你们早日好起来。”
白芜告别两人,又和南遥打了声招呼,变回兽形,翅膀一扇,抓着篮子往山下飞去。
数分钟后,他披着星光回到了家。
肚子里有食物,房间足够温暖,听着外面呼呼吹着的寒风,白芜不仅一点都没觉得恐怖,还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白芜神清气爽地爬起来,洗漱完抓起煎面果泥,对父兄说道:“我好几天没去部落里了,不知道我菜园子怎么样了?我等会去趟部落里。”
岸抬头,“夕他们天天帮你浇水,肯定差不了。”
“那我也得去看看,估计我的豆子长得差不多了。”
川挥挥手,“牲畜我刚刚喂过了,鱼笼岸收过了,你直接去就行。”
“今早挤的羊奶还有吗?我给木带一罐。”
木是族长崖的亚祖父,白芜很喜欢那位慈祥的老亚兽人。
“还剩整整一大罐,都放在那里了。你再带点煎面果泥去,面果泥适合老人。”
“那我带一叠,顺便带上崖的份,不然感觉不太好。”
白芜收拾好东西。将装有酸奶的罐子和装有煎面果泥的藤盒一起塞进背筐,边上用枯草填补缝隙,省得它们在路上晃来晃去。
白芜飞到部落时,朝阳已经升起来,部落大部分人都出去打猎采集去了。
他直接去找木。
木在窝外面和几个老亚兽人晒着太阳缝兽皮衣服。
“木!”白芜一落地,笑着冲老人们打招呼,“我带了羊奶和煎面果泥来,大家尝尝。”
木站起来给他拿木墩,“怎么又给我们带食物?”
“家里弄了好吃的,顺便给你们带点,大家尝尝。这个煎面果泥特别软,你们应该咬得动。”
“那我们得尝尝,芜你的手艺肯定不会差。”
老亚兽人们放下手头的事情,围坐在一起掰面果吃。
他们掰成一小块攥在手里,吃得特别慢。
白芜坐在他们中间,笑着听他们讲最近发生的事情。
听了一会,白芜告别他们,要去自家原来的菜园子里看菜。
木叫住他,“上次你给我的两块皮子,我裁了一块给你和岸各做了双靴子,你看看合不合脚。”
木说着回窝拿了两双兽皮靴子出来。
这两双兽皮靴,一双棕皮一双黑皮,皮子外翻,里面是又厚又密的绒毛,外面刷过树油,防水防潮。
白芜当场忍不住脱了鞋子试穿。
暖烘烘的感觉从脚底传上来,白芜原地走了几步,满脸都是惊喜,“又软又暖,木,你手艺真好。”
木慈祥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穿烂了再来找我,我再给你做。”
“谢谢木!我哥收到这鞋子肯定也会特别高兴!”
收到了礼物,白芜整个人心情昂扬得不行。
他哼着歌回自己以前的窝边。
窝另外一边的菜地还在那里。
青根、野葱、豆子。
尽管他们不在这里住,族人们还是帮他们照料得很好,土面上连根草都没有。
白芜一样样菜看过去。
野葱长得最好,现在绵延出了一片。
他将长得太密的葱叶掐下来,足足掐了半箩筐。
青根也长得不错,不过估计今年还挖不了,要等明年才能挖。
最让白芜惊喜的则是豆子。
豆子一串串,豆荚都很饱满,比在野外时长得要好。
估计再过十天八天,就可以把这些豆子砍回去。
白芜在地里转了一圈,伸手掐了不少豆荚回去。
现在豆子还没完全成熟,正好可以吃毛豆。青嫩的毛豆放到锅里,加上去腥草和盐,稍微一煮,就是一锅不错的零食。
掐完毛豆,白芜干脆又摘了点青嫩的叶尖。
现在豆子都快熟了,这茬叶尖估计是最后一茬,正好掐了回去炝炒着吃。
白芜在地里忙碌,一忙就忙到日过正中。
部落里出去采集的亚兽人们回来后,听见他在,结伴过来找他。
“芜,你今天没去采集?”
“给菜松松土,再浇浇水。”白芜站起来捶捶后腰,“你们今天回来得够早啊。”
“往常也是这时候回来。你还要做什么,我们来帮忙。”
“不用,都差不多忙完了,你们快歇歇。咦,深,你嘴怎么了?”
白芜叫住的那个亚兽人下意识用手背抹了下嘴唇,一抹鲜血印在他手背上。
他自己并不在意,伸出舌头舔了舔。“风太干了,刮裂了。”
白芜抿了抿嘴唇,“要不要往上面涂点东西?”
“早上涂了点秋果油,没什么用。”
另一个亚兽人道:“这个没办法,年年都是要裂的,多舔一舔就好了。”
“舔哪有用?越舔越干。”
大家都表示,干也没办法,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
白芜只好跟着暂时忽略这个问题。
收拾完菜园子,白芜满载而归。
他见岸也回来了,专门走到岸面前,盯着他的嘴巴仔细看了看。
岸不自在地往后面退了一步,“你看什么?”
“哥,你嘴唇有点干。”
岸舔了舔,嘀咕,“是有点干,等会我让亚父把秋果油找出来。”
“秋果油不是没用?”
“是没什么用啊,抹在嘴上还很腻,不过总比不抹好吧?”
“没有其他东西了?”
“还能有什么东西?只有这个了。你要是难受,煮汤的时候,你把脸伸到水汽上面蒸一蒸,可以舒服一点。”
白芜摆摆手。
他嘴唇暂时还没干裂,就是看见大家嘴上满是裂开的小口子,感觉有点难受。
这眼看就要下雪了,天气会越来越干燥。
看来他得想办法把润唇膏做出来。
第44章 唇膏
当晚, 白芜带着水煮鱼去找南遥。
“用胡椒粉腌制过的鱼片,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味道,不喜欢的话, 多吃点鸟蛋炒豆苗。”
“味道很特别,香。”
“我手里就剩这么点,最后一份胡椒做的菜。在胡椒没有长起来之前, 再要想吃到, 得先找到鱼兽人他们。”
“他们伤好一点我就带你去。”
“不急,我想问你另一件事。”白芜转头看了两个兽人所在的窝一眼,身体前倾, 明亮的眼睛看着南遥,稍稍压低了点声音, “你见过蜜蜂吗?”
“那是什么?”
白芜坐在南遥对面,将蜜蜂的样子形容一遍。
“附近的蜜蜂可能和我知道的有所差异, 不过肯定都能采|花产蜜。”
南遥眉头皱起来。
想了半天, 他对白芜说道,“你说的那种蜜蜂我应该在我们鸟兽人与兽兽人交界的地方见过。”
白芜眼睛“噌”一下亮起来,“那离我们也不是很远,怎么部落里没人取蜜回来。”
“兽兽人们以前取过蜜。取蜜的时候有人不小心被蛰到了鼻子, 回去就红肿化脓, 最后整个鼻子都烂掉了。”
“那蜜蜂这么毒?会不会是被蛰到后不小心感染发炎,最后鼻子才烂掉?”
“不太清楚。从那次后,许多人提到蜜蜂都怕,再没人试过取蜜。”
白芜皱眉。
润唇膏再怎么有用,也不值得冒着受重伤的危险去取。
南遥问:“你要蜂蜜做什么?”
“我今天看大家嘴唇都干裂了, 想取点蜂蜡做润唇膏。我以前住的地方蜜蜂倒挺好对付, 被蛰了大不了红肿两天。”
白芜在想对付蜜蜂的方法,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走神了,已经直接把梦中换成以前。
南遥也没提醒他,“我们鸟兽人比兽兽人有优势,飞高一点,蜂群蛰不着我们。”
“你是说,我们可以考虑?”
“我明天带你去。”
“明天?两个伤员不用管?”
“他们不乱动,出不了事。”
“那我们先去看看情况。我倒知道熏蜜蜂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对付这里的蜜蜂有没有用。反正行就熏,不行早点退回来,不冒险。”
白芜和南遥说好,回家后和家人说第二天要去远一点的地方采集,晚上会比较晚回来。
川问他去哪里,和谁去。
白芜如实说明。
岸在旁边嘀咕,“你又和祭司大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附近都逛遍了,也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再说,各大部落允许我去他们领地内打猎采集,不去白不去。”
岸惆怅,“我也想去其他部落的领地内打猎采集。”
“你要是找其他部落的兽人做伴侣,那肯定没问题。不跟你说了,明天出门比较早,我要早点休息,对了,家里的菜和牲畜你们照看一下啊。”
他们要去采蜂蜡的地方比较远,第二天天还没亮,白芜就爬起来了,披上厚厚的兽皮外套,简单弄了两份食物,再装上羊奶去找南遥。
他变兽形时,身上有厚厚的羽毛和绒毛,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人形穿上厚衣服也不会冷,就是在变化这一小会儿,穿脱兽皮衣服的时候,冷得他直打寒颤。
“这天也太冷了,你看我呼口气都有白气出来了。”
白芜说着仰头,呵了一口热气出来给南遥看。
“这几天会下雪。”南遥给他倒了一碗热水,“等会儿飞起来就不冷了。”
“但愿我的翅膀不要被冻僵。今天没怎么做饭,我们随便吃点,准备出发啊。”
“我去和两个兽人说一声。”
两人做好准备,在太阳出来之前便拍着翅膀朝兽兽人部落那个方向飞去。
今天要去的地方在翠族和兽兽人领地交界的地方。
地方比较远,比上次他们找豆子的地方还远。南遥没收着速度,直接全速带着白芜前进。
白芜第一次知道南遥不遗余力的时候,能飞得那么快。
他甚至用不着扇动羽翼,全程被南遥的风带卷着前进。
中间的时候,他甚至因为起得太早,差点睡着了,走了很久的神,也没觉得怎么样。
太阳还没运行到正中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地方。
翠族的领地与兽兽人的领地以山脉为界,翠族这边是一片草原。
这边的草原上不完全是草,它上面还生长着低矮的树。
南遥带着白芜飞到地方。
白芜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想找的蜜蜂。
原因很简单。
那蜜蜂个头实在太大太恐怖了!
这些蜜蜂一只两只都快有小麻雀那么大,蜂腰大屁|股,全身漆黑,尾针很长。
要不是形状和白芜记忆中的蜜蜂形状比较相似,且他老远就看到特征明显的蜂巢,他还真不敢认。
这些蜜蜂在蜂巢里面进进出出,显得非常忙碌。
白芜看着那一只只大蜜蜂,咽咽口水,对身边的南遥说道:“我们得想想办法。”
“想到了吗?”
“我只知道要用烟熏,其他的暂时没有头绪。”
“那就用烟熏。”
“哪有那么简单?”
白芜摇着头,随手一指眼前的草,“你看草都枯黄了,我们用烟熏的话,起码要清出一片隔离带,免得失火吧?要清出隔离带,靠近了会被蜜蜂蛰,离远了,工作量又实在太大。”
“你站在这里,我去清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你一起去,之前还是我说要来,我只是在说有点难。”
“我羽毛厚,蜜蜂蛰不到我。只要不太靠近蜂巢,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我一个人去,蜂群大规模进攻还能直接飞走,带上你就不那么方便了。”
白芜盯着南遥。
南遥回视。
白芜确定他没说谎,点头,“那你过去,我在这里卷草,准备等会烟熏要用的材料。”
两人商量好,分头行动。
白芜抽出背筐里的石刀,下去割草。
秋天,草原上的草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白芜想制作草卷用以烟熏,里面却不能全是干草。
干草一下子烧没了,没什么效果,里面得混上青草。
白芜找了一大圈,只找到半筐,感觉没找够,只能捋树叶砍树枝,最后用草捆了三个巨大的烟熏团。
南遥那边动作很快,一会儿就把防火带给清理了出来。
他在下风向把防火带加宽了一倍,还堆上了沙土。
白芜远远看着,内心感慨他的细致靠谱,制作草卷的时候更用心。
起码不能被南遥比下去。
“我这边好了!”白芜朝南遥大喊。
“准备熏了?”
“可以。我先把草卷子点着,你直接抓着飞到树上面扔下去,行吗?到树下再点火太危险了。”
“你点。”
白芜见他答应,拿出火折子,慢慢将三个草卷点着。
草卷里面裹着青草和树叶,一烧起来,冒出滚滚浓烟。
“可以了,咳咳咳,你小心自己别被烟熏到。”
“我有数,你站远些,先变回兽形,等会我把草卷一扔下去,你就往天上飞。飞高些。”
“好,你小心啊。”
白芜答应完立刻变回兽形,拍着翅膀往高空上飞。
南遥也变回兽形,巨大的双爪同时抓住两个草卷,飞到蜂巢所在的那棵树上方,把草卷扔下去。
他扔得极准,草卷正好在树下堆着,烟飘上来,直接将大半个蜂巢笼罩在里面。
蜜蜂受到刺激,嗡嗡地飞出来察看情况。
南遥返回来抓起最后一个草卷,准确地扔到树下空出来的那个角。
三个草卷呈一个三角形,烧出来的浓烟将蜂巢完全笼罩在里面。
直到此时,蜜蜂终于发现南遥在攻击它们,被激怒了,“翁”地一下从蜂巢飞出一片黑云,朝南遥扑过去。
白芜飞在高空中,见此情景,发出一声尖唳,提醒南遥快速往上飞。
南遥动作极快,几个呼吸时间就飞到了白芜身边,还带着白芜往更高的地方飞。
两个人一起被蜜蜂追。
白芜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飞得那么快过!
他害怕但凡飞慢了一点,后面的蜜蜂就撵了上来,那他屁|股肯定会先遭殃。
南遥飞得很快。
白芜被风带卷着,越飞越高。
他低头往下看,原本巨大的树木已经变成了黑点,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和湿润的白云。
他不禁豪情万丈,轻啸一声,发出悠远的唳鸣。
蜜蜂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也飞不到这个高度,追着追着,掉队的蜜蜂越来越多。
渐渐地,两人身后空空如也,再无蜜蜂的踪迹。
两人拍着翅膀在高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南遥带白芜落下去。
“哈哈哈哈!南遥,你的脸都被熏黑了。”
“你不一样?”
“真的?”白芜拿手背蹭自己的脸,蹭了一手灰,“还真是。”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南遥的额角,再次哈哈笑起来。
南遥眼里也露出了笑意。
白芜问:“原来蜜蜂那么可怕,怪不得大家都愿意去采虫蜜,说起来蜜虫是什么样?不咬人吗?”
“它不咬,不过养着蜜虫的蚂蚁会咬。咬了也没什么大事,比蜜蜂好对付得多。下次带你去看看。”
“那我们说好了,你还要带我去鱼兽人那边一趟,再去找蜜虫。”
“欠你两件事。”
“好说好说,你慢慢还。”
他们回人形,在离蜂巢数百米之外的地方观察。
蜂群渐渐发现攻击它们的是黑烟。
不少蜜蜂朝底下的草卷冲去,拼命蛰草卷,却只有丧命的份。
蜂群的攻击不奏效,开始围绕着巨大的蜂巢飞舞。
不一会儿,里面飞出了一只格外硕大的蜜蜂,带着蜂群往远处飞。
白芜等看不见蜂群了,探头仔细观察,“现在是不是可以过去察看了?看这架势,蜂后都飞走了吧?”
“再等一会儿。”
两个人站在草丛里,又站了一会儿,见蜂群没有飞回来的意思,才走过去那棵树下。
走近了看,白芜才发现树比他想象中的要更高。
他原本以为树只高两三米,走近了发现,这树足有四五米。
巨大的蜂巢将大部分枝叶都笼罩在了里面,黑黝黝的,令人心惊。
这个蜂巢不像蜂巢,更像是一间树屋。
白芜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那么大的蜂巢。
他瞪圆了眼睛,“这蜂巢也太大了!”
南遥拿起石刀,轻轻割了一条蜂蜜,递给白芜,“尝尝味道?”
“看起来就很好吃。”白芜说着看了眼往下滴黄褐色蜂蜜的蜂巢,咽咽口水,接过那一小条蜂蜜,塞进嘴里。
他舌尖一压,里面的蜂蜜全部涌出来。
这蜂蜜巨甜!
齁嗓子!
白芜眼睛瞪大。
嘴里的蜂蜜甜过后,底味带着很浅的一点酸。
与此同时,花的香味在口腔中融化,有点微苦。
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令白芜回味无穷。
他直接伸手从巨大的蜂巢中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而后眯上了眼睛。
真好吃。
先前的果酱和虫蜜也很好吃。
可果酱甜中带酸。
虫蜜只是浅淡的清甜,不会甜得这种地步。
只有蜂蜜,才是极致的甜,甜到齁嗓子,甜到过分,却刚好满足想糖想了许久的那份渴望。
幸福!
白芜深吸一口气,他转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背筐,懊恼道:“早知道就带小桶来了,用背筐装蜂蜜,不知道会漏走多少。”
“不要紧,去摘几片大叶子垫在下面,跟小桶差不多。”
“那我们现在就去!早去早回,省得蜜蜂等会儿又飞回来了。”
“不至于,它们受惊了,没那么快飞回来。”
“我梦中有个成语叫做夜长梦多……”
白芜幽幽和南遥对视。
南遥没听懂他的话,却意外地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顿了顿,“那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在草原上找了一会儿,找到一棵长着大叶子的树。
白芜薅了小半棵树的树叶,把摘下来的叶子层层叠叠地放到背筐里,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小桶。
两人回去割蜂巢。
白芜特地掰了一小块蜂巢品尝。
蜂巢嚼起来很软,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嚼完里面的蜂蜜后剩下一口渣,的确是他记忆中的蜂蜡。
这次出门的目的达成,完美。
蜂巢那么大,里面并不全是蜂蜜,还有老大一片蜂蛹。
蜂蛹也可以吃!
他们带回去,小心将蜂蛹挑出来,用油一炸,炸得酥脆,再撒点盐,趁热吃,那个味道……
白芜咽了咽口水。
他和南遥一人一边慢慢割着蜂巢。
蜂巢里面有已经孵化了,但还未出巢的蜜蜂。
这些蜜蜂有一定的攻击能力,人不小心被蛰到,也会受伤。
白芜将两个背筐装满大半,探头看另一边的南遥,“你割到多少了?不然就割到这里,我们留一点给蜜蜂吧?”
这些蜜蜂只是受惊飞走了,等一下还会回来。
蜂蜜不仅是蜜蜂的产品,也是它们的口粮,留一些蜂蜜给它们,它们才有力气去采蜜,安全度过这个冬天。
采什么都要留一线,这是鸟兽人的行事准则。
规矩还是南遥定的,白芜虽然用了问句,却是肯定语气。
南遥点头,“你要的蜂蜡采够了吗?”
“够了,要做唇膏还得加别的材料,足够了。”
“那我们早点回去,我先变兽形,你把背筐捆到我背上来。”
“我能背。”
“我背速度快,我们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白芜闻言不争了。
他能背,负重飞行的话,耐力确实也不太行。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对南遥点头,“那辛苦你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两人急赶慢赶,还是在天黑之后才回到部落。
四筐蜂蜜全都送到白芜家,他明天会拿布将蜂蜜过滤出来,蜂蜡留用,蜂蜜再分一大半给南遥送去。
白芜家给他留了饭,他坐在火塘边,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父兄聊天。
岸拿着一小块蜂蜜慢慢品尝,“蜂蜜也太好吃了吧,我以前都不知道还有这东西。”
墨道:“我年轻的时候倒是见过,只是谁都不敢招惹这种蜂虫。”
“我就说,那么好吃的东西,要是大家不怕的话,肯定早弄回来了。还是祭司大人厉害。”
白芜吃着饭,耳朵进右耳朵出,听着他哥热情洋溢地给南遥吹彩虹屁。
“芜,你们今天怎么撞上蜜蜂的?那地方多蜜蜂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采蜜技巧?”
“不多,没什么特别的技巧,多亏祭司大人技艺高强。一般人就别去打它们的主意了,老老实实吃虫蜜吧。”
白芜懒洋洋地回答完,又说道:“不是撞见,是特地去找蜜蜂,我要拿蜂蜡来做润唇膏。喏,就是你吃剩的那个东西,那个叫蜂蜡。”
“润唇膏?我就说你怎么突然问我嘴唇干不干!”岸将蜂蜡放在手上捻了捻,“这个蜂蜡不像是能涂到嘴唇的样子啊,会掉。”
“再加点别的东西进去,就能黏住了。亚父,我们家里还有秋果油吗?”
“还有半罐子,你要的话,我给你去拿。”
“除了秋果油和兽油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油?”
“没有了,你要什么油,我去弄。”
“那算了,就秋果油吧。今年先对付着用一下。”
岸激起好奇心,“是要把秋果油和蜂蜡拌在一起?”
“差不多。明天再做给你看,今天太晚了,先睡觉。”
白芜忙了一天,中午又过得十分刺激,现在早困得不行。
他挥挥手让兄长去睡觉,人到厨房提了热水,去浴室洗澡。
天气已经冷了,他洗澡没夏天洗得那么精细,只是简单冲洗一下就算了。
不过尽管这样,他还是整个部落过得最精细的亚兽人。正是因为如此,老有人在背后嘀咕,说他怪。
这种说倒不一定有什么恶意,部落里新鲜事太少了,任何一点特殊都是谈资。
白芜能理解这种事情,只是不爽。
他和部落里绝大多数人没有共同语言,哪怕风声传到了他耳中,他也懒得解释。
整个部落,估计只有南遥能理解他了,因为这家伙也是一个必须天天洗澡的怪胎。
白芜打个哈欠,用浴巾擦干身子,往下|身一裹,趿着兽皮鞋子去睡觉。
幸好今年把布织出来了,不然洗澡都不方便。
岸对润唇膏实在好奇,第二天一早就在院子里守着白芜,叭叭说道:“菜我浇过了,早饭也煮上了,亚父去拉鱼笼,阿父去喂牲畜,没什么事要你做。”
“然后?”
“你要不要抓紧时间把润唇膏给弄出来?”
“等我先刷个牙。哥,做火折子用的筒家里还有吗?”
“这我不知道。我过去找找,你要用?”
“要,等会装润唇膏。要是没有火折筒,给我找几个小木盒也行,要巴掌大的那种。”
“行吧,我给你找找。”
岸进房间,找了一通,又跑出来,问正在刷牙的白芜说道:“都没有。”
“怎么都没有?”
“你这家伙又不爱打扮,连个首饰盒都没有,去哪里给你找小盒子?我这里倒有几个贝壳,你要吗?”
岸的贝壳还是在直布宁草原集市上换的。
爱漂亮的兽人亚兽人对这种闪闪发光的精致小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岸一口气换了小半匣子。
他原本想分一半给白芜,奈何白芜没兴趣,就堆在箱子里积了灰。
“这个可以,你找出来洗干净,用热水烫一下,晾干。”
“行,那还要什么?”
“我们平时用来过滤的那块布在哪里?你也找出来洗干净烫一下吧。”
岸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白芜刷完牙,吃了点东西过来帮忙。
无论过滤蜂蜜还是做润唇膏,其实都没什么技术含量。
只花了小半早上的时间,白芜就得倒了一桶蜂蜡。
他把其中一小半蜂蜡倒进陶锅里融化,然后倒了半罐秋果油进去。
等充分搅拌,确定二者已经融化在一起后,白芜把它们倒出来,又到了凉香草的草汁进去,再次搅拌均匀。
弄出来的成品,他倒到一个个小贝壳里面。
现在天气冷,小贝壳里面的蜂蜡很快就凝固了。
它们成了一滩浅绿色的膏状物。
岸感觉十分神奇,“这样就好了吗?可以直接用了吗?”
“你涂上试试就知道了。”白芜自己拿了两个小贝壳,“味道还不错,应该挺受欢迎,你帮我带几个给夕他们。”
“你呢?”
“我给祭司大人送点。”
第45章 交流
新做出来的润唇膏清凉微润, 像一汪小小的果冻。
南遥大掌拿着那个小贝壳,脸上没什么表情,白芜确认是看出了他的手足无措。
“把它涂到嘴唇上, 你可以洗干净手,撩起一点在嘴唇上涂匀,也可以直接亲一亲它。”
白芜说这话时,忍不住笑。
他的目光落到了南遥的嘴唇上。
南遥的嘴唇偏薄, 平时看着很是锐利。
白芜想象不出来他去亲唇膏的样子。
白芜看他不动,拿过其中一盒,用小拇指撩起一点, 涂在自己的嘴唇上。涂匀还抿了抿,微抬下巴展示给他看, “薄薄涂一圈就行,涂完嘴唇就不会干裂了。”
南遥一顿,“嗯。”
“你是不是怕破坏你酷哥的形象?哈哈哈哈。你在窝里悄悄涂, 谁也不会知道的。”
“没那回事。”
“涂上去有点凉, 你要是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再给你做一盒原味的, 一回生二回熟, 我再做一盒,会更润一点。”
“先用完这两盒。”
“你要是不喜欢, 先分给他们, 我再给你做。”
南遥手一顿, 抬头看他。
白芜正说着话,见他突然停住话头, 愣了一下, “怎么?”
“你要把唇膏收回去?”
白芜还没来得及回答。
南遥:“我用过, 要送给谁?”
“不太合适。”
白芜瞪圆了眼睛,看他慢慢把装有唇膏的贝壳收好,猛地反应过来,“我没打算把你用过的东西送人。”
“我是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味道,我收回去自己用,再给你做两盒新的。”
“不逗你。”南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喜欢这个味道。”
“我去,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开玩笑了?”
“本来就会。”南遥道,“只是不适合和大部分人开。”
“辛苦你了,兄弟。”
白芜一次做出来的唇膏还挺多,几乎部落里年轻年幼年老的亚兽人,人手一份。
白送,没收人东西。
至于兽人和中年亚兽人,白芜倒是想送,奈何手里的物资就那么多,只能等下次找到蜂蜡再说。
如果能再次找到的话。
除了部落的人。
白芜还特地留了两盒,托人带给沓,让他和他的恋人雨用。
沓的窝已经做好了,就在白芜他们家旧窝的下面。
他和恋人约定明年春天正式成为伴侣。
在成为伴侣之前,沓先陪恋人在鹰族住一段时间。
白芜挺久没看见他了。
南遥说马上就会下雪。
白芜这两天都在处理畜棚那边的事。
他抓紧在原来的棚子四面打上木桩,建成木头小屋。
养了那么久的牲畜,还指望靠它们过个肥年,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他养的牲畜多,要补畜棚囤粮草,清理粪便,一时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先喝口水,你头发都挂上白霜了。”岸一见他,赶忙给他倒了杯热水,“明天我去给你帮忙。”
白芜一口喝干净热水,抱着碗,“不用,都忙完了。”
“真忙完了,明天不用进行收尾?”
“尾都收完了,明天清点一下物资,看看还缺什么,趁着雪还没下来,我再去囤点。”
“说起这个,明天大家约好要去找秋果。他们说谢谢你送的唇膏,到时候给我们家送点秋果油。”
“榨秋果油啊?”
“家里的秋果油不是用完了,得去采点,不然雪一下,露出来的皮肤得皲裂了。”
白芜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掌心和指腹的老茧剐蹭,发出“刷刷”的声音。
不等下雪,他的皮肤已经开始皲裂,这几天都是用润唇膏勉强对付一下。
“我早上还想着找谁家换点秋果油,你们要是去采,加上我一个。”
“你真不忙?忙的话我们去采就行,到时候肯定不会少了你那份。”
“该忙的我都忙完了,还有什么可忙的?说好了啊,明天捎上我。”
川在边上听着他们兄弟说话,“你们采秋果是不是要去黑山采?”
“黑山?”白芜回头看他哥。
岸点头,“对,黑山那里的秋果最大,榨的油也多。”
川笑,“那地方可就远了,你们今天早点睡,明天早去早回。”
白芜站起来,“亚父,家里有热水吗?”
“有,提前给你备着。我帮你提到浴室去,你洗快点,饭马上就熟了。”
“我自己来。哥,你洗不洗?”
“不洗!我昨天才洗完。这天气,冷死鸟了,你不冷啊?”
“今天出汗了。”
白芜坚持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掌心和指腹的茧子搓在身上,将皮肤搓得生疼。
他将手掌摊开,借着火把那点幽暗的火光看粗糙的手掌,发现那已经是一双合格的劳动人民的手。
悲伤。
吃饭,睡觉,起床。
又是新的一天。
白芜感觉困得眼皮子都粘住了。
他勉强掀开一条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对进来喊他的岸说道,“天还黑着,用不着那么早吧?”
“现在天亮得晚,时间不早了,你快起来,我去煮羊奶。”
“那你煮好之后再喊我,我稍微眯一会。”
“不然——你今天别去了?你不去我们也会带足够多的秋果回来。”
“我要去。我还没逛过黑山。你等我再眯会我就起来了。”
被窝又暖又软,实在舒服,赖床简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
白芜蠕动着身子往被窝里钻了钻,将被子拉到下颌,含糊不清道:“等会我要是没起床,你再叫一下我好了。”
白芜眼睛一闭,时间刷刷流走,他被一群亚兽人吵醒时,外面的天都亮透了。
他将脚丫子伸出被窝,探了探温度,又“咻”一下缩回来,内心哀叹一声,裹在兽皮被子里酝酿起来的东西。
又磨蹭了一会,他爬起来,在长袍外面裹上兽皮大衣,穿上木给他做的兽皮靴,开门走出去。
“你们等多久了,怎么没叫我?”
岸从桌边抬头,一指边上的亚兽人,“他们不让我叫。”
“天气那么冷,多睡会就多睡会嘛。”
“对啊,正好太阳出来后,飞起来比较舒服。”
“没事,芜,你先吃早饭,我们再聊会。”
白芜抱歉地笑笑,“你们吃了没?”
“吃了,还蹭了你们家的羊奶。”
“那你们等我一会,我很快。”
白芜刷牙洗脸下去下面解决三急问题,总共也没用到二十分钟。
他顶着一身寒气上来,洗干净手,快速喝了一碗羊奶,吃了一大块肉和一个面果,“好了,我们走吧。”
大家将身上的兽皮大衣脱下来,又脱了鞋,一起放进背筐,在山边迅速变回大白鸟,双脚一蹬地,扑腾着翅膀起飞。
片刻后,一群大白鸟如云朵般,绕过南遥所在的那座山,往黑山方向飞去。
等到了目的地,白芜才知道为什么叫这座山为黑山。
底下的山应该起过山火,连绵一片的山都黑漆漆,看着非常显眼。
他们落到山上。
白芜才发现,脚下的泥土铺着一层灰,被烧过的大树有些长出了新芽,有些仅是尚未朽倒。
这座山上树不多,灌木却不少。
秋果是灌木的果子,一场山火过来,像是特地为它们清出了生存空间,故这里的秋果长得格外繁茂。
“我们分头去摘,有事互相喊一声,不要走太远啊。”
“那我去那边。”
“我走那个方向。”
大家挑好了方向,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白芜和岸也挑了个方向。
白芜将兽皮大衣的腰带绑紧,转头找到最近一株秋果,揪住叶尖那绿中带红的厚皮果子,往背筐里扔。
秋果差不多有他拳头大,顶上裂出缝隙,能看见里面黑褐色的秋果仁。
秋果油就来源于秋果仁。
岸见他盯着看,“今年的秋果长得不错。”
“底下的草灰就是上好的肥料,想长得差都不太可能。”白芜将秋果抛入背筐中,“秋果油除了用来擦皮肤,还有没有其他用?”
“能有什么用?以前也有人用来吃过,不过味道不好,尝着发苦,还有股怪味。”
“就问一问嘛。”
“你别说,秋果油的用处我还真想到了一点——”
岸转头看左右没人,朝白芜招招手,示意他偏头过去。
白芜满脸疑惑,“什么?”
“就是兽人和亚兽人怎么回事你知道吧?有的兽人和亚兽人之间就要用到秋果油。”
岸挤眉弄眼,用手给白芜比划。
白芜不太想秒懂。
他大受震撼。
瞪着岸的动作半晌,白芜道:“亚兽人自己不分泌那什么液啊?”
“哟!这不是懂嘛。”岸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神秘道:“就那个,有的亚兽人生|殖腔比较小,硬|干进去会很痛……”
第46章 熬糖
“你们要不要吃紫草芯——”
小伙伴们的呼喊打断了兄弟俩不太和|谐的聊天。
白芜没听清小伙伴说的究竟是什么, 赶忙先应一声,“吃!”
岸被转移注意力,也跟过去,“你们找到紫草芯了?”
“这里有一片!长得比人还高, 去年还没有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一大片——”
深兴奋的声音从远方遥遥传过来, 白芜满眼都是好奇, 他醒来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东西。
“哥,紫草芯好吃吗?”
“很甜,就是有点硬,不太好咬。”
兄弟俩赶过去。
白芜看见一大片灌木。
看着有点像铁树,中间的茎秆像个木墩子,紫色的枝叶从茎秆处直接长出来。
他们到的时候, 已经有亚兽人用石斧劈开茎秆,抽出里面淡紫色的木芯。
见到兄弟俩,有个亚兽人将手里的木芯递过来,“你们来了,尝尝今年的紫草芯,特别甜。”
白芜伸手接了一根。
紫草芯一入手, 沉甸甸, 跟一根擀面杖似的, 因为还挺长,看着也像他童年时流行的那种金箍棒玩具。
白芜打量这根紫草芯,越看越觉得它坚硬异常,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你尝尝就知道了, 就是有点硬。”
白芜将信将疑地将紫草芯塞到嘴巴里, “喀嘣”咬一下。
没咬动。
草。
他感觉自己一口精心养护的小白牙都快掉了。
酸疼。
他将紫草芯将嘴巴里拿出来,匪夷所思地看着这根淡紫色的木头,又看看面前正将紫草芯塞进嘴巴里的亚兽人。
“灵,你觉得这根紫草芯有点硬?”
“是有点硬啊,难道你觉得不硬?”
“这叫有点硬?它用来做武器都够了吧!”
亚兽人眯起眼睛,“慢慢咬,又不用急。”
他说着张开嘴,啃上紫草芯的一端,“咔哒”一下咬掉一小块给白芜看。
等白芜看完,他又将紫草芯塞进嘴里。
白芜再看他一眼,两只手握着紫草芯,将“名为紫草芯,实为打狗棍”的木棍塞进嘴里啃。
他感觉狗啃骨头都没他那么艰难。
还是没咬动。
他再拿出来一看,紫草芯上面都有牙印了。
一粒,两粒,三粒,上下各三粒牙印。
哪怕咬得那么深,他还是没能成功将这玩意咬下来。
其他亚兽人倒是一小口一小口,成功咬下了一块块,扔进嘴里慢慢咀嚼,包括岸在内,每个人都称赞这次的紫草芯够甜。
白芜靠近他哥,小声,“真的有那么甜?”
“比你带回来的蜂蜜差一点点。我帮你咬一块下来尝尝?”
岸瞥了眼白芜手里的紫草芯,二话不说,咬了一小块,放在掌心里示意他自己拿。
白芜疯狂摆手,“不不不,我就这么问一下,不用给我尝。”
岸哈哈笑起来。
白芜看见他们小白牙咬上紫草芯末端,一口口咬得极为干脆利落,忍不住提醒道:“这玩意儿太硬了,你们还是少咬一点,要是把牙齿弄坏了,就没地方换了。”
“没事。一年也就吃那么一两次,坏不了。”
“小心明天你腮帮子就疼了。”
白芜是这群兽人当中唯一没尝到紫草芯的人。
倒不是他真咬不下来,而是他十分爱惜自己的牙齿,不敢仗着年轻祸害自己的牙。
这一片紫草芯规模挺大,大家也就砍个一两根尝一尝,没办法全吃完。
白芜见他们砍完要走,有些心疼地转头看了看,“这么多紫草芯就留在这里啊?”
“不是你说的?吃多了费牙。”
“废牙是废牙,好不容易得来的甜食,放在这里太可惜了。”白芜看这东西不收集起来,简直走不动腿,“要不然你们先去摘秋果,我把它们砍下来吧。”
“你要用来干嘛?”
“带回去想办法,看能不能起点别的用处。”
紫草杆虽然没有芯硬,但也挺不好砍,尤其在只有石斧头的情况下,大家都不乐意砍。
这么一大片长在这里,也没人跟白芜争。
白芜放下背筐,一株株砍过去,砍了半上午,才将这一片紫草芯全砍完,总共也就得了五六十根。
这些紫草芯放在背筐里,刚好将背筐塞满。
他采到的秋果没地方放,只好一部分放在他哥的背筐里,一部分请其他小伙伴带回去。
下午大家满载而归。
兄弟俩告别小伙伴,往他们家飞去。
白芜落到地上之后先喝了两大碗水。
岸将秋果摊到地上晒,晒完问白芜,“这些紫草芯要怎么办?”
“先歇一歇,等我缓过来了,把它们砍成一段段。”
“然后呢?”
“然后加水煮。”
“加水有用吗?这么多紫草芯,加水煮出来也会坏掉吧。”
“看能不能浓缩成糖块。”
“糖又是什么?”
这又是一个不好解释的问题。
白芜祭出他的老句式,“等弄出来……”
“你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要说这句。”
白芜被打断话头,也跟着他哥一起笑,“本来就是嘛,有空解释那么多,还不如直接干活。”
兄弟两一人瘫一边,坐在木墩上休息。
两位父亲一回来就看他们这副样子。
川看了下他们的收获,“今天采了不少秋果啊,还有紫草芯,这又是芜带回来的吧?”
白芜竖起大拇指。
川抽了一根紫草芯咬了一口,又抽了一根反手递给伴侣,“今年雨水好,紫草芯格外甜。”
“也可能因为长在黑山上,土地特别肥沃,就长得特别肥大甜美。”
“带回来是要做什么特别的吃食吗?”
“尝试一下。我要找一口没油的陶锅,熬点糖。”
墨伸手握住紫草芯的两端,折了一下,没折断,“紫草芯要怎么弄?直接这样放到陶锅里煮?”
“我们的陶锅太小了,要把它砍成小段。”白芜坐直,朝墨笑,“阿父,你帮我把它砍成小段呗。我今天砍了半天紫草芯,手都肿了。”
白芜把手伸出来。
他没说谎。
石斧太不好用了,这么硬生生砍进去反而被紫草杆弹回来,砍了半天,他手早酸痛不堪,现在又红又肿,捏一捏都疼得不行。
墨瞥了他手一眼,见他手蜷缩得跟鸟爪一样,伸都伸不直,皱起了眉头,“下次你在那里放着,回来叫我帮你去砍。”
“谢谢阿父。你帮我砍成筷子长的一小段就行。”白芜比了个长度,“长一点短一点都没关系,主要是陶锅要放得下。”
墨干活很利索,当即去找了木砧板出来,在院子里“咚咚”砍起来。
兽人的力气比亚兽人大得多,他手起斧落,直接将紫草芯剁成两段。
白芜感觉十分难砍的紫草芯,一会就被他全砍完了。
墨用背筐将紫草芯装起来,“好了,还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我拿下去洗一下,就可以开始煮了。”
白芜将紫草芯拿去河边洗,洗干净之后背回来,放到陶锅里。
他们的陶锅并不大,这些紫草芯份量又有点多,白芜目测得分成三锅来煮。
今天没有特别的食物,白芜没出手,将做饭的任务交给家人,自己在院子里另外起了个火塘,专心的煮起紫草芯来。
紫草芯煮出来的水呈深蓝色,并不好看。
那一锅汁液在陶锅里沸腾的样子,跟有毒似的。
白芜盯着看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把厨房里腌制的酸酸果酱拿了出来。
“酸酸果酱是酸的,紫草芯是甜的,这东西能放到里面去吗?”
“试试嘛,反正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酸酸果用来做奶豆腐都行,效果不输柠檬汁。
煮紫草芯应该也行吧?
白芜说着拿了个勺子,舀了一勺酸酸果酱放到陶锅里。
酸酸果酱一放下去,里面的汁液立即变成了鲜亮的紫色,比起先前有毒一样的暗淡样子要好看得多。
“酸酸果酱还有这个作用?”
“我猜有,看来我猜对了。哥,你帮我把大木勺拿过来。”
“你要用来干嘛?”
“现在得开始不停搅拌了,要不然很容易糊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芜已经闻到了底下传来的焦糊味。
他拿木勺,耐心地开始搅拌起来。
锅里的汤汁越煮越粘稠,白芜将里面的紫草芯捞出来放到盘子里,然后继续煮。
渐渐地,水蒸发完了,陶锅里剩一锅紫草膏,白芜已经不太能搅得动了。
他用干净的大盘子将里面的紫草膏给捞出来,继续加水加紫草芯开煮。
这一煮就煮了半夜,等一筐紫草芯煮完,他感觉胳膊酸的不行,抬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还是在有家人帮忙的情况下,要让他一个人来弄,估计弄完这一摊子事,自己就被整得半残了。
“好困。煮出来的紫草膏好甜啊,这样就可以了吧?”
“差不多了,这个先不用理,把紫草芯剁成一小块一小块吧。”
“怎么还要剁?”
“里面还有糖汁,剁成小块可以当零食吃。”
“明天早上再弄不行吗?我摸了一下,它已经足够软了。”
“今日事今日毕,先把它弄好再睡觉吧,大不了明天晚一点起床。你要是困了,你就去睡,我一个人来也可以。”
“可以什么啊可以,东西我和你一起吃,活让你一个人干,这像话吗?”
岸顶着困意帮白芜收尾。
川和墨也没睡,在旁边帮他们洗刷。
等一家人收拾完,已经到半夜了,白芜还坚持提着水去浴室里洗干净澡,这才肯去睡觉。
第二天,一家人都起晚了。
岸打着哈欠看昨天忙碌到半夜的劳动成果。
他伸手碰了碰盘子里面的紫草膏,才发现它们已经干硬。
“芜!你快过来看!你煮出来的紫草膏也硬了!它们比紫草芯还硬!”
白芜趿上兽皮鞋,迈着步子跟过来看。
“没事。等会儿把它们敲碎就可以了。”
“这个能敲碎?”
“不仅可以,而且还非常好敲。哎,你先别动手,把石臼洗干净,等会放进去石臼里面敲。”
白芜昨天装紫草膏的时候盘子里面刷了油,今天脱膜也非常好脱,轻轻一磕,就能把一整块紫草糖倒出来。
他亲自拿着紫草糖去石臼那里,直接一舂,里面的紫草糖裂成大大小小不均匀的糖块。
“可以呀,这么容易就敲碎了!”岸低头看完,发出感慨。
“你先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咬着吃吗?”
“咬着吃也可以,不过一般人比较喜欢含着吃,慢慢舔。”
白芜捡了两块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另一块塞到他哥嘴里。
熟悉的甜味在白芜口腔里蔓延开来,这糖的味道跟上辈子的硬糖没有太大的区别。
硬要说有区别的话,里面多了紫草特有的清甜味道,并不难吃。
白芜眯起眼睛仔细品尝了一会儿,确定没问题后,抓了一把糖去敲两位父亲的门。
“亚父,阿父,出来吃糖!”
“你昨天说的糖做好了?”川的声音从屋里面沉闷地传出来,“你们先吃,我们起床,刷完牙再吃。”
“你们快点啊!”
白芜转回去。
岸一下一下舂糖块。
糖块四分五裂,变成淡紫色的半透明晶体,看着像宝石。
岸舂一批就吃一块,没一会,他脸颊鼓鼓囊囊,整个口腔都是糖。
白芜去杂物间挑了一个小箩筐出来,把所有紫草糖放到箩筐里。
紫草糖直接装了半箩筐。
白芜拎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感觉还挺有分量。
比得上半只鸭了,起码有四五斤。
紫草糖是重点产品。
煮过的紫草芯也是非常好的零食。
被煮过之后,它没有那么硬,反而饱吸了汁水,变得又软又甜。
白芜昨天晚上就把它们剁成了一个个瓶盖大小的小圆柱,现在吃起来非常方便,直接一口一个,跟吃甘蔗一样,吃完了还能把渣给吐出来。
紫草芯没有紫草糖那么甜,但是更耐吃,多吃几块也不会腻。
白芜把它们也收到箩筐里,放在桌子上,“紫草芯就不晒了,大家当零食吃,早点把它吃完啊!”
“不用你吩咐,我们也一定能很快就把它吃完。”岸直接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这紫草芯吃起来真方便,老人也能咬得动。”
“你提醒我了,等会儿你带一点给夕他们,在给木送一点。”
“我知道了。那你呢?你去干什么?不会又要提着它们去送给祭司大人吧?”
“你说呢?”
“我说就是,我还不知道你?”
川和墨从房里出来,“你们兄弟在说什么?”
“亚父,刚芜说给大家送一点。”
“应该的。你们早点去,今天早上我来做饭吧。”
白芜点头,又问岸,“秋果要晒几天,什么时候榨油?”
这里的秋果油直接硬榨,是物理榨油法。
族人取出秋果里面的果仁,拿去晒干,然后炒熟,舂成碎末,再用芒草包起来,放到石头凹槽里,上面再放上石头,一下下压这块石头,使得秋果油从石头的小孔里面流出来。
白芜还看过用来榨油的石臼。
这个世界虽然工具不行,但是大家的劳动智慧一点都不差,该利用的工具都能利用上。
岸道:“这几天天气不好,可能要晒三五天,等下雪了再榨。”
“那我今天去把豆子给砍下来,也趁着有太阳先晒一下,要不然下雪了更难处理。”
白芜种的豆子这几天黄了,随时都可以砍下来。
他打算先晒一晒,再敲打豆荚。
天气已经凉了,这一茬豆子收下来,他可以做一点豆酱。
白芜心里盘算着,带着食物飞上去找南遥。
南遥居然罕见的不在窝里。
在他那养伤的两个兽人也不在。
白芜围绕着他两个窝走了一圈,确定他人真不在,有些无奈地将篮子放在他窝里。
放好时,白芜下意识地转了一圈,想去找纸笔给他留个言。
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后,白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都已经来这个世界了,有个屁纸笔。
就算真有纸笔,把文字写下来,南遥也认不出来。
白芜长吁一口气,放好篮子。
转身离开。
他回家吃早饭。
吃完早饭,他背上背筐,去部落里砍豆子。
又经过了几天生长,他家的豆子果然已经全都熟了。
他掰开豆荚,里面是圆滚滚的豆子。
因为水肥特别充足,这些豆子比野外时还要大。
白芜瞬间有些馋,打算今天先剥点豆子下来做豆饭吃。
反正他家里已经有四筐稻谷了,做种子绰绰有余,可以舂一点吃米饭。
采豆子,除草,给青根和葱盖草,忙忙碌碌又是一上午。白芜把豆子背回去,下午去河谷他新开垦出的菜园里忙活。
园子里的菜长得很好。
尤其萝卜,他移栽过来的萝卜已经开花结籽。
因为想把这些萝卜籽留成种子,他一直没有采,就让它们在树上干掉。
现在正好把它们摘下来。
除了萝卜,他种的大蒜也非常不错。
现在蒜苗葱葱郁郁,他掐了一大把蒜苗,打算等一会儿做煲仔饭吃。
家里有青豆,有熏肉,再来把蒜苗,完美。
白芜到家时,一眼就看到南遥也在。
他眼中闪过惊喜,冲南遥的背影喊,“你怎么来了?早上我过去你窝里的时候,你都不在。”
南遥回头,“痕和寻的伤得差不多了,早上我送他们回部落。”
白芜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两家伙终于回去了。
南遥顿了顿,“路上打到了两只花鸟,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我去!这两只花鸟好肥!我刚刚还盘算着做熏肉煲仔饭,你带了花鸟过来,等会儿做花鸟煲仔饭吧。”
岸眼角一亮,在旁边插话,“煲仔饭又是什么,好吃不?”
白芜没回答,他又自言自语,“你给祭司大人做的饭,肯定好吃。”
白芜快到喉咙里的话硬生生被他噎回去,瞪眼道:“哥,你要是有空就过来帮忙。”
“来了来了,说一句都不行哦?”
“你尽管说,再说我就不做饭了。”
岸连忙做了一个把嘴巴封上的动作,高高兴兴提着花鸟去处理。
他厨艺也不错,尤其打下手,那叫一个手到擒来。
白芜对南遥道:“我早上给你送了一点糖,你尝了没有?”
“很甜。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这样的糖。”
“其实材料就长在山上,我也只是简单的加工了一下。”
白芜说着有些得意。
“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紫草芯,囤点糖过年也不错。”
南遥道:“我今天来主要想问你还想不想去鱼兽人的部落,趁着这几天天气还好,我们可以先去一趟。”
“去啊!”白芜一下坐直了身体,“我想去很久了!去去去,什么时候去?要是明早去的话,我这就收拾东西!”
“等吃完饭再收拾也不迟,这次要去的地方比较远,路上不要带太多的东西。”
白芜连连点头,“那你跟我说一下要带什么。”
“带衣服和盐就够了,其他的我们路上再打。”
“不用带物资去和鱼兽人换东西?”
“不用,路上打就行。”
白芜几乎没有出过远门,也不清楚这里出远门要带什么。
南遥在这方面是专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都听你的。那我们今天吃饱一点,明天好出发。”
“要不要我帮忙?”
“你愿意帮忙就最好了,来,给我舂点米。我昨天干活把手都给弄废了,今天一动爪子就疼,再不想动手了。”
“你怎么不叫我?”
白芜抬头看他。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东西倒没有,只是觉得这话有点奇怪。”白芜笑了笑,“我也是顶天立地的成年人,哪里用得着事事都叫你?别说我们只是朋友,就算不只是朋友,也没有把事情都推到你身上的道理。”
“有时候太独立也是见外。”
“没跟你见外,我只是没办法那么理直气壮地不客气。”
他们正聊着天的时候,岸已经把鸟处理干净,回来了。
两人默契地停止讨论。
白芜接过处理干净的鸟,托在掌心里掂了掂,“这段时间没少蹭你的好东西,你再接再厉啊,要带好吃的过来,我肯定不跟你见外。”
南遥神色温和,“好。”
岸在旁边看着,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非常奇怪。
明明他就在旁边站着,却总也插不进去话。
岸又看了一眼。
太奇怪了。
他小时候,祭司大人就已经是祭司大人了。
尽管那时候祭司大人年纪也还小,却已经非常有威势,哪怕大人,也不敢在祭司大人面前高声说话。
他从未见过祭司大人如此温和的神色,更别说挽起袖子,帮某个亚兽人舂稻米。
不对,以前根本没稻米。
岸看着白芜和南遥互动,脸上神色非常复杂。
也就是从这天起,岸再没开过白芜和南遥的玩笑。
哪怕有别的亚兽人开玩笑,他也会帮忙辩解。
这件事已经成为一件不能用来开玩笑的事。
他弟弟和祭司大人之间可能真的,有非同一般的情谊。
第47章 像藕
南遥带白芜去鱼兽人领地时, 飞的是直线。
从白族出发,经过鹰族、夜鸣族、复羽族三族的领地,直接飞到鱼族的地盘。
此时已是深秋, 大地上到处都是枯枝落叶, 看着灰蒙蒙一片。
哪怕少数几种绿叶植物, 也绿得很暗沉。
白芜他们变回兽形时, 身上厚实蓬松的羽毛和脚上坚硬的皮肤都有很好的保暖效果。
尽管如此, 飞在天空中, 迎着寒风时, 白芜还是觉得冷。
这些冷气甚至能穿透他羽毛的缝隙, 渐渐触碰到他的皮肤。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两人选了一条河的河边作为暂时休整的地方。
“这鬼天气。”白芜变回人形, 披上厚厚的兽皮衣,连忙用手捂住冰凉的耳朵,“我耳朵都快冻掉了。”
南遥盯着他的耳朵, “再涂点秋果油。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打点猎。”
“那我把葱头削好,再煮点热羊奶。你随便打点就行。”白芜抬起头对他笑, “打不到也不要紧,昨天存的青根够吃了。”
南遥的目光变得温和,“不会打不到, 我去了。”
秋天最不缺的就是柴火, 遍地枯枝落叶, 随便扒拉一下, 就能扒拉到半筐。
白芜撘了个简易炉灶, 把陶锅放上去, 先煮羊奶。
同时, 他在河边剥葱洗葱,又削了几个青根,打算先把青根煮上。
没一会儿,南遥带着两只肥鸟回来了。
“秋天的猎物真是一只赛一只肥。”白芜吸着鼻子看他处理,感觉肚子咕咕叫得更厉害了。
他们不要皮和内脏,连头爪屁|股一起剁掉,剩下的部分剁成小块,白芜用葱姜和肉酱揉捏腌制。
等大陶锅里的青根煮好了,白芜直接将浓油浓酱的鸟肉铺在青根上面,直接用蒸汽蒸。
没一会,鸟肉变色,白芜看了眼,见已经煮熟了,拿碗出来,和南遥一起分鸟肉吃。
“好吃,好嫩。”白芜呵着气,“我整个人算活过来了。”
“这里离夜鸣族聚居的地方很近,等会要不要绕过去看看?”
“这次算了,不太想去。”
“不去看看朋友?”
白芜吸吸鼻子,“下次再去吧,好冷。你和鱼兽人们有没有交情?”
“打过几次架。”
“啊?哪边赢了?”
“我。他们不服气,还打了好几次。”
白芜微微张开了嘴,“按照这个描述,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你揍了他们一顿,而不是打了几次架。话说,既然这样,我们去拜访真的不会被赶出来吗?”
这么冷的天气,白跑一趟的话,真的很要命。
南遥带着笑意,“他们可能会抓住机会要求再打几场。”
白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我还是抓紧时间多吃一点。”
“嗯?”
“怕明天到了鱼兽人的地盘,会让我们吃冷风。”
白芜放开肚皮努力干饭,将锅内食物吃了一小半。
中午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裹着兽皮小憩一番,下午继续赶路。
山长水远,他们从白族出发,第三天上午才到鱼兽人的领地。
白芜从高空看下去,发现鱼兽人的领地比夜鸣族和复羽族领地内更多河道与湖泊,他们的河道与湖泊甚至和外面的大海相连接。
南遥没贸然飞入鱼兽人的领地,先在空中鸣叫几声,发出示意,再落到地方和白芜一起等鱼兽人过来接人。
白芜站在小岛上,左右察看。
只见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水网,陆地反而成了点和线。
“来了。”南遥提醒一声。
白芜将注意力放到前面,这才发现水面上露出两个小黑点。
那是人的头颅。
有人游着泳往他们这边赶。
来人远远冲着南遥喊:“我就说肯定是你这家伙,别的鸟兽人没有那么嚣张。”
“没过界。”
“你要过界了,还能让你安稳地站在岸上?你这次来干嘛?不会又找我们打架吧?”
“找你们换点东西。”
一来一回说话间,两个鱼兽人已经靠近了岸边。
他们从水里站起来,全身上下只围了一块鱼皮样的皮裙。等走近了,白芜才发现他们异常高壮,看起来足有一米九两米。
与鸟兽人不同,他们高挑壮实,像移动的肉山。
白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哪怕白芜自己身高也有一米八多,并不算矮,站在他们面前,还是本能地觉得受到了威胁。
两个鱼兽人察觉到白芜的动作,朝他友善地笑了笑。
他们露出大白牙,一下憨厚不少。
南遥介绍,“这是长颈族的族长雷和他的兄弟肃。”
“你好啊,小亚兽人,你叫什么?”
“芜,我叫芜,白族的,你们也可以叫我白芜。你们的人形真威武。”
“哈哈哈哈哈谢谢,芜是吧,欢迎你来我们长颈族的领地,走,我先带你们回部落。”
南遥道:“我知道你们部落在哪,我带他过去。”
雷嘀咕,“会飞了不起啊?”
白芜朝长颈族的兽人笑了笑,变回兽形,跟在南遥后面往高空飞去。
雷和肃也变回兽形。
白芜不经意间往下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鱼形,而是灰色皮肤的巨大四脚长颈兽,看着有点像大象,又有点像长颈鹿。
他们的四肢连接着巨大的蹼,因为身躯太过庞大,细长脖子上顶着的脑袋显得很小,整体像水滴。
卧槽。
这样的巨大兽人为什么会起名叫鱼兽人?!
这简直是恐龙好吧?
白芜盯着底下两个兽人,连翅膀都忘拍了。
他身形猛地下坠十多米,吓得他“啾——”地鸣叫一声,赶忙重新快速拍了几下翅膀。
南遥回头看他。
白芜鸣叫一声,示意自己没事。
鱼兽人的聚居地在一座半岛上。
岛上倒是干硬的泥地,没有太多沼泽,上面生长着各种各样的阔叶植物。
这地方的气候明显比白芜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温暖湿润,连风都柔和许多。
白芜和南遥先到岛上。
过了好一会,雷和肃才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变回人形,“你们鸟兽人飞得也太快了。”
白芜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
雷道:“我们部落离这里不远了,慢慢走过去吧。”
“这里离边界挺远啊,你们好厉害,在这里都听到了我们祭司大人的叫声。”
“没有,当时恰巧在你们附近巡逻。你别看你们祭司这正经人的样子,他也只是通知一下,要是没人过去,他就自顾自来了。”
雷带着他们往前走。
走得白芜开始微微出汗了,白芜总算看到了部落。
长颈族住的地方比白族更加简陋,下面一块植物编织的席子,上面一个草棚,就算住处。
除了居住的草棚,还有大量草棚用来放东西。
有皮肤微黑的长颈族人正在干活,见到他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白芜转头看向四周。
树上晾着不知什么材质编织出的灰白色的渔网。
他一看,视线便黏在上面,根本挪不开眼。
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是捕鱼用的网。”
白芜张嘴,语气满是期待,“这渔网能换给我一张吗?”
“这?”雷道,“你们用不着渔网吧?”
“用得着。我家门前就是长水河。”
“这个不行,我们部落里也没有多余的渔网。这要用嚓嚓树的叶子编织,麻烦得很,不换。”
白芜目露失望,“嚓嚓树是哪种树?”
南遥接话,“外面那些宽叶子的树就是,复羽族的领地内有。”
“嘿,你们也想编织渔网?要把树叶编成渔网可没那么简单,需要我们部落的独门秘法。”
“芜什么都会。”
“你就说大话吧,也不怕门牙漏风。”
白芜抓住机会,“那要怎么编,能告诉我吗?”
“这可不行,我们部落的独门秘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白芜心中咯噔了一下,向雷投去探究的目光。
他感觉长颈族的人好像异常排外。
雷带着他们到一个草棚里。
四人围坐。
边上不时有长颈族的大人小孩走来走去,悄悄打量他们。
南遥说正事:“上次祭祀的时候,有人供奉上来一种白色的豆子香料,说是从宽鳞族里得来的。我想再换一些,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
“笑话!宽鳞族都有,我们怎么可能没有?你们怎么没去找宽鳞族?”
“和你们交情比较深,你们要是不换,我们再去找宽鳞族。”
“你们要换多少,想怎么换?”
“先来两筐,至于怎么换——”
白芜忙接过话头,“我带了玻璃来,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说着,他将一直背着的背筐挪到身前来,取出兽皮包裹着的玻璃给他们看,“就是这个,小心,它很脆,大块的时候容易摔坏。”
“这东西能做什么?”
“打碎磨了做首饰,或者放着观赏,都可以。”
雷拿起玻璃仔细察看后还给白芜,“用不着,你这东西还脆。我们有珍珠和红角树,上好的滚圆珍珠,光润的红角树,不用别的首饰。”
他们正说着话,有两个人用渔网抬着一网黑漆漆的东西过来,扬声打断他们,“族长,你看一下今年的孔根。”
雷立刻对白芜和南遥说道,“你们稍等一下,我过去看看。”
雷和肃站起来,朝那网黑漆漆的东西走过去。
白芜伸长脖子看向那边。
雷从渔网里取出黑漆漆的东西,拿在手里。
白芜很快就发现,那玩意又粗又大,雷拿在手里,跟拿了一根人大|腿似的,连中间凹进去那个结节都像膝盖。
这玩意儿——怎么那么像藕?
白芜偏过身子凝神察看。
片刻后,他确定了。
真的是藕!
巨大版的藕!
白芜越看越确定,挪了挪屁|股,挪到南遥身边,压低声音,“我好像认识他们手里的东西。我们以前有种叫藕的食物,和它好像。”
“嗯?过去看看。”
第48章 贝类
雷看完第一个藕, 又去看第二根。
白芜探头探脑,“这东西可以吃吗?”
“好吃!等会给你们煮点尝尝。”
白芜继续试探,“真的可以吃吗?怎么看起来有点脏?”
雷回窝棚里拿了把骨刀, 在鱼皮裙上一蹭, “刷”一下将巨藕的外皮削下来, 露出里面暗黄的藕肉。
白芜盯藕肉,这确实和地球上的藕很像, 连肌理都很像。
雷切了一块藕肉,“尝尝。”
白芜接过, 先察看藕的孔洞。五个洞, 每个洞都挺大,洞处发黑,看起来不太像好吃的样子。
他吸吸鼻子, 藕的切口溢出清香, 看来它的味道会比卖相好一些。
白芜将藕块塞进嘴里。
藕块有点硬,他牙齿用力,咔嚓一下,将藕块咬断, 脆,淡甜, 渣有点多, 不过还是很好吃。
白芜眼睛微亮, 看雷, “能换点藕给我吗?我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这个不行。你们夜鸣族和复羽族几次想换, 我都没答应, 我也不能单独答应你们。”
“或许他们拿不出你们想要的东西?”
“我们这里物产丰富, 什么都不缺, 不换。”
南遥看他们,“你们长颈族什么时候那么小气了?”
“嘿嘿,激我也没用,反正不换。你们鸟兽人手里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惦记我们的孔根做什么?”
白芜看看南遥,又看看雷。
雷接着说道:“你们别想偷偷挖我们的孔根啊,被我们发现了,就不是打一架的事那么简单了。”
“谁偷挖了?那块地方以前不是领地不明确吗?”
“反正现在是我们的地方,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整整讹了我们整整一个岛才还给我们,现在那里长孔根了也是兽神的赏赐。”
南遥站起来,面沉如水。
雷两只手在自己的兽皮裙一擦,按上他的肩膀,“我就说个事实,没有想和你打架的意思。得了得了,我不说了,这不是再强调一下,提醒你们嘛。”
雷看上去有两个南遥那么壮。
他一双蒲扇一样的大掌按在南遥肩膀上,南遥连晃都没晃。
“得了,你不是想换我们的香料吗?芜,你给我块皮子,跟你们换两筐。”
雷说着朝白芜伸手,“你随便给我一块。”
白芜看向南遥。
南遥点头。
白芜找出那张最大、最厚实的兽皮递给雷。
雷朝自己的族人招手。
很快,一个黑壮小子过来,接过雷手上的皮子,往后面跑去。
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提了两大筐胡椒出来。
雷道:“你们要换的白豆子在这,都是今年采的,最好的白豆子。”
白芜将自己的背筐清理出来,把胡椒倒在里面,“谢谢。”
“哈哈不说别的了,我们来煮鱼吃,都是今早才打的鱼,现在吃正好。”
雷带着南遥和白芜回到原来的草棚,找出陶锅,去外面的火塘煮鱼。
白芜这才注意到,他们煮鱼用的陶锅是红褐色的,燃料也是枝叶,没有大块的木柴。
雷简单清理好鱼,两面各划了几刀,直接放陶锅里,然后放胡椒粒,放兽油,再放藕块,再放半锅水。
底下大火舔舐着陶锅,锅里的汤冒着热气,渐渐地,又咕嘟咕嘟冒出泡来。
鱼肉的鲜香飘得到处都是。
这一大锅鱼肉藕块很快就煮熟了,雷豪迈地抓了一把盐撒进去,然后拿出干净的碗和勺子来,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大碗藕块鱼汤。
他们的碗和勺子也是红褐色,看来做陶的泥并不一样。
雷招呼,“尝尝看我们部落的鱼汤。”
白芜舀起一勺鱼汤,小心吹了吹送进嘴里。
鱼汤鲜、甜、微呛,热气腾腾,将白芜体内的寒意全带走了。
“好喝!”
“我们部落的鱼汤是最好喝的,别说鸟兽人部落内,就算鱼兽人部落内,我们的鱼汤也别具一格。”
“可惜。那么好喝的汤,我们回部落那就喝不到了。”
“哈哈哈哈,你要真想喝鱼汤,找个我们部落的兽人做伴侣?”
“雷。”
“哈哈哈哈我就说一下,不要那么凶嘛,你看人家芜都没意见。”
“有意见的。”白芜认真说道。
雷又是大笑。
白芜和南遥在长颈族蹭了一顿鱼汤。
白芜好说歹说,想换一点藕,都没能成功。想换渔网,也没能成功。
长颈族看起来和南遥交情不错,却不仅是朋友关系,他们防南遥防得厉害。
白芜估计和之前的打架有关。
实在换不来东西,白芜无意久留。
南遥尊重他的意见,吃完午饭,在长颈族略微逛了逛,他们就走了。
两人一直飞出了长颈族的领地,才停下来,落在地上变回人形。
中午比早上热得多,白芜抬头抹了下额头的汗水,“等一会儿,我们去哪里?直接回去?”
“是不是有些失望?”
“还行。想换的胡椒换到了,想看的风土人情也看到了,就是没换到渔网和藕,感觉有点遗憾。”
“今天在复羽族休整一晚,明天再走。”
“要去复羽族部落吗?”
“你想不想去?”
白芜诚实地摇头。
今天在长颈族受到了冷待,他暂时不是很想去别的部落了。
再说,无论去哪个部落,只要是陌生的地方,多少有点令人不自在。
反正各大部落的窝都做得非常一般,没什么好住的,与其赶着不自在,他还不如拿兽皮裹着在野外对付一天。
“那休息一会儿,带你去长有嚓嚓树的地方修整。”
“嚓嚓树除了叶子好用,还会用来做什么吗?”
“我们这边不用它,长颈族也只是用叶子。”
“等会能砍一点回去吗?”
“只要你背得动,想砍多少砍多少。”
两人休息了一会,又变回兽形,往生长有嚓嚓树的地方赶去。
他们走到一座小岛上,这座岛在山后面,背风向阳,比其他地方要暖和一些。
白芜走在软绵的沙滩上,看着岸边游来游去的小鱼,“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面前的这是海还是湖?”
“湖。这就是长颈族说的岛。当时是用长藕的河换的。”
“藕原来长在河里?”
“有一部分长在河里,一部分在河岸的沼泽中。”
白芜用膝盖轻轻撞了撞他的膝盖,示意他接着说。
“那条河本来是复羽族和长颈族的分界线,按理来说一族占一半河,后来我们鸟兽人这边年轻人仗着自己会飞,偷偷据另一半河里捞鱼,他们也来捞我们这边的鱼,就闹起来了。”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雷提到藕就很不客气。最后的结果呢?”
“打了一架,他们没打赢,最后拿这个岛来将河的另一半全都换走了。”
“那段河有多长?”
“没有这座岛长。”
“那很划算啊。”
“长颈族对领地很敏感,不喜欢陌生人去他们领地。当时咬着牙换的。”
白芜听了,“是不是很久之前的事?”
“倒也没有很久,六年前。好奇心满足了?”
“真满足了。没想到看似朋友的后面还有个这么曲折的故事。”
“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关系就不那么纯粹了。困?你晒会太阳,我去捞鱼。”
“难道你不困?我们都飞了那么久了,一起晒会。鱼什么时候都能捞,反正今晚肯定有晚饭吃。”
南遥听从了白芜的意见。
两人躺在阳光底下晒起了太阳。
白芜觉得太阳刺眼,闭上眼睛眼皮也红彤彤,干脆从旁边的嚓嚓树上揪了几片叶子,一半递给南遥,一半盖到自己眼睛上。
他还是喜欢用人形睡觉。
在这种温暖无风的阳光底下睡觉,正面晒完晒反面,将整个人都晒得暖烘烘,筋骨好像都要晒软了。
等到傍晚,南遥起来捉鱼。
白芜砍嚓嚓树的叶子。
他打算带点回去部落,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他那两个鱼笼修修补补,已经用了小半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报废,要是有条件,他也想做一张渔网出来。
用渔网可比笨重的鱼笼方便多了,把网放下去,说不定还能捞到大鱼。
嚓嚓树的叶子十分好砍,他就砍了一会,身后已经砍倒了一大堆。
这些叶子先摊开来晾一晾水分,明天走的时候再将它们捆起来,这样他们背起来就不会那么重了。
傍晚,南遥带着一条半人高的大鱼回来了。
白芜划开雪白的鱼皮,里面的鱼肉呈橘红色,看着肥嫩异常,要不是害怕寄生虫,白芜都想弄生鱼片吃了。
生鱼片不敢吃,熟鱼片毫无问题。
白芜将鱼片用现磨的胡椒粉和鸟蛋腌好,在陶锅底下铺上葱头、生姜、蒜粒、去腥草,用兽油煎软,煎出汁水,然后将腌制好的鱼片放到上面。
这样煮出来的鱼片一点水都没放,却格外滑嫩鲜美。
因为这条鱼够大,他们片成鱼片的时候,刻意避开了骨头,现在吃起来一口一片鱼,一点骨头都不用吐。
白芜吃得浑身冒汗,“这鱼真好吃,要是可以的话,现在配点果汁或者酒,那就完美了。”
“酒又是什么?”
“一种酿造物。之前我不是说过,等房子建好了,就给你个惊喜吗?要给你的惊喜就是那个,不过还在酿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你什么时候酿的?”
“就是收到红瓜那阵子,红瓜放了几天,熟到能尝出酒味,我分了一部分出来,放到坛子里酿酒,另外一部分用来招待客人。”
“现在就告诉我?”
“没办法,话赶话到这,没能憋住。”白芜眯着眼睛笑,“要是成功了的话,过年差不多就可以喝了,到时候请你品尝一下。”
两人这一顿吃得非常满足。
第二天,白芜还想再吃一顿,他检查行囊,发现里面的鸟蛋已经没了。
“南遥,你去抓鱼的时候,顺便带几个鸟蛋回来呗,没有鸟蛋腌制,鱼片不够嫩。”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小岛,这里别的物产不够丰富,各种水鸟倒多得很。
不用刻意去找,白芜昨天落下来的时候,一眼都看到了好几处有鸟蛋。
南遥应了。
白芜检查昨天割下来的嚓嚓草。
这些嚓嚓草被风吹软了,轻了不少。
白芜原本以为割够了,现在一看,觉得可能差了点,他干脆又拿起石刀继续割草。
割着割着,他忽然感觉漏了什么。
南遥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一堆草前抱臂沉思,“怎么?”
“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说。”
“这里离长颈族的地方还挺远的,都有喳喳草,那长颈族挖藕的上游,会不会也有藕?”
“下游有藕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不恰恰说明上游也可能有?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上游找一下?”
“就算有也不会太多。”
“有就行了,我们找到了,可以自己种啊。藕这种东西好长,一年长几根,两年长一片,怎么样?”
“估计很难找,我找复羽族的人问问。”
“走走走,我们吃完早饭就去,请他们帮个忙,说不定以后他们也有源源不断的藕吃。”
南遥没意见。
两人吃完早饭飞往复羽族。
复羽族住在高山之间,窝和白族类似,只是挡雨的顶棚用的叶子不一样。
长水河从他们部落脚下流过,转了个弯,继续朝东北流去。
和大部分部落一样,长水河也是他们的母亲河。
长藕的那条河叫泥河,在复羽族居住之地的下游汇入长水河,再浩浩荡荡往北流。
复羽族的族长叫安山,也是个年轻兽人。
他个头格外高,脾气挺直爽。
上次他来部落请教白芜织布技术的时候,白芜就感觉到了。
这次拜访,复羽族一听他们的来意,二话不说,“祭司大人你让找,我们今天就去找。”
“之前见过藕吗?”
“没注意,还得问问族人。”
白芜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在水上面会长圆圆的叶子,夏天到秋天会开花瓣尖尖的花,花心长着个小台子,开始时是嫩黄色的,慢慢变绿,台子里面长着果实。”
安山点头,“我去问问族人。”
复羽族的人直接已经出门打猎采集去了,安山通通叫人找了回来。
最后集全族之力,得到线索的却来自一个半大孩子,“我知道那个花,夏天的时候,我还采回来给亚父看过。”
“那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还问过成。”
“我也想起来了。”
成咽咽口水,“不过只看见一朵。”
白芜笑,“一朵也没关系,找不到不怪你。能带我们过去吗?”
“我只记得长在哪段河,忘了具体长在哪里。”
“没事,我们找一找。你带我们去个地方就行。”
安山马上道:“我们跟过去一起找。”
白芜看他们似乎要集全族之力去帮忙找藕,抬头朝南遥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现在正是储备冬粮的关键时候,他不想太打扰复羽族。
南遥道:“让成带我们去就行。”
“成不一定记得准。”
“记不准我们多找一会儿,你们忙去,不用管这边。”
安山还想再说什么,南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今天下午可能还要来部落里吃一顿饭。”
“祭司大人放心,我们一定能打最好的肉回来!”
趁着时间还早,成带他们出发。
复羽族这边的山特别高,今天气流比较复杂,飞高了又累又冷,飞低了也不好飞。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白芜看着累得直喘的成,抱歉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看了眼南遥,有些害羞道,“能带祭司大人找东西实在太好了。”
白芜拍拍他的肩,从背筐里掏出三块紫草糖,将最大那块给了成,“走,我们一边吃糖,一边找。”
成好奇地打量手中的糖。
白芜将糖扔在嘴里,“这样舔着吃,吃这个能顶饿。”
成看南遥也吃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糖塞进嘴里。
糖块一碰到舌尖,他眼睛立刻亮了,猛地抬头看白芜。
白芜弯起眼睛,“这糖好吃吧,用紫草芯熬出来的,你们要是找到了紫草芯,也可以熬着试试看。”
三人沿河边往上走。
上游部分完全在复羽族的领地内,他们可以仔细寻找。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成也记不清楚他折到花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连指了几个地方都指错了,白芜和南遥没说什么,他自己紧张得不行,脸也有些红。
白芜拍拍他的肩膀,“时间过去太久了,换做是我,我也记不清,多找找就行。走,我们去水边,靠近一点,离得太远,看不见叶梗,可能走过的时候就错过了。”
三人去靠近水面的地方。
这条河水量不算大,又是枯水期,河水挺浅。
就是淤泥比较多,靠近岸边的地方长满了水草,他们一眼看过去看不太分明,有好几次都得下河去摸索,才能摸清里面的情况。
好在今天天气还可以,出了太阳又没有风,不算太冷,白芜高高挽起袍子,感觉还可以接受。
南遥让他留在岸边,自己下去找。
白芜坚持两个成年人一轮一次轮着来。
南遥没拗过他。
白芜下去找了几次,修长的腿冻得冰凉,屁都没找到,唯有成看向他的眼神中饱含了崇拜,这算是唯一的收获。
“那个叶梗好像也是,这次轮到我了。”白芜将背筐放在地上,脱下兽皮鞋,“我下去摸一摸。”
南遥看了眼,没看到危险,点了点头。
尽管今天已经下过好几次水,每一次下水,白芜还是觉得冰凉的水有点难以忍受。
他咬着牙关,两只脚踩下去。
淤泥漫到了他小腿,水更是到他大|腿处。
他扯着岸边的荒草,一步一步往下探。
“找到了吗?”
“还没。”白芜刚回答完,脚碰到了一个圆圆的硬物,他精神一振,“等等!下面有东西!”
他连忙掖好袍子,弯腰去摸。
南遥随时准备拉他上来,“小心点。”
“摸到了!”
白芜的手碰到了那个硬物,手指艰难地扒拉住它,将它往上拉。
它深深地陷在淤泥里面,白芜拉得手指头都疼了,随着细不可闻的“啵”一声,他终于把那个硬物给拉了出来。
“找到了!”白芜高兴地将那玩意给举起来。
东西一露出水面,他立刻就知道自己找错了。
那是一个椭球形的硬物。
藕偏圆柱形,绝对不会这模样。
“不是藕。”白芜盯着那玩意,嘟囔,“白高兴一场了。”
“那是蚌。”
“什么?”
白芜将硬物放回水里,先洗干净它表面的淤泥,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白色的贝类动物。
它的壳很光滑,边缘还露出嫩黄色的肉。
它还活着,从壳的缝隙中能看到里面的嫩肉,看起来非常诱人。
白芜咽咽口水,小声,“东边不亮西边亮啊。”
“亮什么?”
“这东西好吃吗?这看起来也太肥美了!”
成抢着回答,“不太好吃,味道有点腥。”
“哈哈哈哈,水产肯定有点腥,好好煮就没问题了。”白芜摸到这么一个大蚌,瞬间动力十足,“再摸摸看,这里肯定不止一个。”
他站在水里继续摸,很快就摸到了大大小小七个蚌。
他把那两个拳头大的丢回水里,接着继续摸。
他越摸越往深处走。
南遥在岸边看他动作,叫住他,“上来,换我去。”
“不用,我可以再摸一会儿。”
“我个子比较高,可以去深一点的地方。”
“……好吧。”
白芜上岸,用水清洗干净手脚,抹掉脚板上的水,稍微晾干,穿上兽皮靴子。
兽皮靴子非常暖和。
他幸福地眯着眼睛。
南遥动作比他快,一会儿,已经摸了两三个蚌出来,直接咚咚扔到岸边。
成兴致勃勃地跑前跑后去捡。
白芜看着这小子的动作,心里暗爽。
这次就算没找到藕,有那么多蚌,也值了。
等等!
新扔上来的那个是什么?
怎么声音不对?
白芜耳朵一下竖起来,吃惊地和南遥对视。
南遥直起了腰,看着他。
第49章 烧烤
白芜去看南遥扔上来的东西。
那是一截藕。
单独的一截, 藕节两端的藕节处有毛茸茸的根,还有紧紧靠在藕身上的嫩芽。
特征这么明显,白芜绝不可能看错。
白芜将藕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打量。
片刻后, 他仰起脸, 朝河中心的南遥喊,“真是藕!”
“我看着也像。”
“还有吗?就这一截?”
“我再找找。”
河靠近中心的地方, 流水已经比较湍急,白芜看他往旁边一站,心揪了起来,“你当心点, 我们慢慢来, 别滑倒了。”
“深度一样,不至于。”
南遥摸了一会儿,又摸了一根藕出来。
这里的藕看上去明显要比长颈族挖到的藕小, 小而细长, 不过特征依旧很明显。
最让白芜惊喜的是, 这根藕上每一个藕节处都生长有长长的藕芽。
哪怕隔着好几米,白芜也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在寒风中颤抖。
这让藕芽显得格外可怜可爱。
南遥将藕放在水里略洗了洗, 扬手要把藕扔过来。
白芜心一揪, 大喊, “别扔!”
“别弄坏了芽,我过来拿。”
白芜左脚踩着右脚的鞋跟, 迅速将鞋脱掉,同时低头掖袍子, “你等等我, 我这就过来!”
他说话的时候, 南遥涉水而来, 将藕举到他面前,“老老实实在岸上站着,别弄湿了衣服。”
“!!!”南遥的俊脸怼在眼前,白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又走回来,拍拍胸膛,“吓死我了。你别扔啊。我下来和你一起找。”
白芜转头喊旁边的小兽人,“成,你来接应一下?”
南遥道:“冷。”
“不怕!大不了等会晒一晒,我跟你一起摸。”
“担心我把藕漏了?”
“这倒不至于,就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那就老实在岸上站着。”
白芜被南遥打断,摸了摸鼻子,提着一根藕站在岸上。
成在旁边看着他们。
半大的兽人那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白芜有些尴尬,低头装作拨弄藕芽的模样,却听成小声道:“芜,你和祭司大人关系好好啊。”
“我们混熟了嘛。咳。我们摸到多少个白蚌了?”
“什么?”
“就是那白色的蚌。”
“哦哦,我数数,一、二、三……一共二十一个。”
白芜成功转移了小朋友的注意力,悄悄松口气。
南遥在水里摸了一会,又摸到六根藕。
他们总共收获了六根藕和一个藕节。
白芜仔细观察后,找到了十九个藕芽。
有的藕节处只有根,没有芽。他打算到时把根也削下来,一起种到水里去。
“还要继续往上走?”
“不走了。这大海捞针一样找藕,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摸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我们先回去吧。”
白芜说完,看看成,对南遥说道:“我们回复羽族部落,和他们说一声,抓紧时间回去?这些藕芽得赶快种下去。”
“可以。”
成表情有些失落,“你们这就回去了啊?”
“要抓紧把藕芽种下去,下次有空再来找你玩。”白芜把藕放进背筐里的时候,顺手将用大叶子包好的糖全拿出来,连叶子一起塞到成手里,“你要有空的时候,也欢迎来白族找我玩。”
三人变回兽形,飞回复羽族。
复羽族的族长安山还没回来。
南遥和复羽族留守的哨兵说了声,要带着白芜先回去。
白芜心里有些抱歉,留下五个白蚌后,将剩下所有白蚌给了复羽族,又给了小半筐胡椒,让他们磨碎了煮鱼吃。
两人背着藕、胡椒和两筐嚓嚓树叶子,飞上了回家的路。
南遥速度很快,白芜借着他的风带,飞得也不慢。
晚上飞到很晚,两人才停下来,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
两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各自裹着兽皮睡了一觉,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继续往部落里飞。
他们回程的时候飞得更快,中午就到了白芜家。
白芜家远离部落,家人又全出门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回来了。
白芜一落地,变回人形先钻进厨房,“你饿不饿?我们先吃碗酸奶,再下去种藕。”
白芜虽然是问句,但很快端着两大碗酸奶出来了,上面浇了厚厚一层虫蜜。
“洗手的水在水缸里,来来来。”
南遥刚洗干净手,手里就被塞了一大碗酸奶。
白芜的手也是湿的,两人的手相撞,南遥手指蜷了蜷,“你现在怎么一点都不客气?”
“和你瞎客气干嘛?说得我好像哪天没抱过你大|腿一样。”白芜道,“我们得抓紧时间把藕芽种下去,我刚看了一眼,哪怕有叶子包着,藕芽也有点枯萎的迹象,根茎都软了。”
“接种在河里?”
“那恐怕不行,我们这边的河含泥量没有泥河那么大,而且水流比较湍急,这么小的藕芽种到河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冲走了。”
白芜总结,“得在岸边开荒,弄一亩水田出来。”
开荒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白芜自己一个人要去开荒,累死累活也得搞两三天,藕芽却耽搁不得。
白芜将白蚌放到大盆子里,“哗啦哗啦”从水缸舀出三瓢水,留白蚌在盆子里吐泥,又放了一小勺盐下去。
“我们去开荒回来,这白蚌应该就好了,到时候给你做好吃的。”
“腥。”
“等会你尝了就知道了。”
两人下去河边。
白芜在离种萝卜十几米的地方选了一块泥沙比较多的河滩,和南遥拿着石锄,开始挖。
他们得把岸边挖掉一块,将河水引过来,把河岸开发成水田。
岸边的杂草灌木比较多,下面都是草根,石子也比较多,他们将杂物清理出来,又把刚挖出来的一部分肥沃泥土填回去。
这一忙活就忙到了下午。
他们种好藕再直起腰时,太阳都挨到了山顶,眼看就要沉下山去了。
白芜一抬头,正好和南遥对上。
南遥头发乱了,身上的袍子也乱了,袍子掖在腰间,露出线条清晰的修长小腿和半截大|腿,一张俊脸上还溅上了泥点。
他这造型倒不算太狼狈,就是格格不入。
违和感强到了极点。
白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接着哈哈大笑,“哈哈哈,没想到你种起东西来会是这个样子。”
“以前又不是没帮你种过东西。”
“哈哈哈,我就该找个平静的水面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光说我,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什么?”
白芜盯着南遥的眼睛,从他瞳孔里发现自己脸上确实好像有什么东西。
白芜下意识往脸上一抹。
他忘了自己的手上有泥,这一抹,冰凉的泥糊得半张脸都是。
这次不用南遥提醒,他也知道了。
草。
白芜狼狈地走前几步,蹲在河边洗起脸来。
南遥慢悠悠走过来,修长的手指在他头顶上点了一下,“这也有。”
白芜伸手去摸,还真摸到一坨泥。
泥糊在头发上,捋都捋不干净。
他大窘,“我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在你笑我之前吧。”
“……算了,不洗了,我晚上烧点水再洗,好冷。”
白芜原地用力甩了甩脑袋,勉强把头发甩干。
“走,我们去拔点葱姜蒜,晚上给你蒸白蚌吃。”
菜园子就在附近。
白芜现在养了猪羊鸭,从不缺肥料,他们家的菜地现在突然黝黑蓬松,肥沃得很。
这种土地上长出来的菜也格外不同寻常,尤其葱蒜,叶片肥厚,风味十足,现在现吃,味道尤其突出。
蒜蓉蒸贝类可是一绝。
白芜特地多挖了些蒜。
这些嫩蒜刚结瓣,家里还有老蒜,今天先来个双重金银蒜。
这么短的距离,两人没用兽形,直接用人形走回去。
还没到地方,南遥说:“你家来人了。”
“谁?”白芜只能闻到人身上的体味,闻不到每个人的特殊气味,更别说根据特殊气味来分人。
这种特殊气味有点像动物世界那些用来标记领地和择偶的气味。
白芜没点亮那个技能。
他以为是部落里的伙伴,“是不是我哥他们回来了?”
“你哥他回来了。来的应该是复羽族的人。”
“欸?他们是不是有事找我们?”
两人变回兽形上山。
白芜一眼就看到坐在木墩上的安山和正在朝他挥手的成。
还有另外两个相对陌生的兽人,不过他们在复羽族都见过。
“祭司大人。”安山打招呼,“我们把你们落下的蚌和嚓嚓草送来了。”
白芜:“那是特别留给你们品尝的。”
安山:“其实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传说中的房子。我们多带了些蚌过来,顺便多割了些嚓嚓草。”
白芜一眼就看到他们大筐小筐放着的嚓嚓草和白蚌,心情非常复杂,“你们也太客气了,既然来了,留在我家吃晚饭吧。”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你们就当自己家。对了,你们看了我家的房子没有?”
岸道:“还没来得及。”
“那哥,你带客人参观一下,我来准备晚饭。”
安山几人说不好意思看亚兽人的窝,说什么也不愿看白芜和岸的房间,只是参观了川和墨的房间,厨房、浴室和杂物间。
他们重点看了厨房、浴室和杂物间,然后就留下来帮白芜洗白蚌和剥蒜。
南遥低声对白芜说去打点猎物回来,然后就飞走了。
他走了之后,一帮兽人没那么拘谨了。
复羽族那个叫如云的兽人小伙最放得开,“芜,你家的房子也太漂亮了,尤其厨房,怎么外面有个火塘,里面又有个火塘?”
“其实我家厨房是个半成品,以后还要再建,现在只是放了个火塘。下雨的时候,我们在厨房里做饭,不下雨的时候,比较经常在外面做饭。”
“那是不是冬天也要在厨房里做饭?”
“对,冬天在外面做饭太冷了。不过也说不准,最冷的几天,还是要搬到山洞里住。”
白芜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
很快,川和墨回来了。
南遥也回来了。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将所有兽肉处理好。
白芜看差不多了,开始起锅开始炸蒜。
陶锅放兽油烧热后,白芜放入去腥草、吉吉草略炸一下,再将切成颗粒的蒜倒进去,小火慢煎。
几个呼吸过后,他们家这个小山顶上飘着浓郁的蒜香味。
白芜用锅铲小心翻炒着,等蒜炸得金黄,再往里面放入盐和另一半蒜粒、葱花、姜末,再翻炒一下,就算炸好了。
他将这一大盆炸料盛起来,挑出里面的去腥草和吉吉草,然后端走陶锅,在火塘上放上烤肉专用石板。
“今天人多,我们吃烧烤啊。”白芜麻利地将盛着干净蚌肉的白蚌放在石板上,又在边缘放上刚打来的兽肉,“大家一人一双筷子,自己翻肉,白蚌还要烤一会。”
岸怀疑,“这样烤能烤熟吗?那么大的蚌。”
“一会就能熟。”
白芜左边坐着岸,右边坐着南遥。
大家围坐在石板前吃肉。
火塘既能取暖又能照明,众人边烤边吃,吃得十分惬意。
很快,白蚌里面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小泡,蚌肉被汤汁蒸得“啫啫”作响,微微变了色。
贝类特有的鲜香味也飘了上来。
岸吃着嘴里的肉,眼神一个劲儿往蚌肉那里飘,“可以吃了吧?”
“我加点蒜蓉,很快就好了。”白芜抬手,舀起一勺勺蒜蓉加到蚌肉上面。
几乎在他加入蒜蓉的一瞬间,香味爆出来,周围人齐齐咽了下口水。
连南遥的喉结都微微动了一下。
白芜用公筷调整了一下每个白蚌里面的蚌肉,确认它们每一个都熟了,“好了,开吃。小心烫。”
他话音未落,周围几人齐刷刷伸手,或用筷子夹,或直接用手捏,将蚌肉放到自己面前。
第一批白蚌刚好一人一个。
白芜挑了个相对较小的,放到面前。
此时,微黄的肥嫩蚌肉顶上一撮金黄蒜蓉,汤汁还在微微冒泡。
他先撩起一小撮蒜尝了尝。
香!
咸香!
里面的葱姜恰到好处,一点也不会喧宾夺主。
白芜眼睛一亮,将里面还在弹动的蚌肉夹起来,满满蘸上蒜蓉,吹了几下,往嘴里一塞,牙齿往下一咬——
鲜嫩肥美的蚌肉爆出汁水来。
蒜蓉的香味和蚌肉的鲜味完美结合在一起,在口腔里爆开。
蚌肉柔嫩鲜甜,滚烫浓香,一点腥味都没有,和蒜蓉搭配得恰到好处。
这已经足够完美了。
最妙的是,这块蚌肉够肥厚。
白芜一口咬下去,里面全是肉,口腔里塞得满满当当,各种香味鲜味齐齐爆开,无与伦比的满足感涌上他的心房。
在深秋的夜里,能尝到这样肥厚鲜美的食物,白芜真觉得没什么能比这个更棒。
没有烤生蚝,这蚌肉也完全不输啊。
第50章 牧草
白芜这种久经华夏美食考验的人, 都觉得烤白蚌好吃得不行。
更别说几个除了炖、煮和烤之外,没吃过什么美食的复羽族人。
一圈人埋头苦吃,吃得嘴角满是油渍。
唯一比较克制的就是南遥, 他吃得也快,但快归快, 还是能保持姿态的优雅。
白芜并不是小气人, 见大家喜欢,干脆将安山几人带来的白蚌也破开,除去内脏,清洗干净,再将一块块厚实柔软的蚌肉放到蚌壳上,接着烤。
九个人吃了上百个白蚌,白芜还重新再炸了一次蒜蓉。
最后每个人都撑得不行, 复羽族几个人回过神来, 十分不好意思地道谢。
川招呼他们说都是朋友,让他们吃好喝好,食物管够。
吃完晚饭,墨带复羽族的人去部落里休息。
南遥也回他的窝里。
白芜和父兄收拾家里。
岸看着桶里的蚌肉, “芜, 还剩下半桶蚌肉, 这个要怎么办?留着明早吃?”
白芜探头看了一眼, “估计留不住了, 把里面那口干净的陶锅搬出来, 上锅煮。”
“我可吃不下了啊!”
“我也吃不下,用盐煮透, 拿线穿起来, 等会儿挂到树上去晾着, 晾干了以后吃。”
“直接晾不行?”
“盐不够,很容易烂掉。我来煮,哥,亚父,你们帮我过滤一点草灰水,等会做一批肥皂出来。”
“今天也太晚了,要不明天再做吧?”
“复羽族帮了我大忙,我做几块肥皂送给他们,明天他们就要回去,来不及做。”
白芜麻利地将干净的蚌肉放到陶锅里,加入清水,再加三大勺盐,大火煮开,直接煮透。
蚌肉煮熟后缩水了一点,他用藤笊篱捞出来,拿骨针一一穿过,穿成一大串,挂到外面的树上。
等要吃的时候,直接将它丢到水里泡,泡干净盐分就可以吃了。
岸在旁边过滤灰水,闻到白蚌的味道,眉头皱起来,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都是一样的食物,怎么水煮出来那么腥?”
“还有怎么,我手艺好呗。”白芜笑,“烹调手法对食物味道影响还挺大。我在里面放了姜蒜,要不然会更难闻。”
“陶锅还要用来干什么?不用的话,我把它洗了吧?”
“别,里面的汤汁我还要用。”
“这东西能用来干嘛?”
“做调味料。”
白芜没管他哥那一脸难以想象的表情,直接将锅里的汤汁收浓,然后将汤汁倒出来,用布过滤一次,再次收浓。
这次收浓的时候,他放了一把紫草糖进去。
岸在旁边看他糟蹋东西,满脸都是肉痛,嘀咕,“反正我以后肯定不吃这东西。”
白芜耸耸肩,“我看以后你多半会嚷着真香。”
蚌汁已经收浓成膏状。
白芜搅拌的勺子提起来,用尾指蘸着了一点品尝。
齁咸。
咸中又能品尝到一点奇妙的甜鲜味。
这锅蚌汁应该做成功了。
别的不说,这么咸,起码在保存方面应该没问题。
白芜存蚌汁的陶罐用开水烫过,现在风干得差不多。
足球大的小陶罐,他也只存了一陶罐。
盛好后,他把陶罐放在屋脚,方便每日使用。
岸问:“现在可以把这个陶锅洗了吧?”
“哥,你洗完之后放半锅冷水,继续烧。”
“你还要用来干嘛?”
“煮白蚌的壳,煮干净后用来装肥皂。”
白蚌的壳纹理细腻,还有一定光泽,确实挺好看。
岸拿着蚌壳仔细看了一下,难得没提什么意见。
蚌壳用浓盐水煮一遍,倒出来用草叶刷洗干净,再用清水煮一遍。
煮出来的手感非常干爽,拿着温润又漂亮。
岸拿着两片白蚌壳翻来覆去地看,“这蚌壳可比树叶漂亮多了。”
“你喜欢就多留几个。”白芜打了个哈欠,喊他亚父,“亚父,你来帮我搅肥皂啊?”
“今天不放凉香草?”
“天气太冷了,凉香草肥皂抹在身上凉飕飕的,大家都不乐意用,还是做原味的吧。”
白芜家已经做过很多次肥皂了,草木灰和兽油的比例拿捏得很准,皂化过程也完成得正好。
搅出来的肥皂膏既不会过干,也不会清洁力不够。
天气冷,肥皂液也干得快。
白芜倒好第一批,趁它们还没彻底干掉的时候,赶紧用木片修一下形状。
等所有的肥皂做好,已经是下半夜了。
一家人忙了半晚上,都累得不行,岸和两位父亲草草洗过脸和脚,各自去睡。
唯有白芜,还要提着水去浴室,哆哆嗦嗦地洗完头和澡,在寒风中擦头发。
好在亚兽人身体也够好,他折腾了半晚上,依然没有感冒,第二天睡到中午才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
川留在家,看他起来,给他端肉汤,“早上复羽族的几个兽人过来告辞,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你,每个人送了他们两块肥皂,就送他们回去了。”
白芜打着哈欠去拿洁牙棒,“知道了。”
白芜洗漱完回来,坐在阳光下喝汤,看他亚父正在做冬天的袍子,说道,“亚父,你带着东西去部落里做嘛,大家一起晒晒太阳聊聊天,多好。”
“今天都快过完了,明天吧。芜,我给你缝了双兽毛袜子,你等会试试。”
“谢谢亚父。我马上去看看。”
白芜放下汤碗,钻进两位父亲的房间,很快把袜子给找了出来。
这是用兽毛纺成线编织成的袜子,摸上去非常厚实柔软,手感还很干爽。
白芜闻到上面淡淡的肥皂味,想必他亚父清洗过很多遍。
白芜从兽皮靴里拔出脚,马上试了一下。
袜子很合脚,穿着暖烘烘,除了太软太厚,脚感略有些奇怪外,其他一切堪称完美。
白芜还以为今年物资不足,肯定要挨冻,没想到兽皮衣服有了,兽皮靴子有了,现在还有兽皮袜子。
他两只脚穿上袜子,在原地蹦来蹦去。
蹦了一会,他扒着门,探头道:“亚父,袜子很合脚很暖和,我非常喜欢!”
“喜欢就好。”川笑了笑,“牲畜那边你阿父早上去整理过了。鱼笼和菜地,岸也看过了,家里应该没什么事要做,你今天好好歇一下。”
“好,我把嚓嚓树的叶子拿下去泡好就休息。”
长颈族的人说渔网用嚓嚓树的叶子做成。
白芜虽然不太清楚其中的具体步骤,但大体上差不了,大概也就是将嚓嚓树的叶子沤烂,提取出里面的纤维,然后再搓成绳索,最后制成渔网。
别的不说,沤叶子这点他熟。
好歹上辈子是信息爆炸的时代,沤个叶子又没什么技术含量。
沤叶子不宜找水流太湍急的地方,不然容易把叶子冲走。
白芜想了想,附近最适合的地方就是他和南遥上次去钓鱼的湖边。
那条小溪水流量不大,流速也不急,还是活水,用来沤叶子正好,要是死水的话,那么多的叶子丢下去沤,怕会破坏生态。
白芜一个人飞了五六趟,才把所有的叶子背到小溪那里。
背到地方,还得筑起堤坝,才好把叶子放下去沤。
这么一来,一个下午又没了。
晚上,白芜借着火塘的火光和那点月色,挑拣新收的豆子。
这几天岸他们已经打过豆荚,豆子都取出来放到箩筐里了。
只是里面还有杂物,有坏粒,一家人把豆子倒到簸箕里,挑一遍,才能进行下一步。
今年家里的豆子不是很多,白芜打算做点豆酱,再做点豆腐乳。
这两样都不是很复杂,只是事情比较琐碎,等待的时间也比较长。
现在一家人生活在部落里,没什么额外的娱乐活动,最不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一家人在一起干干活,说说话也挺好的。
天气越来越冷。
某天白芜一起床,感觉外面亮得不正常。
他推开门一看,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现在雪都已经深到脚踝了。
站在门口深呼吸一下,他肺腑里满是清冽的冷气。
这是这个秋天第二场雪。
第一场在白芜和南遥去长颈族的时候已经下过了,只是下得不大。
下雪倒不是很冷,只是正式下雪了之后,意味着出去打猎和采集难度会更大。
大家要准备过冬了。
白芜家倒不太缺食物。
他家杂物间里贮存的食物种类丰富,数量极大。
各种各样的茎块、干果、果酱、熏肉、奶酪等,都快将杂物间都快堆满了。
除了杂物间,他们家厨房门口和杂物间门口都放了一溜坛子。
坛子里面泡着各种菜,放着各种酱,腌着各种食物。
夏天烧陶的时候,岸还嘟囔家里要做那么多瓶瓶罐罐,用也用不完,浪费。
结果现在才到第一个冬天,家里的坛子罐子险些不够用。
冬天来了,也就是季节变了。
在天气没有冷到不能出门之前,他们部落的生活还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这天,白芜出去采集回来,落到家外面的空地上,还没有站稳,就见他家杂物间里探出两个脑袋,“芜!”
接着岸也探出了脑袋,“芜,你回来了?”
岸正带着他们参观家里的杂物间。
白芜迅速变回人形,从背筐里扯出兽皮大袄裹上,套上鞋袜,“哥。痕,寻,你们怎么来了?”
“当时说好伤好了就给你的礼物,这段时间一直没空,好不容易闲下来一点,当然要抽时间过来看你。”
来的是长腿族受伤的两个兽人。
他们前段时间在南遥那里养伤,白芜给南遥的食物的时候,经常会带上他们的一份。
白芜没想到他们真的带了礼物过来,招呼他们坐下,“你们的伤好透了吧,一路上来冷不冷?”
“风是有点大,不过这点风不在话下。芜,我们给你带了肥肥草过来。”
白芜第一次听说这种草,“吃的吗?”
痕将背筐拿到前面来,从里面抓出一把草给白芜看,“就是这种草。这种草只有冬天有,长在水边,又脆又嫩,苦味很轻,生吃也好吃。”
白芜接过,仔细打量。
这种草看起来像一块饼,茎叶都很肥嫩,轻轻一掐,就能掐断。
岸也拿了一株,“我们白族的领地内很多年没看见肥肥草了,看着好诱人啊。”
痕马上接话,“你们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带点过来。”
寻不甘示弱,“我也给你们带,这次我带了两筐过来。”
两个兽人刚来的时候,还能勉强保持和谐,没一会儿就开始争锋相对了。
白芜看他们,这对情敌看起来还没完全和好。
白芜掐了一小截肥肥草,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丰盈的汁水迸溅出来。
确实不难吃,甚至称得上好吃。
冬天家里干果熏肉吃得多,有这么一种青菜补充维生素和其他必要的矿物质,对身体非常有好处。
白芜心头一动,看着地上的四筐肥肥草,问:“这种肥肥草怎么长出来的?你们在野外采的吗?”
“对,我们部落外面到处都是。至于怎么长出来的——它每年都会长出来啊。”
“我的意思是它会开花结种子吗?还是什么也没有,今年采完了,第二年又会自己长出来?”
寻抢着回答,“不是,它有种子,春天的时候会开紫色的小花,可漂亮了。”
白芜眼睛一亮,“那你们部落存有种子吗?能不能给我带点?”
“好像族长那里有。要不然你再等几天,等几天之后,早的肥肥草应该就开花结种了,到时候我给你采过来。”
“不不不,这也太麻烦你们了,来一趟那么远。还是我看看能不能去你们部落采点,正好我还没去你们部落看过。”
长腿族和复羽族隔着一条名叫“安山”的山脉。
复羽族的族长名字就取自这条山脉。
他们复羽族和夜鸣族一样,每一任族长都沿袭同一个名字,至于谁当族长,往往当小孩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
鸟兽人九大部落,只有复羽族和夜鸣族有这种传统。
长腿族在安山山脉西麓,气候更温暖,人也更少,有着漫长的海岸线。
他们部落几乎是整个鸟兽人一族最富足的部落,和其他部落来往得也不算多。
白芜还挺想趁着冬天有空的时候过去看看。
白芜家请寻和痕吃了一顿饭,他们离开的时候,白芜又给他们带上了肥皂和唇膏,作为特产。
接下来几天,白芜天天都在盘算着什么时候拉南遥跑一趟。
这天早上,白芜爬起来,洗漱过后,去牲畜棚。
他家的鸭群已经繁衍到了十七只,一共五只大鸭带着十二只小鸭。
现在天气太冷,哪怕大鸭还有抱窝的打算,白芜也不允许它们继续。
他们家将在很长一段时间维持着十七只鸭的数量,等过年的时候会吃几只,然后来年春天再繁殖小鸭。
鸭算是相对不抗冻的生物,白芜将窝棚细细检查了一遍,把窝顶被吹掉的茅草补上。
在补窝棚时,他坐在窝棚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整个兴旺谷。
兴旺谷现在草木萧瑟,也就中间溪流穿过,鸭群经常活动的地方绿意比较足。
可相比起外面而言,这里又好得多。
毕竟这是一座坐落在群山之间的温暖山谷。
白芜想到前几天痕和寻送来的肥肥草。
别的地方种肥肥草不方便,这个山谷不是很完美?
这里相对温暖潮湿、土壤肥沃、取水还方便,尤其冬天基本把牲畜圈起来养,不会对肥肥草造成太大的破坏。
白芜坐在草棚上面,越想越觉得合适。
要是在这里洒下肥肥草的种子,他连水和肥都不用怎么弄。
最妙的是,经过羊和猪一整个秋天的祸祸,地面上基本已经看不见杂草,肥肥草种下去后,还不用特地过来除草。
白芜心跳得很急。
如果这个计划真的可行,满山谷的肥肥草,除了他们自家可以摘来吃一点,还可以在条件合适的时候,把牲畜放出来,让它们自己取草吃。
肥肥草完全可以当牧草用。
白芜想来想去都没想到肥肥草的缺点。
如果真要说缺点,大概就是取种子比较不容易?
他和长腿族的关系还算可以,这次去取一次种子,明年就可以自己留种了,几乎算得上一劳永逸。
白芜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无心修补顶棚,草草将顶棚上的芒草盖好,直接变回兽形。
他不往家里飞。
他去找南遥。
长腿族太远了,他一个人很难飞过去,想去的话,还得找南遥捎一下。
据他所知,这几天又到南遥巡视整个部落的时候了。
把他捎过去轻松得很。
肥肥草的种子也重不到哪里去,要是有条件的话,他直接背一筐回来,足够了。
白芜越想越美。
飞到南遥的窝边,还没落地,先清唳一声,提醒南遥他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