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交易
夏季草木深深。
白芜的豆子长得尤其好, 短短十几天,已经长他膝盖高,现在杆子上都是肥嫩的枝叶, 一串串,绿得发亮。
趁着这些叶子还嫩,白芜摘了好几次当青菜吃。
嫩|嫩的豆叶放点兽油和葱头炒了,只需要再来一点盐,放入口中变回尝到一股鲜嫩清新的滋味,仿佛尝到了整个初夏。哪怕岸这样纯肉食爱好者, 吃到豆叶都能一次吃两大碗。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豆叶的水分比较多,陶锅烧火又烧不均匀,白芜为了炒豆叶已经炸了两个陶锅。
现在他根本不敢用正经的陶锅, 只能用陶锅碎片架在火上炒。
豆子长得好, 需要的水分和肥力也比较多。
白芜趁着有空,将发酵过的羊粪和上柴火, 给豆子追肥。
“笃笃”。
这天傍晚, 白芜正在豆苗中间弯腰苦干时,两声敲击木栅栏的声音响起。
他疑惑地抬头,却见栏杆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兽人,正看着他。
“祭司大人?”白芜放下手中的石锄, 直起腰来看向南遥, “你怎么过来了?”
南遥推开栅栏门走进来,“有点事跟你商量。”
“你先坐一下,我洗个手, 马上就来。”
“你不是要干活, 我帮你一起干, 边干边说。”
“那个, 这肥挺脏的。”
“不是有石锄?”
南遥拿了岸干活的石锄走过来,跟白芜一起追肥。
他之前也不知道站在栏杆旁看了多久,一出手便有模有样。
白芜见他动作麻利,也跟着干活,“祭司大人要和我商量什么?”
南遥问:“你知道我不只是你们白鸟一族的祭司么?”
难道还和其他部落有关?
白芜露出意外的神情,点了点头,示意南遥继续说。
南遥道:“其他部落见了你们织的布,十分感兴趣,想问能不能和你换这技术。”
“等等,其他部落是指——我们鸟兽一族的鹰族?”
“不止鹰族。翠族、青族、夜鸣族、红顶族、长尾族、复羽族、长腿族——这八个部落联合起来,想一同和你换织布技术。”
白芜还是第一次完整地听到鸟兽人另外八个布族的全称。
“复羽族和长腿族不是离我们很远吗?他们也听到了消息?!”白芜惊讶,“他们的消息也太快了吧。”
“他们每隔几天也会派兽人过来我这里。”
原来如此。
白芜点头表示理解。
南遥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们八个部族,每族愿意出五十块上好的皮子换取织布技术。我让他们追加了一个条件,让他们同意你去他们的领地打猎和采集。”
白芜闻言抬头望南遥一眼,脸上满是意外的神情。
如果只是皮子,他并不在乎。
墨每隔几天都能带回不错的猎物,他们家并不缺兽皮用。
能去别的部落打猎和采集——这个条件就让他非常心动了。
他基本已经走遍族内的领地,哪片地方有什么植物,他都非常清楚,再在族内的领地内转悠,应该也找不到太多有价值的植物。
他确实很想去其他地方探索。
南遥这个提议深得他心。
白芜深吸一口气,握着石锄,“说实话,这个条件我非常心动——”
南遥看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不能现在回答你。织布技术不仅关系到我自己,还关系到其他族人,我得问一问其他族人的意见。”
白芜说完,盯着南遥的脸。
他有点怕南遥生气。
南遥表情未变,“可以。你什么时候能问好?”
白芜松口气,“我可能需要三天时间来考虑。”
“那我三天之后再来问你。”
南遥帮着将所有豆苗追完肥才走。
白芜留他吃饭都没能留住。
岸背着食物回来,看白芜叼着一根草坐在木墩上发呆,奇道:“你今天没去采集?”
白芜心不在焉,“我想给豆子追肥,回来得比较早。”
“我带了好吃的蘑菇回来,你看看怎么做好吃……”岸话说到一半,突然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嗅闻起来,“怎么有陌生兽人的味道,谁来了?不会又是对你有好感的兽人吧?”
“祭司。”
“谁?!等等,祭司大人怎么会来找你?情况有变,他不许你在那个小山头上建房?”
“鸟兽人其他部落想跟我换织布的技术,托祭司大人来问询。”
“啊?”岸满脸茫然,“什么意思?”
白芜耐心道:“就是除了我们白鸟部落之外,其他八个部落——鹰族、翠族、青族等都想换我们的织布技术。”
“那就换啊,我们鸟兽人一族都是兄弟。”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虽然是兄弟部落,但要是将织布技术换给其他部落,可能会影响我们部落,比如白絮果,要是其他部落的人都不要,族人随便拿点东西就可以换回一大堆。”
岸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不打算教他们织布吗?”
白芜道:“教是要教,不过部落里可能会有其他的考虑,我得先问问族长。”
“那你去问嘛,刚刚飞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在窝前面剥兽皮。”
“晚上再去,我先和亚父阿父说一声,参考一下亚父阿父的意见。”
墨和川晚上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反应和岸差不多。
墨道:“都是兄弟部落,族长应该不会反对。”
川则问:“芜,你心里怎么想?”
白芜道:“我也觉得造福大家挺好。如果可以,我倾向于把织布技术传播出去。”
墨道:“族长应该不会反对。你去和族长说一声,再告诉祭司大人你愿意就行。”
“我现在就过去和族长说。”
“要不要阿父陪你?”
“不用。我和族长打那么多次交道,他也没怎么着我。亚父阿父,我去了啊!”
白芜去找族长崖的时候特地带了一罐羊奶过去。
崖的亚祖父木在火塘边纺线。
看到他过去,木笑着搬木墩请他坐下,“芜,你来找崖?”
“来找族长商量点事情。木,羊奶给你,我帮你纺线。”
“怎么又给我们带羊奶,你们自己留着喝。”
“家里有多的,族长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巡查去了,你坐一会儿,他应该就到了。这里有软香果,你尝一尝,今天崖刚摘的。”
白芜谢过木后,坐在火塘边帮他扯松白絮,让他纺线。
木很温和,白芜和他聊得挺愉快,崖回来的时候,白芜还觉得意犹未尽。
崖刚带着部落里的守卫在部落外转了一圈,刚在下面洗完澡上来,水珠还顺着肌肉的线条往下|流。
看到白芜,他在五六步之外的地方站定,“你找我有事?”
白芜站起来,开门见山道:“祭司大人今天下午找到我,说鹰族等另外八个部落想跟我换织布技术,我来问问族内的意见。”
崖露出意外的表情,“祭司大人亲自过来问?”
白芜点头。
崖在原地沉吟,“你想换吗?”
白芜再次点头,解释道:“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领地,他们就算织布也不会跟我们争白絮果。况且织布技术也不复杂,他们多拆两块布就琢磨出来了。”
“祭司大人有没有说,如果换的话,能给你换到什么?”
“说了,他们每个部族给我五十张上好的皮子,还允许我去他们的领地打猎和采集。”
“这个条件不亏。”
“后一条是祭司大人帮我争取到的。”
崖笑了笑,“那你想换就换吧。”
白芜意外,“你答应了?”
“当然,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技术,我们完全尊重你的想法。”
看来这位年轻的族长也不算太固执。
白芜松了口气,朝崖点头,“谢谢。”
“不,应该是部落谢谢你。”崖温和道,“感谢你愿意为部落考虑。”
“我也是部落里一份子,肯定要先为我们部落考虑。”白芜抬头看了一下月亮,“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木看白芜要回去,伸手抓了几个软香果,硬要塞到他怀里,“今年的软香果很甜,你带几个回去给你亚父他们尝尝。”
白芜推辞不过,只得笑着收下。
白芜将愿意交换织布技术的消息告诉南遥。
南遥表示知道了,和他约定好时间,到时候会带各大部族过来找他学织布技术。
白芜完全没有意见。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大中午的,白芜在窝边给吉吉草浇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喧哗。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
只见崖陪着一大群人上来。
最前面的正是个高腿长的祭司,后面跟了一批肤色和装扮各式各样的人。
白芜一下反应过来,来人是先前约好来学布的各大部族,他放下陶勺迎上去。
崖给他介绍。
来的都是各大部族的族长。
其中翠族和复羽的族长还是亚兽人。
白芜看着一高挑一娇|小,两位截然不同的亚兽人族长,心弦震了一下。
他还以为这个时代,亚兽人都是受保护的角色。
没想到也有亚兽人可以当族长。
“芜。”崖叫他,给他介绍人。
白芜回过神来,朝众人笑笑。
族长们寒暄一番,将背来的皮料交给白芜。
每个部族给白芜五十块皮子,八个部族足有四百张。
这些都是处理好了的皮子,每一张都很厚实绵软。
白芜将皮子放到他和岸的窝里,结果根本放不下,最后还是放了一部分到两位父亲的窝里才勉强收好。
族长们远道而来,白芜也没废话。
收下皮子后,他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木架子,教这些族长们织布。
“织布并不难,大家熟能生巧就行。我先从织布的器具跟大家讲起,这些器具制作好了可以重复使用,比单纯的手织要方便得多。”
白芜严肃起来。
众位族长围绕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眼神都很认真。
这场教学持续了一下午。
无论是白芜还是各位族长,都感觉到非常愉快。
族长们追着白芜问来问去,将织布的每一个步骤都问得清清楚楚。
白芜丝毫不藏私,不仅告诉他们不要怎么织,还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织,顺便提供大型纺织机的制造思路。
简单的晚饭后,白芜生起火来,给族长们展示染色的技术。
他还告诉这些族长,只要是有颜色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尝试染布。
这一番折腾,用了一下午加半晚上时间。
等白芜教完后,已经繁星满空。
崖带着族长们去部落里的待客窝中休息,白芜跟着一起送。
族长们对白芜的态度热情了十倍不止。
翠族的娇小亚兽人族长拉着白芜的胳膊,恋恋不舍地请求道:“芜,要不你跟我睡吧,晚上我们聊聊天,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
复羽族的亚兽人族长也热情邀请道:“我们三个人睡一起也挺好。芜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领地?我跟你说说我们领地的风貌。”
几个兽人族长在一旁听着,也想插话,奈何性别不同,直憋得抓耳挠腮。
“芜忙了一天,跟你们一起睡,哪里睡得好?还是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另外再找一个时间聊天吧。”
“是啊,卷耳,你飞了两天,得养好精神。”
“要不,明天我们晚一点回去,再聊一会?”
白芜笑着婉拒,“谢谢各位族长的好意,我好几天没去采集,明天得去采集了。”
他态度温和而坚决。
众族长向崖使眼色,示意他帮忙说话。
崖目不斜视,似乎完全没察觉到。
族长们只好亲自上阵。
“芜,明天我回去后,让族人给你送点食物来,这次太谢谢你了。”
“我也让族人送点我们那特有的拳头果过来,谢谢你的染色技术。”
“对对对,我们那里鱼特别多,我让族人给你送两筐鱼干过来。”
“我族倒没有什么特色食物,不过我们有特别多俊美的兽人,要不芜你来我们族里做客吧?正好让兽人带你去领地内逛逛。”
崖听翠鸣说兽人,开口打断道:“芜累了一天,让他先回去休息吧,他父兄还在等着他。”
“崖你去帮忙说一声,芜和我们住也可以嘛。”
“不行。”崖断然拒绝,“翠鸣,你别拐带我族的亚兽人!除非他自己想去。”
族长们吵吵嚷嚷地往前走。
白芜夹在中间,听他们说话,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一行人走到山脚。
走在前面的南遥回头,看着白芜说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先回去休息。”
他说完,看向众人,“其他人也各自去休息,等芜有空的时候,我会带他到你们各自的领地巡逻。”
南遥一锤定音,众人只得安静下来,和白芜道别。
白芜不知道南遥和几位族长说了什么。
几位族长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他们的部落,回各自的领地去了。
白芜松了一口气。
岸倒对陌生人非常感兴趣,知道族长们离开后,还低落道:“我以为他们会多住几天。”
“多住几天的话,谁来招待?”
“芜,你不喜欢他们?”
“喜欢。”白芜看向堆在草垛上的厚实兽皮,“喜欢也不一定要留他们住下。”
岸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好多皮子啊!兽人们打一辈子猎,说不定都弄不到那么多皮子。你打算怎么用?”
“请石巢做两个大木箱子,把皮子放进去吧。你帮我问问部落里有没有人要皮子,可以拿物资跟我换——肉、小羊、果子等,什么都可以拿过来换,只要价值大致等于布料的价值就行。”
“哦,那我帮你问问。”
“别沮丧了。今早吃双皮奶吧,上面给你铺厚厚的一层乌果果酱,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
第22章 肥皂
这天, 白芜去陶窑那边看瓦片回来,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白芜倍感奇怪。
两位父亲去林子里割虫蜜了,不在窝边还正常。
今天轮到岸做饭, 他不在家里做饭,跑哪去了?
白芜将火塘上的陶锅拿下来,洗锅烧水,等会煮点鱼汤。
鱼就放在旁边的菜园子边上的小水坑里,白芜拣出几条活力一般的鱼,拿到火塘边刮鳞去内脏。
正弄到一半, 岸从山下冲上来,“芜,你回来了啊?”
“你去哪了?跑得这一脑门子汗。”
岸一脸八卦地凑上来, “今天初和他伴侣吵架了你知道吧?”
“我上哪知道去?”
岸失望, “你都不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
岸眼睛一亮,拿过木墩子坐在白芜对面, 挤眉弄眼, “初他的伴侣拉着他躺在草丛里那个——就那个!”
岸对了对手指,怕纯洁的亚兽人看不懂。
白芜撩起眼皮子,“然后?”
“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岸有些扫兴,“然后初的袍子被压在下面, 染上了黄绿色的草汁, 特别难看。初搓了好久都没搓干净,就和伴侣吵架了。”
白芜无语,“这种热闹, 你们也去看?”
“谁去看热闹了?我们都在安慰初, 袍子那么难得, 这样就被弄坏了, 多可惜啊。芜,你有没有办法救一救那件袍子?”
白芜知道初。
那名亚兽人格外心灵手巧,袍子收了腰,领口缝了紫色的布当花纹,胸口处还缝了一枝小干花。
花了那么大心思做出来的衣服被破坏了,难怪他回过神来会跟伴侣吵架。
白芜想了想,“袍子上有污迹,可以拿去河边洗干净,或者缝别的布片上去遮掩。”
“他那件袍子那么花,缝别的布片上去不好看,洗也洗不干净,要不然他就不会和他家兽人吵架了?”
“洗不干净?”白芜重复了一遍,一拍脑袋,喃喃道,“我就说我忘了什么事,我忘做肥皂了!”
大家洗头洗澡都用灰水洗,白芜入乡随俗,也没觉得特别不适应,反正用的时候不多。
他之前想过做点肥皂出来,没想到一忙起来就忘了。
岸满眼茫然,“肥皂是什么?”
“洗头洗澡洗衣服都特别好用的一种东西。”白芜语速飞快,将手里的鱼往岸手里一塞,“你杀鱼做饭吧,我去弄点灰水做肥皂。”
岸扯着嗓子,“现在就去啊?”
“对!”
他们家每天都做饭,火塘边就堆了大量的灰。
白芜拿了两个破陶罐出来,将灰化在水里,搅拌均匀后,拿布过滤出灰水。
过滤出来的灰水加灰进去,重复搅拌,然后再次过滤。
过滤三次后,白芜得到一罐灰蒙蒙的水。
他将过滤好的灰水放在一边,“岸,你帮我看着这灰水,不要打翻了,我去扯点草回来。”
“扯什么草?”
“凉香草。”
凉香草有点像薄荷,尝起来冰凉,还有一股非常清冽的香味,但是不能吃,吃了会拉肚子。
部落里的人习惯拿它捣碎了,涂在身上防蚊。
白芜也涂过,因为这草实在太香了,还能留很久,他不太喜欢,平时防蚊一般都涂另一种草。
这草那么香,直接涂不太合适,用来做肥皂正好。
白芜兴冲冲飞到河边,去他往日发现过凉香草的地方。
凉香草不多,他沿河走了一路,才发现两小把,勉强够做两锅肥皂。
白芜带着凉香草回去。
川和墨都已经回来了,在火塘边煮晚饭。
川喊白芜吃饭,“你怎么忽然想要凉香草?早知道我给你带一点回来。”
“用来做肥皂。亚父,等会我把兽油全用完啊。”
“够不够?不够明天去别人那里换点。”
“今天够用了,明天要用等明天再说吧。”
白芜说完三两下扒完晚饭,将碗筷一放,“我去挤凉香草的汁。”
岸有样学样,将碗里的食物一下倒入口中,“我也过去帮忙!”
白芜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将凉香草摊在石头上,再用石头将凉香草砸碎,将汁液挤在破陶碗里。
汁液弄到手上非常凉,甚至还有些辣手,香味也很足,甚至有些冲鼻子。
岸蹲在一旁看,“现在把灰水给你弄过来?”
“生火,我要用陶罐煮兽油。”
“煮兽油干什么?”
岸满眼疑惑,不过还是去给他生火煮兽油。
部落里的兽油是用各种兽的脂肪熬出来的,手里有什么兽熬什么兽油。
熬出来的兽油也不单独存放,直接混在一起。
这兽油闻起来略有些腥膻,样子却很好看,润白一汪,在黑色的陶罐里微微凝固。
白芜将兽油舀一小半出来,放到破陶罐里面煮。
兽油在火苗的熬煮下,很快融化,变成明黄色的液体。
白芜将手悬在破陶罐的上方,在能微微感受到烫意后,用枯草垫着将整一个陶罐拿出来。
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这样就可以了吗?”
“还不行,把灰水拿过来。”
“来啦!”岸快步把灰水递给他,“然后呢?”
“你站远点,我有点怕这个罐子会炸。”白芜示意玩岸后,慢慢将灰水倒入装有烫油的破陶罐中。
油的温度不算太烫,白芜倒入的灰水也不多,成功地保住了这个破陶罐,没弄炸。
只见灰水一倒进去,油立刻变得浑浊起来。
白芜倒了大概一碗灰水后,将装灰水的罐子放到一边,然后拿木棍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罐里的灰水和油。
岸在旁边看。
看了一会儿,他便发现,“芜!罐子里的油变了!”
白芜手继续动,此时罐子里的油和灰水基本已经混在了一起,里面既看不出油,也看不出水,只有半罐奶油质地的混合物。
白芜用指尖挑了一点,搓了搓,手感非常绵密柔滑,去污能力也不错,他手指头的草汁被搓掉了。
“哥,你再帮我把凉香草拿来。”
“凉香草的汁子直接加进去就可以了吗?”
“加一半,剩一半要做下一锅。”
凉香草的枝叶里面混着少许碎叶,加进去一搅拌,乳黄色的膏体变成了绿色,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闻着已经很有花香皂的感觉了。
白芜十分满意。
他将里面搅拌好的肥皂倒到准备好的树叶上,等这些肥皂晾干了,就可以用了。
岸看着他把一罐油变成了肥皂,眼睛瞪得老大,看了又看,才确定,油和水搅拌在一起真变成膏体了。
到了第二罐肥皂的时候,他实在好奇,强烈要求自己来搅拌。
白芜满足了他的要求,一边指挥他搅拌,一边拿了更多干净的叶子过来。
川和墨在旁边看着,也满眼惊奇。
川问:“这些油那么滑腻,平时倒到手上洗都洗不干净,这样加灰水搅一下就可以用来洗头洗澡了?”
“亚父你们好奇就试一下嘛,我说得再神奇也没用啊。”白芜说着用木片在刚做好的肥皂上切了一个角下来,“现在就可以拿一小块去洗澡。”
川搓了搓手,将手指放到眼前看,“好像真的可以。”
墨拉着他,“那我们去试试。”
白芜挥挥手,“试了回来告诉我效果啊。”
两位父亲洗澡去了。
岸看着自己刚做出来的第二罐肥皂,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强烈要求道:“我也想去洗澡。”
“等亚父他们回来。”白芜用木片给肥皂简单塑了一下形,“要是好用的话,明天你给你的伙伴带一点。”
“没问题。”
岸对肥皂非常好奇,洗澡的时候,还特地拿了一套新袍子。
香香的肥皂就该配香香的袍子。
等两位父亲回来后,兄弟俩迫不及待地飞去上游的河滩洗澡。
岸袍子一脱,往岸上一扔,便“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他弄湿皮肤,然后将肥皂搓在皮肤上。
白芜拿肥皂洗着手,感觉效果不错,他抬头想问岸,却见岸一脸严肃,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肥皂也太香太滑了吧。”岸伸手搓了搓腰腹,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比油还滑!”
“效果就是这样,你用水洗,很快就能清洗干净了。”
岸蹲下来,撩起水泼到自己的身上,三两下就搓干净了。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胳膊,一股淡淡的香味蔓延开来,“好用!比用灰洗方便多了。”
“是啊。还没有那么伤皮肤。”白芜痛痛快快地洗头洗澡,“早知道我就先把肥皂做出来了,哥,帮我搓搓背。”
岸接过他手中的草叶,“还是要轻一点?”
“对!”
兄弟俩互相洗完头搓完澡,变回兽形飞回部落。
岸在临睡前还能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香味。
他使劲嗅嗅,宣布:“明天我要用这个肥皂再洗一次澡。”
“行啊,正好你带伙伴们一起去,教一教他们怎么用。对了,不要告诉别人肥皂是怎么做出来,我想换一点东西。”
“哇,那我们是不是会换回来许多东西?”
“应该不至于,肥皂又不是必需品,成本也不高,随便收大家点东西算了。”
“那你想换什么?”
白芜毫不犹豫,“盖房子的树脂!”
大块的皮子不适合用来换树脂。
割树脂需要时间,一棵树一年也就出足球那么大一块树脂,要割几十上百棵筑窝树的树脂才够做一个窝,要是一年没攒够,就得等第二年了。
第二年说不定部落里安排下一批要筑窝的年轻兽人们割树脂,前面的人根本没地方割树脂去。
因此谁家都不会拿大量树脂出来换皮子。
肥皂不一样,一块肥皂换一块足球大小的树脂,对于绝大部分家庭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要筑窝,也不会差这么一点。
岸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个办法了?”
“那倒没有,之前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么一个念头。”白芜道,“试试嘛,我感觉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岸深觉有道理。
第二天一早,他一爬起来就催着白芜给他拿香皂。
他要让小伙伴一起见识一下神奇的肥皂!
白芜用木片将香皂修了一遍,攒了一包修下来的小块香皂给他,“你们一个人一块香皂,不要混着用,不卫生。”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赶紧去吧。对了,哥,你告诉大家,我们目前就做了三十七块肥皂,换完就没有了,让想换的抓紧时间找我啊。”
“啊?今晚再做不就可以了?”
“你按我说的告诉大家就可以了,试试嘛,要真能换够我建房子要用的树脂,我做一种美食庆祝一下。”
第23章 酸奶
白芜哼着歌做早饭, 调子奇怪又轻快,吐出的声音仿佛一只只嬉戏的小鸟。
川在旁边择菜,“怎么高兴成这样?”
“我感觉很快就能把房子建起来了。亚父, 冬天大家不是要搬到山洞里去过冬吗?说不定我们今年不用搬了。”
“那不行。冬天那么冷,哪怕有再多的兽皮,也有顾不到的时候。”
“不靠兽皮,我们到时候可以做一个火炕,烧火取暖。”
“芜。”川叫住他,“前年和大前年, 大家住在山洞里,还是冻死了人。这不是一件可以试的事情。你的房子可以建,冬天还是要搬到山洞里去住。”
白芜愣了愣。
川顿了一下, 拍了拍他的肩膀, 缓和了语气,“你说很快能把房子建起来是什么意思?不是还缺瓦片、木材和树脂?”
“这个啊?”白芜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 “建房子要用的瓦片和木材都比较容易得到, 解决了树脂问题,房子很快就能建起来了。”
“那么有信心?”
“亚父,你觉得我们的肥皂怎么样?”
“很好用,我现在还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
“我今天多做点肥皂出来, 亚父你帮我送点给你朋友呗?”
“怎么?打完那批小亚兽人的主意, 还想打我们的主意?”
“越多人找我换越好嘛。好多人家筑完窝之后,树脂放在那里,几十年都不动一下, 拿出来换点肥皂多好。”
树脂做的粘合剂丝毫不比水泥逊色。
白芜特地去考察过, 哪怕几百年前筑的窝, 底下的石头也还黏得很牢固。
别的不说, 他要建房子那座山头,老房子残留下来的痕迹就让他清理了很久。
他还是放火烧了一遍,把树脂融化,最后才将残余的石块挪开。
从这点来看,树脂放几百年,也不会变质。
父子俩这边还没说完话,“咻”一阵风从背后吹过来,与之而来的还有陌生兽人的气味。
白芜惊讶地回头看。
几个兽人抓着树脂结伴而来,正收拢巨大的翅膀落在地上。
兽人们变回原形,整理好羽毛裙,抱起地上的树脂,先跟川和白芜打招呼。
川笑问:“泥,你们吃饭了没有?在这里吃点吧。”
“谢谢。”为首的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吃过了,想跟芜换点肥、肥皂,可以吗?”
泥咬着舌头发出奇怪的音,脸红了一瞬。
白芜搬木墩请他们坐,“麻烦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拿。一共要八块是吗?”
“对,我们每人两块。”
白芜拿了肥皂过来给他们挑。
兽人们将肥皂拿到眼前看,目露好奇。
其中一个兽人问:“这里面放了凉香草?”
“是,洗了之后能防蚊。”
白芜跟他们换完肥皂,还给他们每人送了一小块削出来的边角料。
兽人们换好肥皂,变回兽形,扇着翅膀飞回去了。
白芜松了口气,回火塘边坐下。
川在旁边看得有趣,“芜,你和别人交换东西的时候,脸上表情都不同了。”
白芜搓了搓自己发麻的脸,“我怕我不带笑,他们觉得我不好说话,下次就不来了。”
白芜屁|股还没坐热,又有人来找他换肥皂。
他一问,发现都是年轻的亚兽人托家人来换的。
才过了半早上,他就将手里三十块肥皂全都换出去了。
岸等太阳升的老高时候才回来。
一回到窝边,他便冲白芜喊:“芜,我按你说的,让想要肥皂的人来找你换。你的肥皂换得怎么样了?”
白芜朝他竖起大拇指,“已经全部换出去了。”
“这么快?!”岸瞪大眼睛,“我们才刚从河边回来!”
“都是让家人来换的。”
“我就说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原来先找家人来换了!这帮家伙。”
“别气呼呼了,我提前留了一块给初洗衣服,等会你带给他。我们晚上再做一批,多留点出来自家用。”
“这还差不多。”
“看这堆树脂!”白芜给岸展示脚边那堆树脂,“我估计很快就能换到我建房子要用的树脂了。”
“嚯,这么多?!照这样下去,不到秋天,你就能把你的房子建起来。”
“但愿。我再看看能弄点什么东西出来,等要用木材的时候,我也拿东西出来跟别人换好。”
白芜白天出去找凉香草,当晚又做了两大罐肥皂。
皂液倒出来,足足分了一百四十七块肥皂。
岸帮着搅拌肥皂液,搅拌得手都快要断了。
“不行了,再搅拌一会,我手酸得明天飞都飞不起来。话说,你之前还说换到了树脂就给我做好吃的,现在好吃的呢?”
“这个真没骗你。”白芜抬了抬,“在罐子里,你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咦,这个罐子不是装羊奶吗?你怎么拿泥封住了?”
“你敲开泥就知道了。”
岸兴冲冲地去找了块边角尖利的石头过来,轻巧地敲开了罐子上面糊的泥。
泥下面还有用来封住罐口的干树叶。
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层树叶也撕开。
没想到罐子一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酸味扑面而来,冲得他直皱鼻子。
“坏了!芜,你做的美食馊了!”
“应该不会,我看看,它就是酸的。”
“真的馊了,好大一股酸味,不信你闻闻。”
白芜半信半疑地接过罐子,借着火光,看里面的内容。
里面是一汪嫩生生的固状物,上面凝结了一层淡黄色的奶皮子,晃一晃,还会摇动,看起来像蛋羹。
起码从形状上来看,这罐酸奶做得很成功。
白芜再将酸奶放到鼻子底下一闻,一股酸香味扑鼻而来。
正是酸奶的味道!
白芜眼睛一亮,高兴道:“没坏!就是这个味!”
“哎,你什么鼻子?这样都说没坏。”
“去拿碗过来,舀出来尝一尝就知道了。”
岸踟蹰着去旁边拿了碗过来。
白芜伸出手来接碗,他却抓着碗的另一端没放,“你想好了啊,要是吃坏了肚子,得去祭司大人那里喝很苦的药。”
“……”
“我想起来了,你做这罐酸奶的时候,是不是还往里面加了酸葱头的汁?那东西加到羊奶里能吃吗?”
“真就是这个味。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尝尝,要是味道不对,我把它吐出来。”
岸满脸都是纠结,“你把罐子给我,我先尝一尝。”
“不至于。”白芜抱过他手中的酸奶罐子,用木勺在上面轻轻挖了一勺。
酸奶最上层凝固的那层黄色皮子比较有韧性,挖出来看有点像腐竹。
下面则是白生生的固态酸奶,看着很像老酸奶。
白芜将酸奶送进口中,一股醇厚的酸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酸得他眯起了眼睛。
酸奶极嫩,却又有一点黏性,奶皮糊在他嘴唇上,非常香。
岸旁边看他眯起眼睛,酸得脸都皱了起来,伸手拍他,“是不是不能吃了,你快吐出来,我不嘲笑你。”
“能吃。”白芜咽下酸奶,“还挺好吃的,要不你尝尝?”
“我怎么感觉不太能相信?”
“你帮我拿一下果酱和虫蜜过来,调一调就好吃了。”
“真有那么神奇?”
岸把乌果酱和虫蜜拿了过来。
白芜将酸奶舀到碗里,往上面铺了一层果酱,又浇了一勺虫蜜,这才把碗递给岸,“尝尝?”
岸将信将疑地接过碗,简单搅拌了一下,舀了一勺酸奶放进嘴里。
白芜端详他的神情,看他脸依旧皱着,伸手要接他手里的碗,“不喜欢就算了,确实有人不喜欢这种酸溜溜的东西。”
岸扭身避了一下,“再让我尝尝!”
他咂咂嘴,“多尝两口好像也挺好吃?”
“我就说嘛,怎么会不好吃?”白芜笑了,给自己也舀了一碗,“等以后找到糖了,把糖一起放进去发酵会更好吃。”
岸吃完一碗,低头看还有大半罐,摸了摸肚子,“这半罐酸奶留给亚父和阿父,明天再做一点吧。”
“好,明天挤了奶再做。”白芜吃完酸奶,打哈欠,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已经很晚了,睡吧,明天我再去摘点乌果回来做果酱。”
“我陪你一起去!”
兄弟俩拿着肥皂去下面的河边洗完澡刷完牙,一进窝里滚做一堆,倒头就睡。
第二天还是川过来叫醒他们。
“什么时间了?”白芜感觉自己上眼皮粘着下眼皮,眼睛都睁不开,“亚父,我好困,我再睡一会儿。”
“等会儿再睡,祭司大人在外面等你。”
“什么?”白芜吓得一激灵,猛地坐起来,探头往外面看,“亚父你说谁来了?”
白芜在问话的时候已经看清楚了外面的情景。
年轻的兽人站在阳光下,高大的身形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正好和白芜对视。
白芜下意识抹了抹眼角,傻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遥冲他点点头。
在晨曦中显得龙章凤姿。
艹。
怎么会有人一大早都那么帅。
白芜猛地躺下去,感觉人比人得死。
岸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弄醒了,眼睛也没睁,含糊着问:“怎么了?”
“没事。祭司大人来了,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白芜整理好头发和衣服,起床去找南遥,“祭司大人一大早找我什么事?”
“前几天说带你去其他部落看看,今天开始,我要进行新一轮的巡视,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么快?
等等,南遥说要带他去其他部落的领地采集居然不是场面话。
白芜愣了一下,“我飞得比较慢,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不要紧,我好几年没有仔细看过各个部落的领地,正好借此机会慢慢看。”
“祭司大人要去几天?”
“六七天能回来。这次主要想带你去看看夜鸣族的千湖,那里长着一种特别的果子,你应该会感兴趣。”
“果子?祭司大人,能问一下大概是什么样的果子吗?”
“一种黄色的果子,壳很不好剥,大概三分之一指甲那么大,尝起来有点刺喉咙,大家都不太喜欢吃。不过你可能有别的吃法,要是像舂青根粉一样,舂碎了,把里面的粉洗出来应该会不错。”
白芜听了他的描述,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想不到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淀粉足的食物就是好粮食,他们家的青根粉早用完了,正好补充一波。
白芜看向川和墨,满眼都是渴望,“亚父,阿父,我想跟祭司大人去。”
两位父亲没有反对的意思。
南遥提醒,“就我们两个人去。”
“两个人啊……也行。我去收拾东西。”
“不用那么急,中午出发,晚上在翠族的领地内休息。你要是考虑好了,中午之前来找我。”
第24章 稻子
“哥, 羊奶记得每天挤,鱼笼也要收。”
“知道。”
“我的菜帮我看一下,葱和吉吉草都可以割, 不过不要割秃了。要是土干了,帮我浇点水,早上或晚上都可以,不要大中午浇。”
“哎,我又不是第一次看你种这些东西,你快去, 祭司大人都来接你了。”
白芜恋恋不舍地看菜园子和羊。
川拍拍他的背,“去吧,家里有我们, 不要让祭司大人久等。”
白芜被他亚父轻轻一推, 顺势迈开步子,背着自己的背筐去下面和南遥会合。
南遥见了他, 朝他略一点头, “走吧”。
说罢便变成兽形,翅膀一扇,扶摇直上。
白芜在后面忙变回兽形,拍着翅膀跟在他背后。
南遥兽形比白芜大三倍不止, 卷起来的风带又大又宽。
白芜沿着他的风带飞行, 感觉气流在轻轻抬着他的翅膀,像他在游泳时托着他的游泳圈。
他飞得又高又快,还一点都不费劲。
白芜从来没有飞得那么快过, 他甚至漂浮在半空中, 被风托着往前飞。
呼呼的风吹过, 风穿过他羽毛的缝隙, 羽毛根部被吹起,酥酥麻麻。
非常刺激好玩。
白芜清唳一声,只觉得心中无限畅快。
南遥回头看他一眼,鸣叫一声,示意他跟上。
白芜“呼呼”连扇了好几下翅膀,跟上他的速度
两人一口气飞出了白族的领地,等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白芜发现下面的景色已经非常陌生。
南遥没有停,带着他继续往前飞去。
等到傍晚,他们落在某座高山前的一片草地中。
白芜难得飞了一整个下午,还没觉得累。
他变回人形,转动着手臂和肩膀。
南遥放下背筐,“今晚在这里扎营,你想吃什么?”
“我带了干粮,祭司大人你休息一下,我来做晚饭?”
“今天时间比较充裕,还可以好好吃一顿,过两天只能吃干粮。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抓点猎物,很快回来。”
“那我先把配菜洗好,把火生起来。”
南遥飞去打猎,白芜在附近找到水源,垒了一口简易炉灶,又收集了柴火,准备做饭。
没一会儿,南遥带着一只四五十厘米的野兽回来。
他没让白芜动手,提着野兽去河边宰杀了猎物剥皮去好内脏,然后才交由白芜做饭。
南遥比他想象中还要温和好相处。
白芜有些意外,连看了南遥好几眼。
南遥忽然抬头,“看什么?”
“什么?”白芜摸了一下鼻子,“兽肉用我家的做法,你吃得惯吗?”
“可以。”
“那我去做饭。”
白芜见话题顺利被打过去,悄悄呼出一口气,去处理兽肉。
吉吉草和盐已经将肉腌好了。
白芜在陶罐底部铺一层葱头,再放上一层酸果酱,把腌制好的肉塞到罐子里炖煮。
葱头在兽油的煎制下,很快飘出了香味。
丰沛的汁水被大火煮出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白芜肚子的叫声混在炖煮食物的声响中,他揉揉肚子,感觉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白芜去河边把碗洗干净,“祭司大人,用我们家的碗吧?”
南遥颔首。
白芜吹了吹陶锅里冒出的水蒸气,用勺子将肉舀出来。
肉被炖得骨肉分离,上面裹着一层浓稠的酱汁,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白芜咽咽口水,将先盛出来的那碗肉双手递给南遥。
南遥端着肉,并没有吃,等他盛了第二碗肉出来才动筷子。
白芜饿得狠了,对面一男人,他也没在意形象,端起肉便大口撕咬。
对面的南遥举止优雅,吃起来倒不紧不慢。
这肉先腌后炖,一滴水都没放,炖得很是入味。
白芜连吃两大碗,感觉终于吃饱了。
他放下碗,朝南遥一笑,“祭司大人,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南遥“嗯”了一声,加快速度,将剩下的食物包圆,拿起陶罐和碗要去清洗。
白芜要抢过他手里的碗,被他避开了。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透了。
南遥让白芜在野草上面垫一点草,对付一晚。
白芜没意见。
两人隔着简易炉灶,各睡一边,既听得到对方的声音,也不会无遮无挡地看见对方睡觉的样子。
白芜没想到有朝一日和男的睡在一起还怕尴尬,心里颇为感慨。
他躺在略有些扎人的草堆上,南遥不用他守夜,他渐渐陷入沉眠。
白芜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看着周围陌生的情景,还愣了一下。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只见南遥在生炉子。
早上刚下过露水,枯草被打湿,火苗烧上去时,冒出了浓浓的白烟。
枯草特有的青辣味和炊烟的气味一起飘出来,让白芜彻底醒了盹。
“祭司大人?”
“先去洗漱,早饭很快能吃。”
“我来帮忙。”
“不必,等它烧一会儿就好了。”
南遥话不多,态度也没有很亲切。
白芜跟他相处久了,反而觉得他这样挺好,起码不用费尽心思找话题。
南遥说带白芜出来巡视便真巡视。
他们一般不落到地上,从天空飞过去,只要地上没有异状,就算巡视完了。
第三天,两人终于进入了夜鸣族的领地。
夜鸣族在整个鸟兽人部落的东北一角,这里特别多沼泽河流和高大的树木。
景致已和白鸟一族的景致截然不同。
两人往夜鸣族的领地深处飞。
随着越来越深入,前面的树越来越高,林子越来越密。
从高空往下看,河流、湖泊和森林相间,底下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
“桀!”南遥转头,示意白芜地方到了。
他俯冲向下,朝密林冲去。
白芜扇着翅膀跟在他身后,等飞下去一点了,才发现密林边缘的树上,竟然有用木板搭起来的巨大平台!
平台上有兽人执戟放哨,抬头看到他们后,往边上退出位置让他们降落。
南遥并没有直接用巨大的兽形落到平台上。
他在离平台几米的时候,他已经变回了人形,轻巧一跃,便稳稳当当地落在木板上。
白芜也想有样学样。
奈何他想得太晚了。
他平时根本没试过这样飞!
仓促之间,他没能变回人形,也没准备好以兽形降落。
他毛茸茸的屁|股落在木板上,冲势未消,直接在这个七八平方米的木质平台咕噜咕噜翻滚了两圈。
“!!!”白芜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整只鸟摔懵了,一时回不过神来。
幸好他兽形的羽毛厚,兽形又比较轻,这么滚一圈也没怎么受伤。
南遥往前一步,握着他的翅膀尖,将他轻轻拉起来,“小心。”
旁边的兽人也赶过来扶他,“没事吧?”
“啾!”没事。
白芜脸烧了起来。
他变回人形,点头朝两位道谢后,低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袍子。
早知道他就老老实实降落了。
太丢鸟了。
草!
白芜不敢抬头。
突然,他耳边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大了起来。
“什么声音?”
白芜顾不上尴尬,转头看向密林。
密林深处冒出一个个小脑袋,竟然是一群光着脚板的小亚兽人和兽人。
他们看清楚外面来的人后,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露出缺了牙的牙床,“祭司大人!”
南遥点头,问放哨的兽人,“你们族长在吗?”
“在!”
“带我去找他。”
小孩们喊起来,“祭司大人,我们带你去。”
夜鸣族留守部落的成年兽人亚兽人们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热情地欢迎他们进去。
白芜跟在南遥后面,很多亚兽人专门过来陪他说话,谢谢他传授的织布技术。
夜鸣族的人带着他们沿枝条上铺就的木板往密林深处走。
白芜很快发现,夜鸣族的窝都建在树枝上。
他们的窝一点都不比自己部落的窝小,几乎全部用藤蔓围着树枝构成的骨架建造而成,里面铺了柔软的羽毛和草絮。
每个窝上面树枝上还搭了芒草,应该用以防雨。
窝与窝之间用木板铺出了一条小路。
小路以树枝为路墩,用藤条细细绑住,这么悬在几十米的高空上,形成一条无遮无挡的空中走廊。
长廊两边还有用藤蔓编织的防护网,上面挂着风干的鱼。
夜鸣族所有的建筑都悬在半空中,往上十几米是茂密的枝叶,往下十几米则是铺满落叶的林地。
小孩们在枝头穿梭,像一只只小精灵。
白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建筑,左右张望,倍感震撼。
夜鸣族的族长很快赶过来,邀请他们过去林子中央的空地上,和夜鸣族的人一起吃晚饭。
夜鸣族的人非常热情,拿出了各种美食待客。
众人围坐在篝火前,载歌载舞庆祝祭司的到来。
庆祝完一轮后,南遥和夜鸣族的族长坐在篝火前说话。
白芜在旁边陪着。
族长名唤长水,说话很谨慎。
南遥道:“明天我带芜去千湖,摘点野果回来。”
长水有些犹豫,“千湖那里的凶猛大鱼特别多,我们也好久没去了,不太清楚那里的情况。要不你们晚一天再去吧?明天我们先去清扫一遍。”
“不要紧,我明天过去看看。”
“那我给你们带路。”
“我知道路,就是和你们说一声,芜可能会带找到的野果回他们白族。”
话说到这里,两人的目光一齐投向白芜。
白芜连忙点点头,“我可能要带比较多的野果回去,最近在收集各种种子。”
长水笑道:“野果而已,芜你要是喜欢,就多挖点回去。”
“挖多了我也背不回去,不过我肯定不会和你们客气。”
“没事,我们这里的野果很多,你多留几天,我让族人带你过去找。”
白芜笑着谢过他的好意。
南遥和夜鸣族的人说过后,第二天没麻烦夜鸣族的人,一早就带白芜出发了。
他们往外飞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
夜鸣族的领地内到处都是水,一口气吸进去,白芜感觉鼻腔里面都是水。
这么重的水汽,要不是有南遥在前面掀起气流,他飞都飞不动。
饶是如此,飞了一会,他翅膀根部和肚子底下的羽毛都被水汽沾湿了,一缕缕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他们飞过一座又一座森林,越过一条又一条河,终于在太阳出来的时候飞到了一片浅绿的湖上空。
湖坐落在湿地中央。
湿地里面的草齐腰高,绿茸茸的,非常整齐,看着像一片绿毯。
从天空往下望去,湖面如平镜,草色如翠玉,连绵成片,直到地平线处。
南遥鸣叫一声,带着白芜往下落。
白芜跟在他后面,落到一片草相对较矮的草地上。
在他们往下落时,四周翅膀扑棱声响起,一大群水鸟从四面八方飞向天空。
白芜一变回人形便迫不及待地向四周望去,“这里真漂亮!”
南遥等他看完,伸手指向前方,“野果就在那边,我错估了时间,它还没完全成熟。”
“多等几天也没事。”白芜顺着他指的方向,兴冲冲地跑过去,“哪呢?没看见啊。”
南遥跟在他后面,往齐腰高的草丛里一指,“草丛里。”
白芜弯下腰仔细察看,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有几株杂草不同于其他草。
它们顶上结着穗子。
等等,这草有点眼熟啊。
白芜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他没看错,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水稻。
艹!
是水稻!
居然是水稻!
白芜将穗子托在掌心里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真的是稻子!
白芜感觉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怎么了?”南遥皱眉,轻轻碰了碰南遥的胳膊。
“嗷嗷嗷——”白芜转过身来猛地抱了南遥一下,“稻子!你居然找到了稻子!草!”
南遥离他极近,瞬间被抱了个满怀。
还来不及挣脱,白芜已经嗷嗷叫着在原地蹦起来,蹦一下看一下稻子,满脸都是兴奋。
他已经快兴奋成猴儿了,根本没发现抱了祭司有什么不对。
南遥的手僵在那里,看着他在面前手舞足蹈,僵着收回了手。
白芜伸手捋了一把稻子,直接塞了一颗进嘴咬爆。
清甜的稻浆爆出来,向他的每一个味蕾确认:这真的是稻子。
活生生的,长在枝头上的稻子。
“草!我早该想到了。”白芜眼泪都快出来了,“这里居然有稻子!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南遥犹豫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臂,“你先冷静一点。”
白芜一抹脸,“我冷静不了!”
白芜在原地跳了很久才冷静下来。
南遥问他,“这果子有什么不一样,让你那么激动?”
“它可能会带来一整个文明!”白芜用力抹了一下脸,“没尝过它的人很难想象它的具体作用,等尝过了就知道了。”
“你尝过?”
白芜心中咯噔一下,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的兴奋收了,定了定神,“我在梦里尝过。”
南遥盯着他的面孔,“你在梦里尝过的东西还挺多。羊奶,豆腐,豆子——梦里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多吗?”
白芜听出了南遥的话外之意。
他原本该着急,奈何刚找到了稻子,心神在剧烈的冲击下,已经兴奋过头了,现在只剩下疲惫,根本紧张不起来。
他定定神,“一切都是兽神的旨意,我也不知道我梦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那么多。”
南遥静静地看他。
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他射穿。
白芜站在那里坦然地让他看。
他根本不怕南遥看出什么。
南遥看了许久,说道:“兴许真的是兽神的旨意吧。”
白芜反问:“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再次对视。
南遥率先收回目光,“以后你直呼我名字便可以。”
“这不合适。”
“你做的不合适的事多了去了,之前怎么没听你说不合适?”
“做那些事情又不会被亚父揍,直呼你的名字会。”
南遥看着他理直气壮的脸,顿了顿道:“你不是我的子民,不必叫我祭司。”
“……也行。你很早就看出来了吧?”
“你从未遮掩过,不就希望别人看出来?”
“也许?反正我出现在部落里,肯定是兽神的旨意,如果有兽神的话。我问心无愧,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希望你以后一直能问心无愧。”
“不然?”
“不然我就杀了你。”
南遥的话很平淡。
白芜偏头看他,很快判断出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亚父、父亲和兄长都在部落。”
第25章 咸蛋
白芜和南遥聊过之后, 南遥的态度没什么变化,白芜倒放松了许多。
“我想在夜鸣部落多住两天,等稻谷熟了再回去。”
“我去别的地方巡视完了再回来接你。”
“哎?你不和我一起留在这里?”
“长水是个信得过的兽人, 跟着他不会有问题。”
南遥说完, 当天下午送白芜回到夜鸣族后就去别的部落巡视了。
晚上, 白芜和夜鸣族的人一起吃饭。
夜鸣部落的人为了招待他这个客人, 光是炖肉就有三陶锅, 另外还有三陶锅鱼,两陶锅炖菜。
白芜吃了一碗炖菜,肚子差不多就饱了。
长水看他吃得不多,在旁边给他夹菜, “我们的菜味道比你们部落的差远了, 胜在种类多, 你多尝几口。”
族长们那天找白芜学习织布的时候, 是白芜做饭招待他们。
白芜做的菜也没有特别美味,但比他们这种大乱炖味道要强得多。
白芜笑了一下,“我中午吃了不少野果,现在还不饿。”
“我们这里的野果好吃吧?你回去的时候,多带一点回去给家人尝尝。”
“说起这个,我可能要在你们这里多住几天。”
“你尽管住。刚才我还说不太清楚染布的步骤,你在这里住的话, 多指点我们几句?”
“你这话太谦虚了, 我刚刚看到两位亚兽人身上的袍子是双色的, 恐怕织布的时候就用两种颜色的线编在一起, 这才织出双色花纹吧?这技术可比我强多了。”
白芜和长水对视, 目光互不相让, 片刻后一齐笑起来。
长水给他盛了一碗鱼汤, “真的,欢迎你在我们部落多住一段时间,有什么好的东西教教我们。”
“互相学习嘛。不知道我想跟你们的亚兽人出去采集方不方便?”
“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不过我们部落和其他部落不一样,我们部落的领地比较危险,兽人亚兽人们往往一起出去,打猎也以打鱼为主。”
“这个没问题!”
“那明天你需要早点起床,我们带你去猎物多一点的地方。”
白芜和夜鸣族的人约好一起出去打猎采集。
第二天一早,夜鸣族的小兽人亚兽人们便啪嗒啪嗒跑到白芜窝边,等他起床。
白芜听到陌生的声音,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部落里。
他坐起来。
窝边的小孩们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和他对视。
白芜笑着抬抬手,“早呀。”
“哇——”小孩们一哄而散,片刻后又哒哒跑回来,拖长声音打招呼,“早——”
白芜笑着朝小孩们挥挥走,变回兽形,飞下去森林中央的河流边洗漱。
夜鸣族的人大部分起得很早,现在已经在走动。
吃完早饭后,长水带着部落的青壮年出去打猎和采集。
白芜混在其中,就他一人兽形修长,羽毛洁白,看着格格不入。
夜鸣族的兽人亚兽人倒是挺喜欢他,好些亚兽人专门围绕在他附近,护着他飞翔。
他们飞到太阳高高挂在半空中时,才到达目的地。
今天去的地方,底下也是湖泊、沼泽和荒草地。
白芜变回人形,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色,问道:“这里是不是也是千湖的范围内?”
长水朝他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草和水看起来都一样。”
“千湖由一千多个湖泊组成,我们部落的领地有一大半都属于千湖。”
“那听起来真的很大了。”
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兽人亚兽人们散开,结伴去打猎或去采集。
白芜和长水走在一起。
荒草底下基本是沼泽。
从半空中看,底下绿草如茵,风景秀丽。
白芜走在中间才知道这沼泽多难走,几乎一踩一个坑,要是不小心踩到了泥特别软的地方,脚连拔都拔不出来。
走了一段路,白芜在弯腰往泥坑里摸了好几次鞋子后,不得不脱下脚上的兽皮鞋,扔进背筐里,光着脚走路。
长水问:“走烦了?”
“还行。”
“你要累了,我们就说说话。无论是我们的领地,还是关夜鸣族,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我还真有一个问题好奇很久了。”
“什么?”
“你名字的由来。”
“这个啊,有一条大河从千湖中间穿过去,你看到了吗?”
“然后?”
“那条大河就叫长水河,它给我们带来我们所需要的一切,我亚父希望我也能像长水河一样,就叫我长水。”
白芜点头,忽然想起来,“长水河是不是从我们部落起源?”
“应该是从你们部落上游的兽兽人部落起源,流经你们部落。”
“我们整个地形是南边高,北边低?”
“应该?”长水笑了笑,还要说什么,忽然耳朵一动,凝神听前面的动静。
白芜看他这样,大气不敢出,站在原地用嘴形问他,“怎么了?”
长水无声回答:“有猎物。”
白芜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看着前面。
前面是一片荒草,现在没风,荒草纹丝不动。
白芜既看不见,也听不出荒草里面有什么。
长水凝神听了片刻,忽然往上一跳,在半空中变成一只巨大的灰鸟,拍着翅膀飞到那边的草丛里。
他动作极快,白芜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到了十几米之外。
白芜眯着眼睛看。
长水翅膀带起来的风将草吹得东倒西歪,白芜能看见草丛里的灰白色影子。
长水往下一压,像是按住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挣扎得很厉害,草丛里传来沉闷的叫声,“嘎——嘎——”
不会吧?
白芜愣在原地。
这里居然有鸭?!
白芜拔腿往前跑,还没等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长水那边,长水变回了人形,一只手提一只猎物站了起来,冲白芜笑了笑。
他手里的猎物还在嘎嘎叫。
白芜盯着那猎物看。
它们长得有点像鸭子,却比鸭子大多了,提起来起码有半人高。
与其说像鸭子,不如说像鹅。
长水对上白芜的视线,举起猎物晃了晃,“这是我们领地内特有的嘎嘎兽,它们在这里做窝,没想到被我们碰上了。”
白芜站到嘎嘎兽前,“它咬人吗?”
“咬。你看它的嘴巴,里面三排尖齿,咬人可疼了。它的口水还有毒,要是不小心被它咬到,伤口又红又肿。”
“那还挺不好惹。”
“还行,就算被咬了,也只是小伤,比其他野兽造成的伤害弱多了。你过来看看,他们的窝应该在附近,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蛋。”
白芜走过去,在长水的指示下,用棍子拨开草,顺着嘎嘎兽的脚印去找,没一会还真的找到了五枚拳头大的青灰色蛋。
白芜摸了摸蛋壳表面,蛋上留有余温,显然嘎嘎兽正在孵蛋。
白芜眼睛一亮,“嘎嘎兽会飞吗?”
“飞得不高,怎么了?”
“我想养它们!”
“养它做什么?想吃的时候来野外捉不就行了?再说,它的肉比较老,还有股腥味,没有其他鸟的肉嫩,只是看着个头大而已,并不怎么好吃。”
“我们部落没有,我想带回去养。我拿东西和你换这两只嘎嘎兽加这一窝蛋怎么样?”
长水饶有兴致,“你不是没带什么东西来?”
白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脑袋里装着呢。你们吃过咸蛋吗?”
“什么?加了很多盐的蛋?”
“不是,是腌制过后的蛋。”
“没有听说过。”
“那我用腌蛋的方子和你换嘎嘎兽?我看你们收集了挺多鸟蛋,不太好保存吧?”
“好东西怎么可能来不及吃?不用换,你是我们部落的朋友,这两只嘎嘎说送给你就行。”长水笑笑,“等回去后,我拿藤蔓把它绑好就给你。”
“那不行,我得把腌咸蛋的办法交给你们。腌成咸蛋不仅能增加蛋的保存时间,还有股特别的香味,等你们尝了就知道了。”
长水这才不再拒绝。
夜鸣族的领地内湖多草多,鸟蛋也特别多。
白芜回去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发现出来打猎和采集的兽人亚兽人们,每个人箩筐里都有小半筐蛋。
这么多蛋,根本不可能在段时间内消耗完。
白芜不信这群人不需要鸟蛋的保存方法。
只是长水太会说,明明是交换的关系,还欠了他一个人情。
白芜悄悄叹了口气,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为人处事还需要历练。
傍晚,大家回到夜鸣族的部落后。
长水对白芜说道:“我帮你把嘎嘎兽绑起来养着,等你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去,嘎嘎兽的蛋就算了,地方那么远,等你背着蛋飞回去,路上早就晃烂了。”
“也行,这两只嘎嘎兽是不是一公一母?以后还会生蛋吧?”
“是。它们是伴侣,不用等以后,下个月就会生蛋了。你想要小嘎嘎兽的话,我这两天再去给你多捉几只。”
“不用不用,这两只就够了。”
白芜看长水把嘎嘎兽绑好,提到树下去暂养,明白这是轮到自己出力了。
他跟着走过去问:“你们有没有吉吉草和去腥草?我要半筐。”
长水笑了笑,“要这两样就够了?”
“再给我一罐盐和一个不用的陶锅或者陶罐。对了,还要一筐泥和一筐鸟蛋,外加一个陶缸,最大的鸟蛋不要超过嘎嘎兽的蛋。”
“行,我现在就去给你弄。”
吃过晚饭后,白芜要的东西全部到齐了。
夜鸣族一群人围过来,将白芜团团围住,好奇地看着他。
白芜请夜鸣族的人生火,然后将旧陶锅放在上面,将一整罐盐倒了进去。
“呀——”周围齐齐发出惊叹声。
“芜,盐能炒来吃吗?”
“不可以单独吃。”
白芜笑着将吉吉草和去腥草也丢了进去,用木铲子炒盐。
随着陶锅的温度渐渐升高,吉吉草和去腥草的香味被炒了出来。
等吉吉草和去腥草被炒得凋萎之后,白芜将它们铲出来,放新的草进去。
如此耐心地炒了大半个晚上,一陶锅盐被炒得焦黄喷香。
围观的人好奇地看着他,哪怕夜色已深,也不肯回去睡觉。
趁着人多,白芜请他们把泥和上,和得比做陶时略湿一点就行。
大家二话不说,给他和了一堆泥出来。
白芜将炒好的香盐倒入泥中,再次将泥和匀。
周围人愕然。
有人忍不住喊,“这不是浪费吗?”
“这是要煮泥吃?!”
白芜头也不抬,“不煮泥,这些泥用来裹鸟蛋。”
他示范了一下,在鸟蛋上面厚厚裹了一层湿泥,“这样就可以了,裹好之后放在陶缸之中,放满后再用树叶和泥封住口。”
“然后呢?”
白芜笑了笑,“然后等上一个月就可以吃了。”
第26章 回去
白芜在夜鸣族待到第四天傍晚, 南遥才过来接他。
在看到南遥身影的那一刻,白芜拔腿跑过去,站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才巡视完?”
“已经加快速度了。”
白芜定定神, 朝他笑了笑。
南遥问:“想家?”
“有点想了。第一批稻谷已经黄了, 我收了两筐, 够用了, 可以回家。”
长水走过来, “祭司大人。”
南遥颔首,“这几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芜教了我们不少东西。”
白芜强调,“是交换了不少东西。”
“交换了什么?”
“夜鸣族给我五只嘎嘎兽, 两筐鱼干, 一筐去腥草;我教他们腌咸蛋, 腌酸葱头, 还有舂稻谷吃。”
“看来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长水笑问:“祭司大人,你们哪天回去?我派部落里的勇士帮芜把东西送回去。”
“明天回,你让你们部落的兽人跟我们一起回去就行。”
白芜在旁边插话,“祭司大人,我们明天吃了早饭再回去怎么样?先尝尝我腌的咸蛋。”
长水笑,“你放心,就算腌得不好, 也不会怪你。”
白芜哼了一声, “我出手, 怎么可能腌不好?”
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 白芜第二天早早起床, 摩拳擦掌准备做早饭。
夜鸣族大部分兽人亚兽人们都已经起来了, 看白芜走到火塘边, 大家和善地给他让出位置,“芜,你要做饭吗?”
“我想试试,我们前天舂出来的稻米呢?”
“在这里。昨天放了一把进去煮汤,好像没什么味道。”
“它是没什么味道。方便给我一个干净的陶锅吗?”
夜鸣族的人二话不说,给他拿了一个大陶锅过来。
白芜将米舀进陶锅里,端着去河边洗干净。
他仔细把里面残余的谷壳和沙子给挑出来,往里面放了大半锅水,端回来放到陶锅上煮上。
米汤很快煮成了白色,一股清香的味道飘出来。
大家围绕在锅边,小心翼翼地嗅闻。
“好像确实有点香。”
“感觉没肉好吃,我还是喜欢吃肉。”
“真奇怪,稻米放进汤里煮的时候,就闻不到这股味道。”
白芜搅拌了一下米粥,去火塘边上端着那天腌咸蛋时特地留出来的小坛咸蛋,对边上交头接耳的兽人亚兽人们笑道:“我还需要一个陶锅。”
“我这里有!”
“芜,鸟蛋可以吃了吗?”
“应该可以了,先开这一坛看看效果。”
白芜把小坛子上面的泥封打开,香料的味道飘了出来。
他掏了十来个咸蛋,在亚兽人们的簇拥下拿去河边洗干净外面的泥,回来放到另外的陶锅中加清水煮。
长水走过来,看了眼陶锅的情景,“好像和一般的鸟蛋也没什么两样?”
“眼睛看到的不算,尝了再说。”白芜拿勺子搅拌陶锅里的粥,见已经煮成了米花,“差不多可以了,祭司大人呢?请他过来吃早饭。”
立刻有兽人自告奋勇,拔腿跑去喊人。
南遥很快就过来了。
白芜把咸鸟蛋捞出来,用石刀将一个鸟蛋连壳劈成八份。
这些咸鸟蛋腌制的时间尚短,蛋黄还没怎么出油,却也不是粉状,已经能微微看出油润的质地,蛋白则比新鲜鸟蛋煮出来的要老。
鸟蛋盛在陶盘里,散发出一股香气。
白芜搅了搅陶锅里的白粥,给大家盛粥,第一碗先捧给南遥。
南遥双手接过,等白芜分完了所有粥,才捧起碗来开始吃。
南遥尝了第一口后,所有人齐刷刷地举起碗,早餐时间正式开始。
白芜吹了吹滚烫的粥,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绵软清甜的米粥带着新米特有的香气,一下席卷了他整个口腔。
白芜喟叹一声,真心觉得这一勺粥比任何美食都来的熨帖。
“大家尝尝腌的咸鸟蛋。”
白芜招呼着,率先夹了一瓣咸鸟蛋。
咸鸟蛋入口微咸,蛋白柔嫩,蛋黄油润,还有股吉吉草和去腥草特有的香味,配着新米煮出来的粥吃,一切恰到好处。
“亚父,咸蛋好吃!我还要!”
最先开口的是一个小兽人,他尝过咸蛋和粥后,咂了咂嘴,眼睛发亮地抓住他亚父的手腕,闹着要再来一点。
他亚父用勺子再挑了一小块咸蛋,舀了一勺粥,吹凉后往他嘴里送去。
向来不喜欢吃饭的小兽人迫不及待地“啊呜”一口,仔细品尝嘴里的美食。
大家笑起来,对咸蛋称赞有加。
白芜朝长水挑眉,“怎么样,你拿嘎嘎兽换腌咸蛋的办法不亏吧?”
“不亏。”长水冲人群中叫了声,“敢。”
“哎!”
“你送芜回去的时候,顺便绕路去趟盐湖,背两筐盐回来。”
年轻的兽人吃得头也不抬,“我能背四筐!”
盐湖在白族和鹰族交界的地方,根据先祖们的约定,所有鸟兽人部落都可以到盐湖自由取盐。
九大鸟兽人部落这么多年来腌肉腌鱼,从来没缺盐过。
吃完早饭后,白芜和夜鸣族的人再三告别,准备回自己的部落。
夜鸣族到白族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
南遥在前面卷起风带,白芜跟在他后面飞,敢断后。
三人从早上出发,飞了一天,傍晚就到白族了。
白芜邀请南遥去家里吃饭,南遥拒绝,将他送到他们部落外便离开了。
白芜只好琢磨着以后找机会给他送点吃的或者干点什么还上这个人情。
这次能找到水稻,他欠的人情实在太大,不还他心里不安。
敢陪白芜飞到他家窝边。
他们到的时候,岸正在做晚饭,看他们满满当当挂了一身物资飞过来,都惊呆了,瞪大眼睛喊,“你不就去了几天?怎么带回了那么多东西!难道抢了夜鸣族不成?”
白芜变回人形,怒吼,“夜鸣族的兽人可在这呢,哥你收着点!”
“鱼干是夜鸣族送的,其他是我从夜鸣族换的。”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是他们部族的勇士敢,特地从夜鸣族帮我把东西送回来,今晚留在我们家吃饭。”
敢对上岸的视线,挠头笑了笑。
岸热情道:“我叫岸。谢谢你大老远跑一趟,你渴不渴,来,喝点我们家的特色羊奶。”
岸从陶罐里倒出羊奶待客。
敢疑惑,“羊?”
“就是咩咩兽,我们叫它‘羊’,要不要尝尝?”
敢一脸晕乎乎,不知怎么就被岸塞了一碗加了虫蜜的羊奶。
他尝了一口,浓稠醇厚的羊奶袭击了他的味蕾,又香又甜的味道让他眼睛一亮,“好喝!”
岸爽朗地笑,“好喝多喝点。”
岸连给人盛了三大碗羊奶。
晚上白芜亲自做的饭。
川和墨热情劝饭,敢在火塘边吃了六大碗食物。
墨送他去部落待客的窝里休息时,他快撑得走不动道,伸手一个劲摸胃部。
白芜目送那年轻兽人的背影,“人家夜鸣族的勇士,你们这样劝,撑坏了人家多不好。”
“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哪有那么容易撑坏。快快快,你给我们看一下带回来的东西,刚刚敢在这里,我都不好开口。”
白芜听岸这么说,便将他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展示给父兄看。
“嘎嘎兽,去腥草,稻子,鱼干,还有五个咸鸟蛋,就这些东西了。”
岸看了一下,脸上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这个就是祭司大人特地带你去找到的果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去年在直布宁草原集市看到过。”
“嘎嘎兽也是,味道就很腥,要是我们不缺食物,根本不会去抓它。”
白芜哼一声,“之前的羊奶,你不也说难喝?”
“这个真不一样。”岸捏着一颗稻谷,“你摸摸这稻子,皮根本剥不下来,连皮吃的话可刺嗓子眼了。”
“这个要舂碎了吃。”
“舂碎了不还有壳吗?”
“能把壳筛掉,你以后尝到就知道了。”
“我一点都不想吃这个。”
“你想吃也没办法,我就带了这两筐回来,要把它们留作种子。”
这个世界的稻子可能是野生水稻的缘故,产量并不高,一穗也就二十到五十粒稻子,哪怕谷粒大一些,这产量还是低得可怕。
他想要有个好收获,明年必须多种一些。
“反正我也不喜欢吃,你说留作种子就留作种子吧。”
“那我这两天再晒一晒,晒干了把它收起来。对了,哥,刚刚说的直布宁草原集市是什么?”
“就是春天和秋天的一个大集市。在春生星和秋藏星升空的第二天,所有鸟兽人部落都会派人去直布宁草原赶集,能赶三天。其实也换不到什么东西,大部分时间就是看热闹去的。”
白芜皱着眉头回忆,依旧没想起来这两个大集市的情景。
川拍了拍他的背,“你以前身体不好,没带你去过。岸也只去过一次。”
“亚父,今年芜身体好了,我们一家人再去一次吧,去年我才逛了两天。芜,你想不想去?”
“想。”
“那就这么说好了。对了,芜,你留下来的肥皂,我们给你换了好多树脂回来,窝边堆不下,都给你放到你要建房子那座山头去了。”
“真的?”
“当然。别说给你一个人用,就是给十个鸟兽人筑窝都够用了。”
“谢谢哥,我明早去看看!”
白芜好几天没回来,他像一条龙一样,从菜园到羊圈,再到鱼笼,一样样检查自己的宝藏。
第二天一早,白芜邀请夜鸣族的兽人敢来自家吃早饭。
饭后,他送敢离开后直接背着背筐飞去要建房子的山头。
山上一半地方堆着大量石头,另一半地方堆着大量树脂。
树脂也就比石头少一点。
两堆建筑材料堆得像小山包。
无论如何,建房子肯定够用了。
白芜双眼发亮,仔细检查过树脂后,飞去陶窑那边,看制作好的瓦片。
瓦片放了那么多天,已经阴干了。
他随手抽了两片瓦拿在手里看。
瓦片平滑光洁,触手微凉,两片瓦互相敲击,他能听见沉闷而清晰的咚咚声。
已经有烧陶经验的白芜,一听这声音就能判断出瓦片质量不错。
白芜飞回部落里,一落下去就冲正在做饭的川说道:“亚父,我的瓦片可以了,这两天我想把它们烧好。”
“今天开始烧?等会让你阿父和部落里说一声,留下来帮你。”
“今天来不及,我等会就去弄点木头围个栅栏,把夜鸣族送我的嘎嘎兽养起来!”
“嘎嘎兽能养吗?小心它们飞走。”
“没事,我把它们的翅膀的羽毛砍掉就不会飞了。亚父,你做饭,我去找一下沓。”
“找沓干什么?”
“他不是刚筑窝了吗?我去跟他学一下怎么筑窝!”
白芜丢下一句话,拍着翅膀奋力往上飞,留下两根羽毛旋转着缓缓落地。
第27章 生姜
白芜跟着家人烧过陶, 烧瓦没那么复杂,他没让家人帮忙,自己一个人背着背筐就跑过去了。
之前烧陶和制瓦时, 大家带了大量柴火过来。
现在这些柴火还堆在河流对岸。
白芜飞过去对岸, 一趟一趟把柴火背过来,检查窑体, 用湿泥把裂开了的地方维修好, 再把瓦片一一背进去。
他确定没问题之后,直接点火烧窑。
烧窑的时候烟尘大, 等白芜将火点起来,整个人已经灰头土脸, 皮肤上堆着一层尘土。
灰尘和汗水混在一起,黏黏腻腻地堆在皮肤上, 让他感到极不舒服。
白芜用肩膀蹭了一下汗水,去几步之外的地方洗脸、洗手。
他正埋头洗的时候,鼻端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往旁边一躲, 抄起放在一旁的棍子, 眼看就要轮出去。
却又在真正轮出去之前险之又险地定住了。
棍子颤了颤, 白芜皱眉, 看刚从他背后走过来的南遥, “你走路怎么没声?”
“还挺警觉, 身手好了不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芜放下手中的棍子, “出去打了那么多次猎, 练出来了。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要烧瓦, 过来看看你又在弄什么特别的东西。能看吗?”
“随便看, 这些瓦片还是族人帮我做出来的, 没什么秘密。”
白芜洗干净脚,顺手搬了个木墩子过来,示意南遥坐。
“我这次要烧的瓦片比较多,分成两批烧,一批已经在窑里,边上堆着的是第二批。这东西跟烧陶一样,没什么看头。”
南遥从旁边拿起半成品瓦片,放在手中掂了掂,“这瓦片那么重,为什么选瓦片而不是芒草。芒草多易得。”
“芒草几乎年年都要维修加固,用瓦片的话,不出意外,五六年才需要维修一次,只需替换部分破掉的瓦片就行,几乎算得上是一劳永逸了。”
“而且芒草还容易发霉,我建石头房子,用芒草做顶,霉味捂在屋里,多难闻。”
“这瓦片半弧形,真的不会漏水?”
“不会,到时候屋顶会弄出斜度来,瓦片一片叠一片,相当于一条条排水管道,无论下雨还是下雪,都不可能漏水。”
白芜往陶窑里加了柴火,趁着现在有空,干脆在现场给他演示起来。
这里到处都是木材和瓦片,他顺手一搭,就把屋顶的大概形状给搭出来了。
南遥看着他的动作,目光闪了闪,接过他手里的瓦片翻来覆去地看。
“真是了不起的智慧。照你这么说,你还得在屋顶上搭一个架子?”
“是啊。我打算用木头搭架子,用榫卯结构和树脂解决架子的牢固度问题。”
白芜知道他听不懂,随手拿了两根木材,向他展示什么叫榫卯结构。
上辈子短视频看多了,他什么都会一点。
南遥看明白了,“你会的东西还真多。”
“我上辈子……啊不,我梦中生活的地方是一个信息非常丰富的地方,有各种各样的人教别人各种各样的知识。”
南遥侧耳倾听,入神道:“我不太能想象。”
白芜有些惆怅,“要不是见过,我也不太能想象。”
两人坐在风中沉默了一会。
南遥说道:“那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地方。”
白芜深表赞同。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如此平和过。
白芜挺高兴能在人前自由自在地说话,跟南遥说了不少东西。
很多话不适合拿到人前说,他都快憋死了,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也能那么话唠。
白芜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说起来,你知道哪里有比较细的无色沙子吗?”
“要沙子干什么?”
“烧一种叫做玻璃的东西。”
作为一个理科生,白芜学了这么多年的化学,对基础化学还有一定印象。
玻璃主要由石英烧制,烧的时候得加碳酸钙和碳酸钠。
碳酸钙主要来源于石灰石,河边山上那种常见的麻灰色石头就是。
碳酸钠又叫碱灰,这里没条件弄出程度高的碱灰,用灰水中的碱凑合一下也行。他上次做肥皂用的就是灰水过滤出来的碱。
这样烧出来的玻璃纯度肯定不会高到哪里去,可能杂质多的原因偏黄或偏绿,但是用来做玻璃和瓦片,采光用绝对够了。
白芜仔细跟南遥形容了一下玻璃的样子和用处。
南遥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你要的沙子能在长水河下游找到,青族有一个地方特别多。”
“那——”
“我带你去找,你教我做玻璃。”
“成交!等我两天,烧完这批瓦,我就和你一起去。”
南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陶窑,“烧玻璃也要放进去陶窑里面烧?”
“理论上是可以。不过烧玻璃比烧陶要的温度更高,还得弄模具和木炭。你提醒我了,我今天正好做一批模具。”
白窑的族人过来帮忙制瓦的时候,淘洗了大量黏土出来,就堆在旁边。
他现在要做模具,连土都不用去挖,直接揉泥制坯。
南遥见他没什么事,告别他去打猎了。
白芜一边制作模具一边烧窑。
晚上墨来替换他。
他第二天继续。
第二天下午,他感觉瓦片烧得差不多,等最后一炉柴烧光后,用湿泥糊住窑炉,等瓦片继续闷烧,自然降温。
做好的模具则放在陶窑外面,借着陶窑散出来的温度烘干。
晚饭时。
白芜端着碗,想起要和南遥出门的事,“亚父,阿父,明天我要和祭司大人出去收集材料。”
“怎么又和祭司大人出去?”岸从碗沿投来探寻的目光,“你最近和祭司大人的关系很好啊?”
“祭司大人对附近熟,知道我想要的材料在哪。”
川倒没意见,“你们出去注意安全。要去几天,晚上回来吗?”
“明晚应该不回,后天回。”白芜放低手中的碗,“亚父,家里的羊——”
“知道,咩咩兽、嘎嘎兽、鱼笼、菜园都交给我们,你放心去吧。”
“有你们真好!那我明天和祭司大人早点出发,后天早点回来。”
白芜和南遥混熟了,两人出门也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背筐里背上干粮和水,准备好日用品,变回兽形就可以出发了。
他们出发的时候,时间尚早,朝阳都还没出来。
白芜在南遥卷起来的风带里飞行,飞着飞着就困了,连打几个哈欠后,眼皮子渐渐有些睁不开。
他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一不小心飞出了南遥带起来的风带,直接摇晃着往下面掉。
这一掉就是几十米的落差,失重感吓得他冷汗都快出来了,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幸好他们飞得够高,这一点落差没什么影响。
南遥飞到他身侧,看起来正准备接他,见他无碍,鸣叫着示意他跟上。
白芜拍拍翅膀,老老实实飞在南遥身边,用力拍着翅膀醒盹,再也不敢偷懒了。
中午两人落到地上。
白芜先道歉,“昨晚有点兴奋,没睡好,飞的时候不小心眯了一下,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等会睡一觉,休息够了再出发。”
中午两人简单吃了点烤肉和煨面果,配上白芜带的酸果酱和甜羊奶,味道倒也不错。
白芜吃饱后,找了个树荫,用带来的袍子往身上一裹,蒙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和南遥出来就这点好,他从来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也不必放哨。
他这一觉起码睡了两个小时。
白芜抬头看头顶的太阳,太阳已经从正上空向西边沉了一截。
“我睡醒了。”白芜对上南遥的视线,原地跳了跳,“我们出发吧。”
“喝点水。”
白芜拿出木筒喝了几口水,“我现在是真的清醒了。”
南遥眼里流露出笑意。
两人直接出发,傍晚的时候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河心岛,面积还挺大,白芜转头看了眼,最长处超过了五百米,最宽处也有两百米,岛中央满是绿植。
岛外围是一片沙滩,沙子洁白纯净,颗粒比芝麻还小,触感绵软,非常舒服。
白芜忍不住脱掉兽皮鞋,在沙滩上踩出一排脚印。
“这里的沙符合你的要求吗?”
白芜转过身来,给南遥竖起大拇指,“堪称惊喜!”
“今晚就在岛上住?”
“我没问题!”
“你玩一会,我进林子里看看这岛上有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正好看看我们今晚吃什么。”
鸟兽人的食谱非常广,根茎叶花果实,鸟兽鱼虫,基本只要没毒,就可以吃。
有些不讲究的鸟兽人会把所有食物放进一个陶罐里乱炖,炖出黑暗料理来。
白芜比较喜欢搭配一下食材,根据手里的食物来判断是煨是焗是烤还是炖汤。
跟他出来别的不说,起码不会亏到自己的肚子。
两人间走进林子里,现在已经是夏末,天气逐渐转凉,野菜和蘑菇较少,果实和根茎则增多。
白芜一进林子里,就看见了好几种常见的植物,底下的根都可以吃,其中一种叫紫红根的,味道尤其出色,又软又面,还带一点甜味。
白芜在旁边顺手撅了根手腕粗的棍子,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这里的紫红根不错,今晚吃紫红根炖熏肉吧?”
“行。”
紫红根埋得比较深,白芜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力气,没想到这里的土又松又软,一棍子插下去,能插很深,再一撬,三两下就能把一个紫红根挖出来。
在别的地方挖紫红根可没这种成就感。
白芜眼睛发亮,摩拳擦掌地挖了一个又一个。
南遥提醒,“够吃了,已经有大半箩筐。”
“那里还有几株又肥又大的,挖完那几株再走。”
“你刚刚也这么说。”
“那就多挖几个嘛,小的我都没挖,不会破坏生态平衡的。我挖点回去给我亚父他们尝尝,我们家好久没吃紫红根了。”
挖紫红根的过程实在太快乐了!尤其这个小岛好像没人造访过,底下还有生长了几十年的紫红根,个头比牛头还大,白芜根本没办法放过。
挖着挖着,白芜忽然觉得紫红根边上的植物有点眼熟。
他刚刚在岛上挖紫红根的时候看到好几次了,也没怎么在意。
现在不经意间往它身上一望,白芜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尤其那叶子又绿又宽,有点像竹叶,却又比竹叶长得多,叶肉还很肥嫩,边缘很软,一点都不扎人。
看着有点像观赏植物。
白芜拉过那叶片摸了摸,“怎么感觉这叶子很眼熟?”
“辣药的叶子,有时候冷到了可以采点它的根熬汤,不怎么好喝,你应该不会喜欢。”
“嗯?这形容更熟悉了啊。”
白芜嘟囔一句,干脆将木棍拎起来,往那植物底下一插一撬。
这植物的根埋得意外地浅,白芜轻轻一撬,就将它的根茎连泥一起撬出来。
根茎露出地面的一瞬间,一股辛辣的味道淡淡飘出来。
这是生姜?!
看到底下扁扁平平的一大块,白芜傻眼了。
他认不出生姜的叶子,不至于认不出生姜。
上辈子哪家灶台上或者菜篮里不备点生姜啊?
就算有讨厌生姜的人家,人从小到大,一路读书工作,食堂里也绝对少不了这玩意!
白芜蹲下来拿起沉甸甸的生姜,将它块掰开,凑近闻了一下,一股非常冲的姜味夹着泥土味闯入他的鼻腔。
他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干净的剖面。
辛辣的味道直接席卷他的味蕾。
味道如此熟悉。
白芜几乎瞬间想起了关于生姜的无数往事。
这东西绝对不会错。
就是生姜。
或者说,姜味更浓一些的生姜。
白芜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找到生姜,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内心感慨了一下,转头面对南遥,“南遥。”
“嗯?这辣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它没问题,是你们处理它的方式有问题。”
“什么?”
“它是一味非常不错的调味品,尤其在去腥方面。”
白芜看着南遥,感慨一句,“你果然是被神眷顾的男人。”
南遥眉头微皱,“我是祭司。”
“对对对,你是。祭司大人,你下次如果要去什么我没去过的地方,方便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也想去。”
“有些地方特别远。”
“远怎么了?你都不知道你们究竟错过了多少好东西。”
“你喜欢就挖点回去。”
“我非常喜欢!你陪我多挖一点,我想带点回去种。”
“天快黑了。”
“那我们挖到天黑,明天早上起来继续挖。”
南遥答应了。
白芜一本满足地真挖到了天黑。
他们带的背筐有限,根本装不下那么多生姜。
挖到后面白芜干脆将生姜连杆子一起拔下来,打个结,打算明天用藤蔓穿了,直接将这些生姜挂在背上。
南遥随他折腾。
第二天,白芜特地早早起床,在岛上挖了半早上,将所有已经长成了的生姜都挖了出来,这才满足地收手。
他们这次挖到了紫红根,挖到了生姜,还装了两大筐沙子,可谓满载而归。
回去的时候,白芜动力十足地拍着翅膀,驮着背上的生姜和紫红根,半点都不觉得累。
要是每次出门都能采到那么多好东西,他能把自己练成大力士!
南遥先送白芜回家,再要帮他把沙子运到陶窑那边。
白芜落在地上,蹲着变回人形,朝南遥喊,“这次谢谢你啊,等会儿我给你送道美食。”
岸就在部落里听到他这么说,亮着眼睛凑了上来,“芜,你们又带了什么特别的美食回来?”
“紫红根和生姜,你要不要?”
“生姜是什么?欸?这不是辣药吗?我小时候见有生病的亚兽人喝过,听他说辣得喉管都疼了,这东西能吃吗?”
“好吃!”
白芜放下担子,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帮我舀点水,我洗个脸和手。”
“就你瞎讲究。”
“哥,今天的羊奶喝了吗?”
“下午的份刚挤出来,放在陶罐里,怎么了?”
“我给你们做个姜撞奶尝尝!”
姜撞奶比双皮奶还简单。
生姜削好皮剁成碎末,用布将姜汁挤出来盛在碗里。
羊奶放到陶罐里煮开,加入虫蜜搅拌均匀,然后趁热倒入盛有姜汁的碗里,等它凝结就行。
岸在旁边帮白芜打下手。
看他三两下就把姜汁和羊奶都弄好了,羊奶倒进姜汁里,瞬间变成淡黄色,然后在几个呼吸后变成了一碗固体奶。
看起来有些像双皮奶,又比双皮奶多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白芜共做了五碗出来,他将其中一碗塞到岸手上,自己也拿起一碗,“尝尝。”
岸拿着勺子,将信将疑地看着碗里的奶羹,有些下不去手。
白芜毫不犹豫地用勺子挖了一大块放进嘴里。
姜撞奶入口即化,微甜微辣,味道比一般食物丰富多了。
“果然是我记忆中的味道,够劲!”
“什么?”
“这姜撞奶挺好吃的,我给祭司大人带一碗,这两碗给亚父和阿父啊。”
“三碗给亚父阿父都行。”岸小心尝了一小口,皱起了眉头,“这味道真奇怪。”
“你要实在不喜欢就放着,等会我回来吃。”
岸又尝了一小口,不说话。
白芜笑了笑,“反正慢慢品尝呗,吃着玩多好?我先走了啊。”
白芜就送一碗姜撞奶。
姜撞奶用盖子盖好,放在篮子里,旁边塞上枯草固定,他变回兽形叼着篮子的手柄直接往南遥所住的山上飞去。
南遥住得偏,方圆十里,毫无人烟。
白芜也不怕人说闲话,直接叼着篮子飞到南遥的窝边,将篮子放到地上,变回人形提着篮子喊道:“我来了!”
南遥从窝里探出头来,“怎么那么快?”
“迫不及待想和你分享啊!”
南遥微微皱起了眉。
白芜笑了笑,“那换个说法,我希望你能看清我的价值,下次出门还带我。喏,姜撞奶,你口中辣药的新用法。”
“就算不给我送,下次你想出门的时候,还是可以找我带你。”
“不一样,吃人嘴短,你收下了,下次我才好意思过来麻烦你。”
第28章 玻璃
清晨。
白芜端着一碗姜撞奶下去找沓。
沓背对着白芜站在木头堆里。
他左手的石斧劈在木头上, 右手拎着块巨石“咣咣”地砸石斧,三两下将石斧砸进木头里,劈开巨木。
白芜蹑手蹑脚走过去, 还没走到沓跟前, 沓已经转过头来,跟他打招呼, “老远就听到你脚步声了, 今天不去采集啊?”
“这么吵也能听出来?今天不采集,这几天想烧点玻璃, 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你要是感兴趣的话, 可以过来看看。”
“什么是——玻,玻璃?”
“一种有点像陶片、半透明的东西。我想建房子的时候把它安到墙上去, 采点光。”
沓拿着石斧的手顿住了,嘴巴张开又合上,“我怎么好像没听明白?”
“反正就是要做一个新东西,你要是有空, 也有兴趣, 可以过来看看, 以后兴许会用得着。先给你这个——”
白芜将姜撞奶递给他, “昨天我和祭司大人出去采集, 找到了点生姜, 我就做了点姜撞奶。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它的味道, 尝尝?”
沓接过姜撞奶, 鼻翼翕动, “这不是辣药吗?部落里好多小孩都尝过。这还能用来煮羊奶?”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我先走了啊。”
“你今天就烧那个, 玻, 玻璃?”
“今天烧不了,还得再准备准备,你有空可以过来看两眼。”
“要不要帮忙?”
“不用,祭司大人会帮我。”
白芜先前和南遥约定好今天在陶窑前见。
他到的时候,南遥已经到了,站在陶窑前,似乎正在观察他做的模具。
白芜还没走近,南遥先转头,“这些模具已经完全干了。今天烧玻璃?”
“哪有那么快?得先烧炭。柴火的热值比较低,烧不出足够高的温度,估计没法融化沙子。”
“热值又是什么?炭呢?”
“热值是衡量燃料的一个标准?我梦里的话,不用深究。炭是木柴没烧完时留下来黑色的固体?反正就是要烧制的一个东西。”
南遥微皱眉头。
白芜往背篓里掏东西,“我给你带了两块布和一块肥皂,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布,给你拿了原色。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谢谢。”
“不客气,你都会用吧?”
“会。”
白芜朝他展颜一笑,“那就好。”
掏完布和肥皂,白芜又掏出两个破了的小陶罐来,“这就是烧玻璃要用的东西,等准备好木炭就可以烧了。”
两个小陶罐,其中一个装满了舂成粉的石灰石。
另一个装的是草木灰浸出物。
他昨天晚上用热水浸草木灰,反复澄清过滤,留下纯灰水,再放到破罐里慢慢蒸干,同一个过程忙到下半夜,才攒到这两勺浸出物。
现在取出来的时候他格外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撒了。
展示了一下后,白芜又把小罐子放回背筐里,今晚他还要继续浸灰水,现在只是展示给南遥看。
“我现在要做什么?”
“先帮我把陶窑里的瓦搬出来,再换这批进去烧。”
在出去取沙前,白芜烧了一窑瓦让它自然冷却。
现在到验证这批瓦片烧得怎么样的时候了。
南遥拿石斧敲掉封在陶窑外面的湿泥。
白芜闻到熟悉的陶泥和烟火气,往陶窑里面伸了一只手探了探,里面空气干燥温热,“冷却得差不多了。”
说着他弯腰钻进陶窑,从最边上取出一叠瓦片,退到陶窑外面借着天光仔细察看。
可能因为器型特别简单,这次的瓦片烧得特别成功,白芜一连查验了十几片,直翻到底,一整叠瓦片几乎完好无损,别说碎,连条裂缝都看不着。
“真成了。”白芜眼睛一亮,将手里的瓦片放在地上,弯腰往陶窑里钻,“我再去里面去看看。”
陶窑外围的温度没那么均匀,瓦片都烧制成功了,里面的瓦片更不在话下。
很快,白芜抱了一叠瓦片弯腰钻出来,对南遥说道:“这次的瓦烧得太成功了,远出我意料。”
“恭喜。”
“同喜同喜,要是下一窑也能那么成功,那瓦片几乎多了一倍。”白芜喜笑颜开地将手里的瓦片翻来覆去地看,“你要的话,拿点回去用啊。”
南遥打量手里沉甸甸的瓦片,“我要来做什么?”
“建房子。”
“我还是习惯自己的窝。”
“那可不一定。大家现在只是没有看到房子的优越性,我保证,如果看到了实物,绝大部分人都会放弃窝而选择房子。”
白芜费劲将烧好的瓦片出来,又将没烧的瓦片搬进去。
南遥个子太高,钻进陶窑里不方便,便去对岸给他搬柴火。
烧窑琐碎而枯燥。
两人慢慢搬,等到中午时,白芜才弄好窑,开始点火。
他叉着喘气,“烧到明天晚上就差不多了。”
“然后开始烧玻璃?”
“那不行,起码得再烧一窑木炭,到时看看木炭的质量再做打算。”
南遥眉头皱得更紧了。
白芜反倒笑了出来,“建房子本来就特别麻烦,慢慢来,总会弄好的。”
“换个人,可能就不做这些麻烦事了。”
“所以那个人不是我嘛。”
白芜顿了顿,特别平淡地说道:“我有能力过更好的生活,不会向老天爷妥协的。”
他没说兽神,说的是有点拗口的“老天爷”。
南遥静静地看他一眼,没纠正他。
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白芜下午开始挑烧木炭的木柴。
他倾向于选择块头大而质地坚硬的木柴,粗的硬木在缺氧条件下高温碳化,烧出来的炭质量会很不错。
质地软的木柴很易燃,一会就烧完了,反而出不了什么木炭。
烧瓦。
等陶窑冷却。
将瓦搬走。
再烧炭。
等炭冷却。
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七天。
白芜只有每天傍晚在他父亲来帮忙烧一会的时候,才有空背着背筐出去外面采集。
南遥也只在这个时候出去打猎。
相比起白芜采集到的,几乎只够一个人吃的那点可怜的食物量,南遥每天都能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抓住机会打到中大型猎物。
这种时候,他往往会停下来分白芜一部分肉。
白芜投桃报李,做好了饭会再给他送一份。
两人你来我往,相处得还算愉快。
这天一大早,白芜和家人简单吃完早饭后,带着这段时间积攒到的几罐石灰石粉和草木灰浸出物,飞到陶窑那边。
南遥已经在那边等他了。
白芜挥挥手,“早。今天开始烧玻璃!”
南遥点头,伸手接过他的背筐,“我要干什么?”
“和我一起把沙子、石灰石粉和草木灰浸出物拌匀,放到模具上。”
白芜将背筐放下来,“用背筐拌就行,我们取的沙那么细,应该能拌得很均匀。”
“怎么配比?”
“具体比例我也不知道。把所有东西全部倒进筐里拌吧,多就多点,少就少点了。”
南遥没反对。
两人将沙子、石灰粉和草木灰浸出物分两批倒进背筐里搅拌,再盖上盖子晃匀。
白芜将先前做好的模具抱过来。
他陆陆续续做了七十个模具,十三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坏掉了,只剩五十七个。
今天他们只能做五十七块玻璃。
陶窑是族里的公共陶窑,只是轮到白芜家使用,两个月期限满了之后,得让给下一家。
现在不剩几天了,这次要是没烧制成功,白芜得自己做个小陶窑慢慢烧。
到时温度不到正经陶窑那么高不说,效率也会低很多,不到万不得已,白芜绝不想走到那一步。
白芜再次检查模具。
黏土做成的模具是正方形,边长大概五十厘米,由上下两片黏土黏合而成,从外表看像一个匣子。
事实上,里面也确实留有一厘米左右的中空。
白芜和南遥一起,将沙子严严实实地铺到模具中,压平压实,再放入陶窑中。
这也是艰苦条件之下的妥协。
要是有条件,就不是这个烧法了。
沙子不会熔融成铁水那样的状态,只会软化。
要是白芜手头有金属,能制造出夹持工具,他还能吹玻璃。
现在他只能采取这样的笨办法,希望它烧熔烧结,在土匣内烧成平整的玻璃。
“这个窑还是太大了,不太好控制,要是小一点,说不定我还能弄个风箱出来。”
南遥听他喃喃自语,“心里没底?”
“有点。”白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怎么没底,现在也要开始烧了,引火吧。”
“我来还是你来?”
“我!我亲自来。”
白芜从背筐里拿出火引子,将里面埋着火星的碳灰倒到火绒上,用手拢着,耐心吹起来。
火星很快点燃火绒。
火绒冒出火苗,白芜加入落叶,再加入细枝条。
一阵白烟过后,火噼噼啪啪地烧起来。
白芜用枝条将落叶夹起来,几乎以点燃圣火的郑重去点燃陶窑火道里的木材。
木材很快燃起熊熊大火,向里面烧去。
里面是架起来的炭山,一被点燃,立即烧得火红。
“好了。”白芜长出一口气,“现在听天由命了,烧完这窑炭,无论烧不烧得成都那样了。”
“这窑炭顶多也就烧一个白天。”
“那就烧一个白天,烧完封窑,明天冷却好了再看。”
白芜一屁|股坐在木墩上,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长腿一伸,“这段时间真是累死我了,这次无论成不成功,我都要休息一段时间。”
“知道休息是好事。”
“嘿嘿,要是成功了,我就少休息几天,马上要秋天了,趁着雨水少,我把房子建起来。”
两人坐在陶窑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主要是白芜说,南遥沉默地听着。
硬木烧出来的炭很经烧,一个上午,白芜也没加几次炭。
他将木炭拿在手上把玩。
木炭入手沉重,敲击的声音非常通透,质量极好。
中午南遥去取食物,“想吃什么?”
白芜一下坐直了,“什么都行。”
“你看着说,我选着听。”
“我想要只体型适中的鸟,你再带点盐和葱姜过来,对了,我不是送过你酸果酱吗?你顺便带点酸果酱——”
南遥没等白芜说完,原地变回兽形,振翅高飞。
白芜瞪大眼睛,等他飞没影了,才眨眨酸涩的眼睛,“我去!还真是说不说随我,听不听随你啊!”
南遥话没听全,最终却还是随白芜的心意带了只宰杀干净的鸟回来。
白芜要的调料也都在。
白芜检查了一下,“我还以为今天吃不上了。”
“吃什么?”
“窑鸟吃过吗?”白芜洗干净手,拿石刀削葱姜,“得了,我知道你肯定没吃过,今天让你见识见识。”
“还要我做什么?”
“你多摘几片无毒的大树叶回来?我要用来包鸟。”
“我去了。”
白芜哼着歌,将鸟用葱姜调料腌上,再次洗手去和泥。
边上就有大量现成的黏土,他三两下加水将泥和好。
南遥回来时不仅带了一叠树叶,还顺了两根细细的藤蔓回来。
白芜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这人太细心了。
白芜将腌制好的鸟连调料一起用大树叶裹好,再用藤蔓绑住,外面厚厚糊上一层湿泥。
糊好后,他直接用木柴将这一团泥推入火道中。
窑里炭火正旺,他们连生火都省了。
坐在外面没什么事做,白芜非常耐心地用木棍给窑鸟翻面,根据外面泥干燥的程度来判断里面鸟肉的火候。
窑鸟烧好了,白芜用木棍将它扒拉出来,“等晾凉就可以吃了。”
“这么包着,要晾到什么时候去?”
“此话有理。”
白芜顺势用手里的木棍一敲,泥壳应声而碎,露出黄绿色的叶子。
叶子上面还冒着热气,一股带着草木香味的肉味蒸腾而上,白芜吸吸鼻子,感觉更饿了。
他用木棍艰难地将藤蔓挑开,扒开叶子,里面鸟肉金黄,翅膀等肉比较薄的地方更是带着一层诱人的焦褐色。
白芜咽咽口水,“我先尝尝味。”
他快步去河边洗干净手,回来试着从翅膀这个相对不烫的地方扯鸟肉吃。
第一个翅膀扯下来,他先递给南遥,递完也不管南遥什么反应,直接去揪另一个。
鸟翅尖非常嫩滑,比单纯架在炭火上烤出来的鸟肉嫩滑多了,牙齿轻轻一撕便能撕下整条肉来。
这鸟肉肉香味十足,咸淡正好,尝起来鲜美且汁水丰沛,风味非常独特。
幸福!
白芜将肉拿到眼前看一眼,试图辨认出这鸟的品种,下次再给家人做。
奈何这鸟都已经熟了,除大小外,再无其他特征可辨认。
白芜看了两秒,顶不住肉香味,赶紧将鸟肉往嘴里一塞,大口吃起来。
白芜说要晾凉一点吃,实际上他和南遥两人,谁也没吃到晾凉的鸟肉。
这鸟肉太香了,两人一口接一口,根本等不及它晾,就将它塞进了肚子里。
吃完肉,白芜甚至还想吮吸骨头——这肉完全腌入味了,骨头也很好啃。
中午吃了肉,白芜还小睡了一觉。
下午所有木炭烧完了,两人收拾东西,清理残余物,封了陶窑,确定没有危险后,约定等第二天下午一起来开窑,看看这次烧制的成果。
白芜打着哈欠回家,晚饭没怎么吃,和岸去偏远的石滩上洗完澡后,直接滚入窝里睡去了。
他狠狠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等太阳到了正中才醒。
岸和川在做午饭,沓和墨在火塘边聊天。
白芜伸手耙了一下乱发,坐起来,趴在窝边问,“亚父你们今天没去采集吗?”
“采集回来了,都等着看你烧的玻璃。”
“不一定能烧成功。”
“哎。”沓喊起来,“你们花了那么大力气,做了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不成功?”
白芜趿上鞋子,“万一呢?”
“哪有万一,就算你不行,祭司大人也行。”
“!”白芜转身趁着川不注意,朝沓比了个割喉的姿势,“谁不行了?”
岸在一旁“嘎嘎”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白芜去火塘边顺了根洁牙棒下去下面洗漱。
再回来时,他们家火塘边聚集了三十多个已经吃完了午饭的兽人亚兽人。
白芜一问,大家都好奇玻璃究竟是什么,就结伴过来了。
白芜并不介意被人参观,只是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连饭都快咽不下去,只好草草扒了几口,带众人过去陶窑那边。
他还想说等南遥来了再开窑。
没想到这群人为了看热闹,已经将南遥请了过来。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点头致意,彼此目光中都有些无奈。
白芜接过沓递上来的木棍,敲掉泥封,伸手窑里一探,“还有点烫。”
他话音未落,边上十六七只手像树杈一样,齐刷刷挤进窑里。
沓欲欲跃试,“能进去。”
众人一齐看向白芜。
白芜只得点头,确实能进去,就是烫脚而已。
岸问:“芜,直接把里面的玻,玻璃搬出来就行吗?”
“把里面的泥匣子搬出来。匣子有点大,大家散开一点,我自己去哈,你们不知道情况。”
白芜不敢假手于人。
他亲自去里面,连搬了三个匣子出来,放到地面上。
匣子烧得不太平整,上面凹凸不平,整体倒没变形。
白芜双手放到上面的盖子上。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白芜的双手上,唯有南遥看向白芜的眼睛。
人潮挤挤,两人对视。
南遥冲白芜略一点头,像是示意他可以打开了,又像是在给他鼓励。
开彩票的时候到了。
白芜深吸一口气,轻轻揭开泥盖子。
泥匣里盛着一整块淡绿色的玻璃,没裂没碎。
它静静躺在泥匣子里,像春天镶嵌在大地上的一潭湖水。
众人屏住了呼吸。
艹!
玻璃烧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成功!
白芜长呼一口气,再次抬头看向南遥。
两人默契对视。
这次两人眼中都有笑意。
第29章 震撼
白芜小心从匣子里面揭出玻璃。
这块玻璃还算平滑均匀, 厚度大概一厘米,从侧面看过去,有一小个指节那么厚。
它放在匣子里, 在土黄色的映衬下,显得更暗沉。
实际上揭出来放在天光下, 它是一种淡淡的绿色, 很有几分清新质感。
可能因为没有进行退火处理, 这块玻璃里面有大大小小的气泡。
它们不均匀地遍布在每一个角落, 使得这块玻璃半透明,呈现一种影影绰绰的风情。
“哇——”
“怎么那么好看?!”
“它好像我亚祖父年轻时候捡到的那块宝石!”
周围的人们齐声发出惊叹, 继而激动地交头接耳起来。
白芜朝人群笑了笑,接着去查第二匣。
第二匣玻璃也烧成了, 绿色要更深一点, 气泡则更少一些。
墨和沓帮着开匣子。
白芜烧制的五十七块玻璃中, 完整的大块玻璃只有三十九块, 剩下十八块要么是没有完全烧熔,要么碎成了各种渣渣。
白芜将它们倒在一起。
边上的人们眼也不眨地盯着白芜的动作, 目光完全无法从白芜拿着的玻璃上移开。
白芜看着族人的表情, 将装着碎玻璃的背筐往外一推, “这些碎玻璃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大家分一分,拿去玩吧。”
“真的?!”
白芜笑了笑,“真的。”
“芜, 你也太好了吧!我要一把,我想要用来做项链。”
“我也要, 我要用它来装饰我的头发!”
“那我把它缝在我的新袍子上!”
玻璃还没分完, 大家已经想好了它的用处。
白芜将玻璃交给岸和沓分, 自己接着干活。
他小心将三十九块完好的玻璃放回匣子,等会匣子也要带走,再清扫一下陶窑。
再过两天,这口陶窑便归下一户人家用,他得打扫感觉,还人家一个清清爽爽的陶窑。
族人分完了玻璃,过来帮忙。
“芜,你的玻璃和瓦片都烧好了,现在能建房了吧?”
“嗯?”白芜抬头,对上众人好奇的脸庞,摇头,“这两天还不行,我得去砍点木头做柱子和房梁。”
“什么木头?就是撑起顶棚的那木头?”
“对,我打算建六间房子,起码要三十根木头,才够用。”
“我家有!我筑窝时还剩两根木头没有用,这几年每年都刷树油,保存得可好了。你要的话,等会我给你背过去。”
“我家也有,不过我家只有一根。”
“我今年筑窝,有两根就够用了,剩下两根也给你,都已经刷过树油了,你尽管拿着用。”
白芜没想到族人三言两语便解决了他一大难题。
族人不仅要送房梁给他,还直接给他成品!
这成品比他想象的要完美。
他只知道伐下来的木头得阴干,免得热胀冷缩和发霉。
却忘了,在这种虫多菌多的山里,还得给木头刷油防腐。
这个过程又需要一段时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白芜心里暖融融的,他张了张嘴,“那我先谢谢大家,等会我记一下,以后还你们。”
“还什么啊?木头放着也是放着,我现在更好奇你这房子怎么建,你建房子我能来看看吗?”
“我也想看!这玻璃要怎么放到房子上去啊?”
“瓦片!芜,我想知道你的瓦片要怎么用!这也太多了,我用茅草,用两捆就够了。”
“我的房子就在那边山头,要是祭司大人不介意的话,大家尽管来看。”
皮球踢到南遥那边。
所有人眼巴巴地转头看着他。
南遥站在人群中,点头表示并不介意。
众人一阵欢呼。
白芜笑道:“那我不休息了,明天开始建房吧。”
“芜,你放心,我打完猎回来就帮你。”
“我采集完也来。芜你别嫌我碍手碍脚就行。”
一有人开口,大家纷纷响应,都约定好第二天闲了就过来帮忙。
大家兴致高昂,很是畅想了一番。等聊得尽兴,才各回各家。
白芜一家人和沓先把装有玻璃的匣子背一部分回去,白芜留在陶窑前清理,南遥也在。
“这三匣玻璃给你!给你留了最好的。”
“不必,我又不建房子。”
“那你留着玩。别人都有,你陪我一起做玻璃,不能没有。”
“给我你够用?”
“够!我现在也就打算建六间房子,一间房子用两块玻璃,这才十二块。给三块你,我还剩三十六块,哪怕用一块摔一块都够了。”
“那先放你那,有需要我再找你拿。”
“真不要啊?那也行,我先帮你收着,你要的时候就叫我。”
白芜决定第二天开始建房子,家人们都支持他的想法,并表示会帮他分担一些照料菜园子和牲畜的活计,回来后也会过去建房子那边帮忙。
白芜之前采了一大堆紫红根回来,南遥一个都没要,全在他那。
再加上几乎可以称得上稳定的羊奶和鱼,以及那个菜园子,他现在并不缺食物。
哪怕十天半个月不出去采集,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清点完物资,确定没问题后,白芜便开始着手建房。
他的房子建在山顶上。
这块土地很平缓,也挺肥沃,土质柔软,这对开荒来说是件好事,要建房子则不一定了。
泥土质地那么软,不好好处理,很容易发生沉降。
白芜评估了一下那块地,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挖地基。
他想把一部分柔软的泥土挖掉,再填进石头和房梁,给房子打下一个坚实的地基。
这一步没有捷径可走。
白芜只能顶着大太阳,一次次把挖出来的泥用背筐装好,运到十几米开外,等房子建好了,这些泥可以运去菜园子里。
南遥还没到中午就已经巡视完领地,带回了猎物。
从空中飞过的时候,看见白芜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背着泥土。
他飞回窝里又飞下来,眼神有些复杂地站在不远处看快成了泥猴的白芜。
“南遥?”
“这应该交给兽人来做。”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兽人体力好,干活不也一样会累么?”
白芜灰头土脸,一笑露出一口格外洁白的整齐牙齿,“不用担心。这活不多,三五天我就干完了,接着就是比较轻松的活。”
南遥站在原地顿了顿,“我来帮你。”
“别!”白芜左右看了眼,见没有其他人经过,赶紧摆手,做贼一样劝阻,“你身为祭司,帮我烧窑我都怕有人会说什么,哪里还能让你帮我运土?”
“这个时候,没人会经过这边。”
“那也不行,万一要是来个人,别搞得跟捉奸一样。你不是刚打猎回来吗?赶紧去歇歇,我自己能行。”
“我帮你搬土,你帮我做饭。”
南遥没理会他的拒绝,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箩筐,轻轻松松将土运到他倒土的地方。
白芜在背后追着他跑,见他心意已决,只好随他去。
白芜累死累活干了半天,工作量还没有南遥干一会大。
白芜从箩筐里拿了干净的水润了润嘴皮,“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等我房子建起来,我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
“现在说了就没惊喜了。”白芜眨眨眼睛,“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期待。”
南遥不感兴趣地转头。
有南遥帮忙,白芜的效率突飞猛进。
下午岸和两位父亲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地基全部挖好了,土也整整齐齐地运走了,原地留着平整的大坑。
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伸出手指比划,“你怎么那么快?早上我来看的时候才挖了那么一点!”
“我本来就这么猛啊。”
“呸,就你那细胳膊细腿,还不如我呢。说,是不是有喜欢你的兽人跑来帮忙了?”
白芜镇定道:“你耳目那么灵通,要真有兽人过来了,能瞒住你?”
岸将信将疑。
白芜喊两位父亲,“亚父阿父,那么来了正好,今天先帮我把承重柱立起来吧,我坑都挖好了。”
白芜收到的木料足够多,他特地挑了二十根粗细均匀的大圆木做承重柱。
墨在地基外转了一圈,“先不急,把地基先砌了,留出位置,等树脂凝固了,再把承重柱溜进去,不然只有我们几个人,不好扶。”
“也行。阿父,你再教教我砌地基,上次我看沓修石墙,感觉没太学会。”
墨乐得教儿子,招招手让他过去,给他讲拼接石头的技巧。
岸和川搬出破陶锅,在边上生火融树脂,等会砌地基的时候要用。
他们刚干了一会。
沓带着一群年轻的兽人飞过来,落到地上变成一个个健壮的小伙子,“我们来了!”
紧随在他们后面的是和岸同龄的年轻亚兽人,“岸,你过来怎么也不叫我们?”
几十个人一下将这个不大的山头填满了。
大家搬石头的搬石头,融树脂的融树脂,还有的在收集柴火。
又一会儿。
川和墨的朋友也来了,开口就说两人不够意思,要干活也不叫他们。
族长崖最后到,却最有指挥经验。
白芜之前还需要和大家说他想要什么样的效果,解释地基和承重柱的用处。
崖到了之后,很快搞明白了,接过指挥权,领着众人,三两下地基铺好,承重柱也立了下去,用土和石头压严实,开始帮忙砌墙。
这一大群兽人都有建筑经验。
不规则的石头在他们手下跟会听话一样,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拼起了一堵堵墙。
他们同时修建各个方向的墙壁,等墙壁对上时,却又整齐得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族人们许久没这么合作干一件事了。
天黑了大家依旧意犹未尽,干脆在旁边点了好几堆篝火继续砌墙。
大家还把晚餐搬了过来。
鸟兽人的视力本来就极为出色,有篝火照明,夜色根本不影响他们发挥。
等夜深露起时,白芜震撼地发现,他要的六间房子四面都建好了墙,就差窗户和屋顶没放上去。
从一片平地到整齐的石头房子拔地而起,实际上总共也就用了半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
第30章 朋友
“这简直是个神迹!”白芜对南遥说道。
南遥眼都没抬。
白芜没理会南遥的冷淡, 叼着一根草在墙壁上敲来敲去。
经过一晚上冷却,树脂已经完全凝固,硬邦邦的, 拿指甲都划不出印子。
这些灰白色的树脂将不规则的白色石头紧紧粘在一起,结实得仿佛它们本来就是一体。
六间房子, 其中四间是卧室, 另外两间分别是浴室和厨房。
除了浴室的窗开得比较高比较小外, 每间房前后用木头留了窗框, 门口处还留有门框,门窗都要单独制作好再安装上去。
“门窗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早想好了, 还是用榫卯结构,门这里开单扇门, 到时候门板边上留一条棍状出来, 上面戳进门框留的洞里, 下面也是。这样它就能在简单地开关了。窗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么复杂的东西, 你们部落的木匠鲁做不出来。”
“我找其他部落。”
“其他部落的木匠也做不出来,鹰族、翠族、青族、哪怕你找到复羽族、夜鸣族, 他们也还是做不出来。”
“那我就自己做。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白芜收了嘴角叼着的草, 忽然回头, “你一大早找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啊?”
“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没事,房子能那么快建好,已经远超我意料之外了,房顶和门窗晚点安就晚点安, 还有一整个秋天可以准备。对了,这几天我要再烧点木炭, 平地堆烧。”
“要干什么?”
“我们的石斧不是特别钝?用着不顺手, 我想试试用火烧法制作榫卯结构。”
部落里很多石器和骨器, 但都不太好用。
沓那种身强体壮的兽人用石斧砍东西都还得借助石头辅助。
白芜不觉得自己能行。
木材除了能用利器劈砍外,还有许多方法,比如化学物质腐蚀,比如用炭火烧。
白芜这次就打算用炭火慢慢烧。
他将火烧法解释了一遍。
“非常有趣,你什么时候弄?我帮你。”
“我现在就和泥烧炭,烧上之后去外面采集。”
事实上,采集工作并不繁重。
从某种角度而言,采集比耕种要轻松得多。
采集的缺点是食物来源和数量不稳定,味道欠佳。
优点则是快速、轻松、量大。
正值初秋,白芜随便去外面转悠半上午,根茎叶花果实,总能薅到点什么填饱肚子。
白芜烧上炭就去采集,采了一筐食物回来,炭还没烧好。
他费力地将房子周围的木材拖到空地上,用炉灶里烧剩的木炭在木材上面画示意图。
他将根据这些建议示意图制造复杂的榫卯结构。
六间房子,所需的木材并不少。
白芜蹲在地上忙碌着忙碌着,太阳就落山了。
他站起来伸展了下蜷缩得酸痛的身体,背上背筐,打着哈欠回部落。
此时族人们带着猎物和采集物从四面八方赶回来,白芜前看见族人们回来,大多数时候目不斜视,尽量不与人对上视线。
现在他却会停下来,和每一个路上遇见的人认真打招呼。
他建房子,族人们帮了他不少。
白芜嘴上不说,都记在了心里。
他回到窝边的时候,家人们都已经回来了。
岸从火塘里扒拉出来烤面果,“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中午吃了什么?”
“味道不怎么样的大杂烩。”白芜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忙完就回来了。”
白芜累得很,话都没怎么说,吃完饭去小河里洗完澡就回窝里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起来,浇菜割草拉鱼笼喂牲畜,弄完这一切吃过早饭继续去新房子那里忙活。
南遥在新房子外面等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南遥问:“开窑?”
“开。用不着那么小心,这种简易的堆烧法只能烧一次,把窑体直接砸掉就行。”
南遥闻言便不再束手束脚,三两下将窑壁拆下来,和白芜一起检查这批木炭的烧制情况。
平地堆烧远不如窑烧方便。
白芜捏动着木炭,发现果然有些炭烧过了头,有些没碳化。
他将木炭扔进箩筐里,炭与炭互相碰撞,叮当作响。
南遥陪他一起。
木炭挑出来后,白芜点了一盆木炭,将炭烧红,用木棍夹着,一块块放到他昨晚画出记号的木材上。
他要利用木炭的高温,一点点将不需要的地方烧掉。
这个过程需要人细密观察,谨防烧过头,更要预防操作不当引发的失火。
白芜一个人的话,还会比较担心,有南遥在身边看着,几乎不可能出事。
这种烧木材的办法比较省力,却不怎么省时。
白芜早出晚归,连续小半个月,全部心神都扑在那堆木材上。
家人询问过他是否要帮忙,族人也询问过,都被他委婉拒绝了。
这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事情注定没办法让别人帮忙。
别人容易帮倒忙。
木材就那么多,白芜交给谁都不放心,唯有一路跟着他摸索的南遥能帮他打下手。
两人这样日复一日地忙活着。
渐渐地,窗框做好了,白芜小心将玻璃夹到两片窗框之间,用树脂粘好,再把窗户安到墙上去。
门框做好了,南遥力气大,直接将门按进门框留出的凹槽里,再把门框按进墙里,用树脂细细填充好。
屋顶的所有梁也做好了。
南遥力气大,用兽形提着,一条一条架到屋顶上去。
白芜蹲在屋顶等着干活。
南遥将梁提上来,对好榫卯结构后,他先在所有榫卯结构的地方糊上一层树脂。
屋顶的梁干了,再放瓦片上去。
白芜细细在瓦片底部糊上树脂,让瓦和梁紧紧贴好,再将盖着的瓦片轻轻盖上去。
他既细心又有耐心,速度不快,活却干得非常仔细。
两人这么一点点将所有建筑物挪到它该在的地方,再一点点调试,完善,将这种房子打磨得越来越完美。
终于有一天下午,白芜坐在屋顶上,在夕阳下放好最后一片瓦。
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倒映在房顶上。
白芜拿下齿缝中咬着的青草,站在屋脊上,看着远处的群峰和山脚下的河流,一时竟有些梦幻。
屋子下面的南遥朝他招手。
白芜这才回过神来,变成兽形,扑棱着有力的翅膀,“呼”地飞下去。
他和南遥并肩站在屋前,打量这几间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房子。
最里面的是一排三间石屋,右手边靠前一点的地方是浴室,浴室再往前是厨房。
左手边和浴室遥遥呼应的是一间单独的石屋,承担着客房和杂物间的共同作用。
这石屋白墙褐瓦木门绿窗,看着像艺术品。
白芜粗糙的双手交握着,喃喃道:“没想到真做出来了。”
“光是盖瓦这一步,我们已经磨蹭六天,你还没有心理准备?”
“区区六天,怎么能算磨蹭?”
白芜反驳完,终于有了些真实感,站在房子前傻笑了一会,忽然对南遥说道:“这房子按道理应该有你一半。”
“嗯?”
“地盘是你的,烧石头时你告诉我下雨的时间,做瓦片时你差不多全程陪同,制玻璃的沙是你带我取的,后面的地基你亲手挖的,墙你参与修,门窗都由你安上去,房梁还是你多次调试后选的位置……”
南遥问:“你这是要分一半给我?”
“不。我是说,下次你要建房,我也会全程陪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南遥懒洋洋的,没有回答他。
白芜吹了一会风,又喊:“南遥。”
“怎么?”
“我们是朋友了吧?”
“按照你对朋友的定义,我觉得我们是。”
“那我们就是!南遥,我好高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