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接机
阮时解出差由原本的三天改为一个星期。
周四那日, 他总算能回来了。
他出差的地点在另一个大洲, 距离这里十分遥远, 哪怕坐飞机也要十二小时以上。
樘华知道他的航班之后,偷偷在网上查了一下, 发现他晚上七点多才在这边落地。
樘华灵机一动,干脆去接机, 两人还能一起吃顿晚饭。
说干就干, 樘华打起接机的主意了。
他自己不会开车,不过家里的保镖们会开汽车。
钥匙就放在楼下鞋柜的上层抽屉里,樘华随手拿了一把, 然后出门去隔壁的别墅找保镖们。
阮时解的保镖班子一共十二人,分成两班,每回阮时解出门的时候,他们都会自动自觉跟上来。
与外界想象中的保镖们都孔武有力, 身上有着大块大块的肌肉不同, 这些保镖们身材各异,虽然没有太胖太瘦的,但是高个子矮个子的都有, 长相也大多属于普通人, 少有英俊或丑陋的保镖。
不过他们身手都不错, 或多或少有些武学底子在, 阮时解通过各个途径将他们请来, 为自己组建了一个完善的保镖团体。
阮时解以前吩咐过他们不能监视别墅里的情况, 只要确保别墅外围没可疑人员逗留就行。
保镖们清楚阮时解不喜欢有人侵犯他的**, 他们每次做任务时都会自动自觉刻意不去看别墅里的情况,只在外围负责警戒。
樘华这段时间比较放松,有时候早上也会过来,偷偷溜过来打电话跟阮时解说说话。
保镖们不经意之下,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见他出门,赶忙下来查看是否需要帮助。
樘华站在原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我想去接阮时解,你们谁有空,帮我开一下车?”
“好的,没问题。顾先生,现在么?”
“对,就是现在。”樘华点头,“你们派个人帮我开车。”
保镖队这次派出了六个人跟着阮时解去出差,留守在这里的只有六个人,其中队长跟着阮时解出差,副队长卢德秋留了下来。
卢德秋接到手下的报告赶忙下来,从队员手里接过钥匙,“顾先生,您稍等一下。现在这个时间点外面会大规模堵车,我们要现在去么?”
“对,就现在去吧。既然堵车我们早点去,不然晚了,我怕我们会正好错过。”
卢德秋见他点头确定,也跟着点了点头,沉稳道:“没问题。您稍等一下,我们先去检查一下车辆,我和阿米跟你去吧。”
樘华当然没意见,看着他们检查好车辆又将车开出来,抬脚在保镖拉开的车门处上了车。
上了车之后,樘华才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跟阮时解去参加晚会时坐的那辆加长豪车,不由笑了笑。
阮时解不在,他不是个喜欢跟人聊天的性格,干脆从旁边拿出iPad来自己找论文看。
他们正在试图烧珐琅彩,不过有些配方还没弄清楚,谷准他们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主要是没能成功烧成樘华想要的那种藕色或者蜜糖色珐琅彩,接下来还有得磨。
樘华估计他们有哪步弄错了,现在正努力找论文,看看能不能找到资料支持。
他们现在烧的这批珐琅彩首饰主要当成配饰卖,新一批香云纱面料确定好了之后,他们就要将珐琅彩首饰推出来,与香水一起作为这一季的时尚元素。
香云纱已经晒成了,现在正在确定印花。
男士面料比较少噱头,樘华打算在上面画上鹤形图案,鹤是长寿的象征,这是一个不错的寓意,转化一下印在布料上并不会显老,这是一款无论年纪多大的男子用起来都挺合适的布料。
樘华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的布料卖得太火爆,满街都是这种衣裳有点撞衫。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目前还不流行撞衫这个概念,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至于女用的两款,樘华打算印染两种图案,一种是黄底碎花图案,一种则是蓝底描金图。
实验了一年,他们的印染技术已经大幅提升了,目前用香云纱也能染制出别的颜色的布匹。
今年的生意应该不会有去年火爆,不过今年开了五家分店,算起来售出的总量应该还会比去年更多,樘华相信今年他们又能大赚一笔。
因男士布料不好赠送什么,樘华打算无论客人买什么布,今年都送香水,反正买布的人家家里总有女娘,他们的香水也不错。
现在已经四月初八,很快就到初夏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江平原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香云纱的售卖,这段时间一直到处跑,都没怎么待在皇都里。
樘华揉揉眉心,估计等到秋天的时候,大家才能闲下来喘口气。
傍晚六七点正是最堵的时候,樘华坐在车里往外看去,前面是条长龙后面也是条长龙,不知道还要堵在这里多久。
他摸出手机来看了一下飞机的时刻表,阮时解还有半个小时就会下飞机了,也不知道他们赶不赶得上。
卢德秋在后视镜里看到樘华焦急的神色,道:“顾先生不必担心,过完这个红绿灯之后就能往城郊出发,到那里应该就不怎么堵了。”
“嗯,麻烦你们了。”
樘华说完这句话又低下头来看书。
卢德秋对路上的形势判断的比较准确,过完这红绿灯之后,他们的车疾驰而去,一路上都没怎么遇到堵车。
樘华到的时候飞机还有八分钟到,机场上面挂着的巨大显示牌上显出了阮时解那趟飞机的停机点,樘华看了一眼,在保镖的陪同下跑去对应的出口接机。
阮时解非常好认,他个头高人俊美,身边还跟着一群保镖下属,那么多人一起出来,除了明星之外就没有什么人有他那个气势了。
不仅樘华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旁边的人也第一眼朝他望去,许多人看到他之后眼睛一下就亮了,有年轻的男孩女孩很快认出了他。
一时间,手机拍照的声音纷纷响了起来,旁边还有人在议论。
许多人蠢蠢欲动,碍于阮时解的身份,又不敢直接上去要签名和拍照什么的,只是往前两步堵在通道口。
有些年轻女孩子时不时还跟女伴尖叫一声,樘华眼尖,清晰地看见一个女孩正在拍照发朋友圈。
阮时解的保镖客气而坚定地隔开了人群,阮时解大步向前走来,他边走边朝旁边人吩咐着什么,目不斜视,气场十足。
樘华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了笑意,他摸出手机给阮时解打了个电话,“阮哥。”
“樘华。”阮时解温柔的声音因疲惫而显得越发动人,他问:“你在家了么?吃晚饭了没?”
“我不在家,想你了,没吃晚饭就过来接机了,你往左前方看看我在那里。”
樘华说完这句话阮时解果然往左前方看来,樘华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阮时解一声寒气一下就散了,他脚步又加快了几分,腿长逆天的人快走起来简直有别人小跑的效果,身旁的下属不得不小跑起来才勉强跟在他屁.股后面。
其他接机的人也察觉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纷纷扭过头来看,很快就看见阮时解跑到一个俊美的年轻人面前。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樘华的身份,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樘华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见阮时解过来张开手给了他一个拥抱,“阮哥,好想你啊!”
阮时解将他整个人摁在怀里,低头亲了下他的头发,“哥也想你,饿不饿,我们先去吃东西。”
樘华抬头笑了一下,“饿,你要不要先交代下属事情?”
后面的员工们总算跟了上来,好奇又有礼地微笑向樘华打招呼。
阮时解向后看了一眼,说道:“该交代的刚刚在飞机上已经交代完了,没什么事了。”
他说完又转向自己的特助,“小林,你等下回去发份通告,让这次跟着出差的人交接好工作,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明天休一天假,包括你自己,连着周末休三天。”
他身后的工作人员嘴上没说话,眼睛一下就亮了,包括林特助,员工们七嘴八舌道笑道:“多谢阮总。”
“不客气,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阮时解没跟手底下人客气,直接拉着樘华去吃饭。
阮时解问:“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你出那么久才刚回来,今天晚上吃点清淡的吧。”樘华跟他一起钻进车里,“我们一起去粥底火锅。”
“好。”阮时解示意前面司机开车。
“你出了那么久差,事情搞定了么?累不累?”
“总算不辱使命,累也不算太累,还好。”阮时解转头朝他笑道,“我这几天都有出去锻炼,感觉还不错。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去接机?”
“这不是想你了嘛。”樘华拉着他的大掌把玩,两人十指相扣,“算下来都快一个星期没见了。前几天也没来得及视频,你回来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阮时解笑他,“这么黏糊?”
“当然,我们热恋期啊!我这还不算黏糊,你知道贺兄他打算向陈兄求婚了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两天,他跟我聊天不小心被我问出来了,你记得不要跟陈兄说啊。”
“嗯,知道。”
阮时解嘴上说着不累,坐了一会儿精神就不太集中了,樘华见他这样,强硬地按着他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会儿。
阮时解十分少见他这样,笑着任他折腾。
两人去一个出名的餐厅,吃了顿粥底火锅,然后坐车回家。
一回到家,樘华噔噔噔地跑到楼上,从阮时解的保险柜里拿出他送阮时解那块白玉,又跑下来,“阮哥,这玉你戴着吧,明天我试试能不能根据这玉找到你。”
阮时解从善如流的将绳子挂回脖子上,“我明天换条金属链子,绳链总怕它断,不太放心。”
樘华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墨玉,“皮绳应该没关系罢?”
“理论上来说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怕它丢,还是换条链子。”阮时解揉揉他脑袋,“你累不累?要不赶快去洗个澡,今天我们早点睡。”
樘华没意见,不过先推他,“你累了几天,你先去。我去帮你放水,你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阮时解没喊住他,只见他跑进浴室了,很快浴室就传来细微的水声,应该是他在洗浴缸。
阮时解笑着摇了摇头,解开领带将身上的衬衫长裤脱下,裸|着上半身找出睡衣来。
樘华刚出来就见他这模样,不由吹了声口哨。
“别学人。”阮时解按了他脑袋一下,走进浴室,“对,我行李箱有给你带的礼物,你自己去翻。”
“随便翻没关系么?”
“没关系,所有包装好的盒子都是你的,你尽管拿。”阮时解道:“里面有一些文件袋装着的资料,你别翻乱那个就行。”
“知道了,你快去洗澡吧。”
樘华翻着保镖送来的行李箱,忽然想起来,闻言扬声问:“伯父伯母的呢,你没带么?”
阮时解里面的水声停了一下,“带了,你放心,已经让人给他们寄去了。”
樘华安下心来拆盒子,跟上次出差一样,阮时解这次也给他带了大量的礼物,一个盒子连一个盒子几乎占了大半个行李箱,剩下的少部分地方才放着阮时解的衣物。
他不由笑着摇摇头,随手拆开一个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枚胸针,绿宝石胸针,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再拆开其他的盒子,首饰,衣物,食物,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其中还有个小玩具。
樘华盯着这些盒子好一会儿,忍不住拿过自己的手机给这些礼物拍了个照,在微信朋友圈跟微博上各放了一份-
家人出差给带的礼物。
他上次申请了微博认证后,粉丝一直在涨,现在已经有一百一十一万多粉丝,比一般的小明星还多。
阮时解怕他被人骚扰,帮他关闭了私信,评论倒是留着。
樘华发了微博退出发送界面之后,发现有很多人在艾特他-
你给阮总接机好甜啊!心.JPG 心.JPG 心.JPG
不会吧,消息传得那么快?
樘华顺着这条艾特去看这名粉丝的微博,然后才发现他去接机的照片已经上了各大新闻的官微。
照片拍的还不错,记者正拍到他们拥抱的时候,两个人当时抬起头看对方,彼此眼睛里似乎有星星,跟拍偶像剧似的。
“还挺好看的。”樘华嘀咕,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了灿烂的笑意,手不自觉右键将图片保存了下来。
☆、第112章 迂回
樘华刷着微博来了兴趣, 接着刷他们两个的热搜。
他才发现他们又上了热搜, 就在刚刚, #阮时解夫夫#这个话题后面跟了个小小的爆字,十分惹人注目。
可能这次那位大特助也在控评, 他们的热搜下面分分和谐,基本没什么不.良评论, 哪怕偶尔有几个说酸话的, 也挺克制。
樘华选择视而不见,他刷着手机往下滑,很快就看到了另一组照片。
这组照片拍到阮时解正在亲他的头发。
可能因为路人拍的关系, 这组照片像素并不高,却因为有点模糊,反而带来了别样的朦胧美好。
尤其这张照片还拍到了他们身后落地窗外那大片大片的晚霞。
温柔的霞光与室内的灯光给他们身上染上了一层美好的柔光。
“在看什么?”
阮时解的声音传来,樘华扭头望去, 他正拿浴巾擦着头发, 披着一件浴袍,身上浴袍随便打了个结就出来了。
洗澡之后的他意外的性.感,樘华看着他怦然心动。
“看刚刚机场里路人拍到的一组照片。”樘华举起手中的手机扬了扬, 展示给阮时解看, “你什么时候亲了我的头发, 我都不知道。”
阮时解那时情不自禁轻轻亲了亲他, 没想到被人当场拍下来了。
阮时解接过手机看了一下, 评价道拍道:“挺好的。”
樘华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机, 将这张图片也保存下来, 顺手换成自己的手机屏保,然后道:“早知道你亲了我,我就应该抬起头来。”
“嗯?”
樘华眼睛弯起来,“亲回你啊。”
阮时解弯下腰,樘华顺势搂着他的脖子跟他接吻。
两人黏糊了好一会儿,阮时解气息有点不稳,他拍拍正在急促换气的樘华,“去洗澡。”
今天达成了每日一吻的成就,樘华笑笑,喘匀气后利索拿起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樘华今天也忙了一天,早累得不行,洗完澡出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他躺在阮时解旁边,拿过iPad调整光线,然后调出一篇论文来看。
阮时解也在看论文,这是他们两人的休闲活动,除了看论文也会看一些书籍,一般而言,睡前看点这些东西,困意很快就能泛上来,然后两人关上灯相拥而睡。
第二天一大早,樘华调了五点五十的闹钟。
阮时解跟他一起起床,揉了下他的脑袋,问道:“怎么改成五点五十了,上次不还六点么?”
“这不是快到夏天了,天亮得越来越早。”樘华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困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揉了揉眼角,勉强打起精神下床穿鞋子,“我们庄子里那些田仆这个时间点都已经上工了,我早点过去看看。”
“都起那么早么?”
“嗯,我们现在上工早,下工也早,要不然中午太阳太大了,晒得人头晕。”樘华趿着拖鞋进浴室刷牙,“对了,阮哥,我今天晚上可能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吃饭。”
“我知道了,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也别太辛苦,该吃的饭要吃。”
“嗯。”
樘华洗漱完回到自己的房间,装作刚起床的样子叫敬宜她们进来伺候洗漱。
他在阮时解那边刷过一回牙,回来了之后就不用再刷了,随便用牙刷刷一刷就行,然后含含茶水漱口准备用早饭。
整座庄子都已经清醒过来了,哪怕在院子深处,樘华也能听见外面田仆吆喝的声音。
他并不讨厌这种声音,反而觉得这些声音给人带来宁静的感觉。
樘华每天都在这种声音下起床洗漱,然后拿上本子去外面查看作物的情况。
这边的小麦终于开始黄了,基本上是一天一个色,跟油画上色一样,还没有过几天,原本青青的小麦转橙橙黄一片。
到了小麦收获的关键时期,樘华经验不足,赶紧叫手下有经验的老田仆看着,推测一下庄子什么时候割麦。
老田仆们商量了一下,“大人,我们这小麦月末便应当可割了。”
“还有那么久么?”
田仆恭恭敬敬回答:“是,小麦比水稻黄得慢一些。”
樘华还是第一回知道这事,他点了点头挥手让手底下田仆回去。
他们也不着急割小麦,早稻已经种下去了,田里的禾苗长得十分好。
现在天气热,田里的水蒸腾得很快,基本上晒一天,田里的水就只剩一半。
现在又没到夏汛的时候,水库里储水已经不多了,樘华觉得小麦慢一点成熟也不错。
等过完四月五月,这边应该会陆陆续续的下雨,补充一批水之后,干旱情况就能有所缓解。
到时候把小麦晒干放入仓库里,这边夏季雨水也下来了,刚好犁地耙地,将小麦地整理好准备种水稻。
他们这边还没有玉米传进来,甘薯倒是有,不过这种东西不能多吃,吃了胃会反酸水,一般人家不到三穷水尽的地步,都不会拿这种东西都饭吃。
樘华没打算种这个,这东西不能当饭吃,摸清楚了生长的情况也没什么意义,他就打算老老实实把水稻跟小麦的规律摸出来,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到时候看能不能从阮时解那边偷点高产种子过来跟这边的小麦和水稻杂交,尽量把整个国家的吃饭问题给解决好。
就是不知道小麦和水稻这样大型的种子能不能偷渡过来,他现在能带的生命体也就是细菌,大一点像刚出生的小鸡都会被那层屏障挡住。
也许这也是这个时空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要不然那个时空的什么东西都能过来,这世界迟早都会乱套。
眼看着麦子你日日成熟,樘华正准备安排人割麦子的时候,李昌利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大人,咱们那么多麦子往哪里晒呀?”
他不说,樘华一时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他们要在麦子九成熟的时候割下来,那时候的麦子含水虽然少,但也没完全干了,他们还得在阳光下暴晒,晒干才能放到仓库里储存,要不然这麦子一放回去就得发芽。
今年的麦子长得很不错,据说能大丰收,然而问题也来了,这么多麦子,在这种收割的时节,究竟要弄去哪里晒?
这可不是一百斤两百斤的问题。
樘华他们一共种了一百零五亩麦子,普通人家麦子一亩地能收上三百到五百斤,他们这边种麦子种得特别精细,肥水给得特别足,按这种情况来看,别说三五百斤,就是五六百斤都有可能。
按五百斤来算,一百零五亩地,他们能收到五万两千五百斤麦子,一担麦子一百斤,这些麦子能分成五百多担。
他们里的晒谷场,最多也就同时晒二十担,还有五百担不知道要弄去哪里晒。
樘华自己算了一算之后脑袋又疼了起来,早知道他一过完年就赶紧弄水泥了,到时候铺个水泥晒谷场也不用那么麻烦。
樘华吐了口气,“我先想想。”
他左思右想想了好久也没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这年头大部分路都是泥路,如果像后世的水泥路那样,他豁出去不要脸皮也能给他们争取到一段水泥路来晒麦子,但泥路就不可能了,每天人来人往,尘土那么多,这些麦子还要吃,哪能放去这种地方晒。
他当时选址的时候特地选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附近也没什么村庄,要是附近有村庄的话,还可以借人家村子里的晒谷场,现在只能抓瞎了。
这些麦子必须在五月初晒干,要不然雨水很快就来了,要是拖到五月末或者六月内就更糟糕了,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樘华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觉得这事情还得向别人求助。
他们这里的确没什么人家,不过几个勋贵人家的庄子倒是在,其中还有个皇帝用来消暑的梅庄。
这些庄子建得又大又美,凡是里面的地方都铺了青石板,虽然有走廊,池塘等在,但里面的中庭,后院等地方也不少,很多地方都晒得到太阳,而且干净又开阔,用来晒麦子最好不过。
这些庄子不仅里面好,外面的路也很整齐,可以过马车。
要是能说服他们将庄子借出来晒麦子,到时候樘华可以令人直接用板车推着成筐的麦子去晒。
这个主意几乎完美,以樘华自己的交际手腕,想要说服这么多勋贵人家肯定是不可能了,人家用来度假的别庄,绝不会允许下仆弄麦子去晒,将好好一个清雅地方,弄得满是烟火气。
他不行,但不代表没人行。
樘华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没直接去拜访这些人家,而是往宫中递了牌子求见皇帝。
皇帝挺久没见他,看到他的牌子也挺想念这个小辈,大笔一挥直接允了。
樘华熟门熟路地来到福宁殿外,等太监进去通传。
很快,皇帝便让他进去。
“许久没见你,你正忙什么?”皇帝抬头看他一眼,吩咐,“怎么热得满头大汗,喝口茶?”
“多谢皇伯父。小臣最近正准备割麦子,一时抽不出空来。”
樘华也不拘谨,拿起太监端过来的茶就喝了一口。
他现在发现了,在皇伯父面前表现得越是落落大方,越是不卑不亢,就越能得他老人家喜欢。
皇帝喜欢他的爽气,笑了笑说道:“你都说抽不出空来,却又来我这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樘华拱手,眼睛弯起来,“不敢瞒皇伯父,不过小臣今日来不是跟您诉苦,而是想请您去参观。”
皇帝饶有兴致,“哦,参观什么?”
樘华眼睛清亮,开口道:“回皇伯父,小臣想请您去参观割麦!”
☆、第113章 厚赐
割麦?
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 樘华看出他那点不解, 忙换了一个文雅一点的词, “臣想请皇伯父观刈麦。”
皇帝这回反应过来了,他笑着上下打量樘华问道, “怎么今年麦子割得那么早,你们那的麦子全熟了?”
“还差几日, 也快了, 今年麦子种的早,年成又好,月末就能熟。”
皇帝没正面回答,只笑道:“朕先瞧瞧, 若有空便去观刈麦。”
樘华没应声, 难得眼巴巴求道:“皇伯父,这可是臣第一回种麦子, 忙活了这么久, 就想跟您分享一下。底下人说今年能丰收,臣瞧臣这麦子种的也不错,您若有空,可一定要来啊。”
“朕若有空必来。”皇帝笑了笑,“中午在朕这用饭罢, 你兄长昨日便在,你若是来早一日, 你们两兄弟还能撞上。”
顾樘昱最近又忙了起来, 樘华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不过他很少往庄子里来,樘华也就偶尔回府才能见到他大兄。
皇帝这么一提,他还真有些想他大兄了。
这股思绪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他陪皇帝吃饭都没太能打起精神来,等用完膳准备告辞的时候,樘华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回到庄子里直接唤人拿帖子过来,然后写了好几份请柬,请父兄以及游千曲等人过来观刈麦。
他所请之人都是至亲好友,所有人都十分给面子,当即承诺,等到正式刈麦那日他们会过来。
接着皇都中流传着樘华的庄子要大丰收,请了陛下等去观刈麦的消息。
消息渐渐传开的时候,许多人都坐不住了,或明或暗打上了樘华的主意,想去瞧瞧他这麦子究竟种得如何。
就在要正式刈麦前几日,樘华接到了好几份帖子都是各家问是否能来观刈麦的帖子。
其中还有几位皇子,博宁大长公主、端阳公主几人的帖子。
这些可是贵人,帖子必不能驳,樘华赶忙亲自写了请柬补送过去。
樘华心里知道皇帝多半已经确认要来他这庄子了,心里既高兴又有些紧张,他叫人再三培训手底下的田仆,免得皇帝驾临那日御前失仪。
等快刈麦时,皇帝果然降旨说要来他这里参观。
樘华忙带着人在庄子里忙碌一番,尽最大的努力将庄子布置出来。
正式刈麦那日,樘华前一日都没敢在阮时解那边睡,他守在自己的庄子里,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
庄子里的其他人也是,磨刀的磨刀,准备箩筐的准备箩筐,然后他们用来称麦子的大秤也抬了过来,扎着红绸放在田边,就等着今天割了麦当场打下来后,在旁边称量一下亩产。
厨房那边今日又杀了猪,香喷喷的猪肉白面的味道传得老远,大家闻到这股味道,越发有干劲。
露水蒸腾得差不多的时候,下了朝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来了,樘华早叫人搭了棚子,在棚子底下放了椅子,正中的椅子留出来给皇帝,他们其他人往两边坐。
他们这里不仅有椅子,桌上还有瓜果,不是实在不合时宜,樘华甚至想请两个戏班子过来,一边让大家观刈麦一边看戏。
正主不来,樘华不敢先令手底下人刈麦,只让大家准备好,在后面等着。
及到日上三竿时,皇帝终于带着大批侍从来了,皇子们陪在皇帝左右,樘华的父兄靖宁王和顾樘昱也来了,庄子里一下热闹起来。
樘华早有预料,然而来的人数还是超出了他想象的范围。
好在他这里地方大,人多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在整理出来的空地上加椅子加桌子便是。
大家跪地朝皇帝请安,起来按尊卑入座。
樘华为了表示尊卑之别,在座位上也花了一点小心思,皇帝坐在最中央,旁边两排椅子摆成弧线形。
大家入座之后,正好在左右拱卫着皇帝。
顾樘昱悄悄带着孟存锐过来,问樘华:“你这边可忙得过来?”
“勉强。”樘华苦笑了一下,从何桦手上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今日来人实在太多了。第一回这么接待,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下一句他没说,他这里得力的人太少,李昌利几个小吏还没见过这般排场,大早上的,怂得不行,只敢在幕后安排,压根不敢上前来伺候。
顾樘昱看着弟弟,拍拍他肩膀,“你叫个熟悉庄子各大事项的人过来,我帮你招待。”
樘华还得安排等会的刈麦打麦,无法亲自出来招待客人,闻言抱抱拳,点头:“大兄,麻烦你了,何桦跟着你,他什么都清楚,你要什么只管吩咐他就是。”
顾樘昱挥挥手,“不必外道,你忙你的去,这里保证帮你安排得妥妥帖帖。”
樘华不跟他客气,将这边交给他就去协调别的事情去了。
顾樘昱粗中有细,在皇帝面前又说得上话,他接过招待的差事之后,棚子里贵人们间气氛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很快便说笑起来。
樘华见这边没问题,忙去忙自己的事情。
皇帝出行,禁军也来了,好几千禁军,将樘华这个庄子围得水泄不通。
樘华看着禁军们有条不紊地在庄子里排查布防,暗地里松了口气,老远朝那边的禁军将军拱拱手算是打招呼。
他别的什么都不怕,就怕今天来的人太多,有人浑水摸鱼,若是出了行刺天子之类的事情,那可够他好好喝一壶了。
顾樘昱代替樘华在御前陪坐着说话,樘华去吩咐手底下人开始刈麦。
随着他一声令下,穿着一身崭新衣裳的田仆们开始以组为单位,扑进一亩亩田里刈麦。
孔武有力的田仆们拿着镰刀走进麦田,麦子像风吹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片片倒下来,这个情景十分壮观。
远远坐在旁边观刈麦的贵人们这辈子还没怎么见过这样的情景,看着这模样都有些发愣,继而赞叹不已。
旁边四皇子做农诗,皇帝笑着点头应下,言称诗最好那位能得彩头。
仆从们很快便磨好墨,送纸过来给贵人们作诗取乐。
天气还不算太热,樘华又在旁边放了冰盆,桌子上面放着冰果子,大家坐着还算舒坦,尤其看着金黄的麦浪一片片倒下去,田仆们挑着新割下来的麦子在大卖场上开始摔打,热热闹闹的声音传来。
牛也被牵着上来了,戴了嚼子的牛安静地跟在田仆身后一圈一圈地拉着石磙压麦子。
上面有皇帝等贵人看着,田仆们不敢出声,不过丰收的喜悦并不因为这安静而减弱半分。
刈麦声,走路声,石磙声,声音不绝于耳,陪着田仆们脸上憨厚的笑容,上头的皇帝皇子们心里都颇有些感慨。
诗很快就做完了,几个皇子及在座臣子们的诗挂出来供皇帝评比。
最后大皇子夺魁,得了皇帝赏赐的文房四宝一套。
很快,一亩地的麦子就摔打完毕,樘华回到棚子里,朝上面行礼。
皇帝关切问:“你这里一亩麦子能收多少斤?”
“臣也不知。”樘华热得通红脸上泛着点紧张与期待夹杂的笑意,拱手道:“今年出的第一亩麦子,臣这边唤人称量,还请皇伯父见证。”
“好。”皇帝笑应,声音洪亮,“你只管称,我看看你一亩地能收多少麦子。”
麦子就在大家眼前割下来打好,一亩亩地绝对不混淆,众目睽睽之下,料樘华也做不了假。
大家见他这么声色浩大地把皇帝请来了,都想知道他今年的麦子种得怎么样。
要知道他去年没选户部等油水肥厚的衙门,反而要求设立一个农研所,带着人来种田,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一个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公子哥,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偏偏要来当老农,由不得人不好奇。
樘华也看到了上面人好奇的目光,对着在座诸人展颜一笑,挥了挥手,示意田仆挑着麦子去称量。
健壮有力的田仆们“嗬”一声挑着满担冒尖的麦子去称量。
刚打下来的麦子还带着水分,要比干麦子重一些。
健仆们挑到地方,负责称量的仆人两人一起将巨大的秤杆抬起来,另外一人在旁边负责移动秤砣。
“一二三——起!”
随着一声吆喝,仆从们将秤杆抬起来,另一个仆人则飞快地移动着秤砣。
樘华为保证公平公开,特地请了皇帝身边的太监过来看称。
等第一箩筐麦子称完,太监扯着高亢的嗓音开始报数,“六十六斤——”
接着他们源源不断地称麦子,太监也一直扯着嗓子将每一箩筐麦子的重量报出来。
“六十三斤——”
“六十七斤——”
他们这一亩田一共收获了九担半麦子,称的时候装了二十一个箩筐。
麦子报完,旁边李昌利算了一下,扬着嗓子报数:“一队第一亩麦子,总重一千二百三十五斤!”
噔!皇帝猛地睁大了眼,精光湛湛,“好!”
与此同时,樘华大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啊!大丰收啦!”一队的人瞬间跳了起来,他们甚至顾不上不远处有许多贵人在坐着,本能地欢呼起来。
皇帝见他们这样,本身就在震惊中,也没追究。
队长钱罡毅最快回过神来,赶紧压着手下的人,心惊胆战地让他们别跳了。
他们每队都挑自己麦田中最好的那块出来先割,能有这个数字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没太出乎他们意料。
皇帝每年开春的时候都会开耕劝农,对麦子多少有些了解,他目光灼灼,看着不远处那片麦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监继续报数,皇帝听到下面的报数,眸子激动之色越发浓厚。
棚子里气氛一下便严肃起来。
也有不清楚这亩产一千来斤麦子到底意味着什么的贵人,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了一眼,跟旁边人悄声交头接耳起来。
一队的麦子称完,二队的麦子很快送了上来。
他们的收获也不错,亩产一千二百零七斤。
二队有些懊恼,被一队压了一头,不过能亩产上千斤,他们还是非常兴奋,有过第一队的经验,他们到底没失态,不过拳头都攥得死紧,咬着牙将要露出的笑咽下去。
三队,四队,五队……很快,十来个队伍的麦子都称完了,这些队伍中就没有哪队的麦子亩产低于一千一百斤。
皇帝召樘华过来说话,盯着他问:“你这麦子种得不错,朕听说外头麦子亩产能达到六百斤就算丰收了?”
“回皇伯父,外头的麦子大多是晒干了称,臣这麦子一割下来就称了,里头多少有点水分,何况现在割的是种得最好的麦子,待会儿全部割完,晒干后称平均有九百斤以上就算不错了。”
皇帝摩挲着椅子扶手,“这也是难得的大丰收。”
樘华没再谦虚,“这麦子总算没辜负臣等日夜扑在田里的功夫与心思。”
“这可谓有心人天不负了。”皇帝笑道:“这麦子割完了,你可得送份去宫中,朕也尝尝你这新收下来的麦子滋味如何!”
“是,臣明日便送过去!”
“好。”皇帝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麦浪,笑道:“你这麦子种得不错,朕瞧你有稻稷之才,这庄子还要用于实验,旁边那庄子便赏给你自用罢。”
樘华没想到皇帝手面儿会那么大方,旁边那庄子比这个庄子还大,足有八百两地,算下来起码值五万两银子!
最重要的是旁边那庄子离这边近,他好做安排。
樘华喜意盈眉,“多谢皇伯父。”
皇帝慈祥地看着他,“你若真能将种麦子的诀窍找出来,让天下老百姓都能丰收,朕还得谢谢你。”
樘华自信笑道:“丰收不敢说,不过臣种了一回,确实有些心得,待麦子收完,臣便总结成折子递上去。”
“好!”皇帝笑笑,转头对靖宁王道:“皇弟,你有两个好儿子呐。”
靖宁王笑着道谢:“樘华在府里时表现平平,还是见过皇兄之后方开了窍,慢慢有些微末成就。”
皇帝又是一阵笑。
樘华等他们聊完,拱拱手有些不好意思道:“皇伯父,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你先说来听听。”
樘华越发不好意思,“臣第一回种麦子,没什么经验,这里又没什么空地,故没建好晒谷场。原本还能在我们这小晒谷场里凑合凑合,奈何今年大丰收,麦子太多了,一时晒不完,臣想借您的别院晒晒麦子。”
“朕允了!这别院便赏你罢,你在这边住着也便宜。”皇帝笑,“朕将别院借你你便能晒完了?”
樘华越发不好意思,“恐怕也不行,还得借几位皇兄的别院,还有公主们的别院晒一晒,好几万斤麦子,若在几日不晒好,怕会发霉。”
二皇子听他这么说,抢先笑着开口道:“你帮朝廷种麦子,本王与皇兄皇弟们岂会在意这几个别院,待会本王吩咐一声,你尽管拿去用便是。”
其余皇子公主也纷纷开口,都答应借庄子出来。
皇帝笑道:“你们有心了。”
大家谦称一番,因今日在皇帝面前表现了,脸上都带着笑意。
皇帝公务繁忙,眼看太阳越升越高,这里越来越热。
旁边的皇子公主们纷纷劝他摆驾先回去。
皇帝看也看完了,笑也笑完了,吩咐樘华尽早把种麦子的诀窍整理完就回去了。
樘华等人恭送。
靖宁王走在最后,等所有人走完,他忍不住拍拍儿子的肩膀,“干得好。”
樘华笑笑,“我不若您与兄长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只能在这些小节上想点办法,也算是为国做些贡献了。”
靖宁王欣慰道:“你这功劳比我们镇守边疆还要大。兵家之将常有,农家之将则闻所未闻。你好好做,有朝一日也青史留名。”
樘华看着他父王脸上的欣慰,认真点头,“父王您放心,我必竭尽所能,找出稻麦种植的规律。”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靖宁王回去了,顾樘昱倒是留了下来。
田仆们还在抢收,李昌利等人留下来指挥就行了,天气太热,兄弟两回院子里。
顾樘昱笑道,“你今日真是大丰收啊。”
他一语双关,樘华毫不讳言,眼睛弯起来,“确实是大丰收,这半年没白辛苦。”
今日不止麦子丰收了,樘华将皇帝请来观刈麦,亩产还这么喜人,他的名声也将传出去。
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在种植方面的能力将会名满皇都,这也算给他积累了一大批政治资本。
还有皇子赐的庄子与别院,这是一笔直接的金钱进账。
一举数得。
顾樘昱拍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感慨。
☆、第114章 鸡汤
有皇帝做后盾, 樘华他们麦子收割与晾晒的过程非常顺利。
他找皇子公主及几位侯爷借的那几座别院中的仆人更是配合无比, 人家还帮他晒麦子收麦子。
收完麦子之后樘华也没往皇庄里的仓库装, 征得皇帝批准后,直接一车车拉去户部, 这么多麦子,连拉了几十车, 许多百姓都过来围观。
樘华的名声一下便传出去了。
这批麦子来得非常及时, 刚好可充作百官四月的月俸。
官员们的月俸都是用陈谷子陈粮,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回能收到新粮,大家嘴上不说, 心里都十分满意。
新粮要比陈粮值钱, 哪怕有些人家不吃这个粮,往粮食铺子里卖也能多得几个钱。
虽说很多官员也不缺这个钱, 但能多得一点, 谁又会不高兴呢?
户部尚书夏彪与其他人一样,这日也领了粮回家。
家里的下人拉了好几车粮进来,他老娘知道了还好奇,特地带着儿媳妇跟丫鬟出来看,“这就是那小王爷种出来的小麦罢?听说他管的那皇庄大丰收, 一亩地能产千来斤麦子?也不知道这高产的麦子是个什么味道?”
夏彪为人板正,对老娘也没怎么软和, 他闻言硬邦邦说道:“还不就是那麦子味, 能有什么味?”
他老娘一看他这样子就来气, “跟你说了也不懂。这一般的麦子能跟亩产上千斤的麦子相比么?”
夏老夫人用手捻了捻新麦,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别的不说,这麦子味道要真可以,你也去跟那小将军说一说,让他匀点给咱们,咱家还有好几个庄子,都换上这个种多好。”
夏彪他夫人笑,“还是您有远见。”
老夫人得意,“哪里有什么远见?都是经验之谈。我们年轻时也是过苦日子过来的,你们别小瞧这一亩地多两三百斤,那十亩地百亩地多的粮可多了去了。”
夏彪道:“他带着那么多人种了那么久,不知道照顾得多精细,能丰收也不足为奇,估计到我们这里就南橘北枳了。”
“你知道个屁!村子里多少人家没什么地,一家人扑在那两三亩地上,照顾得不比他手下人还要殷勤精细?人家麦子就没这丰收。”老夫人耿直道:“要我说还是那小将军摸到了麦子的脾性,才有今日。”
夏夫人便笑,“说不定是神仙点化。皇都里不是都传他得了菩萨点化,开了灵窍,才有今日这一番番奇遇?”
老夫人感慨,“我看多半是,北云寺的慧行大师与慧能大师都说他福缘深厚,有佛缘。不然他这么一个半大小伙子,打哪知道那么多道理?”
夏彪又道:“别瞎猜,他先前在户部当差,也就是个小年轻,看不出来有何神异之处。”
他处处打岔,老夫人气得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又没有佛缘,难不成还能看出什么来?”
夏彪不说话了。
老夫人说赢了,总结道:“我看啊,这小将军有出息,今日就吃他种出来的麦子,我们也沾沾这股喜气。”
老夫人发话,底下人自然不敢不从,他们临时舂麦,今日就吃新麦新面。
类似于这种对话不知发生在皇都多少人家中。
樘华并不关心此事,他带领手底下人正在抢种,这些麦子刚割完,他们还得把麦茬剔出来,而后深犁,将板结的土地犁松散,再准备种稻子。
樘华作为上峰,不用干农活,不过他要拿他的记录本仔细记录土地现在的状态以及地理虫类草类的情况。
五月太阳大,他在田里忙碌,一天到晚晒下来,没几天他整个人就黑了一圈,又黑又瘦,看起来有点老农的模样了。
这种黑瘦,换一个人来颜值气质什么都崩了,也就他那张脸那五官能打,黑一点瘦一点也没关系,少了点贵公子的温和,却有种桀骜不驯的帅气。
阮时解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挺喜欢他的新形象,早安晚安吻就没少过。
在这种情况下,樘华迎来了五月初的端午节,也迎来了生辰。
香云纱那边终于弄好了,江平原披星赶月地赶回来,带着一车礼物为他庆贺生日。
他回来那天,樘华正在吃瓜。
他们庄子里种的早瓜虽然不够大,但切开来里面的瓢已经很红了,拿在手上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西瓜味。
樘华这阵子很爱吃瓜,每天早晚都要吃两块。
何桦跑来禀报说江爷回来了的时候,樘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江平原大步走进来,笑着说了一句,“公子我回来了。”
“哦!”樘华傻了片刻,站起来想过去拥抱他,奈何手上一手西瓜汁,黏黏腻腻也不好抹他衣服上,只能举着手,“平原你终于回来了!快转个圈本公子看你瘦了没。”
“没怎么瘦。”江平原从善如流地转个圈,笑道:“早就想回来,香云纱那点事绊住了。”
樘华没过去抱江平原,江平原猜出他的动作,走过来轻轻抱了抱他。
两人之间那股默契一下就上来了。
樘华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西瓜递给他一块,“赶路累了吧?赶紧吃口西瓜润润喉。”
“都是我们庄子里种的西瓜?”
“那倒不是,皇庄里种着的。”樘华笑道:“我们的庄子隔得太远了,今年也没特地吩咐他们种西瓜,不知道庄子的西瓜成熟了没有。”
“我看周佶种了两亩,应该有西瓜吃了。”
樘华:“如果真的有,他应该会送过来,没送应该就还没熟,再等等看吧。对了,要是你早几天回来,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割麦子,今年刈麦特别热闹,皇伯父跟几位皇兄公主他们都来看了,麦子收获了十万多斤,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睛。”
“我在外面听到了,民间都说你得了农神的点化,种什么活什么。”
“哪有那么夸张,说我得到了那啥的技术还比较有可能。”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樘华故意含糊了一下,在屋里伺候的侍女们什么也没听出来,江平原秒懂,跟他对视一眼,笑了笑。
“对了,皇伯父还把隔壁那座庄子跟别人赐给我了,八百多亩田跟个大别院,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有的忙了。”
江平原问:“庄子上的人留下来了?”
“当然没有,什么时候听说过皇伯父赐庄子还赐人下来?”樘华笑着摇摇头,“人需要我们自己买,现在庄子上还种着东西,我从顾王府的庄子里调了些人过来,暂时顶着吧。”
江平原点头,“那等我忙完香云纱的事情,我再安排人过来。”
樘华拍拍他胳膊,感慨道:“辛苦你了,一年到头忙来忙去。”
“公子也辛苦。”
两人相视一笑,堂华看着他眼皮子都累得多了一层褶子,拍拍他胳膊,“你累了一日,赶紧回房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皇庄里有江平原的房间,江平原不跟他客气,“那我先回去歇息了,公子不必帮我叫饭,等我饿了自己叫他们。”
“你去休息,我让他们不要打扰你。我也去歇息了,我们明早再一道用饭,一道说说话。”
江平原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要去那扇门那边,点头道:“那公子您早些睡。”
樘华草草吃了几口晚饭便回了房间,侍女们知晓他晚上饭量小,不敢多劝,留下糕点果子等,便一齐退出去了。
雷行等侍卫就在外面守着,很快樘华这个院子除他之外再无一人。
樘华推门过去,阮时解还没回家。
打扫的阿姨倒做好了饭留在桌子上盖着,樘华看了一眼,有两个他喜欢的菜,两个阮时解喜欢吃的菜,还有一煲老鸡椰子汤,不由一下就饿了。
他拿出电话打电话给阮时解,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偷吃一块手撕鸡,“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饿了?”
“是有些饿,阿姨今天煮的饭好香啊,你赶紧回来我们吃晚饭吧。”
“已经在车上了,你稍等一下,估计半个小时就会回来,要么你去看会儿电影或者打会游戏?”
“行,那我打游戏去了,等你啊。”
樘华最近迷上了打游戏,他那边压力比较大,过来这边打两局游戏,跟阮时解吃饭看书说话,很快就能放松下来,以饱满的精力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
打游戏的时间总是过的非常快,他才玩了两盘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他赶忙按了暂停退出游戏,哒哒哒地跑出去迎接阮时解。
“饿不饿?饿的话就快洗手吃饭。”
阮时解见他的笑脸,自己也不由露出点笑意,“不饿,给你的礼物。”
阮时解递了个小盒子过来,樘华看了眼里面是一块点缀着芒果块的蛋糕。
他眼睛已经弯起来,嘴里却问道:“怎么又给我买蛋糕?”
阮时解揽过眼睛似乎在发光的他,吻了他额头一记,说道:“在生日之前试出你喜欢的口味。”
樘华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往水池那边走去,忍不住摸着额头笑了笑,他从透明的视窗上方看了眼蛋糕,小心翼翼把它塞进冰箱。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偌大的一张餐桌,十个人也坐得下,两人并没对面而坐,而是并排着坐下。
“阮哥你先喝碗汤,今天的汤好香啊。”
阮时解接过汤,问他,“今天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特别明显么?”
“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不用特别明显,我也看得出来。”
樘华笑:“今天平原回来了,刚刚到。”
“怪不得。他出去那么久,一切还顺利吗?”
“他说一切还顺利,不过我看他特别累,估计也没有他所说的那么顺。”
阮时解理解地点头,“毕竟那么一大摊子生意,几乎全交给他打理,他不累也不可能。”
“今年要开分店嘛,我没什么空,就看看明年我能不能抽出点时间来,过去巡视一下。”
“你们分店现在生意还好么?”
“还行吧,分店刚开起来,我们也没什么主打产品,主要带了镜子放大镜跟首饰过去卖,生意不说很好,也过得去。”樘华道:“就看我们这批香云纱能不能一炮打响了。”
阮时解点头,“你们的产品不可替代,生意应该会不错。”
樘华将装了鸡汤的碗端起来,以汤代酒敬了他一杯,“承蒙吉言。”
阮时解见他这装模作样的怪样子,跟他一起笑。
两人在各自的属下面前总是严肃着一张脸,为人分外沉稳靠谱,而跟对方在一起时却总是不经意就笑出来,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正在热恋的俩傻子。
☆、第115章 论文
吃完饭后, 樘华正在写奏折的草稿。
阮时解在一旁陪着他, 见他一会儿喝水, 一会儿发呆,不由站起来, 走到他身边,“这份奏折很难写?”
樘华回过神来, 挠挠脑袋, “是有些难写,主要是数据太分散了,我打算写一份可能给普通人看的奏折,措辞方面就得格外注意。”
阮时解:“打算今年就推广种植经验?”
“那倒也不是, 今年还太早了,我只种了一茬麦子出来, 也不知道这茬麦子能丰收是否侥幸。”樘华转了转笔, “我起码得种三年以上, 才好总结经验向人推广。”
“这种关系到天下农业的大事, 是应该谨慎一些。”阮时解评价完, 说道:“既然这样, 你这奏折不应该还很难写吧?”
樘华将桌上的纸跟笔一堆,叹了口气, “不啊,就是很难写。这份奏折既要让底下的人看得懂要怎么按我的思路去做, 又要写明我今年所做的事, 好让皇伯父知晓。要顾及两面, 措辞方面很难。”
阮时解拿过他桌上的奏折,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写的皱折文绉绉,引经据典还挺有文采,就是条理性不强,不由笑了笑,“你这思路就不对。”
“怎么不对了?”樘华抬起眼看他,自暴自弃将拿着笔的手一伸,“来,笔给你,你来写。”
说着他就要站起来让座。
阮时解真坐到他让出的位置上来,“你这有点像实验报告,又有点像论文,你应该按照论文的思路来写,先总体写个摘要,简述你做了什么工作,然后再分论。”
他边说边写,很快就将樘华的措辞改了一遍。
“这么写就可以了,既含蓄又直白,想必双方都看得懂。”阮时解帮他写了开头部分,然后把奏折还给他,“按照这种模式接下去写就行。按理来说你这份奏折应该是最好写的,毕竟你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也有一些自己的心得,只要把你的心得写下来,后期再润色一下就行。”
樘华看他已经把开头写出来了,思路也被理顺了一遍,点头,“我知道应该怎么写了。”
阮时解站起来将位置让回给他,“别着急,你这里还有那么多资料可以参考,慢慢写就是了,你皇伯父没给你具体的期限对吧?”
“是没给期限,不过我也不好老拖着。”
阮时解看着他奋笔疾书,问:“你生日之前能写完么?”
樘华生日在旧历五月初八,他看了看手中的文本,觉得勉强能行,于是点点头,“应该可以,我试试。”
“那你生日想怎么过?空出两天时间来我们去旅次游,好不好?”
樘华心神急转,一想到马上就要满十八周岁,他心里就有些激动,他轻咳了声,定了定神,“行吧,平原已经回来了,他可以帮我打一下掩护,到时候我说去巡视分店,借机过来这里玩两天。”
樘华说到这个话题,手中的奏折写不下去了,他干脆放下笔转过身来,轻轻挠了挠阮时解的裤腿,“阮哥,我们要去哪里玩?”
“你想去哪里?要不然我们去青云山爬山?”
樘华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久,对青云山还是有所了解。
青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就在城郊,开车三个多小时就能到,很多徒步爱好者会特地过来爬这片山。
山上有两座寺庙,都是千年古刹,现在这片山开发的不错,山上有温泉酒店,有玻璃栈道,也有缆车,还有个小小的动物乐园,引进了猴子孔雀等小动物。
樘华点头,“行啊,就我们两个人么?”
阮时解征求他的意见,“你想我们两个人还是跟朋友们一起出去玩?”
樘华有些纠结,他们两个人的话可以过个二人世界,跟朋友出去玩又热闹一些,会比较好玩。
“要不——”他最终道:“跟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吧?叫上陈兄他们,还有寇哥,可以么?”
樘华今年三月被阮时解押着去医院体检过一次,寇生微全程陪同,樘华挺喜欢这位寇医生。
阮时解没意见,“你喜欢的话,我们就把他们叫上。”
樘华想了想,“这次旅行可以分两部分么?就他们头天去,第二天回,在山里的酒店住一晚,我们头天去第三天回,在山里的酒店住两晚,怎么样?”
樘华越说越小声,抬眸看阮时解,小声嘟囔,“好好过一个生日,我们俩却没独处时间,感觉有些太亏了。”
阮时解顿了顿,眼里含着笑意,“没问题,我来安排。”
有出去过生日这个诱.惑在前面撑着,樘华埋头奋笔疾书。
他得尽早把奏折写完,然后跟手下人交代好,以去濡川县巡查庄子的名义在外面住三天。
他先前两个多小时都没憋出五百字,后三个小时他文思泉涌,基本上三个小时就写了七千多字。
写完之后他把长长的草稿拿在手里,感慨道:“果然人还是要有欲.望才会有动力啊。”
阮时解躺在床上,抬眼看他,看他在桌子前嘟嘟囔囔,温声催促,“写了那么长时间,赶紧去洗澡睡觉。”
“好嘞,马上就去。阮哥,你先帮我看看,我这论文……”樘华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口误,敲了敲自己额头,“奏折写得怎么样?要是有什么错误和矛盾的地方,你拿圆珠笔帮我改改。”
“行,我现在就看。你累不累?累的话自己放精油泡一会儿澡。”
“有点,那我泡澡去了,你帮我看一下啊。”
阮时解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阅读灯,拿起笔认真帮他改起奏折来。
他是樘华半个老师,樘华很多用词习惯都源自于他,阮时解看着手底下这份奏折,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樘华没受过专门的论文训练,这份奏折写得随心所欲,有些地方用词比较奇怪,有些地方表述不够严谨,段落也不够简洁,不过从整体来看这还是一篇挺好论文,第一次写论文能有这个水准已经非常优秀了。
阮时解帮他调整了下段落,要把一些不够严谨的用词替换了一下。
阮时解受现代教育长大,文笔可能没什么古典韵味,不过他当惯了领导,写文章非常犀利,直切要害。
两人也算互补。
樘华不敢久泡,泡了二十多分钟就出来了。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过去看阮时解帮他调整论文,“错误很多么?”
“不,没什么错误,只是帮你调一下一些词句,还有些段落,我帮你调整一下,看起来会顺眼一些。”
樘华“嗯”了一声,坐在他旁边看他慢慢改。
阮时解改论文一直改到十一点多,阮时解站起来,揉揉他脑袋,“可以,基本改完了,明天你誊抄的时候再检查一下,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己调整调整。时间太晚了,睡吧。”
樘华点头,顺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趴在他背上,“阮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你当年有没有考研究生啊?”
“没有,我们那时候还不太流行考研究生,加上我当时有创业的想法,读完本科就出来创业了。”阮时解伸手按住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拖着他往前走,“后来事业慢慢走上了正轨,我这边一直忙着也没来得及,不过我一直有看相关领域前沿论文的习惯。”
樘华点头,“这个我知道,我那看论文的习惯还是跟你学的。”
阮时解反手拍拍他,“好习惯。”
樘华第二天醒得挺早。
小麦割了之后,他一般六点才起床,今天却五点四十就醒了。
卧室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樘华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大致能判断出还不到六点,闹钟没响过。
他缩在阮时解怀里,静静听阮时解的呼吸与心跳声。
过了一会,阮时解也醒了,顺势在怀里人额头上亲了亲,才轻手轻脚下床。
谁知一下床便对上了樘华那双清亮的眼睛,看来他已经醒了好一会。
阮时解摸摸他脑袋,“怎么醒得那么早?”
“我也不知道,可能今天要安排生日的事,有些兴奋。”樘华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拿在手里,提前关掉闹钟,也爬起来洗漱。
两人用一白一黑的情侣电动牙刷,刷干净牙后,樘华摸出洗面奶洗脸,挤了一坨到手上后,樘华忽然想起什么,眼神诡异地看向阮时解。
“怎么了?”阮时解看他表情不对,随口问一句,顺手将两人的电动牙刷归位。
樘华看看手心,又看看阮时解,语气飘忽地问道:“阮哥,你买东西了没?”
“嗯?”
“就那什么,润、润、润……”樘华耳根烧起来,含糊道:“你知道的。”
说完他也不敢去看阮时解,自己搓起泡泡快速洗脸,哗哗水声盖过了两人的呼吸声。
阮时解见樘华害羞,有些想笑,他顺手抽了两张吸水纸巾给樘华擦脸,“你说润|滑剂跟安全套。”
樘华的声音闷在纸巾后面,“……唔。”
阮时解淡定,“买了。”
樘华在哗哗水声下张口,“那你哪天……”
阮时解低笑,“知道,我会记得带。”
樘华这下彻底受不住了,火烧屁股一样快速说了句,“哦,好。阮哥,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落荒而逃,蹬蹬蹬便跑出卧室往书房赶去。
阮时解看他背影,嘴角又浮起一抹笑容。
随着两声“咣当”的门响,樘华的声音消失不见,屋里又变得安静起来。
江平原昨晚在皇庄睡,樘华特地交代过,让他今早过来用饭。
他起得挺早,樘华一起床,他便跟着伺候的侍女过来了,顺手将樘华的衣服扔他那边让他穿。
樘华忍不住问:“你怎么起那么早?”
“我昨日睡得早,睡足了,再说你还不是一样?”江平原看着樘华的脸色,问:“你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樘华擦完脸后抬头打量他,“你呢?”
“也挺好。”
敬宜与瑞栀端来牙粉与牙刷给樘华洗漱。
樘华在阮时解那边用的牙膏与洗面奶都是味道极淡,近乎无味的产品,丫鬟们近身伺候那么就也没闻出来,更不觉得主子这么简单洗漱一番有什么不对。
樘华接过热毛巾,吩咐:“瑞栀,你叫厨房将早点送上来,今天平原也在这里吃。”
“是。”瑞栀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带着院里的小丫鬟去厨房叫早饭。
两人过去客厅用早饭,樘华看着江平原,道:“你出去外头走一遭,又瘦了些。”
“舟车劳顿,瘦些也正常,很快便养回来了。”江平原看向樘华,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倒是公子,你在皇都,人也清减地厉害。可是未好好用饭?”
“那倒不至于,我这就是忙的。”樘华笑道:“前段日子确实有些辛苦,接下来不会了。”
瑞栀带着厨房的人提着食盒过来,樘华用眼神示意他们摆饭。
很快,早点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樘华给江平原夹了个鹿肉包子,“你尝尝,最近多请了几个厨子,这位包了包子师傅手艺还成,尤其你喜欢的这味鹿肉,鲜而不腻,韧而不柴,味道不错。”
江平原拿起碟子去托他夹过来的包子,叮嘱:“公子,您也多用些。”
“好。”
两人一边用早点一边交流最近的情况。
江平原道:“分店都安排妥当了,我们选过去的那五名副掌柜都是稳妥人,没一名彻底被当地的掌柜压住。这开篇开得不错,至于后续,还得看当地的情况。”
樘华当时其实也不是很想另外请掌柜,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奈何他们这里每个府都有自己的方言,地方势力错综复杂,没本地掌柜,铺子根本开不下去。
樘华问:“那几个掌柜性情如何?可有疏狂之人?”
“并无,当时好好选了一番,掌柜都还成,有副掌柜与我们派去的伙计,纵使掌柜心再大,应当也翻不了天。”
樘华点头,想了想又道:“我看不如再组个巡视组罢,我们的生意走高端品牌,多多巡视,免得副掌柜与掌柜联合起来一手遮天,坏了我们的名声。”
“这也成,我会物色合适的人选,尽量在六月组起来。”
“香云纱的情况如何?三种花样可都印染出来了?”
江平原:“都印染出来了,我带了样品过来,待会送来给你瞧瞧。”
“那就好。”樘华说着筷子顿了顿,犹豫一下说道:“平原,过两日我们会濡川县罢,我今年都没去过那里,正好趁你回来,我们一道去巡视一番。”
丫鬟与侍卫们都在外面候着,没人听得到他们说话。
江平原多聪明的人,只一看樘华的脸色便知晓另有隐情,他压低声音,“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你不在王府过?”
“不了。”樘华声音比他更低,“我跟我先生说好了,生日打算过去玩几日,到时你帮我遮掩一下。这里不太安全,我从濡川县那头过去。”
江平原不太赞同,“王爷跟世子可答应了?”
樘华摸摸鼻尖,“我还未与他们说,明日我将奏折递上去,顺便回趟王府,我与他们提前吃个寿面。”
眼看江平原还要说什么,樘华忙道:“我知晓事情轻重,就出去玩几日,困在皇都困了快一年,我也累了,我去外头放放风。你放心,我每日都会回来与你报平安。”
江平原见他铁了心,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
樘华朝他灿烂地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胳膊,“好兄弟!”
☆、第116章 出游
樘华正整理这段时间做的笔记, 门外忽然传来点动静。
“公子。”何桦的脸从门后露出来。
樘华看着他的脸:“嗯?进来。什么事?”
何桦进来, 禀报道:“王爷派人过来请您回府, 说要给您过生辰。”
樘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就跟那人说, 我明日便回府。”
樘华说完又在整理自己的笔记。
他打算跟阮时解出去玩三天,加上一去一回濡川县的路程, 总共需要五天。
这五天他不在皇都, 手上事情得交代好,免得因为他离开这五天皇庄里乱了套,这一季的种植白费功夫。
樘华今年满十八,因不是整寿, 靖宁王并未提前准备。
樘华心里惦记着跟阮时解出去外面过生辰的事情,靖宁王原本想帮儿子办的隆重一点, 起码请他的好友过来王府吃酒, 再请两折戏。
结果樘华道:“父王, 还是算了吧, 您见哪家男儿十八便请人来喝酒唱戏?八十的老太君才那么干呢。”
靖宁王被他逗得险些笑出来, 无奈瞪他一眼, “又说怪话了。”靖宁王拗不过他,“就这么简简单单过去了, 家里吃一道长寿面便算了?”
樘华笑了笑,“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能一道吃到长寿面, 儿子便觉得有福了。”
他这话真是说到靖宁王心坎里去了, 靖宁王拍拍他肩膀,心里暗叹他懂事。
靖宁王看着他的脸,“那便一家人一道吃道长寿面吧,我唤你大兄回来。”
樘华最近都没怎么见他大兄,心里有些不妙的猜测。
他状似不经意问:“大兄这阵子去哪了?怎么不见他来庄子里玩?”
“你皇伯父给了他差事,父王也不知道。”靖宁王随口道:“他不在皇都。”
樘华看他父王这模样,心里知道他多半说的是实话,不由暗忖,也不知道他大兄最近在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
顾樘昱在樘华生日当天下午才匆匆忙忙骑马赶回来,大热天,他穿着一身铠甲,身旁还配了剑。
樘华越发觉得不太妙,悄悄跟顾樘昱打听,“大兄你最近在做甚?我能打听么?”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福气。”顾樘昱揉揉他脑袋,“你安心做自己的差事,瞎打听什么?”
樘华跟他并排去主院请安,闻言抬眼看他,“你那差事可有危险?”
“皇伯父看顾着呢,能有什么危险?莫瞎担心了。”
樘华看着他这一身铠甲,半点都不信。
顾樘昱接收到他怀疑的眼神依旧没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跟他并肩往院子里走。
今天晚上一家人要待一起吃饭,他们三兄弟还是光棍。
顾樘晗虽已订了婚,但大户人家办婚事没那么快,他们的婚期顺延到十月。
故晚上吃宴席的只有靖宁王夫妇与顾樘昱三兄弟,宴席上有些安静,确实靖宁王府难得的热闹时刻。
樘华看着面前这一桌宴席,心里十分感慨。
两年前的这时他刚被发配到了别庄去,生日也在别庄过,奴大欺主,连一顿好一点的饭都吃不上,更别提一整桌宴席。
此时一府人一道用宴席,王妃表情还是淡淡,顾樘晗脸上也带着别扭,不过好歹一家人在一起庆贺,这在两年前几乎不可想象。
樘华心里想着,面上倒没怎么露出来。
靖宁王见他发呆,亲自给他夹菜,“你爱用狮子头,今日多用些。”
樘华忙伸过碗去,“多谢父王。”
气氛由此热闹起来。
顾樘昱端起酒杯祝樘华生辰快乐。
顾樘晗也端起酒杯跟着祝了一杯。
靖宁王颇得意他们兄弟和睦,笑得眼睛皱纹都显现出来了,王妃在上首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一晚一家子喝了挺多酒,连王妃也喝了好几杯,直喝得微醺。
樘华告诉他们他想去濡川县那别庄巡视一番,好几日都不在皇都。
靖宁王大手一挥,满口答应,“你想去尽管去,这里有父王给你看着,保准误不了差事。”
樘华心里大石彻底放下,站起来敬他父王,“那便多赖父王照看了。”
这一日樘华没去阮时解那里,他喝完酒直接睡下了,第二日一早爬起床,带着江平原等直接往濡川县赶。
昨日顾樘昱送他匹千里马,马是性子温顺的老马,今日樘华便用上了。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这回他还带了一队侍卫,足有二十五人。
顾樘昱跟他一起出发,两队人马出了城之后才分开,樘华看着兄长的背影,心里知道最近一定出了什么事,奈何亦他的身份,不好打听这些事,只能暂时放下。
从皇都到濡川县,骑马一天就够了,赶得急的话,大半天也能到。
樘华心里兴奋,路上根本没怎么停,连中午也只是歇息了半个时辰,草草用了饭食之后又赶路。
雷行心里纳闷这次为何要这么赶,只有江平原知道他的心情,一路在帮他打配合。
樘华从皇都赶到濡川县时,太阳还没下山,他进了庄子,何锐忙带着余义宁维来迎接。
他前几日便写信过来说要来,让他们将院子收拾出来,此时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樘华没等他们行礼,大手一挥,让他们起来,脚步匆匆往自己以前住的那座院子赶,“我今日累了要歇息,晚饭你们不必送。平原你帮我安排他们的食宿,顺便守在外头,别让任何人进来。”
江平原看他衣袂翻飞,眼睛晶亮,笑道:“公子你放心歇息去吧,这里有我。”
有他这一句话,樘华彻底放下心,挥挥手就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随着院子门咣当一声关上,院子重新清静下来。
樘华子仔细细将院门锁好,又跑进自己房间将门窗锁好,找到墙上那道熟悉的门,推门往阮时解书房里一钻,扬声喊道:“阮哥,我回来了,你在哪?”
“在楼下做饭,你下来。”
樘华当即转身蹬蹬蹬往楼下赶,老远就看见阮时解站在厨房里做饭,背影笔挺,系着一条围裙。
他面前的锅里正滋滋冒着油烟,看起来十分有模有样。
樘华抽抽鼻子,“好香啊,阮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读初中的时候就会了,我家庭条件一般,小时候我父母来不及回家,一般都是我做饭。”阮时解随口答他,回头看他穿着一身长袍,笑问:“热不热?”
樘华原本还不觉得,一听他问,立即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冒着汗水。
“热,我赶了一天的路,身上湿了又干。”樘华夸张地说完这一句,挤过来看阮时解做饭,“做什么菜?”
“现在是香辣鸡蟹块,刚刚做了道油焖大虾,就在隔壁。”
樘华闻弦知雅意,伸出罪恶的爪子从旁边的菜盘里捏了只油焖大虾丢进嘴里,嚼了嚼之后,眼睛一亮,朝阮时解竖起大拇指,“香!”
阮时解拍了拍他的背,“还有两道菜,你先去洗个澡,洗完澡就可以下来吃饭了。”
樘华点头,又偷吃了只油焖大虾,这才掉转头连蹦带跳地上楼洗澡去了。
他洗完澡换了身短裤T恤,整个人轻松许多,擦着头发趿着拖鞋往楼下走,“阮哥,你今天怎么下班那么早?”
“你今天要回来,我特地早点下班早点煮饭。”阮时解道:“公司那边都安排好了,未来三天我都不用去公司。”
樘华一边看他做菜,一边倚着橱柜擦着头发陪他说话,“那陈兄他们安排好了么?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八点在大学城外面集合,我们一道去青云山。”阮时解道:“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寇生微的女朋友也想来,他问我们介不介意多带一个人。”
樘华昨天没过来,阮时解不好直接帮他答应,只说今天再问问看。
樘华挺高兴,满口应下,“来啊,多一个人有什么关系?正好我们六个人三对情侣。阮哥你回复他了没?要么我现在去给他打电话。”
“不用那么急,菜已经好了先吃饭。”阮时解转头看他,“快洗手,把菜端出去。”
“好嘞。”樘华将毛巾往肩头一披,立即洗手端菜拿碗,闻着香味,肚子应景地咕咕叫起来。
阮时解的手艺一般,架不住这是他特地为樘华做的菜。
樘华捧起碗,觉得这也好吃,那也好吃,一道菜一道菜尝过去,脸上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阮哥你好棒啊,简直是完美男神。”
“不过是家常菜罢了。”阮时解忍不住笑,给他夹了一块蟹肉,“喜欢你就多吃点。”
樘华忙也给他夹菜,“超级喜欢!阮哥,这是我活到目前为止吃过最好吃的饭菜!”
阮时解一边笑一边看他,“你这嘴今天是抹了蜜对吧?”
樘华一边闷头夹菜一边随口说道:“那到不是,我这嘴沾了颜料。”
阮时解满眼不解,不知道他打什么哑谜。
樘华放下筷子,双手拢成喇叭状,放到嘴前说道:“所以我今天才能吹出彩虹屁来。”
阮时解忍俊不禁,简直要被他这神来一笔逗得筷子都拿不住,拍拍他肩膀,“行了,盛产彩虹屁的顾小同学,赶紧吃饭,要么菜都冷了。”
樘华是觉得他手艺真的好,说完话吭哧吭哧努力吃。
阮时解为了帮他庆祝生日,特地做了六菜一汤。
阮时解自己有健身的习惯,平时吃晚饭会比较克制,一般吃到七分饱就会放下筷子,今天被樘华带动的吃到九分饱还意犹未尽。
樘华更是用实力展示什么叫光盘行动,阮时解做的好几盘菜都被他吃完了,最后只剩一道蒸肉饼和一道清蒸鱼。
看着桌子上那两道菜,樘华揉着肚子拉住阮时解的袖子,“阮哥,你别收拾,等会儿我消消食再自己收拾,这两道菜要留下来,我明天煮面吃。”
“就剩这么一点了,不必留。”
“不行,这可是你亲手给我做的菜,一定得留下。”
阮时解道:“那留这道蒸肉饼,鱼就不留了,鱼明天吃不新鲜。”
“怕什么,正好年年有余嘛。”樘华坚持,仰头来看他,“这是为庆祝我生日做的饭,你得听我的。”
阮时解只得听他的,简单将桌子收拾好,又去楼上找来健胃消食片给他吃。
樘华看着他掌心里的消食片,捂着眼睛叹道:“算了,等下再吃,我刚刚用汤给胃溜了缝,再吃口药我就得撑吐了。”
阮时解敲敲他脑门,“该,谁叫你劝都劝不住?来,将这药嚼吧嚼吧咽了,这么点儿量,不占地方。”
“直接嚼啊?”樘华从他掌心里摸过健胃消食片,举在眼前看,“药能直接嚼么?”
“能,水果味,放心吃吧。”阮时解碰了碰他脸,进厨房去洗碗。
樘华忙制止他,“阮哥,你别洗,放那我自己收拾。不是说做饭的人不洗碗么。”
“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阮时解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我收拾收拾放洗碗机,不费工夫。你要是觉得闲了,给你寇哥打个电话,邀请他明天带女朋友一起来。”
樘华半躺在沙发上,伸手去摸他手机,“那我用你手机打了啊。”
“嗯。”
阮时解手机保留了樘华的指纹,他伸手开锁,阮时解的手机对他敞开无余。
樘华经常玩他手机,对他那简洁的手机界面没什么新鲜感,只扫了一眼便调出通讯录,搜索到寇生微电话,拨打过去。
“喂,时解?”寇生微几乎秒接。
“寇哥,是我。”
寇生微的手机听筒里,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寇生微有些懵,下意识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显示的名字,的确是阮时解没错。
樘华怕他听不出来,赶忙补充一句,“顾樘华。”
寇生微这才回过神来,“樘华,晚上好啊。”
“晚上好。”樘华直奔主题,“寇哥,我想邀请你和嫂子明天一起出来玩,嫂子方便么?”
“方便。”寇生微挺高兴,“那我明天带他一起过来。”
樘华也挺高兴,“那说定了啊。”
樘华骑了一天的马,累得狠了,阮时解收拾好厨房出来的时候他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快睡着了。
阮时解见他这样,伸手碰了碰他脸颊,干脆抱起他,往楼上卧室走去。
樘华在他衣襟上蹭了蹭,嘴里嘀咕两声,很快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又要起早准备出门,阮时解将人放到床上后什么也没干,关了灯拥着他睡觉。
两人的生物钟运行良好,第二天樘华早上六点钟就醒了。
他揽着被子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问阮时解,“阮哥,我们现在起床么?”
“起。东西还没收拾,我去收拾些衣物。”
樘华掀开被子下床,“那我洗漱完去做早饭,阮哥,你想吃什么?就按我们昨天说的吃面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阮时解含笑看着他,“你确定可以搞得定?”
樘华挑了挑眉,“小看我了不是?我也学过如何用煤气灶。”
他说得雄心壮志,阮时解到底不放心,跟他刷完牙之后一起下楼。
樘华不太满意,斜眼看他,“你不是说要收拾行李吗?你去收拾,我这里你放心。”
阮时解道:“时间还早,不用那么早收拾,待会我们一起收拾,顺便商量一下带点什么。”趁他抗议之前,阮时解笑道:“还没见过你下厨,我见识一下。”
樘华这才不说什么了,他兴致勃勃在冰箱里拿东西——面条,番茄,小白菜,鸡蛋以及昨晚剩下的肉饼跟鱼肉。
他清点了下东西,洗干净番茄切成小块,将鸡蛋打成蛋液,然后开始点火准备下面条。
阮时解注意到他特地看了眼开始下面条的时间,然后才在另一口灶上点火下油,炒香葱蒜,开始倒鸡蛋液,鸡蛋液炒成块状再下番茄。
等他的番茄鸡蛋炒匀,他放入水煮汤,然后赶紧看了下时间,见到了四分多钟,赶忙将面条捞出来放到纯净水里。
阮时解见他虽然手忙脚乱,但动作大体还算对,没有什么重大的错误,心里猜想他私下里应该做过功课,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坐在料理台旁边的椅子上观察起他煮面来。
樘华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包括煮个面也是全神贯注。
他的番茄鸡蛋已经煮得差不多了,又放入肉饼跟昨天的鱼肉,然后放洗好的小青菜,最后加入盐块。
他家加盐跟别人加盐不同,别人加盐都是拿勺子掂量一下,要加多少一次性就把盐倒进去了,他不一样,他用那把勺子撩起一点盐放到汤汁里,搅拌均匀后用另一个勺子舀起汤汁来尝咸淡。
重复了两三次之后,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才放下两个勺子。
他吁了一口气,这口气吁得有些大,他下意识朝阮时解望去。
阮时解抱臂看着他,“这法子不错,什么时候学会的?”
樘华耳尖有些红,“以前上化学课的时候,你教我做实验不就是这样做的么?”
感谢樘华严谨的科学精神,他第一次做出来的面条居然十分不错,汤汁甚至称得上鲜美,一人一大碗,面条都吃光了。
樘华吃饭比较快,他现在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一脸得意地笑道:“看来我手艺不错,阮哥以后我们就可以轮流做饭。等什么时候我有空了做好饭给你送到公司里去,让别人也羡慕一下你爱的便当。”
阮时解吃完后将桌上的碗收拾好,然后拿去厨房放到洗碗机里,打开洗碗机洗碗,回过头说道:“这主意不错,那我就等着,看什么时候能吃上你的爱心便当。”
他洗干净手,从旁边架子上抽出纸巾擦了擦水,“我们上去收拾东西?”
樘华看了一眼,现在已经六点五十五分了,赶忙道:“走走走,要么等会儿该迟到了。”
他没过来之前,阮时解已经收拾过一轮,现在拉他一起收拾也不过是想看一看还要带什么东西。
樘华好收拾能力一般,简单看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要带的,干脆道:“这样就可以了吧?要是实在缺什么东西我们到了地方再买。”
阮时解合上两个行李箱,自己拎一个递给他一个,“行,那我们准备出发。你上保镖微信群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把车开出来。”
樘华上去说了,然后兴冲冲拉过万向轮的行李箱,豪情万丈,“走了,我们玩去。”
贺席岭和陈穗到得挺早,七点四十多分就在集合地点等着他们了。
寇生微这对到得晚一些,也没超过八点十分。
阮时解跟贺席岭都让保镖开车,三方汇合之后,他们的车队往青云山驶去。
昨天晚上下过雨,今天是个明天天气不错,外面不算太热,从车窗往外望去,公路两旁是农田跟远山,光是这景色就足够令人心情舒畅。
樘华趴在车窗旁看车窗外的景色,忍不住高兴道:“阮哥,等我们退休了之后,我们也在田园中买间别墅隐居吧?”
他开着车窗,声音传了出去。
贺席岭的车跟他们并驾齐驱,闻言喊道:“我们这里用不着隐居,住在哪里都是隐居。”
樘华好不容易跟阮时解说点小梦想,气氛就被他破坏殆尽了,十分不忿,皱着鼻子跟他对吼,“我就爱买房子到乡下隐居怎么啦?贺兄你怎么这么扫兴啊?陈兄你也不管管他!”
陈穗带笑的声音远远传来,“管不了。”
樘华你胳膊肘处了处旁边的阮时解,“快,阮哥跟我一起怼他们,他们夫夫上阵,我们也要夫夫上阵。”
“等等,我们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夫,你们什么时候说开了也算夫夫啦?!”
樘华吼,“我说算就算。”
他们说了几句话,阮时解拍了拍他的腰,“行了,别干扰司机他们开车,去到青云山那边再说。”
樘华意犹未尽转过脸来,“那阮哥你在微信里跟他们说一句,我们也是未婚夫夫,我的跟你求过婚的你还记得么?等年龄够了我们就去领证!”
他们求婚的过程十分顺理成章,没有很隆重的仪式,也没有长篇大论的告白,只是某天提起来,樘华就强调等到年龄了就去领证。
阮时解笑了笑,果然在微信里说了一句,“不玩了。等到了青云山,我们两家人再一起对阵。”
他们这次出来旅行,特地拉了个小群,六个人都在群里面。
寇生微听着他们在这边互动,悲愤地喊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俩?”
樘华连忙安抚他,“没呢没呢?寇哥你开车别聊微信不安全。”
“我家小萌帮忙拿着的手机。”
阮时解凑过来说了一句,“就算小萌拿着也不太安全,你还是专心开车,等会到地方再说吧。席岭,阿穗,休战了不聊了。”
他发话了,大家只好不在开口,开着车往青云山奔去。
他们将半山腰的度假酒店包了下来,车到了酒店门前只有他们一行人在,故显得格外安静。
阮时解他们下车,保镖们开着车往停车场走,寇生微的车由酒店的门童去停了。
寇生微一下车望了眼四周的景色,不由自主道:“这地方真不错,比我想象中的好一点。”
他们在路上开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
阮时解扫了眼,“先去房间里安顿好,然后再下来吃午饭吧。”
“没问题。”贺席岭拉着陈穗,“正好吃完午饭睡一觉,下午四点多就可以开始玩了。”
一路过来大家都有些累了,中午饭也没有太隆重。
吃了一顿当地特色的午饭之后,大家各回各的房间准备休息去了。
他们将整座酒店都包下来了,每组人的房间视野都很好,樘华他们住在顶层靠左的房子,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山景,再往上就是蓝天白云。
樘华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这地方真舒服。”
阮时解将他们的衣物放到衣柜里,闻言转过脸来跟他说话,“你要是喜欢,我们每年可以抽出空来旅行一到两次。”
樘华:“我这边应该没问题,你要是抽的出空来,不影响日常工作,且不觉得吃力的话,我们每年出来玩一两回好了。”
“樘华小同学,你太小看你男人了啊。”阮时解过来敲了他额头一记,“放心,抽得出空来。下面风大,你别老在外面坐着,赶紧进来休息,等会四点多再一起去泡温泉。”
樘华想起寇生微的女朋友小萌,连忙问:“阮哥,待会儿我们五男一女,要怎么泡温泉啊?”
“让寇生微他们两个去泡情侣温泉,陈穗他们则是看跟我们一起行动还是自己去泡情侣温泉。”阮时解揽着他的脖子,将他往屋里带,“别操心了,赶紧睡,晚上还有活动,可能要早点睡。”
“晚上还有什么活动,怎么我不知道?”
“特地为你安排的活动。”阮时解将人压在自己怀里,“不许再问了,赶紧睡。”
樘华反抗不成,只得抱着他的腰,被他蒙着眼睛,准备入睡。
阮时解用iPad关上室内的窗帘,又关上灯,将空调温度调低一点,抱着他怀里的小王子快速睡了。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钟,贺席岭和陈穗在外面敲他们的房门。
“四点啦,赶紧起床了,别睡了,我们去泡温泉去。”
樘华才刚醒,脑子还有点懵,问阮时解,“阮哥,我们现在就去么?”
“你要是还没睡醒就再等一会儿。”
樘华想了想觉得还是起来泡温泉比较划算,他掀开被子揉揉脑袋,“我醒了,我们去泡温泉吧。”
“行,先把泳裤换上。”
阮时解从衣柜里将两条黑色的情侣泳裤拿出来,樘华拎着那块小小的布料,不安地动了动脚趾,“现在就换,待会儿我们全身上下就穿这么点布料出去么?”
“外面可以再披一件浴巾。”阮时解安慰他,“整座酒店除了工作人员,就我们几个人,别担心。”
樘华这才被说动,顺手开始脱T恤与休闲裤。
阮时解猝不及防之下,看见一室春.光。
☆、第117章 话本
樘华长那么大, 极少在人前裸露身体。
他脸与手就白, 身上的皮子更是白, 如珠如玉,似霜似雪。
再配上一双大长腿, 阮时解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暗起来。
樘华被他目光盯得不自在,扯了扯裤腰, 裤腰带被拉起, 发出细微地“啪”一声响,“要不我还是穿上衣裳罢?太不雅观了。”
阮时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异样,从衣柜里拿出浴袍给他,“不用。”
樘华被浴袍兜头盖脸造了一身, 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来, “这样便可以了?”
“这样便可以了, 穿好走吧。”
樘华于是按他的要求穿上浴袍,系上带子, 趿着拖鞋跟他出去。
他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回穿这样短的袍子,浴袍才到他小腿处下面,露出两只脚晃晃悠悠走在外面,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室内的空调冷气拍在他小腿裸露的皮肤上,凉飕飕的, 让他小腿的存在感格外鲜明。
阮时解看他不停扯那浴袍, 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别扯了,马上就到地方了。”
“你们这造型不错嘛?”贺席岭远远看到他们便吹了一下口哨,显得有些流.氓。
陈穗也挺放松地泡在水里,伸出手来朝他们扬了扬手,指尖撩起的水花划出一条弧线。
阮时解问:“寇生微他们不跟我们一起泡。”
“嗯,刚刚过来说了一下,有女孩子在不方便,就我们几个泡。”贺席岭露出一口白牙,“温泉温度高,也泡不了多久,待会就回去了。”
樘华见他们已经下水了,浴袍都挂在旁边的价值上,也跟着他们一样。
温泉水不算太深,只到樘华大.腿,他小心翼翼走下去,坐到台阶上。
陈穗见他动作有些慢,伸出手来搀扶了他一把。
阮时解跟在他身后下来,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贺席岭将池子上飘着的水果跟酒轻轻推了一下,推过来,问樘华,“第一次在这边泡温泉吧,感觉怎么样?”
“开心。”樘华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看着瓷砖池底,“底下不是温泉么?怎么还铺了瓷砖?”
“温泉是温泉,不过泉眼不在这里,估计是从外面引来的水。这温泉应该还挺正宗,我还闻到硫磺味了。”贺席岭挤眉弄眼,“隔壁有几个高温池子,可以煮鸡蛋那种,等会儿要去那边煮鸡蛋么?”
樘华回头看了下阮时解,见他没反对的意思,转头高兴,“煮!”
贺席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待会我们一起煮鸡蛋。”
四个大男人在这池子里泡着也没什么具体的娱乐项目,干脆一边吃一边聊。
泡了二十多分钟,陈穗先站起来,摆摆手道:“算了,我不泡了,再泡得晕过去了。”
他个子跟樘华差不多,人也瘦,皮肤平常显得有些苍白,今日泡了温泉,一身皮子全泡红了,估计泡得有些难受。
樘华关切地问:“陈兄,你去哪歇息?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们泡你们的,我就在这儿坐一坐,缓一缓。”陈穗往旁边一指,示意道:“那边还有个温泉游泳池,你们要是泡累了也可以去那边游会儿泳。”
樘华长那么大一直是个旱鸭子,一听说可以游泳,他有些兴奋,“哗”地一声站起来,带着一身水,他扭头张望,“在哪?阮哥,我们去游泳吧。”
阮时解站起来,“在那边。”
樘华兴冲冲,“陈兄,贺兄,你们两去不去?要么一块去游泳罢?”
陈穗摆手,“泡得有些累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贺席岭马上道:“我陪阿穗在这边休息一下,你们两个人自己活动。”
樘华于是拉着阮时解去过二人世界。
“阮哥,我不会游泳,你会么?”
“会,我教你。”阮时解跟他手拉着手往旁边的温泉游泳池走去。
路上碰见工作人员,阮时解叫了其中一位,“这里有浮板跟背漂么?”
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们,也受过培训,听大客户叫自己连忙走过来点头殷勤道:“有,阮先生,你要几个?”
“背漂拿三个串一起,浮板要一块就行。”
工作人员忙去给他们拿工具。
樘华满脸疑惑,“要这东西干什么?”
“教你学游泳?”
等工作人员把浮板跟背漂拿过来,阮时解帮樘华带好泳帽跟泳镜,带着他下了水,让樘华握着扶梯开始学换气跟漂浮。
樘华还是第一次接触游泳,因阮时解就在身边,他泡在水里也没怎么怕,按照阮时解的要求,学完换气之后努力拉直身体,握着扶手轻轻的飘在水面上。
他飘了一会儿,慢慢有心得了。
阮时解扶住他的后腰,“你用脚蹬一下池壁试着漂出一段距离,要是感觉到憋不住了,就抱着自己的膝盖往水底下沉,站起来换气,我就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樘华转过脸来看他,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眼睛晶亮,像含着星星。
“好,知道了!”
他们两人在水里飘来飘去玩了一会儿。
阮时解笑了笑,“背上背漂,我们再来试一试。”
阮时解半跪下来将背漂牢牢系在他细瘦的腰上打了个结,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腰,“待会儿我们下水不会再沉,你放心大胆跟着我飘就行。”
两人对视,彼此眼里都倒映出了对方的身影。
偌大的游泳池只有他们两个人。
樘华十分喜欢跟阮时解身体接触的感觉,被他握着手和扶着腰时满满都是安全感。
两人在泳池这边练习着游泳,陈穗和贺席岭早就泡完温泉上来了,寇生微和小萌也不泡了,穿着泳装披着浴巾走过来。
他们这边的温泉游泳池是室外游泳池,拐个弯就能看见。
寇生微远远看着那对在水池里扑腾的身影,忍不住问陈穗,“他们在干嘛?”
贺席岭抢答,“很明显他们在游泳,顺便约个会。走走走,我们不打扰他们,今天还要吃生日蛋糕呢,我们过去先布置一下吧。”
寇生微也在热恋当中,老远看见泳池里那一对黏黏糊糊的人,还是觉得受不了,打了个寒噤,赶紧道:“行,我们去大堂布置生日宴要用的东西。”
酒店里一大堆工作人员实际上也用不着他们怎么布置,他们不过是简单摆了下盘子插了下花,然后坐在这边边等阮时解他们边玩手机。
阮时解教了快一个小时,拍拍樘华的肩。“今天先学到这里。”
樘华正意犹未尽望着眼前一汪碧莹莹中带着点白色的池水,恋恋不舍道:“要么我们再玩会儿?”
阮时解伸出手来拉着他上岸,“他们应该已经泡完温泉回去酒店了,要玩的话我们明天再来。”
樘华只好妥协。
他们走到酒店大堂的时候,贺席岭等人果然已经在酒店大堂里等着了,正各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一看到他们两人远远牵着手过来,贺席岭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俩赶紧的,别黏黏糊糊了,一起回去换完衣服下来吃蛋糕。”
樘华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拉住阮时解的手,“好的,稍等一下,我们上去换个衣服就来。”
贺席岭他们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了,每人身上都穿着休闲装,小萌穿上了条裙子,看着十分可爱。
他们人不够,酒店经理知道樘华今天过生日,特地带着工作人员下来唱生日歌。
樘华不在这边长大也没听过生日歌,更没在别人的簇拥下吹过蜡烛。
他一整晚眼睛都弯着,露出编贝般的牙齿,看起来像个快乐的小王子。
阮时解在旁边护着,他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眼里带着暖意。
贺席岭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跟陈穗咬耳朵,“我感觉阮时解这辈子算栽了,除了樘华,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这么爱的人。”
陈穗耳朵有些痒,含笑转过头来看他,却听他接着说道,“我也栽了,除了你,我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爱人。”
喃喃情话,想将人心头那点热血都点燃了。
陈穗面红耳赤,心里生出无限欢喜来。
两人躲在角落里接吻,唇齿相依,呼吸间都是对方喷过来的酥痒热气。
樘华瞥见他们两个在这边接吻,忍不住掂起脚尖亲了阮时解一下,旁边的工作人员看到了立即善意起哄。
他们两个早已公开,听见起哄声,樘华耳垂已经红地快要滴血了,仍输人不输阵地追上去接着吻阮时解的嘴唇。
在场三对情侣都有亲密举动,气氛十分热烈。
大家乱哄哄地吃完蛋糕,工作人员收拾场地退下了,大厅里只剩他们六个人。
小萌提议,“我看酒店里有k歌房,要么待会儿我们去k歌怎么样?”
樘华不清楚什么是K歌房,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一个换一个,我这种五音不全的人太吃亏了。”贺席岭道:“要么接下来我们玩点游戏吧。”
小萌兴致勃勃,“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还是狼人杀?”
在场两个总裁,一个大学教授,还有一个从古代来的小公子,对真心话大冒险和狼人杀都不感冒。
看了眼前的场景,寇生微觉得这个提议好像不太合适,忙道:“算了,狼人杀人不够,真心话大冒险这游戏太年轻了,我们老胳膊老腿有些玩不动,不然换其他的?”
小萌也感觉到他们的圈子比较成熟,普通的游戏都玩不起来,一时没有头绪,迟疑道:“要么玩点□□什么的?”
贺席岭哭笑不得,“玩□□还不如玩围棋呢,要不我们今天还是来讲故事吧?”
他这话一出,除了陈穗有所预感之外,其他人都不明白要讲什么故事。
见大家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投来,贺席岭阴沉沉一笑,扫视众人一眼,“关了灯点蜡烛讲鬼故事怎么样?”
小萌一拍手掌,“这个提议好!有没有更好的主意?没有就鬼故事了哈。”
樘华自小被教育“子不语怪力乱神”,长大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怪诞的事情,一听他提,脸上写满了感兴趣。
阮时解和陈穗都没意见。
大家望向寇生微,寇生微一个医生自然不怕鬼,他迎着众人的目光一笑,“我没问题。”
女士优先,小萌先开始,她笑了笑,声音忽然变得低哑起来:
“大家都坐过公交车吧,今天的故事是一个关于公交车的故事。话说十几年前,我们市有趟叫四三一的公交车。这天,老许上晚班下班后,照旧来到厂子门口等公交车。他工作的工厂在城南,家里却在城北,搭公交车要搭近一个小时。”
樘华预感到什么,有些害怕地往阮时解那边靠。
“平时公交车都很好等,谁知这一天在公交站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想要的那班公交车,工友们都陆陆续续的回家了,很快公交站就剩他一个人。等着等着他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困,知道一辆公交车在他面前刹车,他才被刹车声惊醒……”
小萌讲故事是个好手,她讲得绘声绘色,脸上的表情在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沉。
故事中的小许上了一辆鬼车,被带到了坟地,见到了一系列光怪陆离的人,最后发现这鬼车原来是一个棺材,车也是专门载着人去投胎的车。小许不幸上错车,没有回头路,最后变成了鬼车上的司机,等下一个“有缘人”。
樘华来这里之后还没坐过公交车,对公交车也不熟悉,不过听她这么绘声绘色一脚,背上冷汗都下来了,直觉得背后凉飕飕,不由一直抱着阮时解的手臂往他那边挤。
贺席岭上下打量小萌一番,“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讲故事。”
小萌嘻嘻一笑,在烛光下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越发瘆人。
樘华里那颗小心脏一颤,吓得将阮时解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低声叫了一声,“阮哥。”
阮时解大掌摸上他额头,“别怕。”
贺席岭嘿嘿一笑,道:“到我了到我了。今天我给你们讲一个我叔叔他们的故事。”
“我叔叔他们不是做生意嘛,早几十年的时候,我国的条件还不如现在那么好,交通也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很多时候跑货都得自己去跑,有时在路上遇见什么事,比如说车抛锚了或者说没找到可以住的店,就得借住在老乡家。”
“那天是个台风天,下午四点多钟黑云压顶,天就黑的快伸手不见五指了,我叔叔开着一辆货车,带着伙计,抬头看着天色,觉得实在不能再跑下去了,不能大雨一下来,倒是雷电交加那可就太危险了。那时候也没多少条高速公路,他们走在省道上,两边都是稻田,偶尔能看见村庄,我叔叔他们在路上开了一会儿,看见一家在路边的农户,便开车过去借宿。”
“那时候人们还很热情,碰到在外面跑货的人来求助借宿,便将他们迎进了家里。这是一户比较典型的六口之家,两位老人,一对夫妇及一双儿女。我叔叔跟伙计将车停在他们院里,被男主人招待着洗了个热水澡又准备吃饭。”
“那时跟现在一样,因为下雨停电,大家点起蜡烛,围坐在桌子边上吃饭。我叔叔吃着吃着,突然看到窗边闪过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穿着有些奇怪,因为在大夏天他居然戴了顶帽子。我叔叔当时也没介意,以为是亲朋好友过来串门或者怎么样,等过了几秒闪电一闪而过,他突然发现窗外的那个人戴的帽子是寿衣特有的寿帽……”
樘华还没从上一个恐怖故事中回过神来,就被拽入了这个恐怖故事当中,因故事的主人公是贺席岭的“叔叔”,这个恐怖故事听起来更有带入感,也更真实。
樘华牙齿都快打颤了,原本抱着阮时解的手臂,现在他忍不住挨着阮时解,直到被他揽着才有了点安全感。
贺席岭讲的是因为泥石流丧生的一家,误会自己还活着,所以在雨夜中招待客人的故事。
接下来几个人口中的故事一个比一个恐怖,陈穗语调平平地讲了校园恐怖故事,寇生微那医院鬼打墙险些没把樘华脸吓青。
轮到阮时解跟樘华了,阮时解揽着樘华,“我没什么恐怖故事,算了,我们就不讲了。”
众人一起嘘他。
轮到樘华,樘华想了想,讲了一个伥鬼的故事。
跟前面那绘声绘色,要气氛有气氛,要情节有情节,要反转有反转的真实型恐怖故事相比,他这故事一点都不恐怖,反而有一点可爱。
大家看他尽力了也不为难他,只按着阮时解灌酒。
阮时解那是早年创业练出来的酒量,四杯半两白酒灌下去,眼也不眨。
等喝完酒,他揽着樘华站起来,“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休息,明天再去爬山玩。”
“行吧,散了散了,明天再出来玩。樘华你还好吧?怎么脸有点白?”
樘华心道还不是被你们吓的?不过这有些胆小的话他不好说出口,只抱着阮时解的手臂道:“没事,时间晚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我们也回去休息了,刚刚阮哥喝的有些多。”
贺席岭听他硬撑,坏笑一声,“那行,今天先休息,明天我们再来讲鬼故事,我们非得决出胜负不可。”
樘华瞪他一眼,陈穗赶紧拉着他走人。
寇生微跟小萌也回自己房间。
樘华回到房间后,将房间里所有灯都打开,亮堂堂的光明驱散阴暗,樘华看了看床底,床底是实心的,看不见床底总算不那么怕了。
阮时解楼楼楼他脑袋,“怎么样?还怕么?”
樘华诚实地点头,“有点,阮哥,怎么他们讲的鬼故事那么可怕?”
“都是从小听鬼故事长大的,听的多了讲的多了,慢慢就会讲很恐怖的鬼故事了,别怕,这世上没有鬼。”
樘华大力点头表示赞同,然而阮时解进去浴室洗漱的时候,他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待着,连忙挤进浴室跟阮时解一块洗漱。
阮时解笑了笑,让出位置跟他并肩刷牙。
樘华刷着刷着牙,突然看向镜子里的阮时解,喊他一声,“阮哥。”
“嗯,怎么啦?”
“我突然想到我们今年要卖的香云纱出了什么问题了!”樘华有些兴奋,他挥了下手,“我们没有企业文化,所以做奢侈品的牌子很难作起来,不得不每年都费尽心思想一些新玩意儿。其实我们接下来应该加大宣传,将我们的名声打出去!”
“有道理。”阮时解没想到他听个鬼故事都想到生意上去了,笑着抬眼望他,“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编话本啊!”樘华兴奋地一拍手掌,草草刷完牙,道:“你们这里不是老讲什么代言广告么?其实我找皇伯父穿我们的香云纱便算是请他代言,正是因为他代言我们的香云纱才打开了市场。有今日这般局面,我们应当再接再厉,将名声往下扩展,尽量扩展到全民当中去,将口碑打出来。”
阮时解拧了帕子给他,“接下来呢?”
“先让他们编一批话本吧,将香云纱的名声扩出去。等大家都知道香云纱值钱,穿香云纱有面子的时候就算把品牌给立住了。”
“编了话本怎么弄?随香云纱赠送?”
樘华嘿嘿一笑,“当然不是。要是这么做,还有什么格调?我打算让他们弄个书铺,到时候顺带卖卖话本什么的,想必生意也不错。”
樘华说干就干,也不怕什么鬼故事了,他刷完牙洗完脸兴冲冲地跑到外面去,拿出自己的iPad开始搜相关的故事。
他自己就是学文学的,知道两边的历史有很大的不同,其中一些很着名的画本他们那边就没有哦,那些话本口耳相传,经过民众的智慧串联出来,情节十分动人。
这些故事本来就极具民众基础,他只要稍微修改润色一下就可以成为全新的话本。
他不但自己干,还招手让阮时解帮忙,“阮哥,快帮我找一些合适的材料。”
阮时解无奈走过来,跟他一起挑灯夜读。
他们那边还没什么话本,就算有故事也极短,樘华不打算一下将步子迈得太开,他也找了几篇短话本自己在那咬着笔头润色,修改起来主要突出香云纱跟他的布料行。
什么才子佳人,什么书生小姐。
这些故事写起来极快。
樘华没打算一直带他的布料行入镜,只是在话本中用众多的宝石珍珠将香云纱衬托出来。
例如写“那小姐头戴鸽蛋大的夜明珠花钗,遍身香云纱衣裳,脚踩金丝绣鞋……”将香云纱与众多珍宝一道并列,逼格一下就起来了。
他写完之后有些得意洋洋地拿给阮时解看,阮时解看了看,笑道:“不错。”
樘华喜滋滋地将这篇收起来,又去写下一篇。
他写这东西的时候下笔如飞,速度极快,比写奏折的时候快多了,他不仅写,还写得兴高采烈,阮时解原本想拉他早点睡,反被他拉着去干活,不得已跟他熬夜熬到半夜十二点半。
一晚上他就写出了三篇大作,起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还道:“明日让陈兄帮我看一遍基本就没问题啦,我趁着这段时日赶紧将文稿印出来,开家书铺为香云纱造势。”
阮时解提醒他,“你写这些话本别写得太过激进,最好符合一下主流思想。”
“我知道,我又不傻,绝不会过多掺杂私人内容,你放心吧。”樘华飞了阮时解一眼,几步一蹿,跳到床上,“阮哥,快来睡觉。”
他心里存着事,第二日起得极早。
早起洗漱后他没下去用早饭,反而打开iPad继续写起他的话本来。
今天他换了个风格,将昨天听来的鬼故事改了改,换了个背景,然后又将香云纱这个硬广插进去,写了一出古代版的雨夜惊魂。
阮时解真对他的速度服气了,起来帮他收拾东西,“你做生意怎么瘾头就那么大?出来玩也不忘惦记着自己的事业。”
这次出来玩,樘华原本不想告诉阮时解他那边的局势已经变得渐渐紧张起来,免得扫兴。
听到阮时解问,他犹豫了一下,只好道:“我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能好好做生意多攒点钱总归是好事。”
“出什么事了?”
“没没没。”樘华连忙摆手,“不过这事迟早要出,我提前做个准备罢了。我皇伯父年纪越来越大了,储君未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争端,我先攒点银子,有什么事,手里有钱心里都不必慌。”
樘华以前是个小忠臣,不说如何忠心,心里头也有三纲五常那套来。
到阮时解这里后,他学了不少东西,看了不少书,视野渐渐开阔,人已经不满足于封建王朝那一套。
相比于君为臣纲,他更认同人生而平等这个概念。
现在还好,国家无事,他不介意为朝廷奋斗做些利国利民的实事,然而一旦有什么大事,他绝不会将身家投在这艘烂船上。他就算要为天下计,也得跑出去外头为天下计。
他皇伯父做得还成,算是个明君,然而膝下五个儿子都不成事,各有缺点,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樘华内心中许了他家阮哥一辈子,若日后上头打击他们王府来个削藩什么的,他肯定要远走。
天大地大,外头岛屿那么多,他带着父兄去岛外置办一份产业,比在皇都里待的要舒服多了。
阮时解细细听完他内心的独白,揽过他的肩拉到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感慨道,“没想到我的樘华真的长大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樘华就有些炸毛,握着拳头几乎要跳脚地强调道:“我早说我长大了,阮哥你别老拿我当小孩,我们是恋人,两人的身份平等!”
阮时解嘴角含笑,“别瞎说,我要真觉得你是个孩子,怎么会跟你谈恋爱?”
说完他亲了上来,将樘华的抗议细细封存在嘴里,俩人在晨光下接吻,气氛十分温馨。
昨天玩的有些晚,今天大家都起晚了,樘华他们下去吃自助餐的时候,另外两对情侣还没起来。
樘华看了眼,在微信群里呼唤他们赶紧下来吃早餐,待会去爬山。
贺席岭打着哈欠趴在陈穗背上,一脸萎靡道:“你怎么永远这么精力十足,果然是年纪小一点的人比较有精力么?”
樘华早上才跟阮时解强调自己不是小孩,现在又被他指出这个问题,瞥他一眼,“这跟小不小孩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肾虚的人精力都会比较足。”
“嘿,过分了哈!不过吐槽你一句你就影射我肾虚,你问问你陈兄我肾不肾虚?”
大家的目光投向陈穗,陈穗淡定地无视他们。
上午的爬山活动还挺好玩,爬到山顶在山顶对着脚下的云雾和远处重岩叠嶂的山峦吃烧烤。
天清气朗,哪怕寇生微,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样的日子真舒服,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
贺席岭笑了一声,“有钱不算什么,主要还是有心,能想的到那么好的主意,我们今年算是沾了樘华的光了。小樘华,明年过生日的时候记得还邀请我们啊,你去哪里我们保证跟你一起去。”
樘华轻哼一声,“明年我才不邀请你们,明年我要跟阮哥去过二人世界。”
“今年也没耽误你们两个过二人世界啊,你们不是要比我们多在酒店里玩一天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樘华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爆出了计划,脸腾一下红了。
阮时解淡定,“总不能三天都用来陪你们,难道你希望我们三天都在一起?”
贺席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打了个寒颤,能不跟在老男人在一起再好不过,他干嘛想不开要跑上来找虐?
下完山之后他们就回去了,阮时解跟樘华接着留在酒店里。
酒店里只有他们两位客人了,樘华不喜欢人多,阮时解也不喜欢,除了寥寥几个工作人员在自己的岗位之外,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经被放假了。
两人下午散步回不回来的时候樘华有些羞涩,却又坚持没有躲开阮时解的眼睛。
“阮哥,今晚的烛光晚餐啊,别忘了。”
“没忘。”
“那,那啥你也别忘了。”
阮时解轻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动,勾得樘华耳根发热,他其实挺不想强调那个,不过他心里不踏实,总怕阮时解会敷衍他,最后会忘记这事。
幸好阮时解从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一.夜的体验樘华怎么说呢?
那种感觉就像昨天在水里泡久了的一一样,整个人随波逐流,脑袋又昏又热,整个人都快失去意识了。
他又想到去年一起去坐缆车,坐摩天轮,那种感觉大概就是飞在云顶上的感觉吧。
樘华觉得他再也不能说他阮哥如何如何了,他阮哥在健身房耗费的时间跟精力没白费,年长那么多年也没白年长,除了樘华险些下不来床之外,一切都刚刚好。
两人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来,阮时解让人送了粥过来。
樘华昨天晚上很爽,今天早上一起来觉得又痛又饿,整个人都不怎么爽,一听到阮时解叫人送粥,心里的沮丧简直要溢出来了,他勾着阮时解的衣角,“阮哥今早就吃粥么?”
阮时解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仅今早,今天中午跟晚上也要喝粥,等你好了再说。”
阮时解给他上了消炎药,重新调了下空调的温度,等粥被送过来之后喂他喝粥。
樘华吃完之后又闷闷的趴在枕头里补眠了。
阮时解有些担心地问他,“要么我们今晚在这里多住一晚吧?也不急那么一天。”
“你不是还有工作么?在这里多留一天不太好吧?”
阮时解直白,“工作哪有你重要?我是总裁,旷个一两天班算什么?等会儿我给打个电话,让他们从新安排一下就行。”
樘华想说那等会儿我去跟平原交代一下就行,想了想发现好像不太行,江平原要是看到他现在这个状况,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樘华只好叹一声,“算了,那你多陪我一天,我待会看能不能回去别庄跟平原交代一声,反正我还要回来这边睡。”
阮时解应下。
樘华的恢复能力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一点,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大碍了,走路只要不大步走,不刻意去注意身后的状况就感觉不到什么。
他努力在脑海中想象那道门,努力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墙上果然出现了一道门。
樘华抓起这几天他写出来的话本,对阮时解说道:“阮哥,我先过去一趟,把话本给平原,让他安排一下,等会儿再过来。”
“行,我等你吃饭,你早点过来吧。”
樘华“哎”地应了一声,消失在了门后。
门那边还是他熟悉的房间,三天的光阴没有对这房间造成任何影响。
樘华揉了揉后腰,走出房门,对外面喊了一声,“平原,你在么?”
“在。”江平原应了一声,疾步从外面走进来,一眼就看到樘华身上似乎有些不对,他皱着眉头,“公子,你怎么了?受伤了?”
樘华连忙点头,“前天走楼梯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下来,摔了一下尾巴骨。莫担心,已经上药了,大夫说过两日便没事。对了,我这边有事情要交给你,你看看我手里这几份话本如何?”
樘华心虚,说得飞快,江平原没料到他已经不是三日前那个他,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转了过去,“话本?”
☆、第118章 畅销
樘华听到江平原问, 连忙把手中那几沓纸递上去。
这些话本都是他这几日让酒店找来的小毛笔, 蘸着墨汁一个字一个字写出的, 用词遣句都带上了他的个人色彩。
每篇故事都不长短的,短的只有两千多字, 长的也不过六七千,一共五篇话本。
神女、狐女、鬼女、高门小姐, 话本中的形象都是樘华曾在阮时解那边看到过的经典人物形象, 或美.艳或端庄或高贵,唯一不变的则是这些女性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且身份富贵,穿得起香云纱。
江平原原本还不明白他为何要写这话本,将一个个故事仔细读完后, 他抬眼看向樘华。
樘华眨眨眼睛, 满脸期待地问:“如何?”
江平原迟疑, “话本写得不错——不过公子你为何突然爱上写话本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话本中有何共同之处?”
江平原盯着他家公子杵在近前那张紧张的脸,迟疑了一下, “都有男有女?”
“香云纱啊!”樘华抓过其中一本,“你瞧瞧,话本里头的女娘穿了我们铺子里的香云纱!”
江平原又翻了翻,“公子, 写这话本有用吗?”
“如何没用,不是有个词叫潜移默化么?”樘华笑得跟狐狸一般, “等这些话本渐渐传出去, 人们便知香云纱是富贵的象征了。”
“这五篇都放出去么?我看只有三篇提到咱们的香云纱。”
“三篇已经够多了, 若是全部提起咱们的香云纱,怕是有人生疑,到时候坏了名声反而不美。”樘华道:“平原,我们再开个书铺罢。不用弄得多大,我去父王那里拿几本古籍过来刊印了镇铺,你去搜集一些试题文集,再买一批普通书册,待话本印出来,一道往外卖。趁着我们香云纱生意还未开始正式做,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
“成。”江平原点头,“我过几日便去看看有无合适的铺子。”
“这事便拜托你了,我先回去歇息歇息,明日便回来,你让他们喂马,准备明日出发回皇都。”
“好。”江平原答应下来,“我再去看看瓷器制得如何。”
“嗯。那我便先回去了,这几日有些累。”
樘华在这边待了半个多小时,又回去阮时解那。
现在才大中午,阮时解见他回来了,赶紧扶着他到床上坐下,“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樘华不太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没什么。”
屋内的空调开到十八度,樘华舒爽地叹口气,“我们那边夏天没有空调,实在太热了。”
“不是可以用冰么?”
“就那点冰,大家都得省着来用,也没办法跟空调一样成天开,主要还是让人打扇。”
“你们那还没发明硝石制冰的技术?”
樘华一愣,与阮时解面面相觑,“哎,好像还没有。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下次你要用冰可以让手下人用硝石制一些。”阮时解揉了揉他脑袋,“饿不饿,要不我让他们把午饭送进来,我们先吃个午饭吧?”
樘华还真有些饿了,阮时解于是叫人送来午饭,在樘华的坚决工抗议之下午饭他们没在喝粥,而是吃了内容丰富的炒面。
他有些不太舒服,两人吃完午饭之后,阮时解按着樘华睡了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多。
两人起来吃晚饭,由司机开车一起回了市区。
出来玩了这么一趟,两人放松了一回,又开始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第二天,樘华跟江平原骑着马带着侍卫飞快回了皇都。
他皇庄那边一切安好,他走之前交代过手下,让他们每日做记录。
李昌利等人不知他想要什么纪录,只得下了死功夫,一项一项详细记好。
几个小吏都是户部出身,条理性出色,记下来的东西十分详细清晰,樘华略为一整理便能看了。
樘华简单处理了一下皇庄的事情之后,跟江平原和林掌柜一起准备香云纱上新。
他们今年没请贵人穿他们的香云纱产品,一切都得靠自己来,不过樘华今年让人烧了珐琅彩首饰,首饰虽然不多,不过也是一个新产品,可以略微领一下潮流。
江平原赶紧找了个书铺,让人加急把好几本书刊印出来,准备卖话本,到时候他们的话本卖起来了,对香云纱也有一定的带动作用,有了这双重保险之后不怕这个香云纱卖不出去。
除了珐琅彩跟话本之外,樘华还准备了蔷薇花露。
他们的蔷薇花露蒸过好几次,后面几回樘华就没上手了,都由周佶带领手底下人蒸。
蒸好的蔷薇花露都放在大坛子里,塞在地窖里,避光储存。樘华许久没看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究竟坏了没有
樘华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之后,还特地找了一天带着何桦去郊外庄子上,打算开封看一下这批花露究竟是什么情况。
等真正开封一看,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些,花露已经泛起淡淡的香气,底下有些沉淀物,中间是水,上面浮着的则是精油。
樘华让人用勺子小心将精油舀上来,细细将油水分离好,再用透明的玻璃罐子装起来。
蔷薇的出油率不算太高,他们折腾好久,现在一分离,也就分离出了三罐精油,加起来四斤九两有多,不到五斤。
刚分离出来的精油并不让人觉得香,甚至因为味太过浓郁,有一种冲鼻子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何桦看着这一壶壶透明的精油,满怀担忧,“公子,这精油能做花露么?”
“可以,等我制出来你便知晓了。”樘华笑了笑,没跟他多说,令人拿着剩下的花露回皇庄。
接下来,樘华带着人用高浓度白酒和精油兑比,按照他看到的论文一点点试,过去没多久就以精油与高度白酒一比两百的比例配出了蔷薇花露。
在配比的过程中要加水,他直接加蒸馏出来的水蒸气。
一通配比出来,水和精油正巧差不多消耗完。
等到这时,樘华他们才发现一个问题,他们那么好的香水居然找不到瓶子来装。
樘华简直要崩溃了,临门一脚,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阮时解哭笑不得,“你们先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没,我们又没有弄过香水上哪考虑去?我们那里压根都没有香水,有的只是熏香。”樘华伸直腿坐在椅子上无奈地吁了口气,“也就是昨天把花露配出来,我才想起来,似乎还得要个瓶子来装。”
“那你们现在怎么办?要什么瓶子来装?”
“还没想出来呢,原本应该用玻璃瓶装,不过现在玻璃还很贵,用来装这个有点可惜了,而且技术也不算太达标,很难制作出统一的瓶子。郎窑瓷也不行,郎窑瓷漂亮归漂亮,不过我们现在还在卖,如果用来装花露那就太掉价了。”
“你们今年的香云纱卖多少银两一匹?”
“还是一千两百两,不过今年可以散卖,不一定要买一整匹。”
阮时解挠挠他下巴,“散买的人也送花露?”
“不在。我们的花露只送买了一整匹香云纱的顾客。”
“那综合算下来,你们一品香云纱的利润还挺多。”阮时解提议,“我看不如你们就花点心思在赠品上。你那边不是已经可以烧珐琅彩首饰么?花露就用银珐琅彩瓶子装如何?”
“用银子打底做出来的珐琅彩瓶子?”
“对,现在你们的品牌还不算响亮,品牌价值没多少,要想你们的商品一直畅销,那么你们的货物就得配得上它的价格。”
阮时解解释道:“银子性质稳定,用银瓶镶珐琅彩瓶子装,又好看又昂贵,还不会跟花露,人们即使用完了花露也不会将瓶子丢掉,这东西说不定还能留下来当传家宝,怎么一传,有点钱的人都想买你们出产的产品了。”
“这也有道理。”樘华托着下巴想了想,“正好我们珐琅彩烧制技术已经成熟了,我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加急赶出一批瓶子来。如果可以的话,那我就用银瓶了。”
“去试一试,哪怕今年用不上,说不定下一年也用得上。对了,花露的封口技术你想怎么解决?”
花露里面含有大量的酒精,而酒精会挥发,如果封口没封严的话,花露很快就会挥发完。
桃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经他一提醒,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么用拧盖子的方式?我看大家都挺喜欢用螺纹形盖子。”
“可以,这个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你回去之后就得抓紧找师傅,称早把你们的瓶子给赶出来,要么就赶不上香云纱的开售了。”
樘华点头,“我明天就让他们去办。”
“阮哥。”樘华有些无精打的趴在椅子上,双眼与阮时解对视。
阮时解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
“我觉得我好幼稚啊,原本想着什么事情都弄好了,就等着香云纱发售了,没想到临到头来花露这个大赠品的问题都没搞好,要是像你一样估计就不会那么手忙脚乱了。”
“你才刚满十八岁,我已经三十了,要是你比我还面面俱到,我这么多年的饭岂不是白吃了?”
“你当时创业的时候也不一定有那么狼狈啊。”
“谁说?当年我可狼狈多了?”阮时解笑了笑,“你知道我家庭条件不算太好,顶多也就中产,当时我创业的时候什么都缺,前期想尽办法要把产品卖出去,好不容易把产品卖出去了,还得想尽办法去收钱,那个年代条件不如现在那么好,许多人就喜欢赖着,赖个一两年三四年。”
“那你怎么办?”
“没什么特别的办法。”阮时解笑着弹了弹他的脑瓜,“那时我就天天去人家办公室堵人,要是一天不给钱我就去一天,十天不给钱就去十天,慢慢一点点把钱要回来扩大生产的同时又得去拉投资。幸好那时我们站在风口上国家大力发展这块,我自己运气跟能力也不错,慢慢就将事业做起来了,最终走到这个高度。”
“那也很厉害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得意只是一时,永远都是战战兢兢,随时准备应付各方面的问题。” 阮时解道:“只要生意还做得下去,事情就没什么好沮丧的,有时候得意了多赚一点钱,失手了就少赚一点钱,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拿你这批赠品来说,你要是实在来不及,就推迟一些时候发售,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我知道了。”樘华道:“这个也不算太难,谷准他们还在烧珐琅彩首饰,另外叫他们烧一烧瓶子就行了。”
银的熔点才九百多度,谷准他们早掌握了烧银骨架的珐琅彩技巧。
樘华这次制作银瓶抛弃了低调的淡黄色,反而选择了蓝红拼接的珐琅彩图案,看上去有点像彩色玻璃。
小块蓝色和红色拼接的图案放在瓶子上,拼成花朵的模样,十分具有异域色彩,又十分精致,小葫芦大小,刚好可以拿在手里把玩。
瓶子烧好了之后,樘华请来工匠凿螺旋纹,一个瓶子对应一个瓶盖,差一点都盖不上。
这样的瓶子即使放到后世来说也是纯手工制作的昂贵瓶子,可以当成奢侈品卖了,更别说放到他们这里。
六月七号,樘华他们第一批五百个珐琅彩银瓶总算完成了,这些小瓶子里都灌装好他们制出来的花露。
樘华让人快马加鞭将花露送去各个分店,他们皇都这个总店有一百瓶,五个分店,每家店五十瓶,后续他们会继续制作。
江平原已经让人开了家书铺,铺子挺大,跟他们的布料行不在同一条街上。
他们的话本也开始卖了,才刚刚开始,反响不算强烈。
樘华也不着急,他没打算这次就将香云纱的名声给打出来,他卖话本只希望潜移默化,慢慢影响人们的思维观念。
前期掌柜伙计什么的都培训好,造势也造的差不多了。
樘华再三确定没问题后,六月十日,樘华让人正式开始发售香云纱。
他们的香云纱年年都推出新款,在皇都中也有口碑,他们一开售,许多女娘都会特地去他们铺子里逛一逛了,一逛就看到了珐琅彩首饰跟新上来的花露赠品。
普通花露卖的也不便宜,大食来的花露一瓶能卖上两百多两银子,他们的花露半点不比差,甚至还更香,香味更加雅致持久。
樘华原本还以为卖了一年多,他们的香云纱肯定不如去年好卖,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这阵势。
外面五家分店的情况如何,樘华一时不清楚,皇都这家店的门槛几乎被女娘们踩平。
他打供应十天左右的花露,第二天就已经随香云纱赠送完毕。
林掌柜大中午的看伙计过来跟他汇报这事,“公子,掌柜问香水还有吗?可否先送个几十瓶过去应应急?”
樘华放下茶碗,“今年香云纱这么好卖,两天之内就卖了一百多匹?”
“哪止?”伙计脸上涌现出了满满的自豪,笑容满面地拱手,“昨日跟今日加起来,我们已经卖了三百多匹,其中两百多匹都是散卖,许多人家消耗不了一整匹香云纱就过来扯几尺。”
“说来库房里的香云纱可还够?”
“掌柜方才刚吩咐了小的提一提这事,我们库房里存着的香云纱,也不太够了,估计十日之内能卖完。”
“我知,你先回去。等新的花露送来之后我便让人给你们送去。”
“是。”
香云纱的事情有江平原负责,他一向靠谱,樘华跟他说了情况之后就没关注这件事了了。
两人一起吃饭的时,江平原跟他提了一下,五个分店也基本把货卖完了,还得加紧补货。
樘华怀疑,“有钱挣那么多吗?一千多两的香云纱,说买就买?半点不带犹豫。”
江平原笑了笑,“人多有钱人自然也多,人又不一定每年都买,想穿了咬咬牙挤出几百两银子来买几尺总不成问题。一个县有两三个人买的起,一座城十来个人买得起一个,一个州府几十座城上百个县,分摊来看,能买得起香云纱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也是。”樘华道:“今年开了那么多分店,也不知道能否有百万两收益。现在是生意旺季,今年的生意就劳烦你了。”
“我们之间何必说这样的客气话。”江平原夹了一筷子菜,抬眼望樘华,“公子,待新一批花露制出来后,我想押着花露去巡一巡五个分店,也看看那头的具体情况如何。”
“没事,你去吧,反正我们这里该忙的事基本已经忙完了,接下来一段时日应当会比较清闲,就算有什么事,我大兄今年在,我找他去便成,你放心吧。”
江平原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开始准备出去巡查分店的事。
今年的香云纱比去年还好卖,他们不得不加急又蒸了一批花露出来,连花露带高度白酒,周佶等人一睁眼就折腾,忙活了十来日。
谷准跟何梓他们则烧花露瓶子。
这批瓶子一共制作了一千五百多个,每家分店两百,皇都这边留三百,江平原手里扣着两百供随时调用。
他们估计一次补货两百多瓶花露,应该够用了,要是实在不够用那也只能等下一次再补货。
樘华料想他们的生意会很火爆,但没有想到香云纱竟然引领了一个潮流,接下来几日生意越来越火爆。
许多稍微有点钱的人家,哪怕买不起一整匹香云纱也会零零散散地扯一点香云纱做点小物件,比如扇子抹额袜子。
不多时,几乎满街都能看到他们的香云纱了。
樘华对这状况始料未及。
尤其当林掌柜派人来汇报说开售十日以来,光整匹的香云纱便卖了接近七百匹。
一个月光是整匹香云纱就卖出两千匹实在太夸张了,要知道他们散卖出去的香云纱还能比整卖多一倍,也就是说一个月可能会卖出六千匹。
他们忙碌了一整年,也不过积攒了五千多匹香云纱,其中印染好了的也就两千多匹,要是生意太好,他们的产能也不可能跟上。
樘华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一点点惶恐。
他犹豫着是否等卖这批货就收一收,走饥饿营销路线。
他还没拿定主意,这日顾樘昱回到王府,正好樘华也在府中。
外面人通他大兄找了过来,他还有些纳闷兄长找他有什么事。
兄弟两许久未见,樘华十分高兴,直接亲自出了院门将他大兄迎进来。
顾樘昱看了一下他的院子,笑着点评道:“你这院子拾掇得倒不错,挺有几分雅致了。”
“敬宜瑞栀她们手艺好,都是她们拾掇出来的,我很少在府中,也没怎么注意。”樘华说完端详他大兄的脸,忍不住道:“大兄你怎么又瘦了?黑瘦黑瘦的。”
顾樘昱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他道:“当真那么憔悴。”
“等会儿我给面琉璃镜你照照就知晓,脸上颧骨都凸出来了。”樘华看着他大兄,有些心疼,“这段日子你去哪了?”
“办差去了,还能去哪了?”顾樘昱吁口气,“还不是长河那边,今年发大水淹了不少地方,灾民们缺衣少食,祸乱起来,我跟人带人去平叛。”
孟存锐就带着人守在外面,顾樘昱也不怕人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东西。
樘华没想到事情那么严重,他转过脸来看兄长的脸色,见他完全没开玩笑的样子,吓了一大跳,“那么严重?怎么我一点都没有听到消息?”
“你又不做相关官职,能听到什么消息?出了这等事上头还不把消息封的死紧?”顾樘昱道:“所幸事情已经过去了,大水退去,灾民们也陆续回到自己的乡里,上头说既往不究,只要这是没饿死,接下来想活下去也不算太难了。”
樘华难以置信,他看着兄长道:“我一直以为你就在皇都郊区,没想到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过生辰那会儿你是怎么回来的?”
“还能怎么回来回来述职呗,那时候叛乱刚平定,上峰令我回来述职,顺便压送一批粮草前往灾区。”
顾樘昱不想跟弟弟多讨论这事,他只是略提了几句就没再说了,看着樘华道:“你那香云纱还有么?有人托我向你买几匹。”
“有。要多少有多少,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大兄你的,你哪个朋友要,要什么纹路?我让他们留出来,花露要吗?我们今年蒸的花露还不错,瓶子也挺有趣的,可以略微赏玩一番。 ”
“当然要,三种花纹各来三匹吧。买你的香云纱有一部分就看在你那花露上。话说你现在可以呀,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比你大兄有出息多了。”
“大兄你这话说的,我生意不就是你生意,你忘了我们一起合伙了?”
顾樘昱有些愧疚地拍了拍额头,说道:“我还真忘这事了,今年都没怎么顾上你这边。”
“没是,有你这块牌子,有我们王府这块牌子,就帮上我大忙了。
樘华看他兄长眼里满是红血丝,猜想他十分疲惫,两人兄弟说了会话,他就推着兄长的肩膀赶他去歇息。
“大兄,明日我也在府里,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我瞧你累得很了,赶紧去歇一歇。”
“成,那我便歇息去了。”顾樘昱拍拍他肩膀,“你在这里多住两晚,明日我还有话跟你说,我们兄弟两好久没一起喝一杯明日喝酒。”
“知道啦,大兄,你快去别再啰嗦了。”
☆、第119章 捐赠
樘华皇庄里的早稻已经拔节了, 很快就要开花。
他在府里住了两晚, 与父兄用了两顿饭, 将想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之后再也坐不住,急忙赶回庄里。
现在正是着急水肥的时候, 若是开花了可能还得要人工授粉,那时候要看有没有风再说。
在这种情况下, 他这个主事人长期在外面住着肯定不行, 他得在庄子里坐镇,手底下的人才知道要干些什么。
他一走,顾樘昱也跟着出去办差去了,王府瞬间冷清许多。
樘华忙着皇庄里是事情,一时顾不上这边。
今年年成不错, 从年初开始到现在天气一向很好, 简直能说得上风调雨顺, 再加上他们建了个水库调节水量,田里种着的东西基本没遇上水旱问题。
这也是他们今年能丰收的一个基础所在。
谁知眼看水稻长得不错, 生机勃勃的,再有一个多月就能结穗了,天气忽然坏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台风天的原因,六月中旬以来天就一直在下雨, 不仅下雨还下大雨,每天阴沉沉的天, 哗啦啦时不时就来一场大雨。
他们的小水库完全不起作用, 每个水库都已经装满了水。
樘华这日看着外头不停的雨, 很怕水库溃堤,连忙唤人来,撑着油纸伞,穿着蓑衣,套上油靴,一脚深一脚浅地带人去巡视水库。
雨实在太大了,大滴大滴的雨点打在伞上,发出哒哒的细微声响。
江平原不在,也没人能劝得住他,李昌利等人怕出事,忙跟在他后面,一边撑着伞,一边在风中苦劝,“大人您莫去,天雨路滑,我们去便成了,您留在这里罢。”
樘华回头对上他一张皱得跟干橘子皮一样的脸,风将细小的雨滴吹过来,扑在两人脸上。
李昌利嘴不自觉地微张着,眼里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又喊了一句,“大人?”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硬往危险的地方闯。”樘华安慰他一句后沉声道:“雨太大了,也不知水库那边是什么状况,我身为主官得去瞧瞧,免得出了什么纰漏危害百姓。”
“哎哟,我的大人喂,周围都没几户人家,能出什么事?”
“一户人家也算。你这话倒提醒我了,待会让人去瞧瞧那几户农户人家怎么样?若是有屋子年久失修里头漏水或者有坍塌倾向的,让他们暂时避到皇庄里来。”
李昌利连忙应是,樘华伸手一摸脸,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水库早已经涨满了,几乎涨到了堤坝边缘。
原本偏深绿的水现在混黄一片,上头还漂着折断了的树枝等物。
樘华一看水库这情况便觉得不行。
他们这几个水库的堤坝全由石头与泥筑成,没有水泥,堤坝不算太牢靠,若是载这样涨水下去,迟早得决堤,到时候下游的农作物淹了还是小事,一不小心酿成了泥石流,那才是大患。
樘华吩咐:“你们回去叫人来,每个水库四组,挖一道泄洪渠出来。”
“大人,泄洪渠如何挖?我们现在挖的河道已经涨满水了,怕无法再泄洪。”
“往没有人家和农田最少的地方挖条沟渠,先将水库里的水导出来。”
李昌利眯着眼睛,一脸愁苦地说道:“这些洪水无法泄出去,怕都要淤积在我们田里。”
樘华舔舔嘴唇,眼睛带着疲惫,“无碍,人没事便好。”
李昌利等人也知道这个道理,不敢多劝,赶紧派人去叫人过来干活。
田仆们带着锄头浩浩荡荡来了,按樘华的要求,小心挖沟渠帮助泄洪。
这些水没处可去,就淤积在他们田里,稻田被淹了半截,水已经到他们小腿肚高了,再高一点的话,连叶尖尖都会泡在水里。
这些也不纯是清澈的水,里头夹杂着自山上冲下来的淤泥,将田里搅得一团糟。
樘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水稻还好,终究是喜水的作物,他们种的菜可就糟了,有些菜比如说西瓜冬瓜等藤蔓类的作物,几乎都已经泡死了。
他们的房子也开始进水了,也就樘华住的这个院子,地势较高,还没有蔓延到屋里头来。
田仆们住的大通铺,室内都是水,有些东西漂在水里,污水横流,人住在里头苦不堪言。
唯一令人高兴的就是他们现在的伙食不错。
樘华他们养的鸡鸭共一千来只,下雨天,这么多家禽无处可去,都关在棚子里。
鸭子还好一些,鸡不喜水,容易生病,在这种环境中都成蔫鸡了,每天缩在窝里动也不动。
樘华怕鸡鸭这样下去会搞出鸡瘟来,赶紧让厨房他们每天过来看一看,要是有蔫了的鸡或者鸭就赶紧抓出来,拎到厨房杀了做成肉菜给大家补一补。
上好的鸡肉配上田里的辣椒及冬瓜茄子豆角等一炒,味道还挺不错。
偌大一个皇庄,大伙也就在用饭时脸上多少有笑意。
这种日子一天过得两天过得,连续过了三四天,樘华不太坐得住了。
他赶紧让人回皇都打探情况。
皇都的下水道弄的不是很好,街上也全是积水积水,比樘华他们这里还严重一些。
这里是平原,附近没什么大河,唯一的河都是他们开凿出来的漕运运河,平时这河还行,一到遇到洪水的时候这河就不大顶事,起不了什么泄洪作用,加上天又一直下雨,因此一个五六天了,整个皇都还在水里泡着。
顾樘昱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领着什么差事,又到外面平叛去了。
樘华只得找他父王,打听朝廷的动向。
“还能怎么办?陛下也管不了老天爷。”靖宁王也愁,他看着这天气拧着眉头道:“也不知道这天是怎么回事,若是再下雨,今年这茬夏粮就得坏了。”
父子两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有着相似的愁苦。
樘华问:“这么看来招灾的地方岂不是很多?灾民如何安置?”
“官衙里没多少地方安置,主要还是开仓赈灾。”靖宁王道:“其实国库里也没什么粮,各地的粮仓还不知道被淹了多少,调粮也不太顶事。现在正是夏季,勤奋一点总不会饿死人,挺过这段时间便好了。”
靖宁王说着又叹了口气。
书房内的气氛有些沉重。
樘华看着他父王犹豫了一下,问道:“父王可能打探到宫中情况?”
“陛下已下令削减用度,正全力度过这个难关。我们府里为响应,已让人减菜了。”
樘华诧异,“不叫人捐银子么?”
靖宁王摆摆手,“还没到那个地步,叫什么人捐银子?平白惹人笑话。”
靖宁王嘴很紧,有些事情连樘华这个儿子也不告诉,樘华在他这里打听了半时辰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好又回去了。
他那边也一大帮子人,他总得在那边做个主心骨作用,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手底下人团团转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今年也是多事之秋,大水还没退下去,边疆忽然传来消息,说敌人进犯。
樘华看着传上来的消息,皱着眉头,“怎么这时进犯?按理来说,现在草原的日子还算好过,我们虽然遭了灾,但兵力又没受损,咬咬牙挤出粮草来打仗还是打得,他们现在进犯究竟图什么?”
樘华在一边自言自语,一屋子下人,谁也不敢接他的话。
他管着这么多人压力也很,平时在庄子里不好说什么,只能回去之后跟阮时解絮叨。
“阮哥,你说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阮时解揉揉他脑袋,无奈道:“科技不是万能的,我们现在碰到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都靠人民子弟兵把这灾情压下去。”
“现在真是天灾**啊。”樘华揉着眉心,靠在他肩上,“别的我都不怕,就怕到时候一打仗我父王跟大兄都要去战场。”
“如果外敌进犯,隔那么远,就算让他们,他们一时也到不了,你暂时不用担心这个。”阮时解道:“觉得既然先前敌寇没有进犯的迹象,现在应该也不会大规模打仗,应该只是趁你们这边遭了灾过来抢掠一番。”
樘华苦笑,叹了口气道:“要是平时听到这,我不知道该得多生气,现在听到这话心里倒有些庆幸了,我情愿他们过来只是小打小闹,也不希望两边正式打起仗来。我先前在户部,国库究竟有多少银两我清楚,以我们的国力绝对经不起一起大仗。”
阮时解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即使在科技与民主发达的现代,还是有不少战火纷飞的地区。
“这种情况,尽人事听天命吧。”
樘华胡乱点了点头,心里也没有多少被安慰到的意思。
朝廷虽然没有传出需要捐赠的风声,樘华看着眼下这情况,想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悄悄往宫里递折子要求见他皇伯父。
皇帝现在分身乏术,每日忙得团团转,即使如此,抽出中午饭的时间见了一下他。
两人已经十分熟悉,樘华在皇帝面前也不怎么拘束。
他抬起头看见他皇伯父一张老态尽显的脸,心中一酸,喊了一声,“皇伯父。”
皇帝表现的倒不如他脸庞那么焦虑,看见樘华他还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樘华你来了,坐,陪朕用饭。”
马怀盼连忙带着小太监过来伺候。
樘华没顾上用饭,先双手将一个木匣子递上去,犹豫了一下,道:“皇伯父,这个给您。”
“这是什么?”皇帝笑了一下,“你该不会又给朕送银子来了罢?”
樘华点头,“国家风雨飘摇,臣也帮不上什么,只有一些银子。这里是十万两,原本还能再多些,不过今年开了分店,又有十多万两银子正在周转,一时抽不出来,目前臣身上只有这些了。”
樘华迟疑道:“臣也知此举不太合适,也怕有邀功之嫌。皇伯父您……”
他说到最后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皇伯父对他向来好,无论是刚开始时看在他父兄的面子上召他进宫说话,还是后面熟悉起来之后多有回护。
樘华对他皇伯父多少有些感情,现在十多万两银子放在手边,于公于私他都想拿出来帮这么一把。
尽人事,听天命。
这便是他所尽的人事。
他这么做也有先例,每当国家有哪里受灾时,阮时解总会捐赠出一批财物帮助受灾的人民群众。樘华在他书房里待了那么久,看到过他的报表。
阮时解无官无职,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总是默不出声的伸出援手。
他是大晟王朝的辅国将军,身上有官有爵,更应当为黎民,为天下做些什么。
樘华知道现在出手做这个事情有些出风头,不过他还是想做,能帮一把帮一把,能救一家救一家。
人们常说天掉下来有高个顶着,其实在他们这里他就已经算高个了。
在阮时解那边,普通民众都会做的事情,他也想做一做。
皇帝抬起头,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赤诚眼睛,心中一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在位三十多年,见过无数风雨,现在虽然困难,但是比起其它东西来说也不算什么,远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作为最高的那个,也没有指望谁能站出来真正为他分忧。
然后现在有一个小青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揣着一个装满银票的匣子来了,现在伸出手说想帮一把。
皇帝感慨地拍拍樘华的肩,说了声,“好孩子。”
樘华一抬眼,见他皇伯父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正满含着欣慰。
他轻吁一口气,也不知这事做得究竟对不对,不过好歹无愧于良心了。
☆、第120章 雨夜
雨夜, 田地间都是哗哗的水声, 暴雨其他杂音都掩盖了。
黑暗中, 一群人骑着马摸黑跑到皇庄,沉沉的战甲覆在这些人身上, 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为首的那个高大的英俊男子骑马走到皇庄前,他伸手一扬, 示意手底下人悄悄去叫门。
樘华他们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田庄, 侍卫都是他从府里带回来的自己人。
庄子在皇都边上,此时还算太平世,夜里压根没人守夜,樘华也没料到有人会夜袭皇庄。
顾樘昱两个亲兵走到大门前,双手一压, 脚一蹬, 一翻就翻上去了,犹如猴子一般蹿进去, 从里面把门打开,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骑马进入了庄子。
下雨天很暗, 却也不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眼睛习惯黑暗的人能隐约看见路。
马套了嚼子,马蹄上包了布匹,这么一行人进来皇庄里,依旧没半个人发现。
樘华的院子在正中, 他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待在院子里, 院子外有人整页守夜。
守夜的人也不多, 只有五个,因下雨无事,五人都靠在耳房里,点着蜡烛,抱着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顾樘昱一挥手,立刻有亲兵过去,悄无声息地摸进屋子里,一下便将五人打晕了。
亲兵打开院门,嘎吱一声。
雷行就在旁边的院子里休息,他原本正在熟睡中,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到一丝危险,刚一醒来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嘎吱声,他心中一凛,立刻觉出了不对。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翻身下床,顺手抄起旁边的道赤着脚往外跑去。
顾樘昱刚要进院子,突然耳边听到点细微的声音,他转头看却见雷行穿着一身雪白中衣,拎走刀跑过来,脸庞在黑夜之中若隐若现。
“雷行。”
顾樘昱低声叫了一声,示意他过来。
“世子。”雷行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压着声音问道:“怎么是您?”
“来找樘华有点事。”顾樘昱吩咐,“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不行!”雷行出口打断,见顾樘昱一双沉沉的眼睛望过来,紧张解释道:“公子曾吩咐他睡着后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您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进去在门外通报一声?”
顾樘昱有些诧异,没想雷行会反驳自己,他盯着雷行,声音低沉,“我硬要进去呢?”
雷行胸膛剧烈起伏了下,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最后仍坚持道:“还请世子在此等候一番,小人进去通报。”
顾樘昱盯着他,好一会儿说:“快些!”
雷行拱手应是,然后快步走进院子里,走到樘华房前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喊了一声,“公子?”
里面没传来声音,雷行以为他睡得比较熟,也没有在意,敲门又提高了声音喊了一次。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他是练家子,侧耳仔细倾听,房门里安安静静,连该有的呼吸声都没有。
雷行有些慌了,他才刚睡醒,脑袋里迷糊一片,顾樘昱连夜带人闯过来,更是让他疑惑不已。
事情紧急,一件扣一件,他来不及细想,现在敲门没听到声音,他一下子明白了,可能是公子突然出了什么事,世子那边收到消息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想明白后,他再不敢耽搁,忙奔出去回话道:“世子,公子果真不在!”
顾樘昱脸色剧变,一把揪住他衣领,单手将这八尺大汉悍然拖至身前,“怎么回事?什么叫他不在?!他今晚可有出去过?!”
雷行冷汗涔涔,“没有,公子今日累了一日,傍晚用完饭便回房间歇息了,未见他出来过。守夜的侍卫也没听到动静,要不然早该过来禀报。”
顾樘昱顾不上跟他说什么,连忙带人进院子里,跑到樘华的房间找。
樘华房间冷冷清清,被子还整整齐齐叠在床上,并不见异样。
顾樘昱让人点起蜡烛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儿,沉着脸道:“找!将他的小厮侍女叫起来问!”
“是!”
樘华此时正说阮时解怀里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七月多台风,阮时解这边也在下雨,窗外雨声潺潺,里面开了空调,身旁又是自己的爱人,樘华睡得非常沉。
半夜一点半,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有些不安,在阮时解怀里拱了拱醒了过来。
“怎么了?”阮时解被他供醒了,察觉到不对,摸摸他渗满冷汗的额头,抱着他低声问道。
“心脏有些不太舒服,有些心慌。”樘华长吁一口气,“不行,阮哥,我得回去看看,现在到处都在下雨,可能我那边出了什么事。”
“你那边白天不是检查过了么?”
“是查过,不过下了那么多天的雨,什么事都有可能,山体滑坡泥石流房屋倒塌……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才安心。”
樘华越想越觉得可有那么回事,他急匆匆翻身坐起来从旁边拿起自己的衣服穿。
“先别慌!”阮时解见他这急慌慌的样子,顺手帮他拿过衣服,“黑灯瞎火,你自己过去那边是小心一点。”
樘华胡乱点头,匆匆穿好衣服,踏上鞋子,“阮哥,我回去了,待会儿要是没事的话我再回来睡。”
阮时解见他这样完全睡不着,从旁边拿起自己的睡衣套上,“我跟着过去看看。”
两人顾不上什么,赶紧跑去书房。
樘华打开门,阮时解想过去,无奈他一伸手就被一层无形的膜给阻挡住了。
樘华见状,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快速到:“阮哥,你别担心,要是情况不对我会及时退回来,不会瞎逞强。你等我一会儿,顶多两个小时,我应该就能回来了。”
“嗯,一切小心。”
阮时解说完这句话就目送着他匆匆推门而去。
樘华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房间里乱糟糟被翻了个遍,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敌袭。
他懵了一下。
房间里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他悄悄走到门口想看看,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外头守着的人眼尖看见他,忙高声喊道:“公子在此!”
随着这一喊声,四面八方不知道涌出了多少人。
樘华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最前面那个穿着战甲的男人一脸焦急大步走过来。
“大兄。”樘华讷讷喊了一声,“你怎会在此?”
“我还问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哪去了!”顾樘昱上下一打量他,怒问,“刚刚去哪儿了?!”
樘华目光扫过周围站着的一圈人,抿了抿嘴,含糊道:“没去哪就去了个茅房。”
顾樘昱冷冷看他,“茅房找过了,没人!”
“咳,大兄你进来我跟你说。”樘华有些狼狈,顾樘昱进屋子里,樘华忙道:“大兄你一人进来,让他们都守在外头。”
孟存锐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他忙叫了一声,“世子。”
顾樘昱伸手制止他。
孟存锐随机应变,“世子,公子,让我等先进去里头瞧瞧。”
情况紧急,他也不等顾樘昱应声,忙带着几个亲兵,刷一下便冲进了樘华的房间。
樘华也知道今晚的事情有些怪,他无法解释,干脆不阻止他们,等他们进来翻找一番,要不然他们不会放心。
刚刚找人的时候,这伙人已经从上到下都翻找过了。
床上的被子,衣柜里的衣裳,床底下的情况,边边角角都已经找过,也没找出什么特别之处,更没藏着什么人。
孟存锐带着人在这不大的房间里找了一番见确实没有异样,这才点头退了出来,让自家世子与二公子进去。
一进屋,樘华先开口,“大兄,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连夜过来找我?”
顾樘昱盯着他,“边疆告急!陛下派我与父王回边疆。”
樘华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不是说父王身子骨不好,在边疆劳累不得,才让他赶紧回来么?”
“陛下说父王在边疆做了多年监军,对边疆情况熟悉,便派他押运粮草。我先开拔,父王稍后赶上,你一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故特地过来接你。 ”
樘华忙道:“大兄,你们放心去。我这边没什么,我能顾好自个!”
“先前有顾王府以及皇伯父看着,你这话我便信了,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到处乱哄哄,你怎么顾?”顾樘昱道:“赶紧交代一番,收拾收拾东西,与我去边疆。”
“我这一摊子事……”
“不过是几亩薄田的事,你在边疆还想种,我亲自给你划地方,别犹豫,快去。”
樘华多少有些不愿,“我这里又没什么事……”
“屁!”顾樘昱紧盯着他,“先前是没什么事,不过眼见要乱起来了,你又是个能挣钱的,一个月几十万,几十万两银子往府里搂,你这状况,若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几个皇子保准将目光对准你!”
樘华骇然,“不至于罢?!上头还有皇伯父呢!”
“怎么不至于?陛下身子骨不好,若是他顶不了多久呢?陛下几位皇子,你落在谁手上能讨得了好?”
樘华问:“情况已经那么严峻了么?”
顾樘昱冷声:“未雨绸缪,总得做先做打算,莫废话了,赶紧去收拾东西,跟我走,这事我跟父王也说了,他也赞同。”
樘华仍不大愿意,“平原还在外面巡视,一时也回不来,我得给他写封信。还有银子银票,今夜有些忙乱,这一时片刻也弄不完,要不大兄你先走,过几日真要走的话,我与父王一道去。”
顾樘昱皱着眉,“若是过几日,你还能走得了?”
“我还是先将这里的事收好尾罢。”樘华抿抿嘴,仍小声坚持道:“不然我这般突然走了,有什么事,手底下人也要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