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请客
清晨, 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整条河流上。
长河如练,远山如黛。
白芜坐在火塘前,裹紧了身上的袍子, 小口小口啜饮着滚热的肉汤,驱除身上的凉意,“亚父, 这几天该入秋了吧?”
川掐着指头算了一下, 回答他,“前天就过了。”
岸嘲笑,“你这日子过得连季节都分不清了。”
“哼, 你能分清, 不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
“那我起码知道入秋了!”
川眉目间带着些担忧,“芜,你的新房子还要忙多久?要不我们去帮你吧?”
“不忙——”白芜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转口道,“不忙那是假的,亚父阿父, 等会你们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岸你也一起去。”
“今天?”岸道, “那我下午早点回来。”
“下午太晚, 你和你那些伙伴说一声,我们早上就去。”
“那么急?行吧,那我去说一声。”
岸说完又嘟囔,“早说要去给你帮忙, 你又说不要, 现在知道遭罪了吧?”
“哥, 你别碎念了,我头疼。对了,等会去的时候,把家里的皮子背过去啊。”
“布要不要,这几天布又攒到了两块,你先用。”
“也要。正好我先前的布用完了。”
白芜愉快地再喝了口汤,催促道:“你们快点吃,我们早点过去。”
一家人吃完饭,背上皮子和布,往南边飞。
南遥所居住的地方叫南峰。
以鸟兽人正常的飞行速度,白芜估计从白族部落飞到南峰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白芜的房子建在南峰下面,和南遥所居住地方朝向不同。
墨他们怕打扰到祭司,特地绕着山飞了半圈。
山回路转。
矗立在山顶的小屋一下撞入众人眼帘。
晨曦中,白墙褐瓦绿窗的小房子漂亮得简直不真实。
这房子变化太大了!
“啾?!”岸猛地回头看白芜。
他动作太大,失去了平衡,整只鸟倒栽葱往下栽了十几米,凄惨的“嘎——”一声,惊起了附近不少飞鸟。
白芜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和两位父亲猛地往前冲,想要接住岸。
墨更快一步,扇着有力的翅膀俯冲向下,将儿子险之又险地驮在背上。
岸站在父亲背上,掀开翅膀滑翔,犹自转头看白芜,“啾啾!”
白芜喘口气,也叫了一声,示意家人跟上。
他拍着翅膀,越过两位父亲,飞到前面带路。
白芜朝山头俯冲,在离地面两三米的时候“刷”一下变回人形。
宽大的袍子从脖子处落下来,白芜顺势一穿,站在原地转头朝父兄,喘着气道:“好家伙!我还想着给你们来个惊喜,没想到你先给了我个惊吓。”
“就飞歪了一下,我自己能调回来!等等,现在要说的是这个事吗?这就是你的房子?!怎么是这个样子?它也太好看了吧!”
“对。昨晚刚建好,原本想再整理一下才告诉你们。怎么样,你们看看房子哪里需要改,如果都不需要的话,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芜你什么意思?”岸衣服的袖子都顾不上整理,拔腿朝房子狂奔过去,“这不是你的房子吗?你要和我们一起住?嗷!我要看看!”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和你的兽人一起住?”
“我不找兽人。哥你别趴在窗前看了,推门进去瞧瞧,中间那间房子是你的。”
岸毫不犹豫地快步跑到门前,尝试性推了推木门。
门“吱呀”一声滑开,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内,最里面那个角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床。
床已经铺好了,底下垫着草絮,床单是原色的布。
“嗷!”岸放下背筐,冲到床前往下一倒,在床上滚了一圈,兴奋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柔软的草絮凹陷,稳稳地托着他整个人。
这床比他的窝还舒服!
川和墨站在门口,朝房间里面看。
两面墙有两扇相对二开的淡绿色窗户,窗户很大,给房间带来足够的光线。
墙边是床。
脚下是石块铺成的地板。
抬头往上看,五六米高的上方,木梁上盖着整整齐齐的瓦,并不憋闷。
这房间陈设非常简单,却绝对不丑。
白芜双手环胸,“我只来得及做床。等我们闲下来,可以再做点柜子和木箱,也可以弄点装饰品。”
“这个已经非常好看了!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建这个房子,要是换我,哪怕要三年五年,我也要建这样的房子!啊啊啊!真好看,我好喜欢这里!”
岸转动着脑袋仔细看屋里的每一角落,放言道:“等我有兽人了,我也要和他建一栋这样的房子!”
白芜笑道:“亚父阿父,我再带你们去看你们的房间。”
岸的房间在中间,人要是对着门算的话,右手边是白芜为两位父亲准备的房间。
这间房和岸的房间一样,区别只是玻璃更通透一些。
川爱惜地摸了摸窗户,“真好。”
“芜你留着和你的兽人住,我们住旧窝就行。”
白芜眉头微微一皱,“我哪来的兽人?”
“迟早都会有的。”
“那你们先陪我一起搬过来住,我要真有兽人的话,再一起帮我们另外建几间房子。”
墨摇头,“只有父亲帮儿子筑窝,哪有儿子帮父亲建房子的道理?”
“可我想你们陪我一起住。哥,你觉得怎么样?”
岸挠挠头,“我很喜欢这个房子。就是——我们一家人都搬过来是不是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反正我本来就是只怪鸟,干嘛还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川拍了他的背一下,“好好的日子,别发脾气,我们再想想。”
“不用想!就这么定了!我们去和族长说一声,今天就搬家!”
川笑,“今天哪来得及?”
“怎么来不及,把锅碗瓢盆往背筐里一塞,搬过来就行了。走走走,我们回部落搬家去!”
“对了,亚父阿父,我建房子的时候,族人们帮了好多忙,等我们搬好家后,我想请族人们一起过来吃顿饭庆祝一下。”
“可以。请哪些人?”
“不是哪些,我想请部落里所有的族人一起!”
“所有族人?!”岸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部落里的所有族人加上达达家上个月刚破壳的小家伙,可是足足有一千一百六十三人!哪里请得起?!”
白族是个大部落。
他们的所有族人加起来快有一千五。
只是有些成年的族人找到了伴侣之后,无论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有可能去别的部落生活。
比如沓的两位兽人兄长,也就是白芜的堂兄们,就去了鹰族生活。
白芜道:“部落里几乎每个人都帮过我们,在我还没清醒的时候,大家还帮着照看过我。要是只请一部分不合适,要请就全部请。”
“我算过了,这几天抓紧出去采集和打猎,加上我们之前存的物资,请整个部落吃一顿不成问题。”
川在旁边点头,“确实不成问题,就算不去打猎,凑一凑也不差多少。我们窝后面还有两筐鸟蛋和两筐咸蛋,还有熏肉、蘑菇、野菜干,咩咩兽的奶攒下来,可以攒几罐酸奶,再加上还有每天还能拉回来一些鱼,勉强够了。”
岸张了张嘴又合上,“那也没有那么大的锅啊。”
白芜摆手,“一锅哪里做得完?一千一百多人,拿十一个锅出来做吧。”
“那,这么多人的饭谁来做?”
“让大家自己动手做!反正到时候看我的嘛,你们帮忙洗洗菜切切菜就行了,正好到秋天了,教你们个新吃法。”
“这么多人!什么新吃法能行?”
“秘密。对了,哥,你们帮我请一下人啊,从今天开始算,第五天傍晚,请大家一起过来我们新房子外面吃晚饭。”
其他人都让家人去邀请。
唯有南遥,是白芜亲自飞到山上去请。
“我做祭司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谁家能一口气请一整个部落的人吃饭。”
“这次见识一下?真的,不骗你,到时候你记得来吃饭啊。”
“食物够吗?”2
“我亚父盘点了一下,应该没问题。这不是还有几天?我这几天勤快一点,出去多采集一些食物回来。”
南遥想了想,“我后天给你送条鳄鱼,大后天再送你一头长毛猛。”
“什么?”白芜怀疑自己没听清,下意识地要去掏耳朵。
南遥重复一遍。
“不是。鳄鱼就算了,我也知道哪里有。我们这还有猛啊?”
“有,在兽兽人和我们鸟兽人领地的交界处,数量还挺多,秋天它们会过来我们部落吃草。”
“它们不是特别凶?你还是别去了,注意安全。”
“不凶。”南遥说完,顿了顿又道,“知道打猎它们的技巧,它们就不凶,你们不要随便去打。”
“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啊!”
“这么多猎物,不是还要再烧个大锅?”
“不用。这次我打算做一种叫火锅的食物。”
出了肉的人是大金主,白芜这次不嫌麻烦,细细地给南遥解释了下什么叫做火锅,要怎么吃。
“要是让我直接做一千多人的饭,我也做不好,有火锅的话,让大家想吃什么自己煮,问题应该不大,只要食材管够就行。”
“说起来,清汤火锅虽然好,但是要是有辣椒,弄个红油火锅出来,那才是火锅的灵魂。”
南遥微微皱眉,“那又是什么?”
“一种调料。我梦中的调料可多了,葱姜蒜这些基础的不提,什么八角沙姜桂皮香叶……唉,我到现在才找到葱姜,感觉做饭都没有了灵魂。”
“你去的地方多,听说过辣椒吗?就是沾到手上,或者尝进嘴里,会灼痛人的一种东西,无毒,籽圆形,扁扁的,也就那么点大。”
“没有。”
“类似会灼痛人的植物呢?”
“没有,你要是想要,我下次去巡视的时候,托长水河上游的兽兽人和千湖外面的鱼兽人打听一下。”
“好!那你记得啊。要不其他几种调料你也帮我打听一下?”
“你跟我说说。”
白芜将其他几种调料的味道和模样仔细形容。
等说到大蒜的时候,南遥的神色有些古怪,“我见过它。”
白芜眼睛一亮,“哪里?”
“它味道很冲,也很臭。”
“不喜欢的人是容易觉得它臭,不过煮熟或许就不会了。哎,你快告诉我哪里有嘛。”
“在我洗澡的那座山的半山腰里。”
“南遥。”白芜撞了一下他,双眼亮晶晶,“我们都那么熟了,带我去找找呗?”
南遥盯着他重复,“我洗澡的地方。”
“我又不知道你洗澡的地方在哪。”
“从这里往那个方向飞,飞过五座山,有一座特别高的山,山顶还有积雪,就在那。”
“这形容听着真费劲。”白芜叹一声,“你不是每天都会飞到上面去洗澡?洗澡的时候带我一程呗?”
第32章 红瓜
南遥答应带白芜去他洗澡的那座山那里采蒜。
不过只答应带他到靠近山脚下的那边, 不会带他去洗澡之处。
白芜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那地方那么远, 我根本不会去那里洗澡。”
“不只是这个问题。”南遥皱眉,“兽人和亚兽人的气味不一样,不应该混在一起洗澡。”
“什么气味?”白芜抬抬胳膊闻了闻自己, “什么味道也没有。”
“你闻不到?”
白芜见南遥皱眉, 心中一惊,摇摇头,老实回答, “我真的闻不到。我不仅闻不到自己的味道, 我家人的味道我也闻不到。你知道的,我连下雨都闻不出来。”
“不过你身上确实有股特殊的浅淡香味,迄今为止,我也就闻到你身上有味道。”
南遥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兽人和亚兽人的味道不一样,如果不是伴侣,不要沾上别的兽人的味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这件事。”
白芜告别南遥往家里飞。
他第一次意识到, 前世的记忆不仅仅给他带来好处,也会让他下意识忽略一些东西——如敏锐的五感, 兽人亚兽人之间奇特的吸引力。
白芜长呼一口气。
感觉自己真是怪胎, 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回到窝边的时候,岸已经在火塘边整理今天的采集物了。
“祭司大人怎么说?”看他回来,岸抬头,“咦, 你脸色怎么不对劲?”
“他说会来吃饭。”
“哦。”岸左右打量他, 用手轻捅了他一下, 压低声音,“你该不会和祭司大人吵架了吧?”
“谁能和祭司大人吵起来?”
“别装了,你们那么亲近,偶尔吵一下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谁亲近了?这话你可不能让阿父听见。”
岸“啧”了一声,露出一脸坏笑。
白芜没理他哥,自己去舀水洗脸洗手。
过了一会,白芜回来坐到岸旁边,问:“哥,我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感觉有点像花,又有点像木头。我分不出来。哎,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真的能闻到啊?”
“能啊。”
“我好像闻不到。”
“啊?!”岸瞪大眼睛,“你闻不到?你的病不是好了吗?等等,你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那你是不是也闻不到兽人身上的味道?”
白芜摇摇头又点点头,犹豫了下,压低声音,“你别激动,其实也不是完全闻不到。”
“我不信,阿父身上是什么味道,你告诉我。”
“……”
岸一下就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说?走,你跟阿父说,让他带你去找祭司大人看看。”
“不用。”
“什么不用,我说你怎么坚持不找兽人伴侣?原来你连兽人的味道都闻不到,找个屁伴侣!”
白芜头疼。
眼看岸就要把他扯过去父亲那里,白芜无奈开口,“别人我都闻不到,但我能闻到祭司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什么味?”
“不知道怎么说。行行行,别瞪我,硬要说的话,有点像太阳晒在某些木头上激起的味道,但更清冽,味道没那么沉。”
岸听他具体地说了出来,放开了他的袖子,“这么说来,祭司大人是你唯一能闻到味道的兽人?”
“停停停,不要这么形容,跟形容真命天子似的。这也太奇怪了。总之我没什么问题,你别跟亚父他们说。对了,明天我要跟祭司大人出去,可能会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你们要去哪里?”
“去找一种叫蒜的植物。哎,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收鱼笼了,顺便喂嘎嘎兽,你洗菜啊。”
白芜说完提着桶一溜烟跑了。
岸想抓住他都没来得及。
白芜闻不到别人身上的味道。
他下山的途中,遇上了族人跟人打招呼的时候,会特地留心闻一闻。
大部分人身上什么味都没有,偶尔会有汗臭味或是沾染到的其他味道。
总之,除了汗臭味,白芜闻不到任何特殊的体味。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直犯嘀咕。
完犊子了。
他好像真的是一个怪胎。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芜翻来覆去,烦得睡不着。
他瞪着窝外面的月亮发呆到半夜。
直到后半夜,他开始饿了,注意力往别的地方转移,才忽然想到,他本来就没想着找个兽人过日子。
既然用不着这技能,那闻不闻得到也不要紧。
想通这点之后,白芜豁然开朗,高高兴兴睡觉去了。
他们家把东西搬到了小屋那边,人却暂时还没有搬过去。
要等请部落的人吃完饭,正式和部落说一声,他们家才会搬到那边居住。
毕竟到那边之后,他们家多多少少会脱离部落了,得郑重一些。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白芜生龙活虎地去南遥的山头找他。
“你还带了四个背筐?”
“大蒜这种调味料,多多益善嘛。要是采得比较多,我在小屋下面的河边垦一块荒地出来,种一点,等秋冬就有得吃了。”
“我不帮你背大蒜。”
“没事,它不重,我一个人就能背四筐,到时候你帮我绑一下就行。”
白芜心急如焚,催促南遥赶紧出门。
南遥带着他往深山里面飞。
深山里面猎物比较少,能作为食物的植物也不多,总体比较贫瘠,大家没事并不会过来这边采集。
两人飞了一路,一个人都没有。
越过一座座山巅,白芜很快就看见了一片雪山。
雪山比普通的山要高,打眼一看,山尖上全是光秃秃的岩石和雪,上面兴许长着草和岩石,不过这么远根本看不见。
半山腰往下才有明显的绿色。
山腰上是针叶林,山脚是阔叶林,阔叶林和其他山的阔叶林连成一片。
此时正值秋季,阔叶林叶子已经发红或者发黄,远远看过去,色彩斑斓,美丽异常。
白芜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幅美丽的景象,转头看南遥一眼。
心道这人看着冷冷冰冰,还挺会享受。
来这种地方洗澡,氛围都不一样。
要是他知道这地方,也有这恐怖的体力的话,他也会天天来洗澡泡澡。
南遥带着白芜落到山脚下,变回人形后对他说道:“我几年前看过你说的蒜,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也不知道长在哪里,我们从山脚往上爬,慢慢找吧。”
“你等我撅根木棍,拄着往上爬。对于这种落叶特别厚的地方,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因为那次摔下来?”
“是啊。”白芜看南遥微妙的表情,感觉男人的自尊被人悄悄戳了一下,当即梗着脖子,“那时候我才清醒不久,手脚不太灵,现在我不会了。”
南遥的目光落在他刚撅下来打算当手杖的木棍上。
“这是为了省力一点,我等会儿还要背着四筐大蒜飞回部落呢!”
南遥转头,“走吧。”
“你带路。话说,这山上有路吗?”
“平时又没有人来,有什么路?找平缓一点的坡往上爬。”
秋天,山里的物资很丰富。
白芜爬山的过程也没忘记采集,
才往上爬了一小会儿,白芜背上的背筐已经装满了小半,里面主要是各种蘑菇和木耳。
“这收获可以啊。哪怕不挖大蒜,我看都可以往这座山上多跑几趟。”
“你一个人来?”
“那倒不太行,这山也太陡了。”白芜吭哧吭哧喘着气,“比起山上,我还是喜欢在平地的林子里采集。你眼睛尖,看见大蒜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看见了点别的东西。”
“什么?哪呢?”
南遥伸手一指。
白芜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过去。
前面有一片红色的藤蔓。
藤蔓边上倒下了一棵巨大的树,树断口已经碳化,看起来像是一颗雷击木。
这棵大树倒下后,形成一片空地,阳光照下来,显得特别明亮。
红色的藤蔓占据了这一整块明亮的地方,生长得格外欣欣向荣。
“这么多藤蔓!它可以吃吗?”
“它结的果子可以吃。”
白芜眼睛一亮,“我去看看!”
白芜拄着手杖,快步走过去。
隔着三五米的时候,他已经闻到了藤蔓那边传来的香甜气味。
他一眼扫过去,藤蔓丛里,好几个藤蔓被啄开了,露出里面亮黄的果囊。
这应该是被小鸟啄开的,果囊里还爬着黑色的小虫和蚂蚁。
白芜惋惜道:“可惜,我们来晚了。”
“能摘到就不算晚,小心里面的虫子。”
白芜先摘起一个被鸟啄过的果子。
这果子也就他拳头那么大,皮又厚又硬,皮上有一层白霜,里面的果囊有点像哈密瓜,味道闻着非常香。
白芜掰掉鸟啄过的部分,看果囊里面没有虫子爬进去,直接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好甜!
果子汁水很足,味道清甜,尝起来还有股非常特别的香味。
白芜采过那么多果子,味道那么香甜的并不多。
“这果子好吃,你尝尝。”
南遥在他吃的时候已经摘了好几个,“你自己吃吧,我先把它摘下来。”
“那我也摘。这个叫什么名字?”
“白族叫它红瓜,鹰族叫它红囊,其他部族的领地内暂时没有发现过这种果子。”
“那有人种吗?”
“一般人想吃会在外面找,种起来多麻烦?”
“我不嫌麻烦,我要留点种子出来明年种。”
这一片藤蔓面积不大,大概也就三十四平方,里面结的红瓜却并不少。
白芜一寸一寸找过去,很快背筐就装满了,开始装第二个背筐。
这一批红瓜的个头差别非常大,大的有足球那么大,小的比橘子还小,居然有一半多都被鸟啄过或虫子咬过。
白芜大感可惜,只能将损坏得不厉害的红瓜一起背回去,等到了部落再处理。
最后,四个箩筐装满了三个。
白芜前胸背一个,后背背一个,剩下一个南遥帮忙背着。
“真是沉甸甸的幸福。”白芜深吸一口气,微弯着腰背着箩筐往上走,“要是今天能找到大蒜,那就更幸福了。”
“找是肯定能找到,只不过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
两人继续往山上走。
这次他们没有那么幸运,两人一直快爬到了南遥洗澡的半山腰湖泊处,没有看到大蒜的影子。
“不行了,先休息一下,这简直是海底捞针。”白芜抹了把汗,脸热得红扑扑,“红果太难背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放下,再去慢慢找大蒜吧。”
“不行。附近有不少野兽,红果要是放在这里,就等于给它们送菜。”
“那现在怎么办?我用人形背真的快背不动了,要不今天打道回府,过两天再来吧?”
第33章 大蒜
白芜他们继续寻找。
这里的林子又密又深, 如果是草原上或者河边,他还能拜托南遥变回兽形,以优越的视力在天上找一找。
至于现在嘛——
密林里想穿过重重树枝找到某种特定的植物,白芜觉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强大如南遥, 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
白芜最终没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大蒜。
这东西实在太难找了。
白芜只能遗憾地暂时放弃。
走了那么久, 白芜累得不行。
他找了个有石头的地方, 一屁|股坐下, “不行了, 我得歇一会儿。”
南遥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该回去了。”
“你等我缓一下。”
一阵风吹过来。
白芜闻到了硫磺的味道。
“等等!”他鼻翼翕动, 转头问南遥,“上面是不是有温泉?”
“嗯。”
“你平时就在上面洗澡?”
“你想说什么?”
“嘿嘿,除了你洗澡的那口温泉之外, 还有别的温泉吗?爬了一天山, 我感觉身上都是泥。”
南遥看着他,“你想泡?”
“想!如果有其他温泉的话,我去泡一泡。放心,答应了你,我不会在你那口温泉中洗。”
“没有。”
“啊?这里就一口温泉吗?没有出水口吗?出水口往下没有潭子吗?”
南遥看着他。
“不应该啊。”白芜顺嘴开玩笑,“如果没有出水口,湖水的浓度会越来越高, 你泡的该不会是盐湖吧?”
“有出水口。你泡的话,会染上我的味道。”
“……”白芜瞪大眼睛, “你骗我吧?就算你身上真的有香味,那味道能有多浓?上面不是有个湖吗?整湖水都能带上你的味道?”
“湖不大。敏锐的兽人都能闻出来, 你阿父是白族的勇士, 肯定能闻出来。”南遥下巴微抬, “泡吗?”
“草。简直没天理了。”
“算了,我回家去洗。这里还没有肥皂,洗也洗不干净。”
白芜嘟囔一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不是不该在你面前提起泡澡啊?”
南遥又看他一眼。
白芜在内心中再骂一声,心里第一次有被命运愚弄的无奈。
两人飞回白族部落。
南遥只留了两个红瓜,剩下的都留给白芜。
他们爬了一天山,回去的时候夕阳的一小半已经沉到了山的另一边。
白芜家却空无一人。
他父兄都还没回来。
白芜放下红果,拿着肥皂和衣服,飞去河滩上洗澡。
回来的时候,父兄三人正在火塘边说话。
岸朝他招手,“不是昨天才洗过吗?你怎么又去洗澡了?”
“今天爬山,出了一头汗。哥,你手下的是什么?”
“石头果,我们今天去了石头果林,采到了足足五筐石头果!我还说这两天抓紧时间把石头果弄开,敲出里面的果仁来,等我们那天吃饭的时候,可以拌一盘石头果仁。”
石头果是坚果,外面有一层褐色的表皮,很不好剥。
族人们一般会将石头果拿去晒干,储存起来,等冬天缺少食物的时候再吃。
白芜坐过去,拿了个石头果抛了抛,“请客要用的食物够了,这些石头果冬天再吃吧。”
“闲着也闲着,先把皮剥下来。”
白芜看父兄用石刀费力地给石头果剥皮,说道:“我今天摘了很多红瓜回来,你们看见了没有?”
“我刚还跟亚父说,没想到今年的红瓜那么好吃,要问一下你这些红瓜在哪里摘的,明天我也过去摘一点。”
“南边的深山里。那座山上也就一小片红瓜,能摘的我都摘完了,其中不少被鸟虫咬过,这两天要抓紧吃完。”
川道:“我刚刚才挑了一遍,不能放的红瓜都挑出来放筐里,这些勉强还能放的先放两天,等请客的时候让大家一起吃。”
白芜说了要请客,现在全家连带南遥一起,都陪他攒各种食物。
白芜心里有点愧疚。
大家都那么忙,他也不好闲着,第二天一早,他就背着背筐,飞去他常去的河边采集。
河边有不少植物的茎块可以吃。
这些茎块富含淀粉,最容易饱腹,白芜打算多挖点当主食。
他沿着河一直往上走,期间往家里飞了三趟,挖到的茎块堆成了一座小山。
傍晚他回去的时候,发现窝边的空地上多了一只体长三四米的巨大鳄鱼。
岸正在鳄鱼前蹲着,离鳄鱼很近,看起来鳄鱼随时可能跳起来咬他一口。
“!!!”白芜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吼道,“哥你干嘛?!”
岸抬起头,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芜,祭司大人送了你一条鳄鱼。”
“它是不是还活着?!你离远一点,我看见它动了!”
“别紧张,祭司大人已经把它的牙都敲掉了。”岸说着直接用双手去掰鳄鱼的嘴巴,“你看!”
“我不看!你别去动它!”
白芜将他哥一把拉开,“怎么他今天就把鳄鱼送来了?”
“打到了就送来呗?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晚?祭司大人刚刚还在找你。”
“我采集去了。”
白芜定定神,这时候才发现鳄鱼在那里一动不动。
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条鳄鱼断了一条腿,爬不动,祭司大人让我把它栓到树上就行,它跑不远。”
白芜皱眉,“万一跑了,吓到部落的小孩子怎么办?”
“等会儿阿父就回来了啊,有他看着,鳄鱼肯定跑不了。”
白芜隔着胸腔,摸了摸自己扑扑跳动的小心脏,感觉有些心累。
“那你在这里,我去找祭司大人。”
“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呗。”
“我还是跑一趟吧。他扛了那么大一条鳄鱼过来,总得过去谢谢他。”
“随你。对了,鳄鱼是祭司大人悄悄送过来的,他让我别说出去,你自己也小心一点,别说漏嘴了啊!”
白芜比了个“知道”的手势,就地变成大白鸟,翅膀一扇,扑棱扑棱往高空飞去。
他特地去找南遥,没想到却扑了一个空。
南遥不在窝里。
他倒是差点撞上翠族的人。
这个月轮到翠族的人供奉祭司,现在应该是来给南遥送东西。
白芜吓得冷汗都快出来了,远远看见翠族的人后,他绕了个弯,飞去自己的新房子里。
等落到地上变回人形,他站在小屋里面,感觉简直有毛病。
好好的一个朋友,他居然搞得跟偷|情一样。
被翠族的人撞见就撞见呗,翠族的人还会吃人不成?
难道是最近收南遥的东西收得有点多,良心有点过不去?
白芜黑灯瞎火地站在房间里反思。
就在他想的正入神的时候,“笃笃”,一阵敲击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下意识抬头看,却发现南遥正站在外面。
哪怕隔着模糊不清的玻璃,白芜也一眼认出了他的身形。
草。
更像幽会了。
白芜轻轻敲了脑袋一下。
让你胡思乱想。
“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抽空,我又去找了一下大蒜。没找到很多。”南遥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他,“你刚不是过来找我?怎么往这里飞?”
此时夜幕降临。
白芜的夜视能力一般,心里又乱糟糟的,在他把大蒜提到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东西。
白芜迟疑地伸手接过,放到鼻子底下轻轻一闻,蒜叶折断处,一股浓烈的蒜味扑面而来。
的确是大蒜。
白芜举着大蒜,盯着夜幕下面目不清的南遥,愣了一会,开口,“我不是一般的亚兽人。”
“嗯?”
“我不想找兽人做伴侣。”
南遥没说话。
片刻后,南遥开口,“我也没找伴侣的意思。”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第34章 约他
时间一晃, 便到了吃火锅的日子。
白芜一家人从早上开始忙活,一趟趟将食材搬到新房子那边。
还没到傍晚,吃火锅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每个人都给白芜带了礼物, 脸上还挂着热情的笑容。
白芜跟每个人表达谢意和欢迎。
白芜第一次做主举办这样大型的餐会, 他不太熟练地招待客人, 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生涩和尴尬。
每个来的族人都和家人一样, 连寒暄都很亲切。
白芜心中松了口气。
他将焯好水的鸟肉分到盛有开水的大陶锅里, 等陶锅端出去,煮开了就是锅底, 下入菜后可以正式开吃。
白芜分好后,转头找他哥,想让他哥一起帮忙端锅底。
他转头才发现, 他哥招待客人去了。
岸带着每一位过来的客人去参观房子, 尽管他已经带过了五六遍。
每一遍他还是兴致高涨,乐此不疲。
白芜站得老远,都能听到他那兴致昂扬的声音,“这间房子是我的!对!明天我们就正式搬过来住。我也觉得很漂亮……”
客人们很给面子地围在他身边,齐刷刷地发出惊叹的声音。
尽管好些客人也跟着他参观过不止一次。依旧每一次都很捧场。
白芜正看他哥,脸上不由露出微笑。
“嘿!芜!”
白芜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却是部落里的年轻亚兽人, “夕,你们来了?”
亚兽人们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容, 七嘴八舌地和白芜聊。
“来好一会儿了,你这里弄得真漂亮。”
“好香啊, 弄什么吃的?”
“我们来给你帮忙吧。你是不是要把这些大陶锅放到简易炉灶上去?”
“对, 放上去就可以开始生火煮了。”
亚兽人们了解清楚后, 帮白芜把大陶锅端出去,又开始生起火来。
他们都是熟手,一会儿就把火点起来了。
陶锅里面的汤汁咕嘟咕嘟地滚开,香味飘得整个山头都是,站在各处聊天的人们探头探脑,都想看看是什么东西那么香。
有他们帮忙,火锅很快就弄好了。
“吃饭啦——”白芜喊了一声,招呼大家入座。
亚兽人们又过来帮忙端菜。
这次白芜没跟他们客气。
“这一大盘是鳄鱼肉,这一大盘是猛肉,肉食主要就这两样,等会你们上菜的时候,每个锅边放一盘。鸟蛋、蘑菇、面果、紫红根也都每个锅边放一盘。剩下的食材先放在这里,哪个锅不够再加。”
白芜跟亚兽人小伙伴们说今晚火锅的安排,露出洁白的牙齿,“麻烦大家了。”
“不麻烦。芜,把菜端过去之后还要做什么吗?”
“不用。辛苦大家了,端过去之后就好好休息一下。”
白芜家这座小山头第一次迎来这么多人,大家三三两两或站在一起说话,或坐在火锅边等待入席。
白芜在厨房里调酱料。
这次他准备了五种酱料,分别是盐、葱油、葱花、酸果酱、去腥草和吉吉草熬成的肉酱。
部落里来的人多,每种酱料他都准备了一大罐。
到时谁要什么酱料,可以直接拿公勺往自己碗里舀。
白芜低着头,全神贯注地舀肉酱,鼻端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嗯?
南遥来了?
白芜抬头一看,门边果然是南遥,“你来了?等会儿你跟我们坐一桌。”
南遥站在门边,“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白芜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满脸都写着冤枉,“不是你在生气?昨天送长毛猛的时候你都刻意避开了我。”
“没有。”
“骗谁呢你,还说没有,你敢捂着心口拿兽神起誓吗?”
南遥眼神一闪,“你这酱料煮好了吗?我端出去。”
“别转移话题啊祭司大人!”白芜靠近一步,下巴微抬,“你气消了没?”
“有什么气好生?要真生气,我就不会给你送长毛猛了。”
白芜端详他的神色片刻,“那你先帮我把葱花端出去。”
“还有其他吗?”
“没了,等会儿我给你调火锅蘸料。”
南遥没有说话,直接端着盛有葱花的罐子出去。
白芜低笑一声,摇摇头。
“祭司大人?!”墨的声音传来,“怎么能让你端罐子?我来吧。”
“里面还有。”
白芜听见他阿父和南遥的对话,抬起头看,却见他阿父脚步匆匆地从厨房门口走进来,责备道:“芜,你怎么能让祭司大人端罐子?”
“祭司大人硬说帮忙。阿父,你没接过他手中的罐子?”
“他刚刚躲开了。”墨压低声音叮嘱儿子,“有事你叫我们,别让祭司大人干活。”
“我也没让啊,他自己端的。”
“他自己端也不行,你制止他,你说祭司大人应该会听。”
“……阿父,你是不是对我和祭司大人的关系有什么误会?”
父子俩在厨房压低声音说话。
岸一嗓子,“芜,好了没有啊,你的火锅好像可以吃了。”
“来了——”白芜打住话头,将手中盛好的肉酱往墨手里一塞,“阿父,你先帮我端出去。”
白芜端着盐罐跟在墨后面出去,站在放调料的长条桌上,向大家展示火锅怎么吃,蘸料怎么搭配。
有人试着按他说的方法配了蘸料,尝过之后赞不绝口。
太阳还没下山。
白芜的族人们围绕在火锅前,一边说笑一边吃火锅。
有年轻人从这锅吃到那锅,哪里有自己喜欢吃的菜,就去哪锅吃。
稳稳坐在锅边的长辈们丝毫不介意,菜熟了还会乐呵呵地招呼小辈过来。
年轻人们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唱起歌跳起舞来。
鸟兽人们能歌善舞,歌喉引来附近野鸟的应和,舞姿更是赏心悦目。
慢慢的,也有长辈站起来跳舞。
大家围绕在锅边,牵起手来,高高兴兴地蹦跳着。
白芜的肢体两辈子都不协调。
他正坐在锅边,乐呵呵地喝鸟汤。
边上有兽人喊了他一声,“芜!”
“啊?”白芜抬头。
那兽人端过他手中的汤放到旁边地上,拉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热情洋溢道:“来跳舞!”
白芜还没来得及拒绝,便被年轻人们簇拥着跳舞去了。
部落里那么多兽人亚兽人,他的舞姿最为笨拙,肢体一卡一卡的,旁边的小孩都比他强。
大家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白芜并不在意,还原地转了个圈,“我就说我不会嘛,来来来,你们跳,我坐回去了。”
“不会有什么关系,跳着跳着你就熟了。”有亚兽人拉住他,“再来再来,你就是跳少了。”
边上人又发出善意的笑声。
南遥作为祭司,地位最高,连白族的族长崖都要陪坐在他身侧,自然没人敢闹他。
南遥是年轻人中为数不多坐在火锅前喝汤,而不是去跳舞的人。
他正看着白芜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好可爱啊!”
南遥转头看。
说话的是隔壁锅前的一个年轻兽人。
那兽人满眼都是白芜,一点都没察觉到祭司正在看他。
南遥眸子暗了暗,开口叫人,“芜。”
大家在火堆边载歌载舞,现场很吵,白芜却第一时间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南遥,忙冲面前的亚兽人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回去坐了。
白芜走回火堆旁坐下。
南遥用余光看向刚刚感叹的兽人。
兽人的目光追着白芜的步子,等他坐下后,表情有些失落。
“你叫我干嘛?”白芜碰了碰南遥的腿,身子前倾,悄声问。
南遥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想问问你明天去不去钓鱼?我发现一个特别好的地方。”
“就我们两个人?”
“你还想要谁,谁跟我出去都不会自在。”
白芜想想也是,“钓什么鱼?个头大吗?我做的鱼竿不是很好用,要是大鱼的话,我得换鱼钩和鱼线。”
“我那里有多一副鱼竿,你带上饵料过来就行。”
“那明天我带点蚯蚓去找你。对了,我之前洗青根粉时留有青根渣,明天正好带着它去打窝。”
白芜的全部心神已经被钓鱼吸引走了。
他好久没有去钓过鱼。
鱼笼里倒是有鱼,不过都是小鱼,基本见不到大鱼。
白芜信心满满,“我钓鱼的技术不错,明天要是钓到了鱼,分你一半。”
“我不会煮。”
“这个好说,我们住得那么近,我煮好了送你一份就行,省得你开火了。正好你不是帮我找到了姜?明天我给你蒸鱼吃。”
他们两人压低声音凑近了说话,连坐在旁边的崖都没能听清。
崖几次三番想插话,好不容易等他们聊天的空隙,才终于插话成功,“祭司大人,你们聊什么?”
“我们说明天去钓鱼。”白芜说起爱好,眼睛都亮了,语气也格外友好,“祭司大人说发现了一个不错的钓点。”
崖张了张嘴,“鱼有什么好钓的?秋天正是捕捉野兽的好时机,现在的野兽又肥又大,哪怕吃不完,用来做熏肉也特别香。”
白芜摇头,这位大兄弟可真会把天给聊死。
祭司道:“钓鱼也不错,现在的鱼也肥了。”
“就是,鱼经过一年的生长,现在去钓,说不定能钓到不少大鱼。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早点吃完早饭,飞去你那边找你。”
“还是我来找你,我从山上飞下来比较方便。”
“那也行,我明天给你多带一个木墩,我们坐着钓。”
第35章 钓鱼
今天一大早, 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白芜吃完饭,将手中的碗往桌子上一推, “亚父阿父, 我去喂嘎嘎兽, 祭司大人要是过来了,你们喊我一声。”
说完, 他没看父兄的反应, 一溜烟跑了。
因为搬了新家, 白芜把嘎嘎兽也迁移了过来。
现在那五只嘎嘎兽养在河边, 白芜把几米河面圈了进去,做成了一个有水有草的嘎嘎兽圈。
剪了羽翼的嘎嘎兽在这里待得还算安分, 每天会啄食泥里面的小虫小鱼小螺蛳,将自己喂个半饱。
白芜再拿点厨余垃圾过去喂, 就能把它们养得很健壮了。
这段时间,有三只嘎嘎兽生了蛋, 它们看起来有孵蛋的习惯。
白芜就没把它们的蛋拿走, 反而特地弄了一些干草进去。
他给想孵蛋的嘎嘎兽做了窝,期待这些嘎嘎兽能早日孵出小嘎嘎兽来。
嘎嘎兽这边很顺利, 羊那边就差一点了。
母羊的羊奶已经越来越少, 估计不久的将来就会彻底断奶。
白芜这几天正琢磨,要不要再托人换一点羊回来, 扩大养殖规模。
羊多了的话,到时候可以给母羊配一配。
母羊得生下小羊,才会产奶。
白芜一边琢磨一边打扫羊圈, 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以为是他哥, 抬头吼道:“来了!”
没想到上面传来的却是南遥的声音, “不急。”
白芜惊讶:“你怎么那么快?”
南遥手里拿着两根鱼竿走下来,“你不是让我早点来?我带了内脏做的鱼饵,你看看还要带什么?”
“我带点蚯蚓和青根渣,我昨晚都收好了放在箩筐里,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白芜飞回家拿了背筐下来,“我专门拌了葱姜鸟,煮了紫红根,还留了酸奶出来,等会出去的时候把吃的带上,我们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吧。”
“可以。”
南遥带路,白芜跟在他后面飞。
飞了大概半小时,两人来到某个山坳里的一个小湖泊。
南遥带头降落,变回人形,“今天就在这钓吧。”
白芜快速变回人形,整理衣服的时候还不忘转头张望,“你怎么找到这个风水宝地?看附近的草,平时应该没有人过来啊。”
这个湖泊在山脚下,应该是自然形成的水洼。
远处有条山溪从上面流下来,溪水全部注入了湖泊。
湖里鱼应该挺多,白芜这一打眼过去,看到了好几条鱼黑压压的脊背。
还有鱼正浮到水面上吐泡泡。
白芜转了一圈,找了个满意的地方放下当凳子用的木墩,“这地方真不错。这边风向好,我坐这边。”
“我就坐这里。”
“好,正好我们隔开一点,别抢了对方的鱼。那我开始打窝了啊。”
白芜将背筐里的青根渣拿出来,放到木勺里,舀了点湖水,将青根渣搓成一个个小球,分了一半给南遥,自己拿另一半扔进前面的湖泊里。
这些青根渣扔到湖泊里,主要起诱鱼作用。
等鱼群集中在附近,他们再扔钩下去钓鱼,才好钓。
白芜将鱼饵扔下去,把用来充当鱼护的背筐放进水里了,然后再把带来的木墩放在草丛里,拿着钓竿,老神在在地眯起眼睛等鱼。
“哗——”南遥第一次拉竿。
拔剌声响起,一条黑背白鳞的鱼被他钓了起来。
鱼也就十厘米左右,四指宽,看起来一斤多重。
小鱼。
白芜淡定地看着南遥把鱼取下来,放到箩筐里。
白芜今天的风水好像不太好。
不一会儿,南遥又拉起了一条鱼。
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
白芜这边还是空军。
白芜坐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坐的这个地方鱼情不行。
他看了南遥好几眼。
南遥和他对视,“你想过来我这边钓鱼,要不要和你换换?”
“不不不,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换到那边去。”
白芜伸手一指,那是和这个钓点隔了小半个湖的地方。
说着,他也不等南遥答应,端起自己的小木桩,带上鱼竿背筐鱼饵,吭哧吭哧换地方去了。
头顶太阳越来越大,白芜手中的鱼竿跟坏了一样,一动不动。
白芜忍不住把鱼钩拉上来看了两次。
鱼钩在,鱼饵也在上面挂得好好的。
真是邪门了。
白芜内心嘀咕着,悄悄看了南遥好几眼。
南遥已经钓到十几条鱼了,鱼太多,他怕鱼从背筐里飙出来,还特地盖上了盖子。
白芜看向自己的背筐。
藤蔓编织的背筐一大半坐在水里,湖水清凌凌,那半筐水还倒映着天光云影,干净得很。
草。
今天手气不行啊。
白芜脸颊鼓了鼓,喊南遥,“时间不早了,我们把午饭吃了吧。”
“行。”
今天的午饭是葱姜鸟和紫红根,配水和酸奶。
两人在草丛里相对而坐,慢慢吃着午饭。
秋日凉风从山谷吹过来,带着凉意,非常惬意。
南遥道:“你手艺又好了。”
“也不完全是手艺的问题,还是调料好,你别看鸟肉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其实煮的过程可复杂了。”
“不就是煮鸟肉?”
“鸟肉和鸟肉能一样吗?我这鸟肉先放在装有姜片和葱段的陶罐里低温煮熟,再用陶锅煎了葱姜蒜和去腥草的油,过滤好后才拿来拌它。光是在步骤上花的时间都够我再去捉两三只鸟了。”
“好吃。”
“是吧?吃这样的食物幸福感都提升了。”
吃完午饭,白芜还特地和南遥聊了会天,估计运气转回他这里来了,才再次开始钓鱼。
这次他又换了个位置,特地换到树荫下。
风水轮流转,怎么也得到他那了。
没想到,刚钓一会,南遥的鱼竿就动了。
白芜瞪着眼睛看他把鱼竿拉上来,肥硕金黄的鱼在阳光下闪闪反光,像能把人眼睛亮瞎。
南遥将鱼取下来,继续挂饵。
鱼饵还是白芜早上给他的,专门在河边挖的蚯蚓,他放在破陶罐里晒了半天,活力远没白芜专门放在阴影里的蚯蚓足。
如果是鱼竿的问题,早上是白芜先挑的鱼竿,他特地挑了比较直溜顺手的那杆,连鱼线都是颜色比较淡的线。
简直没天理了。
白芜两辈子钓鱼的经验,一个资深的钓鱼佬,今天居然要空军?
白芜深吸一口气,感觉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可能出了问题。
太阳渐渐往西偏,白芜坐不住了。
这眼看就要天黑,南遥那边满载而归,他一条没钓到,人干事?
白芜目光从南移到北,从东移到西,忽然看见湖泊的进水处。
那条山溪也就一米多宽,深度大概在他膝盖往上一点的地方,水流很平缓,看起来流量并不大。
这样的小溪,完全可以把水堵了,直接在里面捉鱼啊!
草!
之前怎么没想到?!
白芜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将鱼竿一把提起来,连木墩拿过去放到南遥那边,“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那边捉鱼。”
“嗯?”
“小溪那边。放心,那么远,不会打搅到你。”
白芜说干就干,提着背筐和木勺跑到小溪和湖泊的连接处再上一点的地方,选了一个比较窄的位置,直接抱起几块石头,扔进小溪里,将小溪给堵了起来。
石头一扔下去,小溪下游的水被截断,一下矮了一截。
白芜挖泥,沿着先前扔下去的石头做堤坝。
堤坝将水拦得严严实实。
白芜见这道堤坝没问题,沿着溪流往上走,在离这个堤坝十几米远的上游,又找了个比较窄的地方,再建了个堤坝。
溪流两头都堵住了,白芜将袍子再往高拉了一点,用腰带掖在腰间,拿起木勺打算大干特干一番。
南遥见他站在溪流下游那道堤坝前,慢慢往外舀水,神色奇特,“这是要干嘛?”
“放水摸鱼!”白芜用木勺哗哗将水往堤坝外泼去,“等会我们来比一比鱼获!”
“这样能弄到多少鱼?”
“这你就没经验了吧?我把水泼出去,没了水,这段溪流里的鱼啊、虾啊、螃蟹啊,全都无所遁形,我抓到的鱼未必就比你的少。得了,你快去钓鱼,别打扰我。”
“要不要帮忙?”
“用不着,和你比赛呢,你快去!”
白芜在湖边坐了一天,手脚都僵硬了,现在干起活来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他将木勺子挥得舞舞生风,一瓢瓢水往外泼完后,他两头堵起来的这段溪流里水位肉眼可见地下降。
白芜哼起歌来。
上辈子他小时候可没少和同龄人下河摸鱼,有经验得很。
按照这个速度,半小时不到,他就能将水全部泼干,在河床里捡鱼了。
“芜——”
白芜正埋头干得起劲,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他抬头一看,却是他哥刚从天上落下来,衣服都没整理好。
“刚从上面飞过的时候看见你了,你干嘛呢?”
“捉鱼。”白芜示意他哥看溪里。
现在就剩六七厘米水位,已经可以大致看见乌黑的鱼脊在水里攒动。
“好多鱼!”岸瞪大眼睛,“不捉吗?”
“马上捉,等水位再低一点。”
“我来帮你!”
岸迫不及待地将兽皮鞋子一甩,提高袍子慢慢踩进溪流的淤泥里,开始抓鱼。
白芜冲南遥喊,“鱼都露出来了,我哥帮我可不算作弊啊。”
南遥冲他摆摆手,“你们捉吧。”
岸面露惊奇,“你还和祭司大人比赛啊?你钓到多少条鱼了?”
“哥,你小心淤泥底下的石头和树枝,慢慢走。”
岸立刻被吸引住了注意力,“放心,我慢着呢。哎,这里有个鱼窝!它们还撞我手!”
“哪呢?我也来。”
白芜快走两步赶过去。
兄弟俩脸对着脸,弯腰摸鱼。
水都泼完了,鱼在河床上再怎么挣扎也无所遁形,兄弟俩抓起鱼来和捡一样,一手一条,压根不带停顿。
“这里!这里!芜你快过来!我按不住!”
“卧槽!这里怎么藏着这么大一条鱼?!”白芜从淤泥里艰难地抬起腿,趟过去帮忙按着那条看起来起码有十多斤的鱼,“哥,这鱼咬人不?你小心点!”
“不咬吧?”
“拔剌拔剌——”
鱼被他们兄弟按住,拼命跳动,尾巴啪啪地拍打着淤泥,溅得兄弟俩一脸都是。
“呸!”白芜闭着眼睛,拼命抬起下巴,“哥你松手,我把它扔到岸上去。”
岸松手往后退一点。
“嗬!”白芜腰一用力,使劲攥住鱼身子,往岸边一丢,让它在草丛跳动。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岸又喊:“那里!那里还有两条大的!快,别让它钻进洞里!”
白芜已经看见了,他一个猛扑,在大鱼完全钻进溪岸的泥洞里时,成功按住了它的尾巴。
这又是一场拉锯战。
几分钟后,这条大鱼也被扔到了地上。
岸也把他手里抓着的大鱼扔到了岸上。
兄弟俩直起腰,顶着一头泥水,粗喘着相视而笑。
可能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捉鱼,这一段溪流里的鱼比白芜想象中的还多。
他估摸着,光是五斤以上的大鱼,他就抓住了六条,一斤以上的鱼有十七条,剩下的是一些鳝鱼、螃蟹和虾,还有一堆长不大的小杂鱼。
白芜喘匀了气,将还没来得及长大的鱼苗全丢回了溪里,剩下的鱼装进箩筐,足足装了一筐半。
“够了,我把溪流恢复原样,我们就回家吧。”
白芜捶着腰,把刚刚建起来的两道堤坝扒了,将溪流恢复原样,远远冲还在暮色下钓鱼的南遥喊,“你鱼钓得怎么样了?”
“要比比吗?”南遥收起鱼竿和木墩,提着装有鱼的背筐过来,“我钓了三十九条。”
白芜低头看他的箩筐,“啧,不错嘛。我大鱼的数量不及你,不过总数量和大鱼的质量远超你。”
“嗯?”
“三项中,我赢了两项。”白芜好不容易赢了一回,连胸膛都挺起来了,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哥,“对吧?”
岸还没说话,南遥先开口,“你赢了。”
“可惜刚刚忘了下赌注。”
“你把这筐鱼提回去当赌注?我吃不了那么多。”
“不不不,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我们打了差不多两筐鱼!一家人得吃小半个月了。”
南遥偏头看白芜一眼,“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蒸鱼吃?”
“就算不用你的鱼,我也可以给你蒸鱼吃啊!我还能给你把烤鱼、熏鱼、煎鱼、鱼头汤统统给你安排上!”
“你把我钓的鱼一起留下,我不会弄。”
“我帮你弄好,你再提回去!”
“以后再说,天黑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岸说道:“祭司大人,这么晚了,要不你干脆在我们家吃饭?”
南遥看白芜。
白芜兴致高涨,“行啊,我把全鱼宴安排上。正好我们搬家了,你也不用担心有谁看见会说什么。”
第36章 萝卜
白芜和岸兴冲冲地背着鱼满载而归。
川看到两人的身影, 迎上来,“你们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你阿父刚刚还出去找你了。这一头泥怎么回事?掉到水里了?”
“亚父你先别管泥, 快来看我的背筐!”
“背筐怎么?嚯, 哪来那么多鱼?鱼还活着呢?”
“这只是一部分,祭司大人那边还有两筐, 等会他就给我们送来。”
白芜话音未落, 南遥已经拍着巨大的翅膀赶了过来,落地先变回人形和川打招呼。
川有些拘谨。
白芜放好背筐, 去火塘边的水罐里倒出水来, 咕嘟咕嘟喝了两大碗水, 又拿新的碗给他哥和南遥倒水,“你们不累啊?先休息会。”
“对,你们快休息, 我去处理这些鱼。这么多鱼, 够做好多熏鱼了。”
白芜连忙制止,“亚父,这鱼大的太大,小的太小, 做熏鱼不好吃, 你等我处理。”
“不做熏鱼能做什么?”
“小鱼收拾出来, 晒点鱼干?大鱼挑两条做熏鱼,其他的弄成鱼丸。”
白芜在父兄茫然的眼神中大致解释了一下鱼丸是什么, 要怎么做。
白芜家厨房外面就有石舂。
当时他们搬家的时候部落送的。
这石舂又大又重,安了一根大木杆, 还有个底座, 他们用的时候坐在木杆上, 一下一下往下压,跟做跷跷板一样,又好玩又方便。
白芜挺喜欢用这个石舂。
“这鱼丸我不会,我打下手,你来弄吧。”
“那亚父你先帮我把鱼杀好,鱼头砍下来,沿着脊骨单独剖出两扇鱼肉,我洗好澡就出来处理。”
南遥对白芜道:“你去吧,我来忙。”
川忙伸手阻拦,“祭司大人,你歇着,我们来弄就好。”
岸笑嘻嘻,“要么亚父你们一起弄?这么多鱼,不快点弄好,祭司大人都要饿了。”
川抬手“咚”地敲了一下岸的后背,“这怎么能麻烦祭司大人?”
岸一扭,像鱼一样往边上一滑,卸掉川敲在他背上的力,“你们商量。我和芜一起去洗澡。”
天气还不算冷,兄弟俩拿上肥皂和衣服,去河里洗。
河里水大,地方阔,在河流洗比较方便。
白芜在外面忙了一天,身上又是泥又是汗,打了肥皂,用粗糙的树叶狠狠一搓,搓得清清爽爽,带着凉香草淡淡的香味,和岸一起回家。
他们回家的时候,墨已经回来了,正守着一个大木盆处理鱼。
南遥在另一个大木盆边处理鱼。
两个大木盆里放着的鱼肉竟然差不多。
南遥抬头看白芜一眼,手中动作不停。
白芜看他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悄悄朝他竖起大拇指。
厉害。
不愧是整个鸟兽人领地内最强大的兽人。
南遥眼中带点笑意,又低下头处理鱼肉去了。
“我们回来了。”白芜赶在他父亲唠叨前开口,“阿父,你看见我们带回来的鱼没有,是不是特别厉害?”
墨道:“你们哪里抓到那么多鱼?”
“就溪里。哎,你们饿不饿,我先去准备腌鱼。”
白芜钻进厨房,借着火塘里发出的火光,手脚麻利地切了一大盆葱姜出来,先把鱼腌上,再端着葱姜出来。
“哥,你拿个干净的木盆出来,和我一起舂鱼肉。”
“来啦!”岸带着木盆哒哒跑到石舂前,“鱼肉舂烂了是直接煮成粥喝吗?”
“你想喝也可以,不过我今天不是用来煮粥。来,我放鱼肉了啊。”
白芜一口气将二十条切下来的鱼肉放到石舂里,见石舂才半满,又加了几条,抓了一把葱姜,舀了两勺盐,示意岸,“哥,可以舂了。”
岸坐在石舂的木条上,一下一下地开始舂起来。
白芜抓住机会,时不时翻一下。
很快,放下去的鱼舂成了鱼茸。
白芜将鱼茸舀进木盆里,示意岸再来。
兄弟俩配合默契,一会就舂了大半盆鱼茸出来。
川和墨切好了鱼肉,过来帮忙舂鱼茸。
白芜则带着岸去厨房里,生火烧水。
水烧滚了,他用个勺子,坐在大陶锅前,攥着一把鱼肉,一挤一舀一抖,一个球状的鱼丸便成功落入水中。
岸在旁边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哥你看着点,鱼丸煮定型了就捞出来啊,别煮老了。”
岸用力点头!
白芜全家人带南遥一起,忙碌了半晚上,才将所有的鱼处理完。
白芜将鱼头和鱼脊放在陶锅上加姜葱,用小火煎了,再倒入开水。
水开了后,放鱼丸进去煮。
“来来来,先吃鱼丸喝鱼丸汤,葱花在旁边,能吃葱花的自己加一把,不能吃的就不加。”
白芜给大家舀汤,舀出汤来后,在陶锅上面放上蒸笼,蒸笼上是先前用鸟蛋和葱姜腌制的鱼片,里面还拌了酸葱头,又放了一块兽油。
锅里煮汤,借着汤的蒸汽正好蒸鱼片。
完美。
“好喝哎!”
在白芜放蒸笼的时候,岸已经迫不及待喝了一口鱼汤,此时满脸都是惊奇,“一点都不腥,还很清甜!”
白芜听他这么说,端起碗吹了吹,也呷了一口鱼丸汤,眯着眼睛慢慢品尝。
鱼头鱼脊用兽油煎过,多了一分恰到好处的醇厚,鱼汤浓白鲜美,加上葱花后,味道比传统鱼汤更丰富。
白芜再夹了个鱼丸。
鱼丸刚舂出来,全肉,没放半点淀粉,尝起来非常弹牙鲜甜,又嫩又鲜,比鱼肉状态要好吃不少。
尤其现在趁热吃,味道简直一绝。
白芜抬头呼口气,含糊不清地说道:“好烫,好鲜!”
岸狂点头,“是吧!我还想要一碗!”
“先吃鱼肉,鱼肉应该蒸熟了。”
岸迫不及待地打开锅盖。
蒸笼里面的鱼肉已经熟了,从半透明变成了雪白,微微卷曲。
白芜招呼大家,“快快快,趁热吃。祭司大人,不要客气,特地为你蒸的。”
“谢谢。”南遥将碗伸前,接川用公勺给他舀的鱼肉。
鱼肉雪白滑嫩,上面裹着一层浓稠的汤汁。
南遥尝了口,入口先是酸葱头的酸香咸鲜,接着才是鱼肉的滑嫩,微微一抿,鱼肉化开,所有味道混在一起,形成复杂的鲜香口味。
这道鱼肉意外地符合南遥的口味。
南遥看白芜,白芜正冲着他笑,脸上有些得意。
一大锅鱼丸汤,再加一大盘鱼,五个人竟然全吃完了。
岸最后撑得捂着胃直打嗝。
夜色已深,白芜找出家里干净的背筐,在旁边拔了一把野草当刷子,麻利地用水缸里的水再刷了一次背筐,“哗啦”一下将家里大半鱼丸倒进背筐里。
岸眼巴巴地看着这筐鱼丸,“今年冬天的时候我们也做鱼丸吃吧?”
“行啊。冬天的鱼更肥,到时候多堵几条溪,抓个够。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兽肉多不多,要是多的话,还可以做点肉丸。”
“肯定不少!夕他们还说,前两天去掏鼠粮的时候,看到好多猎物。”
“掏鼠粮?”白芜迷惑,“什么意思?”
“就是粮鼠的粮。粮鼠记性很不好,喜欢屯粮,又经常忘了。大家喜欢趁着秋天,它藏的食物还新鲜的时候,带上锄头去掏鼠粮。”
“只要闻闻洞口,闻不到粮鼠的气味,就可以掏了。它的气味能留大半个月,一点气味都闻不到,说明它大半个月没来,肯定忘了。”
白芜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去掏,我也去。”
“我问问他们,这几天应该还会去掏。”
“记得带上我啊。”
白芜装好鱼丸,盖上背筐的盖子,背上背筐出去外面找南遥,“祭司大人,这鱼丸你带回去吃,清水煮或者加在肉汤里煮都可以,烤也行,记得再刷点油就行。”
“不用,今晚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
“用的用的,我送你。亚父阿父,我送祭司大人一下啊。”
白芜在南遥还来不及拒绝的时候,拉着他站起来,往山边走,压低声音,“你不是不怎么做饭吗?懒的时候直接起锅煮点鱼丸多好,连盐都不用再放了,肯定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南遥还是推拒。
白芜硬将背筐塞到南遥手里,“我收了你那么多东西,你连鱼丸都不肯要,我于心不安。”
南遥这才把鱼丸收下,“你们明天要去掏鼠粮?”
“怎么了?”
“白族领地内的草原很少,无论兽人还是亚兽人,谁见到没有粮鼠气息的粮洞都会去掏一掏,你们去了也白费心思,掏不到什么粮。”
白芜听他泼冷水也不生气,“路上肯定还能采集到别的东西,就去玩一下嘛。”
“要去玩可以去长尾族。我明天要去长尾族西边那块草原巡视,那里的鼠粮才多。那地方离长尾族的部落很远,也没什么特别的猎物,长尾族的人基本不去那里。”
“啊?”
“你不是教过各大部落织布?整个鸟兽人的领地你都可以去。正好那地方人少粮多,你不试试?”
白芜脑子“叮”地想了起来,眼睛“蹭”一下亮了,“你不提我都忘了。所以你要带我去长尾族的领地掏鼠粮?”
“可以顺带带你过去,你想去的话。”
“我想去!”
“你明天多准备一个背筐,早点来找我,我们趁着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出发。”
“没问题!正好今天的鱼丸多,我明天多带点鱼丸我们中午吃。”
两人约定好。
白芜兴冲冲地回去。
岸听说后,问:“你一个人去掏吗?”
“祭司大人带我去。”
“祭司大人肯定不要,会全部给你。嗷,我也想去。”
“嘿嘿,你去不了,我是教过别的部落织布,才能去别的部落打猎采集。行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白芜让岸快睡,自己一溜烟跑回房间,闩上门后往床上一倒,裹着被子愉快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他托父兄浇菜喂羊等,简单啃了两口冷了的面果,将两个背筐一叠,背起来就跑了。
他飞到山上去找南遥。
南遥看起来也正要出门。
两人正好撞上。
“早!”白芜活力十足,“你吃完早饭了没有?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要是没吃完?”
“没吃完我给你做!你的陶锅在哪?”
“不用做,吃完了,走吧。”
“好嘞。”
白芜跟在南遥身后,等他先变兽形再跟着他飞。
有南遥卷起的风带,他能省力许多。
南遥变兽形前,回头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冷?”
“还好?”白芜搓搓胳膊,“今天好像比昨天冷一点,变回兽形飞起来就不冷了。”
“下次多带一件兽皮袍子放在背筐里,冷的时候穿。”
“知道了,快,我们出发!”
南遥飞得很快。
白芜借他的光,也飞得很快。
两人上午就到了长尾族的草原。
白芜落下来,变回人形四下打量。
这边可能比较缺水,山上光秃秃的尽是草,地上也光秃秃的尽是草。
因为秋天来临,这些草大部分已经开始发黄,看着颇有点秋风萧瑟之感。
白芜吸吸鼻子,努力辨别空气中的气味。
他辨别了半天,除了吸进一肚子冷风之外,什么也没辨别出来。
白芜回头,“现在怎么办?先在草原上找粮鼠的洞?”
“这是一个办法。”
“第二个办法呢?”
“跟着我。”
可以啊,这个逼装的。
白芜目瞪口呆。
南遥偏头,“不跟上?”
“这就来!”白芜连忙迈腿,“你知道哪里有粮鼠?”
“刚在天空中看到了几个粮鼠洞。”
白芜闭上嘴,满脸都写着羡慕。
他在天上飞的时候,要是盯着草稍微多看一会,就感觉眼睛都花了,看得他直犯困。
什么千米之外看见一只苍蝇这种事,哪怕他变成了鸟兽人,也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南遥很快带他到了第一个洞口前,对他说道:“挖吧。”
白芜看着及膝高的草下那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洞,“底下就有鼠粮?”
“八|九不离十。”
白芜将信将疑地一石锄挖下去。
这里的土是沙土,土质比较松软,底下也没有虬结的树根和坚硬的石头,挖起来并不怎么费劲。
白芜现在力气也大,埋头挖了一分多钟,就挖出了一个两米多长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泥壁平滑的干燥土洞。
此刻,这个一平方米不到的土洞里,塞了大半洞各种坚果草籽植物根茎等能存储得比较久的食物。
这些食物大部分都在白芜的食谱上。
白芜二话不说,将背筐倾斜,用手将这些食物刨进筐里。
这一个洞就装了小半筐。
白芜看着挖完了食物,剩下的这个干燥平滑的大洞,“我感觉到了打|劫富户的快乐。”
“嗯?”
“我是说粮鼠也太厉害了吧?这一个洞的食物就那么多!”
“这个还不算多,它们一存就要存够一整个冬天的食物。走吧,去找下一个。”
“好嘞。你先请!”
白芜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眉飞色舞地示意南遥走前面。
南遥多看了他一眼。
白芜露出灿烂的笑容,丝毫不在意他奇怪的目光,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南遥对这片草原非常熟,简直跟他家后花园一样,轻轻松松带着白芜绕到一个又一个粮鼠洞前。
有些鼠洞还生活着粮鼠,这样的洞他们并不挖。
也有些鼠洞挖开来后,里面并没有藏多少粮食,或者已经被别的动物捷足先登,没怎么给他们留。
白芜兴致高昂,干劲十足。
挖粮鼠洞,每挖一个都是开彩票。
等吃午饭时,他们已经挖到了两筐半食物。
其中一些根茎味道非常不错。
白芜干脆削了一些根茎,和鱼丸一起煮汤。
白芜有睡午觉的习惯。
今天太过兴奋,他勉强躺下去,闭上眼睛,整个人脑子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他干脆坐起来,对南遥说道:“我守着你睡一会,等睡醒了我们再去挖。”
“不用守,有事我自己会醒。”
“我睡不着。”
南遥看了他一会,“那起来继续挖,早点挖完早点回去。”
“也行。要是回去得早,我把箩筐里的茎块挑出来,看能不能做种子。我去河边垦地把它们种下去,冬天就有得吃了。”
两人继续去掏鼠粮。
白芜掏了那么多个洞,人兴奋归兴奋,还是开始累了,挖洞的时候力气不那么足,准头也不那么好。
两人你一锄我一锄,挖到洞里的时候,白芜握着锄头的手一挖,“嚓”一下,一锄头直接轮到粮鼠洞里,将里面储存的茎块挖断好几根。
“啊!”白芜懊悔地叫了一声,蹲下来看挖断什么了。
南遥安慰他,“断了就断了,先收到背筐里,今晚吃掉它。”
“只能这样了。”
白芜蹲下来,心疼地将挖断的根茎捡起来扔进背筐里。
青根、青根、瘤果、青根、蛋果……咦?
白芜手里拿着第六个挖断的茎块,面色惊疑不定,他将茎块放到鼻子底下一闻,一股熟悉的气味充盈他整个鼻腔。
南遥问:“怎么了?”
白芜蹲在原地,“我好像发现了萝卜?!”
第37章 危机
白芜和南遥拎着找到的茎块去溪流里洗, 洗出来的茎块表皮呈青色,皮很厚,大概有半厘米厚, 里面一团青白色的果肉。
居然是青皮萝卜。
白芜多看了眼, 轻轻咬了口。
果肉尝起来有点涩,还有点辣, 比他上辈子尝到的萝卜味道要更浓重。
南遥盯着白芜, “怎么样?”
白芜“咔吧”一声掰了一块萝卜,“你尝尝。”
南遥往后仰了一下, 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嫌弃。
白芜再将萝卜块往前送了送, 递到他嘴巴底下,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真不难吃。”
南遥皱了下眉,接过他手中的萝卜块, 捏着表皮将信将疑地往嘴里送了一块, 慢慢咀嚼。
白芜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不好吃,辣,涩。”
“生吃味道重一点, 煮熟了就好吃了。走走走, 我们去附近看看哪里还有萝卜, 看能不能弄点种子回去。”
白芜站起来,举目四望。
四周都是荒草, 风一过,草浪刷刷, 基本看不到草底下有什么。
“不去找鼠粮了?”
“萝卜要紧!来来来, 你快发挥视力优势, 看看哪里有萝卜。”
“别急,先找个地方把背筐放好。”
“那边,我们把背筐放到那个小山包上去,再在附近找找看。”
两人变回兽形,飞到附近的小山包上,放下背筐。
白芜盖好背筐的盖子,又特地割了几把草盖在背筐上面,将背筐遮起来,拉着南遥往下走。
山坡上的草比较稀疏,能看见草丛里大片大片绿色的植物。
白芜定睛细看,却是他们常挖的婆婆丁。
这个季节的婆婆丁苦涩味比较重,但比起春天来,现在的婆婆丁长得格外翠绿肥嫩。
白芜吸吸口水,本着不薅白不薅的原则,挖了一大把,扯了根草茎捆起来。
南遥看他动作,提醒,“这种野菜很苦。”
“是苦了点,不过蘸酱吃别有风味,用来煮鱼丸汤也很好喝,主要青菜难得。”
南遥略一点头,不再管他。
两人继续找萝卜。
白芜以前没注意过萝卜叶子,找起来颇为吃力,疑神疑鬼地看见每一片绿叶都去看。
好在南遥对附近还算熟悉,重点察看陌生的绿叶植物。
“这么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白芜抬头看了眼天色,抹着汗说道,“不然我们兵分两路?找到的几率大些。”
“不要走远。”
“好,我们平行着找过去,你从那边往山脚下走,我过去那棵矮树那里往山脚走,我们走到山脚会合,要是没找到今天也得先回去了。”
草原上一马平川,地方看着相隔不远,实际走下来,没有一两小时走不完。
走完差不多得天黑了。
南遥点头。
两人相背而飞,很快抵达各自的目标地点,认真找起萝卜来。
想在茫茫草原上找萝卜,比起努力,更多的恐怕是靠运气。不过白芜相信,这里的萝卜绝不止粮鼠洞里那一颗。
如果有一颗萝卜种子能被带到这里生根发芽长出小萝卜,那就绝对有第二颗。
白芜拿着根棍子,打着草前进。
草底下的动植物其实挺多,兔子、粮鼠、蛇、狐狸……虽然和地球上总有点差距,但能看出个大概。
白芜动作大,人又不够敏捷,在离这些动物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这些动物往往就“歘”一下跳入草丛中。
哪怕他看到了什么动物,也根本抓不住。
他没打算猎点什么,只想快点找到萝卜。
草底下的植物也挺多,奈何植物们形态各异,就是没有他想要的萝卜。
头顶正往山那边沉的夕阳还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辉。
白芜擦了下被晒得通红的脸,提起精神往前走。
前面一直是草,无穷无尽的草,他分开一拨草,前面又还有另一拨草在等着。
他分得有些麻木,双目都快直了。
前面草里又响起了细微的啃食声。
白芜以为是粮鼠,也没在意,一根棍子贴着草根敲过去,手同时拨开草。
没想到这次草丛里的却不是草,而是一只褐毛白纹的小动物。
小动物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瞪着白芜,四肢僵直,站在草里一动不动,好像被吓傻了。
这东西怎么那么像野猪?
白芜迟疑地顿在那里,和这只小动物面面相觑。
看那典型的猪鼻子,应该不会错吧?
还有那卷起来的小短尾巴,好像也是典型的猪尾巴?
白芜不动。
野猪也不动。
双方愣了几秒。
小野猪一撅蹄子,四蹄蹬地,圆滚滚的屁股一扭,要往旁边跑。
白芜想都没想,直接飞扑上去,扯住了小野猪的后腿。
“嗷——”
小野拼命挣扎着,张着嘴巴嚎叫,刺耳的猪叫声划破长空,震耳欲聋。
白芜不惊反喜!
对,就是这个叫声!
白芜双手提着猪后腿,双脚跪在地上,一边抵抗着野猪的挣扎,一边放开嗓子喊:“南遥,你快过来,我抓到猪了!”
正在白芜喊的时候,草丛里又有动静。
白芜抬头一看,面前却是一只看起来起码三百斤的母猪。
那猪的肚子都快贴到地上了,着实肥壮。
此时它正瞪着住着猪崽子的白芜,眼睛冒出了愤怒的光。
“?”白芜慢了一拍。
母猪头一低,猛地朝白芜冲了过去。
“卧槽!”白芜立刻放开手中的猪崽子,爬起来就往边上跑。
母猪不依不饶,追在白芜后面,有力的四蹄踏出了一个个草坑。
白芜百忙之中抽空往后看了一眼,猪嘴边那两根长长的獠牙寒光闪闪,要是被它拱到,身上绝对会留下两个大洞。
完了。
野猪极快,几秒钟就冲到了白芜身前。
白芜就地一滚,狼狈但准确地避开了野猪的攻击,“南遥!”
白芜大喊,手脚并用地站起来,却发现周围居然有一群野猪。
他草草扫一眼,起码有二三十只野猪,中间还有一群猪崽子。
麻烦大了。
白芜冷汗都下来了,硬生生以漂移的姿势变了个方向,往没猪的那个方向冲去。
他得和这群野猪拉开距离,才能变回兽形。
不然他在变兽形到起飞这一两秒的空隙内,野猪绝对会撞到他身上,轻则在他身上拱几个洞,重则当场把他撞死。
白芜清醒以来,从没遇见过这么大的危机。
他闭上嘴,用“之”字姿势拼命往前跑,野猪没有他灵活,只要坚持到南遥赶过来,他就安全了。
“呼呼——”
白芜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肺部快炸了,汗水沿着眉毛流下来,流到他眼睛里他也不敢眨眼。
他感觉跑了有一光年那么漫长,实际上也就是十几秒。
变成巨鸟的南遥扇着翅膀赶过来,俯冲向下。
南遥那么大的兽形,冲过来,堪称遮天蔽日。
饶是如此,那群野猪却半点不憷,有的要去拱白芜,更多朝南遥撞去。
南遥有力的双爪直接抓住离白芜最近的那只大野猪,提起它,双爪一撕,将大野猪硬生生撕成两半。
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膻味瞬间弥漫开来,热腾腾地,往白芜的鼻子嘴巴扑去。
白芜强忍着不敢呕吐,也不敢停留,趁着南遥将大部分野猪拦了下来,往没有野猪的那个角跑去。
“吼!”
野猪们悍不畏死,留出两只继续追击白芜,剩下几十只往南遥身上撞。这一整个过程中猪群几乎没有停顿,比虎狼还狠。
白芜脸上露出恐惧之色,眸光却依然坚定。
哪怕面对那么恐怖的情景,他还是保持了一个猎人的基本素质,没有慌张。
这群野猪跑起来“轰轰”作响,跟打雷一样,后面还有更多野猪加入。
白芜往山坡上跑。
他要上树,然后借着树给他争取到的时间,变回兽形,往天上飞!
白芜计划得很好。
然而他还没跑出几步,头顶一暗,接着胳膊和双腿一紧。
他被一双巨大的鸟爪抓着,稳稳把他带到天空上了。
“呼——”白芜瞬间松了口气,感觉手脚发软,心脏砰砰跳得极快。
草。
危机解决了。
白芜感觉脑海一片空白,缓了几秒,他低头看地上。
地上的猪群还没散,正仰着头,看着他们愤怒地嚎叫。
南遥飞得又高又快,片刻后将白芜带到他们放背筐那座山上,放下白芜,往后飞了几米,变回人形,“你没受伤吧?”
“没,你来得非常及时,要是再慢一会就说不准了。”白芜无意识地在身上摸来摸去,说话时思绪还在发飘,“你呢?”
“我也没受伤,先休息一下。”
“这些野猪真恐怖,以前没有吧?”
“没有,应该这几天才迁过来,藏在草丛里,我也没注意到。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我再过来排查一下怎么回事。”
“这猪这么凶,你一个人过来……要不然让部落里的兽人陪你?”
“不用。你不在的话,解决这群野猪不过多费点时间。”
看来还是成为拖后腿的存在了啊。
白芜摸摸鼻子,“要是没我碍手碍脚,你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些野猪?”
南遥远远看着山下的野猪,判断道:“问题不大。”
“这么多猪,抓回去能吃好久了吧?”
“嗯。”
白芜脑子一抽,“那不用管我啊,猪比较重要!”
“嗯?”南遥转过头,满脸都是诧异,“什么?”
“咳,我是说,那个,要不你先解决猪?太阳还没下山,时间还算早,应该来得及吧?”
白芜又想到被南遥一爪子撕成两半的那只猪,小声补充,“你干掉的那只猪,不带回去的话,也太可惜了。”
那么大一只猪,起码能切出两百斤净肉来,不带回去也太可惜了。
他来到这里还没吃过猪肉呢。
红烧肉、回锅肉、香卤肉、蒜泥白肉……吸溜。
白芜觉得有点饿了。
第38章 喝汤
经过了一番惊吓, 哪怕白芜嘴里说得再轻松,手脚还是发软。
他确定没危险后,找了块比较平整的草坪, 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整个人有些虚脱。
南遥盯着他的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什么?”
白芜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手。
“卧槽!”
他手里还拽着一把绿叶, 可能抓猪的时候, 正巧抓到绿叶上,就把绿叶一起薅到手里了。
后面那么紧张, 他一直没来得及扔。
只见这把绿叶都被他抓烂了, 黏糊糊, 轻轻一拧,能拧出绿色的汁子。
白芜将叶渣往地上一抛,“可能是野草?刚刚不知道怎么抓在手上。”
“我没见过这种野草?”
“啊?”白芜看看南遥, 又看看地上的草渣, “这么说……难道它就是萝卜秧?”
白芜赶紧把地上的叶渣又撮起来,放到手上观察。
他很熟萝卜,但要他辨认萝卜叶子就强人所难了。
上辈子买萝卜的时候,萝卜顶多带个梗, 叶子好像要去乡下才能看见。
“南遥。”白芜转头看南遥。
“说。”
“那个, 野猪——”白芜皱了皱眉, “有什么办法把那群野猪赶走,我去看看。我不是说现在就要去啊, 就是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现在过去,你在这里等着。”
“确定没问题吗?我们不要勉强。”
“能有什么问题?”南遥反问完, 站在山坡上, 打量四周。
在山的对面, 野猪群还在暴躁刨地,并没有发现他们。
除此之外,四周静悄悄,没其他危险。
“你在这里站一会,我去把刚撕开的野猪肉带回来。”
“嗯嗯!你放心,要是有危险,我会变回兽形,不会再被野猪攻击了。”
“你叫我一声,我就回来。”
南遥说完,“哗”一下变回兽形,扇着翅膀走了。
白芜在背后看他矫健的身影直接扑入野猪群中。
野猪朝他冲过去。
白芜在山头上远远看着,发现他动作大开大合了许多。
可能因为终于无所顾忌。
所有的野猪似乎都在给南遥送菜,来一头被南遥撕一头,来两头被撕两头。
隔得那么远,白芜都闻到了血腥味,看到血肉被撕开的恐怖景象。
刚开始的时候,野猪还在拼命往前冲。
等南遥撕到五六头的时候,野猪群开始往后退。
好几只野猪还掉头就跑。
事情也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内。
南遥和野猪瞬间换了一下攻守位。
太恐怖了。
难怪说南遥是鸟兽人中的第一兽人。
白芜看南遥砍瓜切菜一般,直接将野猪群撕开一个大口子,逼得无数野猪四下奔逃,眼里隐隐闪过羡慕。
他也想要有这个战斗力。
野猪开始逃跑。
白芜发现它们跑得并不快,可能因为要回过头来护着这些野猪崽子。
白芜光一闪,忽然想到自己漏了什么!
他站在山顶上,用手作喇叭状放到嘴边,朝南遥大喊:“南遥,你方便的话,帮我抓几头公猪猪崽,要公猪!”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南遥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接着。
白芜见他直接深入猪群,一爪一只,直接提着两只猪崽朝山坡飞过来。
飞到山坡,在离地面两米多的时候,南遥爪子一松,直接将两只猪崽扔下来。
白芜扑过去,一手抓住一只猪崽的后腿,往它们屁|股后面看了看。
有蛋蛋!
是公的!
赞!白芜冲南遥竖起大拇指。
“谢谢!要是再抓两只就好了。”
南遥又叫了一声,再次飞到猪群上空,猛地朝野猪冲去。
这次他爪子里抓着三只猪崽,一只爪抓到两只,一只爪一只,直接扔到白芜面前。
白芜抄起旁边的空箩筐,将五只小猪一起塞到空箩筐里,盖上了盖子。
南遥还要再追。
白芜眼疾手快,忙往前一步,挽住他的脚爪,“这些猪已经够了,再多估计我们也养不起。”
野猪群发现了南遥的企图,更加慌乱。
大猪带着小猪屁滚尿流地往前面逃跑,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便消失在了草原深处。
南遥变回人形。
白芜连松开他的腿,往后退了一步。
猪崽子还在箩筐里拼命叫唤,南遥问道:“这些就够了?”
白芜连连点头,“肯定够。”
“这些猪应该是从别的兽人部落跑过来,今天放走,下次不一定能再找到。”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嘛,说不定下次它们又会跑过来。”
白芜朝南遥露出笑容,“按照你的理念,差不多就行了,我们别赶尽杀绝。”
“那我去把野猪肉拿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我看看那植物究竟是不是萝卜。”
“用草把箩筐的盖子绑住。”
“好,那我再绑一道。要么我们把猪崽也带过去?免得它们在我们不注意的地方悄悄跑了。”
白芜刚刚可没看错,这些猪崽虽然小,但是已经长出了獠牙。
那么尖利的獠牙,猪崽又多,想必把箩筐直接拱烂逃跑也不是太难的事。
南遥点头。
两人一起飞过去刚杀猪的地方看。
现在草丛里到处都是猪肉和血迹,味道非常不好闻。
白芜还看见自己奔跑时压出来的痕迹。
光看着这些痕迹,就可以推断出来他逃跑的时候有多么慌乱。
再看看旁边南遥大杀四方时遗留下来的痕迹。
啧。
弱鸡和大佬。
“过来这边看。”
“来了。”白芜回神,忙跑到南遥身边,“刚刚我揪草的地方在哪里?”
“这里,上面的叶子已经没了,直接开挖。”
“对!”白芜一拍脑袋,“下面到底是什么,直接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白芜打草的棍子就扔在旁边。
他把棍子找回来,拨了拨泥土,开始往下挖。
泥土底下都是草根,缠缠绕绕,很不好分开。
南遥伸出大掌,接过他手中的棍子,“我来。”
白芜觉得很难对付的草根在南遥手下和软面条一样,三两下被剥开。
“等等,好像真的是萝卜!”
白芜蹲下来察看。
那萝卜也就乒乓球大小,整体呈不规则球形,上面的叶梗基本已经被薅掉了,露出底下的果实。
白芜掏出来一看,再闻闻气味,这不是萝卜又是什么?
“真的有萝卜!南遥你看!这个萝卜更嫩,还没长成!”
“嗯!”
“肯定有什么东西把萝卜的种子带到了这里,它们可能不是第一年在这里生根发芽,我要到附近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萝卜。”
“它是不是很需要水?”
“没种过,但应该要。你看它这水灵灵的根茎,如果没有水的话,应该膨胀不到那么大。”
“那就往河边走,说不定在河边能找到。”
“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走走走,我们往河边走!”
“先把这些野猪肉背到山顶上,不然会引来其他动物猎食。”
白芜和南遥在草丛里找先前撕下来的猪肉。
“一二三……二十四。二十四扇猪肉都在这里了,你一共杀了十二头野猪。”
“嗯。”
“那个,”白芜看南遥的胳膊,迟疑,“杀了那么多头野猪,你的胳膊和腿还好吗?等会儿能不能飞回去?实在不行,我们就不背猪肉了。”
“用不着。走吧,先把它们运回山顶。”
两人费劲地把猪肉运回了山顶。
南遥让白芜在山顶上等一下,然后飞到高空中,鸣叫了几声。
他的叫声高亢响亮,和以往不同。
白芜站在山顶上,不自觉地捂住耳朵,以抵御这穿云裂石般的叫声。
南遥落下来,变回人形,“叫了长尾族的人过来帮忙,单靠我们两个人,没办法把这么多食物运回部落。”
“没问题。那,这些食物分点给他们?”
“嗯,分八扇猪肉给他们。”
“那也太少了,分十二扇怎么样?”
“你不介意就行。”
“好歹他们的领地,又请他们过来帮忙,多分点给他们是应该的。”
“走吧。他们赶过来还需要一定时间,我们先去河边,看能不能找到萝卜。”
草原上有数条河。
他们去离山顶最近的那一条,也就在一千多米开外。
两人背着猪崽赶过去。
河边的植物更多,白芜看到好些野葱野菜,毫不客气地挖了放到背筐里。
他们一路走,还没走出一千米,南遥眼尖,“前面是不是你要找的萝卜?”
“哪呢?”
“开花的那个。”
白芜定睛细看。
前面长着一丛平平无奇的植物,它顶上开着小白花,正在晚风中摇曳。
白芜放下背筐,走过去扒开泥土一看,底下是膨大了的萝卜。
真的是萝卜!
活生生的,还在开花结种子的萝卜!
“找到了!”白芜摸了摸萝卜的花瓣,“对,真是我要找的萝卜!”
“挖点回去?”
“先不忙着动手,看附近的萝卜多不多,要是多的话,我们就挖几棵回去,在菜园子里种上。要是不多,就让它们在这里结籽,别断了根。”
两人继续沿着河寻找,没一会儿发现了一片萝卜。
这一片萝卜,有的还水|嫩,有的已经开了萝卜花。
白芜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什么?”
“我是说我们太幸运了!来,开挖开挖。回去我给你煮猪骨萝卜汤喝!”
“挖了先拿去种吧。”
“没事,这——么多!肯定要煮点好喝的萝卜汤慰劳你这个功臣!”
白芜快乐地将石锄掏出来,开始挖。
底下很多草根,很不好挖。
白芜这次不嫌弃了。
他用力挥舞着锄头,吭哧吭哧地干活,三两下挖出一个萝卜,三两下又挖出一个萝卜,一会儿就在旁边堆了一小堆萝卜。
长尾族的人带着背筐赶过来的时候,白芜还在河边快乐地挖萝卜。
南遥和长尾族的人交涉。
长尾族分了一大半人出来,打算背上猪肉和萝卜,和他们一起飞回白族。
白芜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将萝卜装筐。
看来等晚一些的时候,他可以考虑再来一次——如果南遥还愿意带他出来的话。
这次出来找鼠粮,过程虽然惊险,但是收获太丰盛了。
回去的时候白芜依旧循着南遥掀起的风带飞。
看他飞得又快又稳,白芜猜手撕野猪应该没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一群人飞回白族的时候,天都黑了。
长尾族也不在白族休息,放下东西就跑。
他们飞走了之后,川和墨看着一地东西还回不过神来。
南遥低声问白芜,“你这里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有了,你是不是想回去洗澡?你先去吧,等会儿回来喝萝卜大骨汤。对了,这么多肉,我们吃不完,得送一部分给部落。”
“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两人简短交谈几句,南遥冲川和墨点头,又变回兽形飞走了。
留下一家人面面相觑。
岸戳了戳白芜,“你们今天不是出去挖鼠粮吗?怎么打到那么多猎物?长尾族的人还帮你们把猎物送回来。”
“意外。我们没想打猎,没想到野猪先攻击我们。”
“什么野猪?”
“你们没受伤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芜先回岸的话,“就是一种野兽,从别的地方跑过来的,我背筐里装了一窝,现在可以把它拿出来了。”
又回答川的话,“我们没事,有祭司大人在呢,能受什么伤?”
墨皱眉,“你们每次出门都特别惊险,要不下次还是在部落的领地内采集?”
“哪里惊险了?我上一次受伤就是和沓在部落的领地内采集的时候。”
“对了,阿父,这么多肉我们吃不完,我刚刚已经和祭司大人商量过了,你背点肉送回部落吧?”
“送多少?”
“我们自己留六扇,送一半回去。”
“我分几批送回去。”
“芜,那我们两个做什么?”
“亚父你和岸先处理一下这扇肉,把上面的毛刮掉,清洗干净,我等会再过来。我先把小猪送下去下面的羊圈里关着。”
“它不会跑?放在屋边关着就行。”
“不太行,猪拉的屎特别臭,得和人住的地方分开。你们在这里处理肉,我去一下就来,我会好好拴住它,跑不了。”
白芜带回来的食物特别多,一家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关完猪后,白芜挑了几个萝卜去河边的菜园子里种下。
种东西得挑没有太阳的时候,现在夜深露重,正好干活。
萝卜种在土里,还能好好休息一|夜,生根发芽。
白芜不知道这萝卜种不种得成。
不过这些都是野萝卜,生命力比较顽强。
他种在河边这种肥沃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问题。
白芜处理完这些事情,月亮已经升得老高。
他回家时,父兄已经把整整一扇肉给片了出来,各个部位放在案板上,随他挑选。
“芜,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我给你打下手。”
“时间太晚了,先炖个猪骨萝卜汤,然后——酸葱头还有吗?”
岸点头。
“有的话,用酸葱头炖猪五花,先葱姜焯水再炖。主食吃紫红根。哥,帮我烧个火,两边的火都要生起来,同时炖,要不然来不及了。”
今天折腾得太晚。
白芜人懒得做什么精细的菜。
他直接让岸烧猛火,两个锅放在猛火上,大火咕嘟咕嘟地煮汤炖猪肉。
猪肉已经处理过一遍了,放到锅里的时候越炖越香。
浓郁的香味冒出来。
岸一个劲地吸鼻子,“这菜已经好了吧,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等祭司大人洗完澡回来我们就吃。”
岸眼巴巴,“祭司大人可是要到天池之上洗澡。”
白芜去过那个地方,知道南遥洗澡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远,因此毫不留情地驳回他哥的话外之意,“这肉还是祭司大人打的,不等他回来你吃得下?”
墨也帮腔,“再等一等,要实在饿了,你吃个紫红根顶一下。”
岸可怜兮兮地收回爪子,“我才不吃,我要留着肚子吃炖肉。”
“那多炖一会儿,肉得多炖一会儿才香,要不然可能会有膻味。”
岸闻着锅里冒出来的香喷喷的味道,感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膻味。
不过这锅肉是他弟煮的,肉是祭司大人打的,不等人吃饭确实不好。
岸摸摸肚子,根本没办法坐稳
他干脆站起来,走到山顶边,抬头遥遥望着南遥住的那个方向,翘首以盼。
川叫了他好几次都没能把他叫回来。
今天饭吃得本来就晚,还让他哥顶着诱|惑,在那里饿着,白芜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他看看他亚父,又看看他哥,犹豫道:“要不然先给哥盛一碗,让他先吃吧,祭司大人不会介意的。”
川断然否决,“怎么能让祭司大人吃剩菜?再等一等。”
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萝卜大骨汤越熬越香浓,白芜发现萝卜都化在汤里了,另一边的酸葱头炖五花肉也炖出了浓香,就是那种肉的香味加上酸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白芜看着这陶罐食物,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南遥洗澡洗得比较晚。
要不然火候没到位,他们绝对尝不到这两道食物应有的美味。
“来了来了!”岸激动地站起来,朝家人大喊。
南遥在月光下飞过来,落地化为人形,朝大家点头。
岸扯着嗓子飞奔回厨房,“芜,祭司大人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是过来,不是回来。”白芜压低声音,“给我把碗拿过来,我现在就给你盛。”
“好嘞。”
“拿那么大的碗干嘛?不对,这些是盘子,碗在旁边。”
“反正都一样可以用嘛!你就别管这是什么了,快快快,把食物盛出来,我看祭司大人也饿了。”
岸那迫不及待,简直要过来抢勺子。
白芜只好用盛菜的盘子装汤舀肉,一人一盆萝卜大骨汤,一盆酸葱头五花肉。
紫红根放在一个大盘子里,谁想吃紫红根自己拿。
今天有汤有肉有主食,完美。
白芜还没走出厨房,岸已经给每个人都递了食物,嘴里热情邀请道:“祭司大人,这是芜特地为你做的菜,你多吃一点。”
白芜一瞪,“什么时候就是特地为祭司大人做的菜了。”
“不等到祭司大人过来不许吃饭,不是特地为祭祀大人做的菜是什么?啊!我不跟你说了。”
岸顾不上斗嘴,先夹了一块五花肉,吹都没顾上吹,直接塞嘴里了。
“嗷!”岸眼睛飙出泪花,一边抬起头呼呼地吹气,一边咀嚼,“我从来没吃到过那么香的肉!”
“不至于吧。”
“自己尝尝就知道了,又香又糯,汁水淋漓,味道十足。好吃!”
白芜看他表情那么夸张,夹了一筷子五花肉。
花肉确实很好吃,非常肥美,还带着猪肉特有的香味,但比一般的猪肉要香得多,有点土猪肉的味道。
可能经过炖煮,又放了酸葱头进去焖,里面一点膻味都尝不到,全是浓香。
这道菜的风味特别足,比什么名厨特产做出来的味道强多了。
白芜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下意识抬头看南遥。
南遥表情很满足,万年不变的冷淡面孔都柔和了不少。
白芜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非常满意。
白芜端起碗,悄悄朝他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这是敬他们自己。
能在那么惊险的情况下,还打到野猪,并且成功将猪肉背了回来,虽然今天吃饭吃的特别晚,可是有这么一顿肉,真的吃满足了。
南遥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端起碗朝他晃了晃。
同在一个火堆旁边吃饭,其他人都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岸呼噜呼噜吃得特别香。
白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举起碗,示意南遥喝萝卜大骨汤。
萝卜大骨汤也特别香。
白芜估计这猪肉和萝卜都生长了特别长的时间,风味物质积累得很足,喝起来汤很清甜,萝卜软软的,喝一口能直接熨帖到心底里去。
能和朋友在月色下喝这么一碗汤,好像今天受到的惊吓都被抹平了。
好喝!
满足了!
第39章 劁猪
白芜先前建房子的时候还留下些木料没用完, 一直堆在房子后面。
白芜吃完早饭后,用兽皮包着木料,扛上肩膀, 一根根背到离他们住处不远的一个山间峡谷。
山谷三面环山, 唯独前面留有一个出口,犹如一个口袋。
这里封闭性挺好, 有山有水有草, 白芜打算把家里的所有牲畜迁来这边,免得粪便污染水源与空气。
这里离人烟远, 牲畜产生的粪便还可以直接堆在旁边, 不至于影响他人。
白芜正想得入神, 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今天不去采集?”
肩上一轻,他回头看, 却见南遥单手抬起他肩上的木头, 让木头一端立到地上。
“你怎么也没去打猎?”
“打完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下边那个峡谷里,就是长着很多针针菜那里。”
南遥某种露出疑惑,看看手里的木头,又看看白芜, “还要去那里建房?”
“哪里住得了那么多?想搭几个窝棚, 把猪羊迁过去, 猪的味道太大了,放在山下不会那么一回事。既然迁了, 干脆一起迁过去,到时也好管理。”
“我给你送过去。”
南遥说着直接变回兽形, 抓着木头往天空中飞去。
白芜揉揉肩膀。
这些木头先前打算用来做栋梁, 每根都有三四米长, 直径二三十厘米,哪怕他力气比上辈子大了许多,背这样的木头也倍感吃力。
南遥愿意帮忙,他就省事太多了。
白芜将背筐里的盖子盖好,整理了下肩带的长度,原地变回兽形,往上一飞,跟在南遥后面。
两人穿过两山之间留出的缝隙,飞到峡谷里面。
白芜转头打量他精心选出来的地方,四周是悬崖峭壁,头顶是不大一片天空。
别的不说,用来关牲畜足够了。
白芜转头望向四周,越看越满意,“我得给它取个名字。”
“什么它?”
“就是这个峡谷,我看叫兴旺峡谷好了。”
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体现劳动人民朴素的愿望!
南遥摇头,“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再去帮你帮木头背过来。”
“你再背两根就够了,我先把草割一下,等会还可以从旧的畜棚里面拆一点材料过来。”
“嗯。”
“辛苦啦。”
无论是野猪还是羊,都刚开始驯化,不需要太精细的食宿条件。
白芜打算简单搭个棚子。
选地方,割草,清理杂物。
这些白芜都做熟了,动作非常快。
他可以将猪羊和嘎嘎兽分到三个角落去,免得它们争地盘。
南遥很快将两根木头都带过来了。
两人一起干活,还能说说话,并不算太累。
就在两人干得正起劲的时候,白芜耳尖一动,看向南遥,“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嗯?”
“真的有人,我听见了,好像是部落里的小屁孩,快,你往旁边避一避。”
南遥微微皱眉,“避什么?”
“你可是祭司大人。被看到了,闲话还不得瞬间传遍八百个部落?快快快,你先躲一下,不然我怕你的威信受到影响。”
白芜又推了一下,没推动。
他满头问号地看南遥。
他倒不太在意传什么闲话。
主要是他家那两爹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差。
还有,传这些闲话对南遥的风评不太好。
没认识他之前,南遥可是十足的高岭之花。
难道南遥不愿意?
“那算了,我等会解释——”
南遥回头,深深地看白芜一眼。
白芜对上他那双深邃的漂亮眼睛,心里闪过点愧疚,正要开口让南遥留下来算了。
南遥变回兽形,翅膀一拍,往旁边的山上飞去。
白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南遥的身影刚隐藏好。
一群只有一米多身长的小白鸟拍着翅膀啪嗒啪嗒飞进山谷,在白芜头顶盘旋一圈,落到地上,变回半大小孩。
带头的小孩一开口就兴奋地喊,“芜,刚刚是不是有谁在你这里?”
白芜感觉心底有些酸涩,在这群小孩面前却没表现出来,反而笑道:“你们眼睛骨碌碌转,要看什么?”
“嘻嘻,刚刚肯定有兽人在这里,芜你把他藏哪了?”
“刚刚是有人帮我把木料背过来,怎么了?”
白芜完全没说谎,脸上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任小孩们打量。
小孩们吸吸鼻子,努力辨别空气中的味道。
他们闻过的兽人气味太多,一时分不出来。
白芜笑着给他们倒酸奶喝,“你们过来做什么?谁告诉你们我在这?”
“岸说的。族长说谢谢你给部落送的肉,让我们把草料送过来。”
“咦,什么草料?”
白芜朝他们背筐里看去,只见每个人的背筐中都盛着各种各样的野草。
这些草料大多清脆肥嫩,就是口感不太好。
人不吃这样的野草,用来喂猪喂羊却再好不过。
白芜朝小孩们竖起大拇指,“你们割的?”
“没有。大家出去采集和打猎的时候割的。族长让我们告诉你,到冬天之前,大家每天出去打猎都会顺便给你带点粮草回来。”
白芜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崖那么贴心。
这简直是在集全部落之力帮他养牲畜。
有大家帮忙,他根本不用愁草料问题,饲养牲畜不会影响现在的正常生活。
小孩们站在白芜前,仰头等他说话。
白芜顷刻间做了决定,“谢谢你们啊,也帮我谢谢大家,我很需要这些草料,等我这批牲畜养大了,送两只给部落尝尝。”
小孩们十分高兴,一个个挺起胸膛,朝白芜保证,“芜,你放心吧,以后我们每天都过来给你送粮草。”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这两天编个大筐放在峡谷入口处,我要是不在的话,你们把粮草放到大筐里,行吗?”
“好!”
小孩们答应了。
白芜揉揉他们的脑袋,笑道:“那拜托你们了。”
小孩们有些不好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挤着“哗啦”一下变成一群大白鸟,拍着翅膀飞走了。
南遥从山上飞下来,落到白芜身边,“你的人缘倒是不错。”
“主要是大家都很好,你敬我,我敬你,怎么可能不好?哎,你饿不饿,要是饿的话,我们先吃个午饭。”
白芜已经忘了先前的别扭,又笑了起来。
南遥道:“不饿,再干点活。”
南遥赶起活来比白芜要利索得多,他修长的手指无论干什么,都有种特别的美感。
白芜每次看着他的动作,都很容易被吸引心神,然后发呆。
“嗯?”南遥抬头看他。
白芜回神,继续编织手下的茅草,他要搓两根草绳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温馨。
白芜和南遥搭话,“说起来,你那有没有特别锋利的小刀?”
“用来做什么?要又小又轻的那种。”
“割小猪的蛋蛋。”
南遥眉头皱起来。
白芜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表情,搓着绳子,头也不抬,“小猪去势后,才长得快,肉也没那么腥膻,不然像野猪那种味道,根本没办法吃。”
“我有把兽角刀,可能符合你的要求,明天给你带。”
“行啊,明天你下来吃早饭吧。我今早把萝卜腌在坛子里了,明天可以吃酸萝卜。”
两人说定。
第二天早上,南遥果然早早下来,给白芜递了柄精致的兽角刀。
那兽角也就一个巴掌长,尖端那边磨出了锋口,底部很粗大圆润,整体呈半透明的黄色,看着像上好的黄玛瑙。
白芜爱不释手。
南遥道:“送你了。”
“这怎么行?”白芜挥挥手,小声道,“我用一下就还你。”
两人在厨房里小声说话。
墨从外面走进来,看他们脑袋和脑袋挨得极近,眼看就要碰一起,愣了一下。
白芜和南遥默契地往两边分开。
白芜转头,“阿父,饿了?早饭已经弄好了。”
墨多看他们两眼,端着大陶锅出去。
他们一家人习惯在院子里吃饭。
要是太阳太大或者下雨,就会挪到屋檐下,在厨房边上吃。
“今天早上的粥是紫红根、青根和萝卜煮成的杂根粥,边上是煎肉、酸奶和腌萝卜,你尝尝喜不喜欢。”
白芜腌萝卜连萝卜梗一起腌,青白色的萝卜条和绿色的萝卜梗一起,整整齐齐地放在黑陶盘里,看着非常清爽漂亮。
川和墨都热情招呼南遥快吃。
一家四口外带南遥在桌前吃饭。
大家对南遥已经很熟悉了,哪怕都叫他“祭司大人”,语气也亲近了不少。
连墨都开始劝菜。
杂根粥清爽,煎肉敦实,腌萝卜开胃,桌上每一个人都吃得很饱。
吃完后再来一碗原味酸奶,丰富又健康。
白芜在微风中看看桌上的食物,又看看眼前的房子,满眼都是满足。
这都是他们奋斗的成果,让他们的生活质量在短短半年内实现了飞跃。
吃完饭,白芜站起来活动身体,川端着碗去洗。
岸跟在他身后,“小猪我都给你捉上来了,放在筐里,你要干嘛?”
“劁猪?”
“什么?”
“就是割掉猪的蛋蛋。”
白芜活动开了,喊厨房里的川,“亚父,我陶锅里的水烧开了没有?”
“开了。”
白芜闻言对岸和南遥说道:“哥,你们帮我把小猪抓出来,按住前后脚,我马上就来。”
“这么快?”
白芜摆摆手,会厨房把陶锅里的开水倒出来,倒到两个大碗里。
一个碗放兽角刀进去浸泡,另一个碗搁了两大勺盐,调制成浓盐水。
他在陶盆里洗干净手,边上还有提前舂碎的野葱,里面拌了草木灰。
他端着三个碗,又在灶角抓起提前准备好的草絮,迈步出去。
岸已经将一只小猪提出来了,他用腿夹着猪的身体,双手握着猪的前脚,勉强固定住了。
白芜一看,说道:“这样不行,祭司大人帮个忙。”
南遥走过来。
岸麻溜往后站,只抓着猪的两个前蹄。
南遥一双修长的大掌,直接抓住猪的两只后腿。
原本挣扎得厉害的猪被他们两个一按,动都动不了。
白芜递给他们两个一个赞许的眼神,再次用浓盐水将手仔细擦了一遍,然后捏起泡在浓盐水里的草絮,“我开始了啊,你们按好。”
“嗯。”
白芜得到应允,半跪在小猪边上,用浓盐水擦拭小猪的蛋蛋。
他和南遥隔着一掌的距离,南遥能看见他根根卷翘的睫毛和脸上细细的绒毛。
白芜垂眸,全神贯注地看着手底下的小猪。
小猪的蛋蛋已经被打湿了,它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不详的预感,哼哼唧唧地挣扎起来。
白芜把兽角刀放到猪蛋蛋上一比划,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伸手划拉下去。
这一下堪称快准狠。
猪蛋蛋粉红的内里都已经露出来了,它还没开始叫。
白芜伸手一捏,食指和拇指在猪蛋蛋上一挤,两个粉红色的蛋被挤了出来。
他再用小刀一挑,挑断蛋里连着的组织,两个蛋便稳稳地落到他手里。
猪崽终于反应过来了,发出凄厉的尖叫。
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弟抓起一小把葱叶泥,往猪崽的空荡荡的蛋皮上一敷,“好了。”
岸咽咽口水,下意识地夹了夹腿。
白芜也没想这次那么顺利,他抬头笑了笑,“第二只。”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只猪还要更快一些。
片刻后,五只无精打采的猪崽都被塞回了背筐。
“猪崽放家里养一天,明天再把它送到底下的窝棚去。”
“那小咩咩兽和小嘎嘎兽——”
“这两种应该不用。”白芜道,“你们跟我一起叫嘛,咩咩兽叫羊,嘎嘎兽叫|鸭,说那么长的话,也不嫌嘴累。”
白芜站起来捶了捶后腰。
要是小猪能顺利度过这关,他们家就有三只羊,五只猪和五只鸭,别的不说,今年肯定能过一个肥年。
第40章 集市
天气越发冷了。
白芜早上起床的时候还能见到厚厚的白霜。
现在出门, 他们身上除了穿长袍外,还得再在背筐里放一件兽皮衣服,变回人形的时候披在身上。
不然会觉得冷。
早晚温度太低, 直到中午才会慢慢回暖。
中午也是鸟兽人们最为活跃的时间。
为了躲避早晚的低温, 大家每天出去打猎和采集的时候,都缩短了时间。
白芜倒还和往常一样,早上出去, 收获够一箩筐食物才回家。
故他每天回家的时候父兄往往已经在家。
这天他回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白芜落到地上变回人形。
在厨房边晒太阳聊天的岸和川同时抬起头来。
岸看到白芜,眼前一亮,“芜,你今天有什么收获?”
“都是干果,松子一堆, 石头果一堆,还有几朵木耳, 两个虫巢。你们呢?” “我们差不多, 亚父今天的收获比较多,割到了一大块虫蜜。”
“真的?亚父我看看!”
川道:“就在厨房里放着,这两天喝酸奶的话能淋上虫蜜了。”
“行!正好今天擀点坚果碎, 明天铺在酸奶上。”
岸自告奋勇,“我来敲干果,我想吃石头果。明早喝酸奶的时候能在放点乌果酱吗?”
“给你挖一大勺!行, 哥,不跟你说了, 我下去看看牲畜。”
“我帮你去看过了, 喂了草换了水, 还清理了猪圈。小猪崽也看过了, 伤口已经完全掉痂了, 不用去看。”
“你怎么那么快?”
“今天回来得早呗。夕他们几个问过部落里的老人了,说这两天秋藏星就会升起来,大家都想早点回来,早点吃完晚饭,等秋藏星。”
“秋藏星?”白芜在嘴里咂摸一遍,感觉这个名词分外耳熟。
川看他皱眉,说道:“秋藏星升起来后,第二天就是直布宁草原集市。岸他们这帮人早就盼望着去集市逛逛了。”
“嘿嘿,亚父你们年轻的时候不也一样?你和阿父是不是就是在逛直布宁草原集市的时候,决定成为伴侣?”
“哪有那么简单,在逛集市前,我们就是恋人了。我们不仅逛过秋天的直布宁集市,还逛了春天的百鸟节,谈了三年恋爱,再正式决定成为伴侣。”
“哇。不知道我这次去逛集市,能不能遇到我的伴侣?”
白芜在旁边处理坚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兽人和亚兽人们的爱情,哪怕再怎么甜蜜,在他听来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内心中有些惆怅。
晚饭很简单,大量的干果拌野菜和熏肉干,白芜还挖了两勺酸果酱进去。
他们家的酸果酱吃得非常快,几乎隔两三天就要制作新的酸果酱封存,不然真供应不上。
好在酸果子外面到处都是,春夏秋三个季节都能找到,他们出去采集的时候随手带一点回来,积少成多,做出来的酸果酱数量很是可观。
吃完饭,白芜提着热水去浴室洗完澡出来,看见岸还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星空。
“哥你今天不洗澡?”
“我看秋藏星今天有没有升起来,升起来了我就去洗澡!”
白芜抬头看星空。
这片星空非常陌生,星星却璀璨如旧。
白芜找了半天,眼睛都酸了,还是没看到那颗秋藏星在哪里。
“今天升起来了吗?”
“好像升起来了。那颗是不是?亚父!你快过来看看,我好像看见秋藏星了!”
听到岸的呼喊,川房间里走出来,站在屋檐下,顺着岸指着的方向往天空上看。
仔细辨认了片刻,川脸上露出笑容,“还真是。”
“真的?秋藏星真升起来了?”
“都看了这么多年了,哪能看错?”
“那我现在去和夕他们说一声,明天我们逛直布宁草原集市去!”
岸扔下这么一句话,原地变回兽形,拍着翅膀就往部落里飞去。
白芜追在后面喊,“哥你不洗澡了?!”
岸回答他的只有响亮的叫声,“啾!!!”
川笑着走过来拍了拍白芜的肩膀,“别管你哥,早点去睡觉。”
“等他回来,大陶锅里烧着的水都凉了。”
“那让他自己烧去。”
白芜走进房间里。
木门关门的时候不够丝滑,会发出“吱——”一声。
白芜关了门,闩上后往床上一躺。
这座石头房子住了那么久,他的房间和刚建成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床上铺着更多更柔软的草絮,草絮上面还放了两张厚实的兽皮。
床单是白絮果织成的布。
被子也是厚实宽大的兽皮。
这样足够柔软温暖的一张床,在秋夜里显得无比舒适,却罕见地没能让白芜沾床就睡。
白芜借着窗口里照进来的星光,躺在床上想事情。
床头挂着的枯枝装饰镀上了一层幽幽星光。
就在白芜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一阵拍翅膀的声音,他猜是他哥回来了。
果然,拍翅膀的声音过后,接的是厨房门被打开,岸用火引子点火,烧水等种种杂音。
岸还回来一趟屋子。
白芜猜他是去房间拿衣服。
白芜也不知道在寂静的夜里怎么听得那么清楚。
他一丝睡意都没有,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卧室的门,“哥,你怎么还没睡?”
“来得正好,快帮我擦一下背。香皂除了有凉香草味道的,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味?”
“就是肥皂原味了,怎么?”
“我要洗香一点,明天去集市啊。”
“你的味道不是挺好闻嘛。”白芜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了,嘀咕,“哪里用得着天天都搓背?”
“明天哪能一样,快来帮我搓一搓。”
白芜强撑着帮他哥搓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他被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
他从床上爬起来,用手耙了耙凌乱的头发,打开门,“家里来客人了?”
“芜!”
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白芜定睛细看,才发现他们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十几个年轻亚兽人。
都是岸的同伴,也算白芜的同伴。
亚兽人们背着背筐,身上穿着束腰的长袍或长裙,勒出柔韧的一把窄腰。
只穿着长裙,光着上身的亚兽人中,好些胸膛上还用矿石颜料画着古朴精致的图案。
他们正在戴发饰、耳坠、臂环、项圈。
这些装饰物古朴又大气,看着异常美丽。尤其当它们挂在一个个高挑清秀的麦色皮肤小哥身上,小哥们还人均拥有四块以上的腹肌时,这种视觉盛宴达到了顶点。
哪怕白芜的性取向从未考虑过男,此刻也被这一片肉|体晃得回不过神。
太漂亮了!
它不是那种肉|欲的漂亮,而是健康、结实、活力的那种漂亮,是美好的线条,是蓬勃的生命力。
白芜站在门前。
几个亚兽人过来拉他,“芜,你是不是一点首饰都没准备?我这里有多的项圈。”
“给你这个臂环,这可是用石头藤磨出来的臂环,看,红得多漂亮!”
“芜还没有穿耳洞,耳坠是戴不了了,给你这个发饰吧,这还是你上次的玻璃磨成的发饰,是不是绿得很好看?”
白芜被大家围着。
众人七手八脚地往他身上挂饰品。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头上、脖子上、手臂上已经叮叮当当挂了一堆东西。
“芜真好看,我喜欢他这个样子。”
“是不是再往胸膛上画点图案,这么白的皮肤,不画点图案,可惜了。”
“不用图案,这个玻璃项圈就很好看。我就说我弟是最漂亮的,对吧?”
白芜将项圈拿下来,“就算现在戴上去了,等会要变回兽形的时候,也一样要摘下来。”
“戴上看一下效果嘛,效果调好了,等飞到直布宁草原集市的时候,直接戴上多好。”
亚兽人们说完又紧张地调整各种饰品去了。
川出来招呼大家吃早饭。
白芜家里的肉多。
上次的野猪肉还没吃完,他们做成了肉干和熏肉,挂在外面,此时正好拿来招待客人。
亚兽人们也不挑,一人吃了一碗熏肉和半碗坚果,拿着洁牙棒排着队去河边洗漱。
白芜还没去过直布宁草原集市,这次他也跟着一起去。
他和岸一人背上了五十块兽皮,等到直布宁草原集市的时候,如果看上了什么东西,可以直接拿兽皮去换。
亚兽人们在变成兽形起飞之前,将身上所有饰品都拿了下来,连精致的长袍或长裙也换了一条。
他们变成矫健的大白鸟,拍着翅膀,在朝阳下,高高往北边飞去。
白芜混在鸟群中间。
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体力强了不少。
饶是如此,他还是飞得有些吃力。
他和这群亚兽人出门采集的时候,从未见他们飞得那么快那么高过。
他们飞行的时候还鸣叫,长长短短的悦耳鸟叫声从他们喉咙里飞出,飞到云霄上,显得欢快极了。
直布宁草原集市在青族、夜鸣族和红顶族交界的地方,直布宁草原就是界线。
他们到的时候,几大族的鸟兽人基本已经到了。
此时无论哪个族群,各个部落的人打散了挑选合适的位置开始摆摊。
白芜从高空往下看的时候,发现各个部落无论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精心打扮过。
他们连走路的姿态都和以往不一样了,站在下面显得格外挺拔。
岸带头,领着白族的年轻亚兽人们冲入河边的密林。
这片林子里面只有他们族人。
大家落地后迅速变回人形,从背筐里掏出衣服和饰品,开始穿衣装扮。
白芜对打扮兴趣缺缺,他左右张望,看这片陌生草原的陌生景色。
亚兽人们动作非常快,三两下便按之前打扮好的模样再次打扮上了。
“芜,到你了。”岸吼了一声。
旁边热心的亚兽们过来抓着白芜的胳膊,帮他带首饰的戴首饰,系腰带的系腰带。
白芜还没来得及抗议,身上便已焕然一新。
岸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这样。打扮一下,多亮眼!”
鸟族人不论是兽人还是亚兽人,天性喜欢色彩,喜欢打扮。
白芜试图将身上叮叮当当的装饰物拿下来,被拦住了。
他看了眼同伴。
一个个高挑俊美的小哥看着他,都在对他笑。
白芜的手就怎么也伸不下去,只好妥协。
岸这才满意,手一挥,“走,我们去逛集市啊!等太阳下山的时候再到这片林子里集合。”
周围爆发出欢呼,“好!”
大家推推挤挤,笑着出去外面逛。
很快就有热情的兽人过来领路。
兽人亚兽人们混在一起,高高兴兴往集市上走去。
大家走着走着,很快就分成几波,看各自感兴趣的东西去了。
白芜跟在他哥后面,走着走着,被路边的摊子吸引住了。
岸还要往前走,转头叮嘱他小心,便不再管他。
这里到处都是人,也没什么危险。
白芜一个个摊子逛过去,他最近不仅在白族的领地打猎和采集,还会去别的部族。
很多东西他早已见过尝过,此时地摊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就不是那么有吸引力。
他一个个摊子逛下去,遗憾地发现没什么新的东西。
摆摊的兽人和亚兽人都对他非常热情,好些兽人只要他多看一眼,就会将自己摊子上的东西塞给他。
白芜摆手拒绝,没能拒绝掉。
他背筐里只有兽皮,用兽皮去换不怎么想要的东西,他又觉得不太划算,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身体被一片阴影笼罩。
那片阴影如此高大,几乎将他整个人完整地环抱住。
白芜几乎本能地知道身后的是谁。
他转头一看,却失语了。
身后站着的正是南遥,只不过和他以往的形象不一样。
他今天穿着一条黑色长裙,光着上身,臂带臂环,神色庄严,俊美如天神。
白芜知道他长得好看,却从来不知道他长得那么好看,身材还好到这个地步,一时间竟被他的容貌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男性躯体或女性躯体的问题。
南遥的身体就像一件艺术品,比古罗马雕塑大师雕塑出来的雕像还要美。
白芜甚至觉得,如果一定要和男人谈恋爱,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个念头一闪而过,白芜很快回过神来,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试图把脑子里的水晃出去。
草。
他都在想什么?
就算再好看的男人也是男人,难道真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再说,这样的男人要真上了床,估计只有他被男人压的分,怎么可能去肖想去压男人。
白芜眼神往南遥胯|下一扫。
两人那么熟了,平时一起活动的时间不少,他对对方的尺寸多少有些了解。
那个尺寸,啧。
会死人的。
白芜想到这里,忽然清心寡欲起来,脸不红,耳不烧了,还能镇定自若地和南遥打个招呼,“你怎么也过来了?”
“今天要祭祀秋藏星,我过来做准备。”
旁边拉着白芜要给他东西的兽人,看到南遥,瞬间缩回去了,小声喊了一声祭司大人后,再没胆子抬头。
南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白芜的困境。
白芜怕南遥离开之后再被这个兽人缠上,忙跟在南遥身后说道:“去哪里准备?你也在集市上买东西吗?要不要一起逛逛?”
“不在集市上买东西,远远看到了你,特地过来看看。”
南遥说完,顿了顿,又说道,“今年准备的祭祀物品上,可能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欸?”
白芜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什么东西?一般的东西我可不感兴趣啊,哪怕再美的首饰也一样。”
“不是首饰,是种子,他们今年找到一种特别的香料,我看着像种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带你过去看看。”
白芜从来没听他这么耐心的解释过,闻言当即有了兴趣,“现在过去看吗?我一个外人,会不会不好?”
“没什么外人内人,只要说你过去帮忙就行了。”
祭祀的地方在草原深处,南遥带着白芜飞过去。
两人飞出集市,飞离人群,飞了一会儿,看见一座小山坡。
山坡下摆着石头祭坛,数个年老的兽人亚兽人正在祭坛边上忙碌地准备着。
南遥带着白芜过去,没有人说什么,反而有几个老亚兽人抬头朝他投来温和的目光。
白芜原本还有些忐忑,对上那温和的目光,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他朝老人们笑了笑。
“祭司大人,祭坛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要准备的东西?”
说话的是一个老兽人,他的口音有点古怪,不像白芜听过的任何一种口音。
白芜多看了那个老兽人一眼。
他在老兽人身上闻到一股很奇特的气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只觉得似曾相识,于是忍不住又多看了那老兽人一眼。
老兽人回以奇怪的目光。
南遥检查过后说道:“准备好了,大家暂时离开,晚上再过来就可以了。”
“是。”
刚刚还在忙碌的众人,闻言二话不说放下东西往各个方向离开。
白芜在后面多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走远了才悄声问道,“这是特地支开他们吗?”
“不是。准备好了,人就不能再留在祭坛附近。”
南遥拿起祭坛上的一个小碟子,放到白芜鼻子底下给他看,“这是要给你看的东西,闻起来有点呛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白芜打量那白色的颗粒,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他只觉得这味道有点似曾相识,好像老兽人身上的那股味道。
白芜抬头,“这东西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