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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月寂烟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成了


    樘华跟阮时解他们用的历法并不一样。


    阮时解这边用公历, 樘华他们却仍按照农历来算。


    按农历,第二日正好是六月一日。


    新的一月, 户部也有新的安排。


    樘华生性聪颖,桓伊阳见他学得差不多, 禀报上官,可让他单独带着小吏做事。


    尚书大人忙得很, 没空理这等微末小事, 樘华便被打发到柳侍郎那处。


    柳侍郎也年轻, 才三十好几,面白无须, 长相俊朗, 相比起刚正不阿,不怕得罪人的尚书, 他圆滑得多, 这份圆滑又不至于让人讨厌, 反而有些翩翩君子风范。


    见樘华进来,柳侍郎笑了笑:“樘华且坐, 我批完这份公文便来。”


    樘华在一旁坐下,目光沉静。


    樘华官职不如他,爵位却比他高得多, 乃是从二品的辅国将军。柳侍郎见他安坐在一旁, 不卑不亢, 不由高看他一眼。


    偏阁的仆役见樘华进来, 忙给他倒茶来。


    柳侍郎很快处理完手头上那份公文, 他撩起下摆,走到偏座坐下,樘华站起身来迎了迎。


    柳侍郎伸手做个下压的姿势,关切笑问:“樘华也来了将近一月罢?可还习惯?”


    “习惯。”樘华道:“还得多谢大人们关照。”


    “哪里?近来案牍繁忙,抽不出空亲自带带你,你且见谅。”柳侍郎笑呵呵道:“我听桓伊阳说你悟性好,上手快,想来应当学得差不多?”


    樘华忙谦虚,“桓大人谬赞。”


    一盏茶喝过,柳侍郎进入正题,“员外郎之职,乃掌判天下租赋多少之数,物产丰约之宜,水陆道途之利,你可能上手了?”


    樘华点头,他学了这么久,这些并不算难,左右有小吏,又有同僚,上头早定下规矩,他依规矩而行便是,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柳侍郎见他点头,温和道:“既然如此,本月你便正式上任,待会我让人将印章给你送去,你便在乙寅房办差罢。”


    樘华应声,“是。”


    “有何不解之处,你可问桓伊阳或我。”


    樘华道谢:“多谢大人。”


    柳侍郎交代完正事后又勉励他一番,而后放他回去。


    桓伊阳正在他的乙寅房里等着,见他进来,道:“恭喜顾大人。”


    樘华露齿一笑,“这些日子以来还得多谢桓大人。”


    “不必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樘华道:“这次休沐,我们出去喝一杯罢,这些日子劳烦桓大人了。”


    “成,我也正想去喝一杯,你来此处,还未帮你接过风,我们去喝一杯也算接风了。”


    月初,桓伊阳头上也一堆事,他让门外站着的六个小吏进来,“日后你们便跟着顾大人。“


    一干小吏应是,樘华看着这群高矮胖瘦不尽相同的小吏们,点头。


    “有事便唤人。”桓伊阳道:“我那还一堆事,先回去了。”


    樘华笑:“我送桓大人。”


    樘华这日接了新人新事,比往常忙得多,中午他出去时已到午时四刻,累得他头昏眼花。


    何桦一见他出来,忙上前扶住他,“公子。”


    “不必如此。”樘华推开他的手,不愿露出虚弱来,他自己爬上车,抹了把汗,“这天儿真热。”


    何桦道:“马车里有酸梅汤与各色糕点,您先垫垫。今日可回府里?”


    “不回,先出城,去庄子里瞧瞧。”


    他们还在弄暗瑞纹,樘华打算去看看今日进度如何。


    天气那样热,很快便盛极而衰,多耽搁一日,能卖香云纱的日子便少一日。


    想了想,樘华又道:“先去杂货铺,瞧瞧哪里有绿矾卖,买上一些。”


    何桦忙应下来。


    樘华正是长身体之时,禁不得饿,连用了五六块点心,又喝了半水囊酸梅汤,他总算缓过来些,撩起车帘瞧外头的情景。


    马上到小暑,日头明晃晃,街上行人怕晒,尽挑阴影里走。


    樘华探出头去看骑着马的雷行等几个侍卫,招招手示意他们上来。


    雷行忙上前,“公子?”


    樘华示意勒马停车,“日头太大,你们莫跟着晒了。雷行,你来,坐何桦旁,其余人回府里去。”


    雷行低声道:“公子,这不大合规矩。”


    樘华满不在意,“无碍,就这么着罢,你身手好,不必太多人跟着。”


    雷行拗不过他,只好打了个手势,叫副手上来,交代他们先回去。


    暑气滚滚,樘华让何桦架着马车找了好几个杂货铺,最终在间卖药材的药铺里买到了绿矾。


    他们那绿矾不多,只有二十来斤,被樘华全包圆了,而后马车哒哒往郊外庄子里赶去。


    天那样热,庄上人也未歇息。


    暗瑞纹弄不出来,何梓有些上火,嘴角长了好几个大燎泡。


    何梓今年十六,何桦十五,两人刚跟在樘华身边时十分瘦小,现在张开了些,却也不算强壮。


    他身旁无人可用,只叫庄头协助何梓,而后让他挑大梁。


    何梓何桦兄弟俩皆忠心有余,能力不足,还有得磨炼。


    樘华见何梓办事不利,并未责怪他,只时常往这头跑。


    何梓见状反而更加愧疚,在心中责怪自个无能,办差也更用心。


    樘华见他迎上来,道:“将绿矾搬下来,再找个干净不沾油污的锅,待会有用。”


    何梓忙弯腰上前搬下绿矾。


    何桦道:“公子,我去让厨娘炒几个菜整治午饭罢?”


    “成。”樘华挥挥手,跟着何梓,“金箔可买了?”


    “买了,今早与林掌柜一道去买,还请宝林斋的掌柜牵了下线。”


    “成,我瞧瞧金箔。”


    何梓忙引他去。


    金箔价贵,他们卖了五斤,金灿灿的金箔装在匣子里,别庄这里的守卫正重点看守着。


    樘华伸手捏起一小撮金箔起来看了半晌,见金光闪闪,细碎耀眼,点头道:“成,暂时先用这些。”


    他将匣子放回去,又问:“猪皮、牛皮等可买了?”


    “买了,已在石灰乳中泡着了。”何梓不敢怠慢,忙带樘华去看。


    樘华用棍子搅拌了一下,细细看过之后点头,“下午先炮制绿矾。”


    他们说话间,厨娘已将饭食整治了出来。


    樘华带着雷行他们先去简单用过饭,而后带着何梓何桦与几个忠厚老实的仆从在院子里生火制硫酸。


    樘华只教他们制,并不上前,准备好后,院子里每人鼻端蒙着一张沾过水叠起来的厚棉巾,又让他们拿好厚厚的木锅盖后,小心煅烧绿矾。


    这口灶专门用来蒸煮绸子等物,灶下有个风箱,樘华令他们大力鼓风,放干柴。


    他们在外边,日头晒在脚边明晃晃,天气热得不成,这么一烧火,跟蒸笼一般。


    很快,锅里的绿矾散发出刺鼻气味。


    樘华嘱咐他们当心。


    何梓何桦看得心惊胆战,何梓劝道:“公子,要么您先去厅里坐着,待绿矾煅出来后小人再叫您?”


    “不必,你烧便是。”樘华不为所动,“换人,加火,尽量站远些,莫靠近。”


    他们煅烧绿矾不用锅铲,用长棍,每人都站得极远。


    哪怕如此,不多时棍子便被绿矾水烧黑了,周围一干仆从闻到这股味道心惊胆战,碍于主子在,不敢说出来。


    樘华十分镇定,他们还没有弄出琉璃制品来,他便让人用水缸准备装盐酸硫酸。


    厚陶大水缸放在一旁,里头水早已晒干了。


    一个多时辰过后,樘华让他们拿起锅盖,远远瞧了一眼,“成了,站远些,慢慢将盐倒进去,多搅拌几次。竹筒呢?小心些,将湿布堵住一旁,将里头的烟气收集出来倒入水中。”


    仆从们按照他吩咐麻利动作着。


    制作明胶对盐酸浓度要求并不高,樘华估计这种粗陋的制取方法应当够用了。


    身旁一圈下人都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只小心按樘华要求,将刺鼻的气体导入水中,烧开过的井水被通入气体后咕嘟咕嘟冒着泡,颜色也变了。


    别的不说,就冲着几手,在场的仆从们对樘华都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佩。


    樘华见盐酸弄好了,时间还早,干脆指导他们制起明胶来。


    这一弄便弄到傍晚,樘华见夕阳西下,知晓回去后城门多半关了,干脆就留在别庄,让他们连夜印暗瑞纹。


    先前秋云纹已印过一回,大伙印起暗瑞纹来十分熟练。


    樘华叫他们在染料里加上明胶,又加上金箔,而后搅拌均匀,拉着长长的布匹一点点印上纹路。


    暗瑞纹整体呈现金色,是个抽象的福字枝叶纹,原本黄褐色的颜料印在乌黑的香云纱上,平平无奇,加了金箔之后,效果立刻显得十分不一般。


    他们晚上点蜡烛印出来的纹路,哪怕在烛光下,这暗瑞纹也散发着细碎的光芒,大气异常。


    天气热,染料干得快,樘华摸摸已经干了的纹路,上面金箔被粘得十分牢固,他用手抠,才十分费劲地扣下一块来,想来平常应当不会掉。


    “成了?”何梓茫然地看着樘华,嘴唇有些颤抖,“公子,真成了?”


    樘华笃定点头,“成了。”


    何梓“哇”一声哭出来,喊了一句,“成了!”


    樘华拍拍他的肩,“明胶应当够用了,我不在,你们莫自个弄明胶,剩下的布匹能染多少便染了罢,六月十号前尽量将暗瑞纹的香云纱染完。”


    何梓用力抹了下眼睛,“是!定不负公子所托。”


    樘华看着这布,心里头隐隐有些想法。


    六月,圣上将带着诸妃到城外云霞园避暑,许多受宠的臣子与宗亲也将作陪,若他有能力,完全可将这事弄成他的新品发布会。


    名头不叫这名头,操作却是这操作,若一举成功,他们再挣三十万两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眸子里闪着难以言喻的光。


    何梓抹眼泪的间隙,望见他家公子几欲发光的眸子,心里一凛,生出深深的敬畏。


    ☆、第72章 游乐


    劳累了一日, 樘华戌时方用完饭回去歇息。格格党#小@说


    躺在床上时,他浑身都快散架了, 又不敢睡过去,怕睡死了等会不知道起床, 只得撑着眼皮子躺在床上背书,背完一篇撩起眼皮子望一下墙皮, 看是那道门是否开了。


    他越背越困, 背到最后险些睡着, 正迷迷糊糊间,想到今日有约, 他一脚蹬空, 硬生生把自个吓醒了。


    好不容易熬到门出现,他迷迷糊糊爬起来, 推开那扇门, “先生。”


    “怎么困成这样?”阮时解站起来过来想拉他一把, 见他双眼皮困成了三层,忍不住想揉揉他脑袋。


    “累。”樘华眼睛都快睁不开, 走路还差点被沙发绊倒,他干脆顺势将自个摔在沙发里,懒洋洋地躺着不动弹。


    天气热, 阮时解这里开了空调, 气温正好, 适宜睡觉。


    察觉到身旁沙发陷下一块, 樘华伸出修长的胳膊, 随意往旁边捞,捞到阮时解的腰,他挪过去,抱着阮时解的腰,脸埋在他背上。


    阮时解感觉他皮肤上的热度顺着腰上的皮肤渗过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天气热,别靠过来。”


    “开了空调,热不热有什么关系。”樘华嘟囔,手伸到前面抱着他小腹不放手,“先生,我今日好累呐,你让我抱会罢。”


    阮时解手一顿,到底没忍心直接将他手拉开。


    樘华得偿所愿,身上越发热,耳尖不知何时充血变红,直热得要烧起来。


    被他抱了好一会,阮时解道:“困了去房间睡,等会叫你。”


    “贺兄他们不是说要去玩么?”


    “你先睡半个小时,半小时后我们再去跟他们会合。”


    樘华确实困了,第一回能睡他家先生的床,他心咚咚跳得十分急促,自己收回手,慢吞吞翻身下沙发,“先生,我睡你的床么?”


    “不然你还想睡谁的床?”


    阮时解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偌大的别墅,近十间房间,却只有一间卧室,其他都已挪作他用。


    樘华趿上拖鞋,跟在他高大结实的背影后,吸吸鼻子往卧室走去。


    阮时解的卧室残留着十分浅淡的香味,大概是沐浴液与残留香水混合的味道,这香味浅淡得旁人几乎闻不到,樘华却一下辨别出来。


    他有些局促地缩缩脚趾,阮时解卧室他不是第一回来,却是第一次到他床上睡。


    “坐着等一下。”阮时解一指旁边的椅子,吩咐。


    樘华到旁边坐好,困倦地用手撑着脸看阮时解动作。


    阮时解拉开衣柜门,快速新换一套床上用品,又给樘华拿个枕头,“好了。”


    樘华站起来,慢吞吞走到床边,坐下后抬眼看阮时解,“先生,你不睡么?”


    “我不睡,我就在外面陪着你。”


    空调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便智能感应,自动打开了。


    阮时解打开床头壁灯,关上大灯,看樘华的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人乖乖盖好被子,柔声道:“睡吧。”


    樘华实在困得不成,原本心里还翻江倒海地害羞与激动,他这一句温和的话像是一阵风,一下将樘华的思绪抚平。


    樘华几乎立即睡着了,整个人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阮时解看了眼时间,给陈穗发了条信息后,拿出一本书慢慢看起来。


    半个小时后,阮时解轻轻拍樘华,“樘华?”


    樘华被他唤起来时还有些懵,一头长发睡得跟鸡窝一样,因细小的静电支棱着。


    “还困?”阮时解摸了下他的脑门,眸子里含着担心,“不然你接着睡,我们下次再去游乐场?”


    樘华这阵子确实累得狠了,不过他年少,恢复能力卓绝,睡了一觉后,整个人又生龙活虎起来,“不必,先生,我想去。”


    “你起来洗漱,我们等会出发。”


    樘华应一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去一旁刷牙洗脸。


    他今天一来就发困,营养师做好的饭菜还没吃过。


    阮时解下去将饭菜拿出来,又热了一遍,两人坐在餐桌上面对面开始用饭。


    今天的饭依旧很好吃,樘华哪怕用饭用得晚,还是有将饭菜一扫而空的趋势。


    阮时解拦了他一下,“留点肚子等会我们吃小吃。”


    “嗯?”樘华抬起眼眸,哪怕累得狠了,他眼白依旧干净清澈,“先生,游乐园也有小吃么?”


    “有,多的是。”


    樘华于是放下筷子,与阮时解一道收拾起碗筷来。


    他们出发得晚,将近十点才出发,更是十点二十多分才赶到游乐场。


    游乐场营业到凌晨两点,这里是省会,尽管如此,也找不到第二家营业到这么晚的游乐场。


    陈穗跟贺席岭已经玩了好几圈了,时间本来就晚,游乐场里人不多,他们又都买了VIP通票,基本用不着排队。


    “你们也太能磨叽了。”贺席岭给樘华递了杯大杯果汁,“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都玩完回去了。”


    陈穗笑着碰碰他的手肘,示意他不必多说。


    樘华一见他便被他塞了一杯果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闻言有些懵。


    陈穗笑:“别听他的,我们才玩了几个项目,既然来了,肯定要多玩几个项目。”


    贺席岭见樘华拿着果汁还有些懵,冲他挤挤眼,示范性地拿起手中的果汁先喝一口,又将果汁递到陈穗唇边。


    路灯较暗,陈穗没发现他小动作,低下头微微抿了一口。


    贺席岭冲樘华做口型:看见没?


    樘华:……


    他下意识转头看阮时解,阮时解搭着他的肩膀,微微用了点力。


    樘华知道他家先生断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共饮一杯饮料,只得有些遗憾道:“先生,我再去买一杯罢?”


    “不用,我不渴。”阮时解问:“你们想玩什么项目?”


    贺席岭唯恐天下不乱,立即道:“我们刚玩了海盗船,要不然玩过山车?”


    樘华来之前悄悄差了攻略,许多人都觉得来游乐场海盗船、过山车、跳楼机等一定要玩,樘华有些心动。


    阮时解否决,“过山车太刺激了,樘华没玩过,先玩些温和的。”


    陈穗笑:“不然去坐旋转木马吧,他们这里的旋转木马速度也可以。”


    樘华听这个也挺感兴趣,忙转头去看阮时解。


    贺席岭不反对,樘华感兴趣,阮时解点头。


    一行人便去排队坐旋转木马。


    贺席岭看外面稀稀落落几个人,坐上了旋转木马后叹道:“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大晚上专门来坐旋转木马,这也是绝了。”


    陈穗笑了笑,“你这是性别歧视。”


    旋转木马已经转起来了,上下浮动着,被挂臂带着往前飞。


    木马前有星星月亮模样的装饰彩灯,灯开了,木马在其中旋转,十分梦幻。


    除樘华外,其余三人对这项目都不感兴趣,樘华却有些被震撼得挪不开眼,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露出灿烂的笑容,白玉一样的牙齿露出来,十分有感染力。


    阮时解眼睛余光瞥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移不开眼。


    这些项目都有电脑拍照。


    下了旋转木马后,带着口罩的阮时解带樘华去选照片。


    工作人员将他们的照片调出来,笑道:“你们自己选,选出来后我们打印,一张五块钱。”


    阮时解只看了一眼,便道:“他的照片我全要,麻烦打印出来,而后将底片删掉。”


    樘华坐个旋转木马被拍了三十多张照片,工作人员确认,“全要?”


    阮时解淡淡应了声。


    樘华赶忙上前,指指阮时解,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好,他的照片我也想要,可以让我选一选么?”


    “好的,稍等。”


    贺席岭在后面嘲笑他们,“至不至于?”


    说归说,他也凑过来选陈穗的照片,结果越选越上瘾,哪张都无法舍弃。


    陈穗见他兴致勃勃,只好跟着他,选了几张拍他拍得不错的照片,打印出来。


    一行人足足打印了七十三张照片,工作人员脸上笑容越发热情。


    贺席岭道:“麻烦把底片发我一份,然后删了。”


    工作人员二话不说,加了他微信将照片给他发过来。


    一沓沓照片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的温度,工作人员将照片装在信封给他们,拿在手里沉甸甸。


    陈穗委婉建议,“接下来还有那么多项目,我们就别一个个项目要照片吧?”


    阮时解应了一声,却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保镖,用眼神示意,而后在微信里吩咐他们等会将照片跟底片买来。


    陈穗见状好笑地摇摇头。


    樘华不大清楚内情,只跟着去一个个项目玩。


    这一晚上下来,他脸上的笑容便没停过,眼睛里仿佛收敛进了满天星辰,亮得惊人。


    这些项目有的十分刺激,坐过山车时他握着阮时解的手,差点没将他家先生手捏青。有的和缓放松,经典摩天轮里还带着音乐,他挨着他家先生,差点睡着。


    无论玩哪个项目,樘华旁边都有阮时解。


    仅凭这点,这个晚上就足够让他开心。


    贺席岭见他们这黏糊而不自知的模样,瞧瞧在陈穗耳边说道:“阮时解要栽了。”


    陈穗一笑,也跟贺席岭咬耳朵,“他早栽了,不过碍于世情伦理,不好开口而已。”


    贺席岭闻言无声大笑。


    ☆、第73章 献呈


    樘华跟着出去玩了一遭,回来后整个人生龙活虎起来, 哪怕每日从早忙到晚, 不见半点颓唐, 反而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这日中午, 樘华当完值自户部出来,吩咐何桦去宝林斋。


    何桦坐在前头, 牵着缰绳, 忧心问:“公子不若用完饭再去罢?”


    樘华还真不觉得饿, 不过真要宝林斋也不差在这一时, “也成, 去聚轩庄随便用些罢。”


    何桦这才打马, 缓缓驾着马车出发。


    用过饭, 略微歇了歇, 樘华令何桦赶往宝林斋。


    宝林斋余掌柜对樘华恭敬异常,听到马蹄声, 打眼一望是顾王府的马车, 赶忙出来,笑容满面地迎接, “将军。”


    樘华利落下来, “余掌柜不必客气, 侯师傅可在?”


    余掌柜忙道:“在,小人这便唤他过来?”


    樘华扫了眼宝林斋二楼展出来的各色宝物, 颔首, “有劳。”


    余掌柜忙令旁边守着的伙计上去了, 机灵些的伙计已端来香茶点心,余掌柜招待樘华坐。


    前些日子,樘华托宝林斋的侯师傅做了件翡翠项链,整挂项链呈水滴形,共用了五十四颗水头极好的玻璃种翡翠,以纯金为底,饰以切割打磨好的水晶,整挂项链光华璀璨。


    翡翠乃是樘华令人特从邯商寻来,还未打磨便已光华璀璨。


    侯师傅打了大半辈子首饰,还是第一回瞧见这样水头好首饰,一时间险些不敢接,怕做出来不够好砸了自个招牌。


    六月十七万寿节,樘华打算向帝后进献服饰,届时将搭配这挂首饰一道送上去,也突出那身衣裳。


    樘华此次过来,专门问这首饰的进度。


    侯师傅一进来先行了个礼,躬身侧耳,听到樘华问进度,他忙道:“翡翠已打磨出来,水晶还需差五日左右方能磨好,金托也还在打。”


    樘华问:“我想去瞧瞧,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方便。”侯师傅恭敬道:“将军还请随我来。”


    樘华不跟他客气,抬脚往外走。


    樘华拿来的首饰实在贵重,侯师傅不敢带回去,因此带着师弟与徒弟专门过来制作,余掌柜还专门整理出一个小院子给他们。


    樘华带人过来时,院子里的匠人还未歇息,小锤子砸在金饰上发出当当的响声。


    见到樘华,机灵些的人忙过来行礼。


    樘华打个手势,让他们不必客气。


    众人知晓他过来看项链做得如何,不敢怠慢,侯师傅陪着他转悠,其余人则纷纷回到原位,继续敲打起来。


    这里并无机械,打磨全靠手工一点点磨,磨出来的翡翠水晶不想樘华图纸上画出来的那样标准,却多了些灵性,每颗水滴状的翡翠都流光溢彩,油润细腻,灵气十足。


    首饰还未做出来,樘华已能想象出日后这挂首饰成型后有多璀璨美丽。


    看过首饰的进度,樘华心里有数了,又去问裁缝的事。


    裁缝乃内务府退下的老裁缝黄春辉之孙黄尺寒,手艺在皇都称得上数一数二。


    樘华既打算进献衣裳,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做两身。


    衣裳他画了类似旗袍的图,专门请黄尺寒做衣裳。


    时人多穿直身,女娘外头还会穿罩衣,衣裳大多宽宽大大,并不显身形,能否穿得好看全靠个人身材。


    黄尺寒见到这图还有些惊异,不过最终还是接下来了。


    黄尺寒自个开了个裁缝庄,平日在铺子里接衣裳,樘华上门时他赶忙过来行礼,“将军?”


    “黄师傅不必多礼。”樘华关切问:“衣裳做得如何了?”


    黄尺寒谨慎地带他去看。


    衣服挂在架子上,被打理得平平整整。


    黄尺寒祖父在内务府干过,大抵知晓帝后身量,哪怕不十分精确,也足够用了。


    樘华顾及世情,衣裳并未大改,只让黄尺寒收腰腹,胸膛那边也放宽些,上裳短,下裙长,较平常衣裙比例不同。


    挂在架子上还看不出样式,然而香云纱那股子雍容华贵已瞧出一二。


    尤其暗瑞纹那套,闪着金光的暗瑞纹绵延在底面上,每一寸都散发着别样的光辉。


    樘华不受宠,却也在王府里长大,见过的好料子无数,他自己也常能穿贡缎,暗瑞纹香云纱制成的衣裳却还是数一数二。


    这衣裳每一寸都透着低调华贵的光,并非普通衣裳能比拟。


    樘华轻轻摸着衣裳,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万事俱备,樘华打算等东西做好了之后再去一趟宫里。


    万寿节还没到,研究生那边已经要考试了。


    樘华在阮时解这个世界已经能从晚上九点待到第二天下午一点三十五,下午的考试没办法进行,阮时解用了点手段,为樘华申请到单独考场,将考试挪到上午来。


    别人一天考完的试,樘华从早上七点半到中午十二点半,一上午就要考完。


    樘华不在意辛苦,却挺在意成绩,考试前一周,他复习起来越发努力,凌晨方睡,天刚亮又起,整个人疲惫又昂扬。


    这天阮时解见他带着一身露水进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着疲惫,站起来引他到楼下,问:“去哪了?看起来那么累。”


    “没去哪呀。”樘华茫然。


    阮时解:“闻到你身上的露水味道了。”


    “哦。”樘华恍然大悟,忙解释道:“刚去清点我私库里的物品了,回来得晚了些。”


    阮时解笑问:“怎么不早些去?”


    樘华傻笑一下,“下午温书,忘了。”


    阮时解转头见他那脸疲惫又充满朝气,顿了一下,说道:“考研究生这事不必太过心焦,你又不靠学历吃饭,怕什么?”


    樘华看他一眼,心道:怕你失望。


    对于恩考,樘华倒没有那么紧张,王府诸人,也没谁真正在意他恩考考得如何。


    反而在此处,他家先生与陈兄用了那么大劲儿培养他,哪怕拼劲全力,樘华也得考上才行。


    阮时解对上他那双眼睛,心里明白他的顾虑,揉了下他的脑袋,“行了,别想那么多,先吃饭。”


    樘华跟在他后面,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先生,你觉得我火候可够了?”


    “够了。”阮时解道:“你日语学得很好,文学方面的基本功也很扎实,只有政治稍差,应该也能考到七十来分,这么一算,你已经比绝大部分人强,就算考全日制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樘华点头,“先生,我回去了。”


    “去吧,晚安。”


    樘华最近状态不佳,身边人都感觉得到,何桦他们只以为樘华忧心生意,于是办差办得越发尽心。


    樘华每日忙碌,累得狠了,睡眠不佳,脸色有些难看。


    他递牌子上去有好几日了,这日总算传来宫中消息,说蒙圣上召见。


    樘华赶忙令薄雾熨烫衣裳,又差何桦去户部请假,沐浴洗漱,准备起进宫面圣。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薄雾觑着樘华脸色,小心道:“公子可要用些脂粉?”


    这年头面圣乃是大事,为脸色好看,哪怕七八十岁的老爷子,该用脂粉时也会用。


    樘华看了眼铜镜,哪怕铜镜不大清晰,亦能瞧见里头人面色苍白,眼下青黑,唇色极淡,几无血色,这模样的确不好见客。


    樘华只好道:“拿脂粉来遮一遮我眼底下的青黑,此外再用点口脂。”


    薄雾忙拿了新的面脂与口脂来,细细帮樘华上妆。


    面脂用得少,口脂亦极淡。


    樘华不大习惯地抿抿油润的嘴唇,心里琢磨着口红也可试着制出来。


    不过还是先把镜子制出来再说,陆安坊那个别庄已盖好房子,也该叫谷准带人过来。


    “公子。”何桦在门口回禀道:“时辰已到,是否出发?”


    樘华吩咐,“再检查一回衣料与首饰。”


    何桦与甘华忙进来,小心检查一遍给帝后制作好的衣裳后,封了匣子。


    樘华带着他们并王府十来个侍卫,往皇宫赶去。


    马车停在神武门前,早有太监在外头等着。


    何桦他们无法入宫,樘华将匣子交给禁军侍卫查验过后,由身后太监捧着入宫。


    这条路樘华早已走熟,走起来极快,就是天气热,走到福宁殿前,樘华脸热得起了层薄红。


    消息层层递了上去,樘华等了两三刻钟,才听闻上头召见。


    樘华与皇上也算熟悉,他进去之后先规规矩矩请了个安。


    皇帝笑道:“坐。樘华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樘华小半屁股挨着凳子坐了,老老实实道:“您寿辰快到了,我过来孝敬您衣裳。”


    皇帝眼里露出诧异的神色,好奇道:“哦,你那又弄出新布料来了?”


    “没有,还是原来的料子,只是印了新花纹上去。”樘华忙道:“微臣也无其他本事,新纹路印出来,便裁了衣裳过来孝敬您与皇后娘娘。”


    “你有心了。”皇帝令太监接了匣子,笑问:“你在户部当差当得如何?”


    “勉强能上手了,还赖上司与同僚多照看。”


    “你年纪小,一时有哪里不会也不打紧,慢慢来便是。”


    樘华恭敬应声,“是。”


    皇帝见他拘谨,笑着摇摇头,道:“留下来陪朕用个午饭罢。”


    这已是恩宠,樘华忙谢恩。


    宫里的饭味道素来好,随着太监抬饭进来,各种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樘华正是能吃的时候,闻到香味就有些饿了,肚子咕一声响。


    室内安静得很,皇帝耳尖,听见这声音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饿了罢?”


    樘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是饿了。”


    皇帝带着他入座,笑道:“用饭用饭。”


    饭桌上,三十来个菜堆得满满当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等皇帝先落筷,樘华也跟着用起来,香滑的鱼片入口,他险些没眯起眼睛。


    皇帝见他吃得香,笑了笑,胃口也跟着好起来。


    伯侄俩饭没用几口,外头有太监进来通传,“陛下,四皇子求见。”


    皇帝抬头看了外面一眼,随口问,“顾戟来了?传。”


    外面很快进来个穿茜色衣裳的高大男子,面貌倒还算英俊,就是脸上带着酒色气,眼袋略微明显,眼白也有些浑黄。


    “拜见父皇。”男子大步进来,先行礼,而后目光扫到樘华这边,面上露出一丝惊艳,而后很快收了起来。


    樘华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四殿下。”


    顾戟眼睛微眯,扫了樘华一眼,笑道:“这是樘华罢?许久不见,你个子高了许多。”


    皇帝板着脸看他,略皱眉道:“你急慌慌大中午赶过来作甚?”


    顾戟笑道:“好几日没见您,刚给皇祖母请安,她叫我过来陪您用饭。”


    皇帝脸色神色和缓了些,“坐罢。”


    “是。”


    早有太监送上新餐具,三人坐下,皇帝居上首,顾戟居右,樘华在左。


    坐下后,顾戟眼睛仍忍不住往樘华脸上描,樘华心中不喜,又不敢露出什么神色出来。


    顾戟倒赞许:“许久不见,樘华长相越发出色了。”


    顾戟好色在全皇都皆有名,上回就是他强掳民女,杀人父兄。


    听他赞一句,樘华险些没犯恶心,道:“多谢殿下。”


    皇帝警告地看顾戟一眼,顾戟忙收回心神,不敢多说。


    樘华用过饭后告辞回去。


    寿礼已制好献上,其余布料也已印染,樘华交代过布料坊的林掌柜后,将心思转回功课上来。


    何桦等人不知他在另一个世界还有考试,只以为他在准备恩考。


    距恩考还有三月,家下知他重视,不敢扰他,人多在外头待着,不经樘华叫,轻易不敢靠近小院。


    哪怕如此,正式考试前一日,樘华便告了假去别庄住了,别庄才真正是他地盘,仆从令行禁止,他在那里最为放心。,新m    ,,,


    ☆、第74章 玻璃


    考试七点半开考,樘华六点前就到了阮时解那里。


    阮时解素有早起锻炼的习惯, 昨夜跟他说好汇合, 见到他也不惊讶, 只问:“吃早餐了么?”


    樘华摸摸肚子, 有些紧张答:“吃过了。”


    “那去换衣服。”阮时解拍拍他肩膀,“头发也扎起来。”


    樘华深吸一口气, 钻进衣帽间换一身休闲服, 绑的马尾也换成了利落的丸子头。


    “还有半个小时。”阮时解还在外面看报纸, 见他实在紧张, 问:“我们去跑跑步?”


    樘华手紧张了摸了摸裤腿, 忙道:“不用, 陈兄总结了不少考点, 我再看一遍。”


    阮时解见他这样, 只得随他去。


    六点半,阮时解站起来, “走了, 准备出发。”


    “是!”樘华忙将所有资料放入阮时解新给他准备的背包里,“先生, 你送我去么?”


    “对。”阮时解拍拍他的肩膀, 脸上露出了点笑意, “我今天上午不去公司。”


    樘华犹豫道:“要不然你还是去上班罢?你不是忙么?耽搁了事儿多不好。”


    “今天不想去上班。别啰嗦了,走, 等会九点半考完你出来找我, 我们一起休息会, 你也吃点东西,再准备第二场。”


    樘华点头。


    六点半实在有些早,居民区里大部分人都没起床,外面的朝霞很灿烂,在深蓝干净的天空上显得格外明显。


    樘华看车窗外,除早点西点店等少数店铺外,绝大多数店也没开门。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心里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阮时解住在郊区,陈穗所供职的d大也在郊区,却在城市另一边,开车需要四十多分钟。


    时间还早,路上不堵车,在樘华的紧张中,他们很顺利就到了那学校。


    七月正是放假的时候,这校园里的人依然不少,樘华难得看到那么多年轻人的面孔,眼睛不眨地盯着外面,有些好奇。


    阮时解看着他,笑了一下,“看什么呢?”


    正当此时,一群女生结伴走过,大长腿白得晃眼,樘华忙收回心神,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阮时解也看到了,正对上他心虚的目光,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樘华跟着阮时解,找到他考试的教学楼,七点二十,教学楼下的人已经很多了。


    教学楼下面已经拉了警戒线,有保安拿着警棍在防守。


    这次考试两套卷子,分a卷与b卷,普通考生八点半开考,考a卷,樘华等少数几位考生七点半开考,考b卷。


    考a卷的考生还要等差不多一小时才能入场,樘华他们已经可以进去了。


    阮时解递给他早已准备好的文具袋,又将一瓶撕去标签的水递给他,“等会考完就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樘华用力点头。


    阮时解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樘华笑着朝他挥挥手,往保安那边走去,安检过后就进去了。


    樘华进教室,找到自己座位坐下,抬头看见后面墙上一个大摄像头立在上面,对考场进行全方位监控。


    他扫了一眼,收回目光,放好东西等待发卷。


    广播很快响了起来,播放考试注意事项。


    樘华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的考试,前后两个监考老师看起来非常威严,樘华有些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灌了口水,又掐掐手心,心情总算平复一些了。


    考题并不难,樘华拿到试卷后很快上手,一支笔刷刷地写着,每道题的答案都不算太长,却十分严谨。


    他师从陈穗,与从小考到大的考生们不同,他并没有那种能写多少写多少,无论有没有把握,尽力把试卷写满的习惯。


    历时接近一个半小时,快到九点时,樘华便已完成了试卷,他仔细检查一遍,起来交了卷。


    考场里就五个人,他一交完卷后,只剩四个人,樘华瞥了一眼,大家都在奋笔疾书,那四个人中,最快的那个也还剩两道大题。


    樘华轻吁一口气,拿上东西出教室。


    等到了楼下,确定不会影响到考试的学生后,他才给阮时解打电话。


    “先生,我考完了,你在哪儿?”


    “那么快?”阮时解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似乎带了点笑意,“下来吧,我在车里。”


    樘华听见这话不由加快脚步,几乎轻快地小跑起来,嘴里却道:“你不是说在咖啡馆等么?怎么还在车里?”


    阮时解笑听他嘟囔,樘华继续道:“先生,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到了。”


    “好。”阮时解应下。


    樘华跑过来,鼻尖带了些许汗水,眼睛里仿佛蕴含着光。


    阮时解早已打开车门等他,见他快步走来,抬眼问:“热不热?”


    “还成,紧张起来便顾不得热了。”樘华眼睛晶亮,“先生,你呢?热不热?”


    阮时解用眼睛示意前面,道:“开了空调。”


    樘华嘿嘿一笑,挨着他坐下,问:“先生,我们要去哪?”


    “去咖啡馆,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考试。”


    樘华点头应了,司机开车,保镖们开车跟在后面。


    咖啡馆被包场,里面除工作人员外空荡荡无一人。


    樘华闻着里面咖啡醇厚中带着苦味的香气,目光中闪现出一点好奇。


    他还没喝过咖啡,以往他过来阮时解这里的时候都晚上来,阮时解担忧他睡不着,从来不让他喝奶茶咖啡等刺激性饮料。


    阮时解察觉到他的目光,问:“想试试?”


    樘华点头,“先生,我能喝这个么?”


    “尝一尝没关系。”阮时解笑了,“我给你叫个不那么苦的。”


    他招手,侍者过来点餐,阮时解叫了一杯卡布奇诺一杯蓝山,又要了份芒果千层,外带一份蛋包饭简餐。


    咖啡端上来,上面有花纹,樘华学着阮时解那样,轻轻将杯子拿起来,慢慢呷了口。


    下一刻,他眉头皱起来,看向阮时解的目光满是不解,“先生,这什么一股药味?”


    “那里就要药味了。”


    他小声道:“就是苦药味嘛。”


    樘华自小身子骨不算强健,苦药不知喝了多少,在他看来,这咖啡明显就是一股苦药味,哪怕它带着股香味,也是带香味的苦药。


    阮时解笑,“不喜欢就算了,自己过去点果汁。”


    樘华:“先生,你要喝果汁么?”


    “我比较喜欢喝咖啡多一点。”


    樘华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审美情趣,摇摇头,自己去柜台点了杯百香果茶。


    芒果千层很甜,陪百香果茶正好。


    阮时解吃东西很克制,实在拗不过,也只尝了一小口。


    樘华眼睛弯起来,用叉子将芒果千层吃完了,又努力吃完蛋包饭,接着才拿出复习资料来再过一遍,准备第二场考试。


    上午的考试很顺利,不过实在累得狠。


    樘华回到别庄后先狠狠睡了一觉,直到太阳偏西才起来。


    何桦笑着打水进来伺候,“方才小人还估摸着是否叫您起来,睡多了晚上怕闹觉。”


    “哪里至于。”樘华懒洋洋起来穿衣裳,又洗漱,吩咐,“叫桌饭菜上来,不必多,两菜一汤便成。”


    “厨下已做好,正温着。”


    “那便成。”樘华道:“叫人套马,用完饭我们回府。”


    何桦应了。


    好不容易解决一件大事,樘华心情极好,用完饭后,他带人回顾王府。


    一回到自己院里后,下人来禀,说谷准带人到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樘华传他进来。


    谷准这些日子又长高了些,身上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样子,肩宽腿长,身上还有薄薄一层肌肉,看起来极为精神。


    他进来后先行了礼,“公子,我来了。”


    “坐。”樘华坐在上首,问:“琉璃烧得如何?”


    说到这个,谷准面上涌现出兴奋之色,他耳尖有些红,“回公子,琉璃已烧出来了,就是不太大块。”


    “善!”樘华立即道:“呈上来看看。”


    谷准起身深施一礼,快步往外走去。


    他早有准备,不一会便带着一个匣子回来了。


    他打开匣子,“公子,我们烧的琉璃都在此处!”


    樘华凑过去看,他先前特地吩咐过,烧的全是平板玻璃。


    碍于技术,他们弄出来的不过是小块的玻璃,最大那块长宽还不及一尺,也不大规则。


    小的那些大多为两三寸长宽的不规则玻璃,层层叠叠足有三四十块!


    这样效果已很让人惊喜,樘华当即露出些喜色,“善!”


    樘华小心拿出最少面那一小块玻璃。


    这玻璃已十分澄澈,里面没气泡裂纹等杂质,入手沉实,玻璃面平整,与他在阮时解那里看的相差无几。


    哪怕不够大,这些玻璃依旧能称得上合格的玻璃,尤其这些小块玻璃,用来制作镜子最合适不过。


    “不错。”樘华赞许点头,温和看向谷准,“此次烧琉璃者,每人赏银五两,你是领头人,得十两。”


    谷准低头行礼,“多谢公子赏赐!”


    再抬起头时,他满脸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问完琉璃之事,樘华问:“你此次过来带了多少人来?”


    “回公子,先前制瓷学徒都带了过来,还按您吩咐,从庄子里选了三十少年,也都带了过来。”


    这些少年乃田仆之子,老是在外头买人也不是个事,樘华便吩咐谷准带批家生子过来。


    樘华抬头看了眼天色,吩咐旁边的甘华,“甘华,待会你与谷准一道,将这些人安置到外头客栈去,明日一早带他们到别庄。学徒两人一间,少年们五人一间,少年们交给尤洪训练。”


    甘华忙应下,“公子,可需给尤队长写信?”


    “不必,我与他说过这事。”


    樘华吩咐完,见谷准还站在面前,不由用眼神询问他。


    谷准忙道:“公子,还有一事。庄子里蚕丝收了五茬,庄里各家女娘已织成布,何庄头请我顺道捎上来。”


    这倒是意外之喜,樘华问:“一共几匹?”


    “八十匹。”


    估计何锐特地凑了个整,樘华道:“呈上来我瞧瞧。”


    “是。”


    谷准忙出去带着人抬着两个箱子进来,打开给樘华看。


    樘华拿出一匹布,扯开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捻了捻。


    这些绸布还算不错,不过不够细腻绵密,丝线粗细不一,摸起来略显粗糙。


    他们染制香云纱时买的是八十两一匹的上好素绸,庄子上产的素绸远不达这个标准,用来染香云纱铁定不成。


    樘华摩挲了一会,道:“甘华,你后日找个布料铺子卖掉罢。”


    “是,小人明日便找布料行。”


    樘华想了想,又道:“谷准你明日跟着甘华再回来一趟,我有事吩咐你。”


    谷准应,“是。”


    樘华摆摆手,让他们带人去用饭休息。


    万寿节后,铺子里香云纱可以尝试往外销了,上回卖了那么多匹布,市场估计有些饱和,尤其香云纱价贵。


    樘华凝眉,这回可以多弄些花样,比如赠品。


    买布匹送镜子,不怕喜欢新鲜的女娘不动心。


    镜子先弄出来,以各种名贵木料为镜框,饰以螺钿珠宝,就不信女娘们不动心。


    刚好以后还能弄成系列,日后可随布料送花露,送口脂等等。


    樘华心里思量着,已有了计较。


    他在书房写规划,好不容易写完,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外头已进黄昏,层层叠叠的云彩在天边堆出绚丽的晚霞来。


    何桦守在书房外,见他写完了,小声问:“公子,摆饭罢?”


    樘华看了眼天,道:“再等等,先磨墨,我给平原写封信。”


    何桦忙迈进书房,伺候笔墨。


    香云纱那边的事早已上手,派个熟手过去应当不成问题,樘华这边缺个管家,打算问问江平原的意思。,新m    ,,,


    ☆、第75章 成绩


    d大这种级别的大学效率非常高, 第五天就出成绩。


    樘华和阮时解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饭,他有些紧张,问:“先生, 成绩我要怎么看,明天抽空去一趟d大看么?他们在哪里张榜?”


    阮时解:“不张榜, 他们会将结果发到你手机里,要是你等不及, 也可以上网查询成绩,九点开始就可以查。”


    樘华受思维惯性所限, 一时没想到, 回过神来,他有些懊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忘这回事了。”


    “没关系。”


    樘华眸子晶亮,里头满是期待:“先生, 你明天在家么?我明天上午偷偷过来一次?”


    阮时解放柔声音, “我可能要上班。你自己过来查就行,手机和电脑随便你用。”


    樘华吐了口气, 他比较想跟他家先生共同揭晓成绩。


    听阮时解这样说,樘华有些沮丧地妥协道:“算了,我明晚再来罢, 成绩总在那,又不会长腿跑了。”


    阮时解有心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见他这样, 又不忍心, 只得道:“我跟他们说一声,明天下午再去上班,上午陪你查成绩。”


    樘华得到应允,抿嘴笑了一下,眼睛似乎一下便被点亮了。


    阮时解见他这样,有些无奈道:“你啊。”


    樘华嘿嘿傻笑。


    吃完饭,樘华跟着阮时解到书房苦读。


    阮时解最近给他买了不少书,其中大部分书籍与工农业相关,人文科教书籍也不少,樘华需要这些书籍开阔视野,推进他那边的工作建设。


    九点半,陈穗跟贺席岭到了。


    樘华听见他们的声音,抬头看阮时解。


    阮时解拍拍他的肩膀,“你继续看书,我去接他们。”


    樘华点头,于是低下头接着看书。


    陈穗与贺席岭好几天没来,见到阮时解,几人互相打招呼。


    贺席岭啧了一声,“阮总你又不缺钱,怎么不请个管家或阿姨,每天还得自己过来。”


    家里有樘华在,阮时解只请钟点工,从不用保姆和管家。


    阮时解看陈穗一眼,陈穗面上做出个无奈的表情,没阮时解与樘华允许,他不好将樘华的秘密说出来,贺席岭现在还被瞒在鼓里。


    阮时解随口道:“再说吧。”


    贺席岭耸耸肩,对此不抱希望。


    陈穗背着装了书的布袋上楼,见樘华在伏案苦读,笑了一下,走到近前。


    他的身影挡住一角灯光,樘华猛地抬起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陈兄,你来了。”


    “嗯。”陈穗放下东西,笑了笑:“你先准备一下,五分钟后我们准备开始上课。”


    “嗯嗯。”樘华快速收起手头看的书,在上面夹了张书签,而后拿出笔记本与笔,端端正正坐好,准备听他讲课,“陈兄,我准备好了。”


    陈穗笑了笑,坐好从袋子里掏出资料来,他虽然没恩考过,但普天之下,只要有考试,都有考试技巧,他正经学者出生,总结起考试技巧来不在话下。


    樘华跟着他学习了那么久,平时又大量阅读,眼界开阔了不少,现在做起文章来已能言之有物,文采斐然,就是还有些生涩,有时看问题不够深入,做起文章来,无法触及问题的核心。


    陈穗看他文章,觉得只要按他拿来的那些卷子评分,他这次恩考应当有所斩获,不过目前想要名列前茅还有些困难。


    好在距离考试有三个多月,慢慢磨,总能将文章磨得更好。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很快第一节课就上完了。


    樘华问:“陈兄,我去给你倒水。”


    “我跟你一起去。”陈穗站起来,“坐了那么久,活动活动筋骨。”


    樘华歉意地看他一眼,凑近道:“很累么,要不然我帮您捶捶背?”


    “不用,不至于,就是骨头有点僵。今天在家看了一天书,腰骨都快累断了。”陈穗伸了个懒腰,笑着叮嘱道:“你自己也要注意,不要久坐,伤了腰椎脊椎等就不好了。”


    樘华认真点头,“我知道了,若坐久了我便起来走走。”


    陈穗应了一声,两人一起下去。


    贺席岭一看到他们,立刻将手中的事情收起来,殷勤拍拍座位旁边,“阿穗,快来坐,我帮你捏捏肩。”


    陈穗眼含笑意,大大方方走过去坐下,贺席岭站起来,果真帮他揉腰捏肩。


    樘华乖乖去给他们倒水,内心中含有一丝羡慕。


    “贺兄,我家先生呢?”


    “上楼去了,要么你找找?”贺席岭一边帮陈穗捏肩,一边问:“明天就要出成绩了,紧张吗?”


    樘华看着他,点头,“紧张。”


    “哈哈哈,看你这脸色,一点都不像紧张的模样啊。别紧张,要是这次考不过,明年再考就是了,你看你陈兄不一直在帮你补习嘛,不管考不考得上,你都要跟他学。”


    樘华点头,而后忍不住道:“贺兄,陈兄,我上楼找先生去了。”


    陈穗应下,笑道:“去吧,二十分钟后记得回来上课啊。”


    贺席岭恨铁不成钢,“瞧你那没断奶的样,才几分钟没见,就要找过去了。”


    樘华耳尖发红,当做没听见,只管自己去找自己的。


    晚上的课程全部学完之后,樘华回去休息。


    阮时解怕他紧张得睡不着,特地道:“回去之后好好睡,别胡思乱想。”


    樘华无法保证自己是否会胡思乱想,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好。先生,晚安。”


    阮时解送他到墙壁的门边,跟着说了一句,“晚安。”


    这一扇看起来薄薄的门,关了之后就再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了。


    樘华在门边站了一会,爬上床去睡觉。


    晚上还很热,樘华素无让人伺候打扇的习惯,脱了外裳之后,他爬上竹床,捞起一旁的竹夫人抱在怀里,心绪却还在那边的阮时解身上。


    第二天要出成绩,樘华醒得很早,天刚擦亮他就醒了。


    外头薄雾和值守的小丫鬟听到动静,忙进来伺候。


    樘华穿上外裳,用牙粉刷了牙,见旁边候着的薄雾,心头一动,问:“薄雾,你今年年岁几何?”


    薄雾福了福身,有些羞涩,“回公子,奴婢今年十九。”


    “十九啊。”樘华眼里流露出感慨,挥挥手,等屋里其他小丫鬟退下,问道:“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不知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薄雾脸刷一下白了,跪在樘华面前,哀求道:“公子,可是奴婢伺候得不好?奴婢不想嫁人,就想在公子跟前伺候。”


    樘华深深看她一眼,目光依旧温和,“纵使一世拿大丫鬟的月银也不想嫁人?”


    薄雾咬牙,道:“奴婢不想那些,只想伺候公子。”


    樘华一双平静的眼睛看着她,“我没往身边放人的打算,你十九不嫁人,二十不嫁人,二十五六,三十还能不嫁人?我有意放你出府,你回去想一想,要是家人在,准你一日假出府与家人商量商量,明早再回我。”


    薄雾低头不语。


    樘华道:“好好考虑一下,我不喜婢女伺候,你在我身边也有些浪费。”


    薄雾低低道:“是。”


    樘华点头,叫人传早饭过来。


    早饭传进来之后,何桦雷行跟着过来伺候。


    樘华让薄雾退下,而后吩咐:“雷行,等会你派人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进入我院子,我要静心写文章。”


    雷行抬起头,一看樘华郑重的脸色,心里头就有数了。他是顾樘昱的人,得罪谁都扛得住,听樘华这样说,他沉声应下,“是,我会亲自带人守在外面。”


    樘华欣慰一笑,“辛苦了,要是中午我没出来,不必往里送午饭。”


    樘华交代完,雷行看着院子里大小丫鬟们鱼贯而出,何桦也跟着出去,而后调手下侍卫过来,守在外面。


    樘华不喜人近身,侍女小厮都住在院外,雷行特叫人看住他们,所有侍女小厮一律待在各自房中,不得外出。


    院子里的气氛肃穆起来,侍女们大气不敢出。


    薄雾联想到早上樘华的话,心神恍惚,旁边二等丫鬟低声询问公子要做什么,被她三言两语敷衍过去。


    樘华用完早饭,直接回房,而后关好门窗。


    墙上那道门还在,只要他用心看,就能看到。


    同样一道门,只有他能瞧见,早餐侍女们进来伺候,期间也不是没有人眼睛余光扫过墙边,却仍发现不了半分端倪。


    樘华先前还借过府里养的兔子来,哪怕他将兔子往这扇门边赶,兔子也无法看见这道门,更别说越过门去。


    他还特地捉着兔子去门另一端,然而兔子只能碰见冷冰冰的墙体,压根无法穿越过去。


    樘华先前从阮时解那边带了铁还原菌过来,细菌却完好地存活了下来,估计这扇门拦截的只是大型动物。


    樘华摸摸门框,拉开门。


    阮时解不在书房,樘华换好拖鞋后下楼找他。


    阮时解正在厨房做早餐,围裙将他颀长结实的身影勾勒出来,樘华见到他嘴角便不自觉上扬,喊了一声:“先生。”


    “这么早?”阮时解问:“吃过早餐了没?”


    樘华三步做两步一溜烟小跑过来,见他在煎蛋,摸摸肚子,“吃是吃了,不过我觉着好像没太吃饱。”


    阮时解于是转身从冰箱里再拿了个鸡蛋,而后夹了片培根出来。


    面包片已烤好,表面蒙上一层金黄,在旁边散发着香气。


    鸡蛋与培根放到不粘锅里煎,片刻后便冒出一阵阵香气。


    樘华忍不住问:“先生,你每天都自个做早餐么?”


    “只是有时。”阮时解微微抬头示意,“别傻站着,拿碟子准备吃早餐。”


    樘华忙从洗碗机里拿出干净的碟子出来,又按指示倒牛奶去热。


    阮时解做了四个三明治,里面夹了煎蛋培根与生菜,他自己那份没放什么酱,樘华这份却酱料偏多,美味十足。


    三明治,牛奶,沙拉。


    阮时解道:“你可能吃不惯这个,先尝尝。”


    樘华尝了尝那道绿油油的沙拉,里面只放了少许沙拉酱,他果然不喜欢,只尝了一小片菜叶就不肯再碰,三明治倒是十分对他胃口,一口咬下,又是蛋又是肉,配合着甜香的沙拉酱和柔软微甜的面包片,他眼睛都亮起来了。


    吃完早餐,时间也才七点多,樘华将桌子收拾好,嘟囔一声,“还要一个多小时。”


    阮时解擦干净手,“要么你去影音室看部电影?”


    “先生,你呢?”


    “我要工作。”阮时解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笑了一下,“九点我们再一起查分数。”


    “你在书房工作么?”


    “嗯。”


    樘华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觉得看他家先生工作比较有吸引力,他问:“我要是在书房,会不会打扰你?”


    “只要你不发出大动静,那就不会。”


    樘华立即点头,“我安静看书,先生,我跟你一起去书房吧?”


    “也行。”


    阮时解带他去书房,见他看不大看的进书,将他的专用iad给他,又给他拿了一副耳机,“先看看电影。”


    樘华点头,搜出自己想看的电影,戴好耳机后点进去,目光却忍不住一直停留在阮时解身上。


    白天的阮时解显然比晚上要忙得多,他一坐到椅子后面,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打开电脑阅读起文件来,时不时低声交代助理几句。


    他声音低沉磁性,大部分时候用国语,偶尔用英语,樘华没怎么学过这门语言,听不太懂,却仍觉这样的阮时解极具魅力。


    他带着一副平光镜,看起来比晚上威严得多,一双眼睛更是锐利。


    樘华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樘华心里十分害怕,又有种以为自己已死,故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当晚便将自个情况一股脑倒出来了。


    那时樘华总觉得他家先生比他父王还威严,后来渐渐意识不到,未曾想有朝一日,樘华又看见了他家先生这一面。


    樘华盯着人看,iad里面放了什么电影,他几乎感觉不到。


    阮时解被他盯久了,抬头看他一眼,对着他手里的iad做个手势,示意他看电影。


    樘华忙不迭低下头去,期待已久的电影却不大入得了樘华的眼。


    他轻吁一口气,悄悄抬起头,再次看向他家先生,这次他不敢光明正大看,只用余光偷瞄。


    阮时解工作一个半小时,樘华偷瞄一个半小时,阮时解一抬头,他眼睛余光看见了,还得赶紧低下头,对iad里的电影做全神贯注状。


    阮时解好笑,“九点了,我们先查分数。”


    樘华闻言又紧张起来,咽咽口水,“好。”


    阮时解打开相关网页,输入樘华的考号与密码。


    樘华站在他身后,手搭在椅子上,紧张地盯着屏幕。


    页面跳转,很快,樘华的分数出来。


    综合一:112;


    综合二:126;


    政治:71


    日语:88


    总分:397


    樘华忍不住紧张问:“先生,这分数可以么?”


    “应该没问题,往年这学校的初试分数线只要380,你这分数比较稳,具体的分数线还得等正式分数线下来再说。”


    樘华点头,轻吁一口气,下意识地擦擦额头。


    阮时解笑他,“这么紧张?”


    樘华道:“还成。”


    阮时解又是一阵笑,“你先坐会,晚上我们出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要去哪里吃?”


    “你可以搜一搜,找到你想去的餐厅,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去吃私房菜,十点半出发。”


    樘华:“好,我先找找。”


    阮时解接着专注于工作。


    樘华摸出手机,先将成绩发给陈穗和贺席岭,向他们汇报一下。


    陈穗知道得比他还早一些,不过不好以权谋私,提前告诉他罢了,收到樘华发来的信息后,陈穗回:恭喜,初试进了,晚上我们再讨论一下复试的事情。


    樘华:多谢陈兄。


    陈穗:不客气,我们晚上见。笑jg


    樘华跟他说完,贺席岭的信息也到了:厉害啊,复习了这么短时间就能拿到这分数,没想到你还是一名学霸。


    樘华:不敢当。


    贺席岭:别跟我谦虚了,这有什么不敢当的?来来来,我们出去吃个饭一起庆祝一下,为你成功成为阿穗的学生干一杯。


    樘华认真反驳:只过了初试,我还不是陈兄的学生。


    贺席岭过了一会才回:你陈兄说相信的水准,只要考试那天别掉链子,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他在后面还发了个荡漾的兔子表情,樘华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过头问阮时解,眼睛晶亮,“先生,我们和陈兄他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行么?”


    阮时解眼里含着笑意,“我们自己先去庆祝一次,再回来跟他们一起庆祝。”


    “好!”樘华点头,而后从沙发上跳下来,笑道:“先生,晚上我们再看吃什么罢,我先回去了。”,新m    ,,,


    ☆、第76章 太后


    樘华庆祝完初试成绩, 接着很快便到万寿节。


    今上勤勉节约, 万寿节素无大办之意,非整寿不办宴席,不开礼乐,只带着臣下眷属去别庄一乐。


    太后娘娘原本在凌定峰万佛寺常住, 随着万寿节日期临近, 便回来了。


    往年太后娘娘并不会特地赶回来, 今年忽然来这么一遭, 樘华备礼只备了帝后的礼, 差太后一份, 收到消息后冷汗都快下来了。


    太后娘娘月初便回来了,樘华当时还不知晓,往宫里送了趟孝敬,给帝后的孝敬都有,尤其皇后娘娘那,他花大价钱特地送了挂翡翠项链做配, 光是这挂项链,就差不多要耗费上万白银。


    樘华原本想将名声一举打响, 制衣裳制项链未计成本,做工也是精工细作慢慢磨。


    太后娘娘一回来, 樘华急得满头是汗, 太后是长辈, 纵使不够时间慢慢再制衣裳首饰, 孝敬却得再厚一成, 免得失了礼数,引来麻烦。


    樘华向阮时解求助,听取他的意见后,特命人重金买了匣上好的红宝石与珍珠,打算再制一挂项链。


    这些日子,樘华一面催底下人加紧赶工,一面忙考试,好不容易考完,这日,底下人总算来报,说镜子制出来了。


    镜子算是个需要保密的配方,樘华特地找了三拨人,谷准烧玻璃,何梓制镜,由宝林斋余掌柜牵线,另找工匠配手柄,装镜匣。


    镜子制作不难,只将锡熔化,倒在平滑的大理石上,然后加注水银成为汞合金,而后将玻璃放上去,度膜成镜便成。


    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的技术。


    工匠们将镜子送上来,一开匣,明晃晃的镜子反射出镜光,映照得室内透亮了几分,樘华大喜,立即着人请顾恩德,让他帮忙将求见的帖子递上去。


    樘华特查了一下,琉璃还有人会烧,史书文章中偶能见记载,玻璃镜却是举国上下唯他这里独有,纵使外邦人,也未见制镜的相关记载。


    这样的好东西,送哪里都足够分量了,好礼不怕晚,这么一份东西送上去,再大的失礼应当都能圆过去。


    樘华信心满满,谁知他求见的帖子递上去后,上头隔了一段时日方回。


    恩准进宫的旨意下来后,樘华换好衣裳,忐忑地带着人捧着三个匣子进宫。


    他还算常进宫,多少有点面子,进宫过程中十分顺利。


    他抵达宫里时,正逢命妇们来请安,慈宁宫人挺多,他在大殿外便听见里头人说笑声。


    他不由头皮一麻。


    太监已将他求见的消息递进去,里头很快准许。


    樘华硬着头皮进去,在一众中老年女娘的注视下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在场十来个女娘,都盯着樘华的身影,将他看得极为不自在。


    等他行完跪礼之后,太后笑道:“起来罢,走近我瞧瞧。”


    太后看面相是个顶慈祥的中年妇女,尽管已年逾六十,保养得却如同四五十岁的人,气质温和,长相极好,看着让人心生亲切。


    樘华见她话里不像带着厌恶,心定了些,微微走近。


    太后端详他的脸,笑道:“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哀家不常在皇都,未曾想皇都出了这么一个俊秀少年。”


    旁边忽然有人插话,“您是不知道,樘华不仅长得好,才干也是一等一,现正在户部当值。”


    樘华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发现四皇子顾戟不知何时也在慈宁宫,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樘华看了一眼,忙收回心神。


    “当真?”太后倒因为这话对樘华的印象好了些,赐座后,拉着樘华,笑道:“年少有为呐。”


    满屋都是女娘,纵使这些女娘都是母亲辈,祖母辈,樘华也不自在,脸上一直挂着些薄红。


    博宁大长公主笑,“当真是个俊秀孩子,脸一红倒有霞印白玉之美感。”


    她这话一出,一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樘华脸上,顾戟的目光尤其热烈。


    皇后娘娘笑:“樘华确实长得好,家里难得有长得这么好的儿郎,难得还这么孝顺,小小年纪便会为陛下分忧。”


    樘华那挂项链大抵没白送,有皇后娘娘回护,屋里气氛好了些。


    提到孝顺,樘华忙趁机接话,“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等应尽的本分。”


    “这话好。”太后赞许,“若是人人都这么想,不怕国家不兴旺。”


    樘华忙道:“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都是自家人,何必那样生疏,你随顾戟一道叫皇祖母便是。”太后娘娘笑道:“不知你此次求见有何事?”


    樘华顺梯子接话,“我手下有人制了新绸布,听闻皇祖母回来了,我让他们赶工制了身衣裳,特孝敬皇祖母。”


    “哦?就是你那什么香云纱?”


    “正是。”


    “哀家在外头便听过了,可得好好瞧瞧。”太后问:“你这回是送了布料进来?”


    “回皇祖母,不是布料,是衣裳。”


    太后越发好奇,“怎么还制了衣裳?呈上来瞧瞧。”


    “是。”


    得到允许,太监们忙一直捧着的匣子进献上来,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打开匣子。


    第一个匣子里装的是叠好的衣裳。


    樘华给太后设计的这套衣裳用暗瑞纹做,也是略微收了腰身,放宽胸部,而后将腰线提高。


    这套衣服要比给皇帝做的那套精致,除布满金箔的暗瑞纹外,衣裳上的所有扣子都用掐金镶黑玉制作,料子轻、凉、亮,垂坠感极佳。


    博宁大长公一看便笑,“这衣裳好看,樘华果然名不虚传,总有些巧思,母后快去试试。”


    太后也笑,“这衣裳做得真好。”


    樘华忙道:“后头还有套首饰,可配这套衣裳,皇祖母您瞧瞧。”


    太监将第二个匣子呈上来,里头是一套红宝石头面。


    皇都难得有这样的红宝石,里头一整套头面,宝石红如血,润如玉,一粒粒美丽又大气。


    这一套红宝石中,最大的乃是那挂珍珠托红宝石的项链,接着是发簪,手镯则是宽面手镯。


    太后只看第一眼,便爱上这套首饰了,忍不住赞叹,“果然心思巧,这宝石真别致。”


    博宁大长公主笑道:“皇嫂也有一套,也是樘华孝敬上来,不过与您这身又有所不同,您这要雍容大气一些,看着气色好。母后,要不然您穿着给我们开开眼?”


    旁边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江泽侯夫人跟着笑道:“小将军献上来这衣裳似乎别有玄机,臣妾瞧着衣裳与别的衣裳不大相同。”


    顾戟插话,“是不大相同,这衣裳收了腰。”


    太后被勾起了好奇心,看孙儿一眼,“这你又知晓?”


    顾戟笑,“皇祖母您身形在那,这衣裳一看便略微收了腰,您要不信,试试便知。”


    左右无事,太后被怂恿得提上了好奇心,当即有些意动,不过又不大好意思,她看满屋笑容满面的命妇一眼,心中一动,道:“婉宁那不是还有一套么?你去一起穿了,我们娘儿俩一道试试。”


    皇后笑着应下,温和道:“那臣妾便去换了来,待会再过来。”


    “你快些。”


    太后说着,也令宫人捧着匣子去后头换衣裳,留下博宁大长公主待客。


    博宁大长公主是个活泼性子,有她在,气氛绝不至于冷场。


    樘华坐在一大堆女娘中间,耳边不时听着她们问问题,心中羞窘,只得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回答,时不时引得旁边女娘们一阵笑,耳尖越发红。


    顾戟笑着解围,“姑母您莫逗他了,我看您再逗,他非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博宁大长公主哈哈几声,“怎么会?我看樘华顶顶好,若本公主有儿孙如此,定会做梦都笑醒。”


    樘华道:“崇亮兄文物才学样样都拿得出手,比小臣好得多了。”


    牧崇亮乃博宁长公主小儿子,最得她欢心,一听樘华这么说,博宁大长公主心情越发好了,不由掩嘴笑,“这嘴甜。”


    旁边有命妇接话,“小将军这话倒也是实情,满皇都谁不知您家崇亮出息?”


    一众命妇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到皇都中谁家子弟出息上去,一时其乐融融。


    很快,外头传来动静,大家忙起身迎接,果然是太后进来了。


    她身形高挑,掐腰高腰线的衣裳让她更显窈窕,六十来岁的年纪,远远看去跟三十来岁差不多。


    黑色洒金的暗瑞纹衣裳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与往日相比分外不同。


    她没戴别的首饰,只将樘华这一套首饰戴上,首饰不算多。


    与时人喜欢满头珠翠的模样不同,樘华进献的这套首饰发簪只有两柄,插在乌发间,起了点睛作用。


    头饰不多,那挂项链却是难得的大件首饰,平时没见谁有那么大一挂项链,顶多年轻女娘戴个璎珞,然而这别具一格的项链却吸引足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样一挂项链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后的脖颈处,戴着项链,她脖颈被衬得越发修长,且与其余人满头珠翠相比,项链令人重心下移,不再有头重脚轻之感。


    哪怕见惯了好东西,大伙目光也不由带着一丝惊艳,这东西虽好,制作人心思更是巧,一套衣裳首饰便将人衬得完全不一样了。


    博宁大长公主半是真心半是马屁地感慨:“母后这一身衣裳,穿出来跟天上王母娘娘似的。”


    太后心情极好,却仍笑道:“这嘴贫,哪有这么夸张?婉宁呢?她衣裳如何了?”


    正说着,外面又有动静,有命妇笑着回禀,“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哎?快传!”


    ☆、第77章 私留


    本朝以瘦为美, 贵人们大多非丰腴身形。


    皇后也不胖, 就是平时总穿宽宽大大的衣裳,显不出身形来。


    樘华交代黄尺寒做衣裳时,特地让他做了衣裳将腰收细一些。


    相比起太后这套,皇后的衣裳更接近樘华看到的旗袍。


    雅黄偏红的衣裳上, 飘逸的秋云纹连绵不绝, 衬得皇后皮肤白且细。


    她脸上淡淡上了些脂粉, 原本因岁月流逝而有些暗沉的皮肤重新白皙起来, 被这套衣裳衬得极为细腻。


    最引人瞩目的乃是她脖子上那挂翡翠项链, 这样足的水头, 这样幽绿的项链,与时人常戴的项链颜色差异极大,给人带来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在场众多女娘,还没有谁妆奁里有这样大的一挂翡翠项链!


    看到皇后脖子上这挂项链时,不少贵妇都心动了,很不得立即回去时买上几挂这样的项链来戴。


    皇后脸上不若平时严肃, 反而带了点笑意,这点笑意越发显得她光彩夺目。


    项链好看, 衣裳也好看,皇后原本六分的姿色立即被衬出了八分, 一众贵妇心里暗暗称奇。


    博宁大长公主心中暗道:真是难得啊, 平时也不见你这笑模样。若平时便有这风采, 也不会一个皇子也生不下来。


    她心里说归说, 面上却笑道:“皇嫂你这衣裳当真好看, 将你人衬出来了。”


    皇后脸上露出一些羞涩,手似乎不知往哪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


    “你年纪还轻,说什么大年纪的怪话?”太后仔细端详皇后的衣裳,称赞道:“这衣裳确实好看,你以后便这样穿,衬人。”


    皇后笑,柔声道:“臣妾皮子黄,还是母后您穿这样的衣裳好看。”


    博宁大长公主爽朗道:“我瞧都好看,樘华这眼光好,选的衣裳首饰都合适。”


    太后笑着点头,“这哀家可得赏了。”


    太后眼睛余光扫到在角落里捧着匣子的太监,才想起还有个匣子,不由好奇,“这匣子装的又是什么?快捧上来给哀家瞧瞧。”


    前两套衣裳首饰给太后带来很强的期待感,她招招手,太监忙小步跑上来,托着匣子到太后跟前。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打开匣子,一眼望见里面的人影,还吓了一跳,多年的定力没绷住,细微抖了一下。


    樘华已经在回话了,“回皇祖母,此乃琉璃镜。”


    见太监动作,樘华忙道:“镜子有些亮,会反光,我来罢。”


    众人见这模样,不由都伸长了脖子。


    大太监用眼睛余光看太后一眼,见她没反对的意思,忙点头哈腰让出了位置。


    樘华小心捧起镜子,这块镜子是他们目前烧制出来的最大块玻璃制成,长宽皆三寸有余,碍于技术,这面镜子比起他在现代看到的镜子来说有些小,在当代,这却是顶尖的镜子,大多数铜镜也就这水平。


    镜子方形,上下宽,左右长,长度大概有三分之五宽。镜框用檀木制作,上头镶嵌螺钿与白玉红宝石等拼成花纹,镜柄也嵌了宝石。


    樘华拿的时候特地往下压了压,免得贵人被天光晃了眼睛,他拿出来,从下往上举着给太后看。


    太后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拍着心口道:“哎哟,怎么会有这么清的镜子?”


    “此乃家下工匠所制的琉璃镜,耗费半年多制出来的镜子中,唯有这块最大,用来梳妆相照最合适不过。”


    太后伸出手,略有些急切道:“来来来,哀家瞧瞧。”


    樘华忙将镜子递过去,太后长长的护甲翘起来,只用三根手指把着镜子,樘华手在一旁护着,“皇祖母,镜子有些重,您当心别坠了手。”


    太后把着镜子照了照,活了这样久,第一回这般清晰地照出了自己的容颜,一时稀奇不已,“这镜子可真清楚。”


    说着她传给其他人观看。


    皇后拿到镜子后也唬了一跳,铜镜可远远没这效果,这般明亮的镜子,也不知如何做出来。


    博宁大长公主拿到后更是惊讶,“这镜子亮堂得快把人眼睛晃花了!这也是你家下人的生意?”


    镜子还在往下传,看过镜子的女娘都竖起耳朵来,就为听一听这新镜子的消息,等一会好跟首饰一道买一柄。“


    樘华没想到瞌睡正巧碰上人送枕头,忙道:”镜子不卖,只随香云纱附赠。”


    碍于这里是慈宁宫,樘华不敢多言,只略微提一句。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只这一句便听明白了,眸光略微闪动。


    太后笑道:“你这下人真是巧思,我看这灵气随了你。”


    樘华:“谢皇祖母夸赞。”


    太后越看越爱,忍不住问:“樘华你十八了罢?”


    樘华答:“回皇祖母,小臣虚岁十八,实岁十七。”


    “十七也不小了,可有看上哪家闺秀?”


    樘华一听这是要做媒的架势,忙道:“回皇祖母,我父王兄长都还在边疆,天下未平,何以为家,我暂且还无成婚的打算。”


    他这么一说太后想了起来,顾樘昱常进宫,太后也算看着他长大,闻言有些忧愁了,“你兄长也未成婚?”


    樘华点头,“还未顾上。”


    太后感慨万分,拍拍他胳膊,“你们的忠心哀家都看见了。老王妃西去也有两三年了,守孝早已守完,你们该抓紧还是得抓紧,你好像还有两个姐姐?”


    “回皇祖母,正是,姐姐们都与我同年出生。”


    博宁大长公主快人快语,亲切问:“可定亲了,不知哪家有幸娶得佳妇?”


    旁边临江侯夫人笑道:“府上有幸,小将军长姐与我次子订下了。”


    另一边的隆息将军夫人也笑,“小将军二姐则花落我家了。”


    太后兴致勃勃,侧过头问:“那倒是两庄美事,可过了礼?”


    临江侯夫人恭敬道:“还未,正差媒人,若是能从娘娘这儿请两张旨意,这事便美了。”


    太后今儿心情实在好,闻言也不反驳,笑道:“撞上了也是缘分,合该成人之美,这媒便由我来做罢。”


    三家人大喜,一齐磕头拜谢太后。


    樘华献上来这镜子让太后稀奇了许久,等樘华告退时,太后还特地厚赏他一匣子宝石,一斛珍珠与布料三十匹。


    皇后也有赏赐,比照太后的规格,降一档赏了宝石、珍珠、布料,又加了一柄玉如意。


    樘华虽是宗亲,但要得到赏赐也不容易,能有此待遇,真是意外之喜。


    樘华出宫时已日中,何桦见到人,忙小跑上来迎接。


    樘华见了他们,立即吩咐同样跟上来的雷行,“派人速去布料行,通知林掌柜,恐怕很快便有生意上门,让他速速做好迎接。”


    雷行肃容应声,从后面一挥手,立马出来个精干儿郎,小跑着去布料行报信。


    附近几条街都不允许无官无爵之人跑马,报信之人得走着去。


    樘华看了眼身后快要出来的贵妇人们,对何桦道:“我们回府。”


    何桦问:“公子,我们不必去布料行看看么?”


    “不去,万一布料不够卖,待会驳了谁面子都不好。”樘华上了马车,道:“赶车赶快一些。”


    “是。”


    樘华回府后,令人找顾恩德过来说话。


    顾恩德听传话人急急忙忙,以为出了什么事,吓了一大跳,忙赶了过来。


    樘华对他说道:“府上有喜,方才皇祖母说要为两位姐姐赐婚,旨意估摸着下午便回来,你备着些,通知母亲与两位姐姐那头,免得到时慌乱。”


    顾恩德一喜,太后赐婚可是天大脸面,他胡子乐得一翘一翘,“老奴知晓了。”


    “还有一事,劳你帮我送点东西到博宁大长公主府上。”樘华吩咐何桦,“将家中放着的镜子拿一匣来。”


    樘华就镜子一物已孝敬过王妃,两位姐姐与顾樘晗那头也各送了一面去。


    顾恩德对这样东西还算熟悉,闻言立即道:“老奴立刻派人去送。”


    樘华点头,“就这两事了。”


    今日六月十五,方才入宫时,他带了三面镜子去,太后那里一面,帝后那里各一面,不过太后那里那面乃是亲手奉上,帝后那头则要走流程,由内务府层层献上,估计下午方能献到。


    后日便是万寿节,明日帝后携手去别庄避暑,樘华近日圣宠正浓,也在伴驾名单之内。


    樘华吩咐人摆饭,心里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走。


    布料行那里的事情果然不出樘华所料,贵妇们从宫里一出来,便直奔他的布料行而去,就怕人多了镜子送完了,赶不上头趟。


    何桦得到消息后绘声绘色地跟樘华学:“公子,您是不知道,我们的布料都快卖疯了,轮到最后一块镜子时,尉平将军府的李夫人与康平伯夫人就差没吵起来,一个说她先看到,一个说她先结账,两位夫人亲自交涉,下人们都靠边站,那场面可谓火爆极啦!”


    樘华眉头微皱,“这可是有些失礼了,林掌柜如何处理?”


    何桦见樘华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高兴,忙将脸上喜意收了几分,“林掌柜亲自出来道歉,说镜子不足,还等调来货,再送至两位府上,而后总算将两位夫人送走了。”


    樘华点头,“这还成,总算未得罪人。”


    何桦道:“整个皇都,能将布料卖得那么好的,也就我们一家了。”


    樘华摇头,无声笑了笑。


    他们布料是好卖,卖的乃是新奇,是技术,也是影响力。能有这效果,多亏太后与皇后当场穿了香云纱制成的衣裳,陛下多香云纱也多有赞赏。


    这些都是都是构成香云纱高价的关键,缺一不可。


    要继续做这门生意,把牌子与名气做起来,他得花更多心思,好好经营才行。


    樘华想了想,问:“明日要跟着去别庄,衣裳物品等收拾好了未?”


    “回公子,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定好了。”


    顾王府作为唯一的同姓王府,王妃与顾樘晗都在伴驾名单内,两位庶姐应当也要跟着一起去,不早些说,明日还真不一定能寻到合心意的马车。


    樘华听何桦办事妥帖,欣慰点头,“这便成。”


    晚上,樘华拿着个盒子兴冲冲跑到阮时解那里。


    阮时解见他险些收不住脚撞上书桌,笑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样高兴?”


    樘华在阮时解这里完全不压抑自身的喜悦,他眉眼弯弯,略有些得意道:“今天我给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进献衣裳,她们穿了出来,下午我们的香云纱便卖疯了!”


    “恭喜。”阮时解站起来,笑问:“货备足了?”


    “也没太足。”樘华靠着桌子看着他,笑,“太足了不值钱,都压着卖,只往外卖一部分,此次我们打算卖三百六十匹,每种花纹各卖一百二十匹,卖完便不忘外卖了。”


    “你手头上总共多少匹?”


    “也就八百来匹,香云纱不好染制,瑕疵品要染成其他料子,不能充做香云纱卖,免得带累名声。布料染出来,印花又是一环,这里又得废一些布,一批素绸从买来到成品,能留下三分之一便不错了。”


    樘华先前什么都不懂,现在说起生意来也能头头是道。


    阮时解沉吟,“卖一半,留一半也差不多了。香云纱是夏布,现在已经七月多,十月便会变冷,你顶多还能卖两回,要怎么分配你自己心里得有数。”


    樘华嘿嘿笑,“我就再卖一回。这月与下月只陆陆续续卖这回三种布,等秋老虎时,我再看看设计下一种花纹。”


    “那祝你势如破竹,财源滚滚。”


    “承你吉言。”樘华将手上的匣子递过来,高高兴兴道:“先生,送您的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阮时解一早注意到他手上的匣子,见他献宝,眼含笑意笑着接过匣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胸针与两枚袖扣,全都是用水头上好的翡翠所制。


    胸针制成蜻蜓模样,黄金为底,翡翠装饰,匠人精心打制的蜻蜓灵动异常,仿佛随时翩然飞走。


    袖扣则显得有些朴素,白银为托,两枚翡翠圆溜溜,器型朴拙,然而出色的水头却让谁也无法忽视。


    这是阮时解见过成色最好的翡翠袖扣,一般人绝舍不得拿这样成色的翡翠来做袖扣。


    阮时解盯着匣子,“怎么忽然想到要给我送这个?”


    见阮时解盯着袖扣看,樘华嘿嘿傻笑,“这些翡翠原本寻来是要给皇后做项链,我看水头实在好,舍不得全送给她,便给你私留了一些。先生,你喜欢么?”


    阮时解喉头动了动,半晌,有些沙哑地开口,“喜欢。”


    ☆、第78章 管家


    樘华忙了这么久, 最大心愿就是听他说一句喜欢。


    得偿所愿后, 樘华瞬间高兴起来,眉眼弯成月牙,“你喜欢就好。”


    阮时解轻敲了他脑袋一下,“这么高兴啊?有没有给自己做什么东西?”


    “有, 香云纱下来后, 我也裁了衣裳来穿, 下回穿给你看。”樘华有些兴奋, “先生, 我明天要跟着去别庄避暑, 约莫去五六日,这段时日我便不过来了,免得被人发现。”


    阮时解点头,“行,我知道了。天气热,就算要跟出去玩你也别乱跑, 提防中暑。另外,千万别学人下河游泳, 野外河流都比较危险,你要是想游, 下次带你去游泳馆游。”


    樘华这一年来好歹从一年级开始学起, 无数课本都提醒过不能游野泳, 不至于还知险犯险, 不过能听他家先生提一句, 他还是非常高兴,认认真真应了,道:“我知晓了。”


    今天不用上课,樘华自己看资料,他只过了初试,还得准备复试。


    D大的复试很严格,八位老师面试,还要录像做记录等。


    陈穗与阮时解不是那种喜欢走后门破坏规则的人,樘华能否考上还得看他自己,凭硬实力过关。


    眼看就要复试了,他不敢放松,这段时间都在努力背资料,真正学海无涯,什么时候都没得放松。


    阮时解最喜欢晚上陪着安安静静看一两个小时书,要是樘华有什么问题,也会抽时间跟他讨论一下。


    樘华这半年来,生意能一飞冲天,少不了阮时解在背后出谋划策。


    樘华认真学习了一个半小时后,阮时解跟他一起去楼下休息。


    阮时解给他倒了杯果汁,问:“你那奶兄回来了么?”


    “快了,我已经将令甘华去津口府,等他到了,将事情交接好后,平原便会归来。正好下半年我要恩考,无心压在生意上,他回来能帮帮忙。”


    “你不是说他已接近二十?他不用成亲?”


    “我问过他,他说暂时不想成亲。”樘华迟疑问:“这有何不妥么?”


    “暂时倒没什么不妥,你作为上位者,对自己的左臂右膀总得多关心一下,尤其你奶兄这种身份,在婚姻上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你出手会好许多。”


    阮时解耐心教他,“你奶兄要成婚了,有自己的家人,慢慢他对人生规划也会有自己的考量,你身上秘密多,势力又还单薄,必须防微杜渐,要是他妻子人品有瑕,或者他丈人那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以后可能会埋下隐患。”


    樘华听他意思,犹豫道:“奶兄待我极好,我干涉他婚姻是否不太好。”


    “干涉他人婚姻好不好得看你抱什么心思去干涉,他随意找一个,你挑选品貌家世皆上乘的闺秀,你觉得哪种结果好?”


    樘华点头,“我明白了,待他回来,我好好与他谈一谈。”


    阮时解见他神色仍不太好,拍拍他肩膀,“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你那边事业越做越大,无论对谁,都该划出底线,不然破财还是小事,没底线容易出大问题。”


    樘华听进去了,“我回去便思考立下规范来。”


    “也不用太急,你现在就挺好,给每个手下明确的负责范围,掌握他们的情况,不得用的人贬下去,得用的人提上来,适当也可以收拢一些人才,不能全依赖你的小厮们。”


    樘华点头,“好。”


    阮时解随意指点了下生意经,他倒不担心樘华做生意会赔本会遭人背叛等。


    在封建社会,樘华的身份便是他最大的底牌,只要他不往某些禁|区上闯,谁都奈他不何。


    眼见到了十一点,樘华回去休息,再次跟阮时解强调他要五六日之后才能回来。


    阮时解看着他笑,“知道了,去吧,这阵子小心。”


    樘华恋恋不舍地关上门,心里十分想要么不去算了,可旨意已接,不好随意抗旨,且能伴驾乃是荣耀,他此时做生意还多亏皇帝,要是不去也不大好。


    天气热,伴驾也没太多事情做,偶尔被皇帝或皇后、太后召去说说话,大部分时间还是跟着其他伴驾侍从一起行动。


    樘华这次跟着出来别的没什么收获,就是新认识了一大批人,皇都里公侯高官等各家子弟连同他们的亲朋好友都认识了个遍,先前有些生疏的同窗情也再联络了起来。


    这日,樘华又在与昔日同窗与新认识的友人一道饮酒。


    户部尚书夏彪的儿子与他在一起。


    樘华名义上是户部员外郎,乃夏彪下属,实则却是二品辅国将军,有正经封号与俸禄。


    在一众公子哥中,樘华身份最高,出身最好,哪怕只是郡王府庶子,众人也隐隐有以他为首的趋势。


    礼部侍郎之子窦点敬了樘华一杯酒,忍不住感慨,“顾将军您那镜子真难抢,来这里之前我娘还去买纱,说想抢面镜子,结果香云纱愣是卖完了,下一批要等月末。”


    樘华苦笑,“我也不知那镜子会如此受欢迎,早知如此,我便令家下多制点出来。”


    他们这一群人中哪家都有铺子别庄,哪怕假托下人名义,说起来,也一样说自己铺子。


    樘华这铺子在皇帝那儿过了明路,说起来也不避讳,“伯母若看得上我那镜子,等新镜子送来了,我拦一块,叫人送去你家便是。”


    窦点大喜,“那可说好了,将军莫忘了此事!”


    樘华摆手,“忘不了。”


    旁边人纷纷开口,“将军,给我留一块成么?”


    “我母亲也想去买来着,没抢上。”


    樘华一见自己险些被人淹没,忙道:“诸位,不是小弟不肯帮忙,实在是窦兄他家先去买,没买上,已经在排队了,我提前一些给他,不违信诺。若是私留,那便有些难了,哪位客人都是贵客,拖谁的单子都不好,还请原谅则个。”


    跟他关系好的公子哥纷纷出言帮忙说话,“这倒也是。”


    “若谁都插队,生意便不必做下去了。”


    樘华拱手,“新镜子送来后,余宁布料行会在三日之内将先前订下的货尽快送出去,若是已下了订,很快便能收到了。”


    “成,那我们便等着啊。”


    商贾之事总不那么上得台面,大家说完这茬,又笑嘻嘻谈起别的来。


    樘华跟他们一道谈诗作画,每一处都接得上话。


    大伙见了,不免暗暗惊奇。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樘华先前还去瀚海房学习过,有不少人都是他的同窗。


    他小时候怕出头了会引起王妃忌惮,一直不敢表现得太出色,学习起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比大字不识的白丁好一些,现在也说不上满腹才华,却是实打实的读书人。


    短短两年有如此进步,怎么不令人刮目相看?


    “将军今年可是要恩考?”


    “正是。”


    “难怪,小弟在此处可先预祝将军旗开得胜。”


    也有要跟樘华一起恩考的子弟,见他这样,再对比一下自己,难免有些沮丧,“将军学识如此之高,科考都去得,我等注定要在你之下了。”


    樘华谦虚,“这一年我也称得上头悬梁锥刺股,碍于天资,只到这水准,大伙莫笑。”


    樘华不知背后人说甚,等他从别庄回来时,他头上那个“顾狂”的绰号已被摘得七七八八。


    不少公子哥再暗地里说起他时,都会神秘兮兮地言称他被神仙点化过,进益一跃千里,现在人灵醒得很。


    樘华偶尔听说,还松了口气,现在他摊子铺得那么大,若能推到鬼神之事上,那便最好不过。


    樘华回来方两日,江平原也回来了。


    下人来报时,樘华高兴至极,亲自出府迎接他。


    江平原又高了,樘华走过去抱了他一下,发现才到他下巴,不由笑了笑,“平原,你长得可真结实。”


    “这段日子忙碌,是结实了不少。”江平原的目光落在樘华身上,有些担忧道:“倒是公子,怎么比上回见时还单薄。”


    樘华摸摸鼻子,“可能还在抽条,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可饿了?我们先用过饭再说罢。”


    回到院子里后,何桦带人摆饭,樘华亲自帮江平原盛了碗饭。


    江平原忙接过,“哪能劳动公子?”


    “你我之间便莫说这个了。”樘华将饭递给他,“盼了好久,总算将你盼回来了,你不在,我总觉有哪里放心不下。”


    江平原道:“我回来,若非公子派遣,我便不走了。”


    樘华笑:“你莫再走了,你若愿意,给我当管家罢。我弄出这么一大摊子事,九月要恩考,没人帮我管着,我抽不出身来。”


    江平原看他一眼,单膝跪地,目光平静道:“愿为公子效死。”


    ☆、第79章 拆伙


    江平原回来之后, 樘华一下轻松许多, 起码不必在当差之后急慌慌往郊外庄子上赶,也不必亲自督促协调匠人们赶工,每日睡眠时间都长了些,吃食方面也不像先前那样总是随意对付。


    他回来之后, 不仅樘华, 就是顾恩德也跟着松了口气, 樘华先前太忙, 王府公子, 受陛下御封的辅国将军, 每日忙得脚不沾地,顾恩德都怕他累坏了,对王爷交代不过去。


    有江平原在,樘华身边的事务变得井然有序,连先前拖了许久的薄雾之事也解决了。


    薄雾最终还是选择嫁人,樘华赐她一副嫁妆, 放了她的身契,主仆一场也算好聚好散。


    江平原知晓樘华不喜身旁有女子伺候, 尤其府里的下人难辨忠奸,便禀明王妃, 将樘华身边下人全遣散, 另外换上庄子上选出来的忠心小丫鬟。


    大丫鬟得选些有才干能力的女子, 江平原未选到人, 干脆在外头买了两个。


    价格高了些, 不过这两人皆是书香门第出身,因家族中有人犯案,受牵连后沦为官奴。


    江平原使了点手段,将两人买来,两人琴棋书画皆通晓,又做了一阵子丫鬟,放在樘华身边最合适不过。


    两人一唤敬宜,一唤瑞栀,樘华未帮她们改名,只去了姓,平时直唤名。


    这日一早,樘华起来,穿好架子上的衣裳,敬宜与瑞栀端着水来洗漱。


    樘华弄好之后吩咐她们摆饭,江平原进来,樘华拉着江平原一道用饭。


    “公子今日不必当值罢?”


    “不必,我今日要找千曲喝酒去。”樘华说起游千曲,眉目飞扬起来,“给他家递帖子了未?”


    江平原笑:“递了。”


    樘华放下心,“那待会我们便过去。”


    游千曲自从去迎亲,两人已有大半个月未见,樘华攒了一肚子话想与他所说。


    江平原知他心思,用过早餐后,笑着安排去了。


    樘华出门素带何桦,何桦这小半年来机灵了不少,也跟着他出入不少场合,此时已很能带得出手。


    顾王府的马车走到游家前,游家下人一看,忙进去禀报。


    樘华几乎未等过,便被游家下人热情迎了进去。


    片刻,游千曲携一圆脸的小巧女子进来客厅,樘华站起来与他们见礼,“千曲,嫂子。”


    “你这就外道了。”游千曲畅快地还了个礼,他身旁的女子也跟着还礼,“这是我夫人,闺名蕴,殷蕴。”


    殷蕴长相只清秀,气质却温和大方,笑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樘华忙道:“嫂子不必与我客气,唤我樘华即可。”


    樘华与他们夫妇说了会话,喝过一盏茶。


    殷蕴笑道:“你们聊,我去陪母亲说说话。”


    樘华开玩笑:“嫂子,我借千曲一中午,下午再送他回来,成不?”


    殷蕴脆声应道:“你尽管借,哪怕明日还也不打紧。”


    游千曲打趣,“那可不成,你舍得我,我还舍不得你呢。”


    殷蕴到底不似他这般开得起玩笑,又是新婚夫妇,闻言脸上薄红,恨不得啐他一口,“怎么这般不正经?我先进去了。”


    游千曲哈哈大笑。


    樘华与他一道出府,感慨,“千曲,你娶了个佳妇啊。”


    “哈哈哈,这我便不谦虚了,你嫂子确实好。”游千曲揽着他的肩,“先前我还不大想成婚,现在倒觉得成亲也顶好,身旁有个人知冷知热,有事也好商量,比一个人好得多。”


    樘华笑:“能合你心意便好。”


    两人骑马出街,找常去的酒楼,上楼要了个包厢。


    游千曲临窗而坐,心情甚是畅快,“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我在外面都听说了你的名声。”


    “什么名声?”


    “说什么你被神仙点化了,好东西才能一样又一样地拿出来,外头传得可玄乎。”


    樘华摇头,“哪有什么神仙点化,不过是用心改了古方,研制出些新鲜玩意儿罢了。”


    “别人可没你那巧思。”游千曲说到这,脸上的笑容忽然收了起来,顿了一下,正色道:“樘华,你那摊子生意我想退了。”


    樘华执壶的手顿了一下,“我还想与你说说我们这个月的账目,你怎么忽然想退了。”


    游千曲笑笑,“我本来便想退了,这生意现时还能做下去,全赖你兄长与你,我这头帮不上什么忙,能挣三四万两已是你照顾我,我总不能老是占你便宜。”


    樘华正色,“若因如此,你不必担心,我岂是那等可同患难不可共富贵之人?”


    游千曲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语气中也带了些惆怅,“我知,不过确实不大合适了。我已成家,日后不止一人,我想清楚了,这生意确实不应当再一道做下去,内子也同意此事。”


    樘华早有预感,却未想到这么早便要拆伙,心里有些伤感。


    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会。


    游千曲拿起酒杯,与他干了一杯,“何必做这种表情?难不成我们不一道做生意便不是朋友了么?”


    樘华也端起酒杯,“只是有些意外。”


    “先前我们便签了文书,若哪方想退出,便可无条件退出。此时我们生意还不算大,我要退正好,没日后那么多牵扯。哪怕退了,我心也与你一道,有何要帮忙之事你尽管说。”


    樘华轻呼一口气,“若有那么一日,我定不与你客气。”


    两人又喝了一阵酒。


    游千曲忍不住关心地问:“我若退了,你那生意该如何做?”


    樘华早便想过这个问题,“我先前问过我大兄,他虽未正式回应,但应当也愿意与我一道做这生意,他要占几成,我们日后再商量。除此之外,我奶兄江平原那份不能少,我打算给他半成。”


    游千曲并非小量之人,闻言也不禁唏嘘,“满皇都,如你厚道之人也无几个。”


    樘华摩挲着杯子,“平原待我至诚,除你之外,我估计再找不到几个如他待我之人了。”


    游千曲听他顺便夸了一番自个,眉开眼笑地与他干杯,“敬我们之间的情谊。”


    这顿酒算散伙酒,两人喝得都有些多,下午方被各府仆从带回去。


    樘华极少喝酒,一喝便喝懵了,晚上险些爬不起来。


    好不容易将头晕眼花的感觉压下去,他跑去找阮时解。


    阮时解见他跟醉猫一样,走路都快走不直了,忙过来,伸手扶住他,皱眉沉声问:“怎么喝酒了?”


    樘华被他搀扶着手臂,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他一眼,忽然啪叽一声倒在他怀里,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腰,化身樘华牌牛皮糖,撕都撕不下来。


    阮时解猝不及防被他得逞,拉他的手拉了两次都没那拉开,又怕太大力会弄伤他,只得小心护着怀里的他,带他到沙发上坐下,有些无奈,“樘华小同学,逃避有什么用?”


    见他不说话,阮时解拿出电话拨给陈穗。


    “时解?”陈穗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阮时解:“樘华喝酒喝醉了,今天估计没法上课,你不用跑一趟。”


    陈穗听着他无奈的声音,忍不住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喝醉了?”


    “不知道,现在化身小醉猫了,眼睛都不聚焦。”


    “那行,我跟席岭今天就不过去了,我们明天再来。”


    “好,麻烦你们了。”


    阮时解打完电话,樘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眯着眼睛快睡着了。


    阮时解盯着他盯了许久,半晌无奈地叹一声,抱着这个人形挂件下楼找解酒药。


    他担心樘华喝醉了,行事不像先前时那般严谨,若在这边过一.夜,又没交代好,露了马脚,明早他的下人发现他不在会出大事。


    樘华先前纵使醉了十分,经过这么一折腾,十分也只剩六分了。


    他趴在阮时解怀里,偷偷用眼睛余光去瞄他家先生线条明朗有力的下颔。


    阮时解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发现他的小动作后淡淡出声,“醒酒了先喝杯水。”


    樘华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发现自己醒酒了,有些沮丧:“哦。”


    早知道便不乱瞄了。


    见他从自己身上爬起来,沉甸甸的重量一去,阮时解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不舍,这口气呼得长且重了些。


    阮时解眼睛盯着樘华,“不是说不喝酒了?”


    樘华正捧着杯子喝水,闻言忙道:“我上回说我不喝花酒,普通酒还是会喝,先生你莫偷换概念。”


    “然后喝得醉醺醺?”


    樘华鼓了鼓脸颊,“我也不大想这样,千曲迎亲归来了,我与他见了一面,他说要退出我们的生意。”


    说到最后,樘华有些怅然。


    阮时解倒挺欣赏,“急流勇退,也是件好事。”


    樘华抬眼瞥他一眼,垂下眼叹道:“日后我身边站着的人又少一个了。”


    阮时解顿了顿,最终还是将手放他脑袋上轻轻揉揉他头发。


    ☆、第80章 农研


    七月流火, 八月一下便转凉了。


    樘华想到去年的雪灾还心有余悸, 写信给兄长时特地提醒他注意屯粮囤草料。


    今年粮食收成还行,樘华看户部的资料,全国上下没哪有水灾旱灾等大灾害,冬季粮食应当不会短缺。


    樘华现在对户部的事情已经很熟, 与同僚相处得也还不错。


    偌大户部, 真正有品阶的官员中, 唯有他一人未满二十, 且未通过科考进入户部, 然而他封号最大, 还称得上陛下眼前的红人,谁也不敢小觑他。


    同僚之间,大约每月会喝一次酒,樘华每回都欣然前往,喝酒吟诗钓鱼小聚,文人之间那套樘华已无比熟练。


    樘华身旁无论是阮时解、陈穗还是同僚上司, 都比他年长许多,樘华跟他们跟多了, 不知不觉也成熟起来,比同龄人深沉许多。


    他自己不觉变化, 身旁人倒看得一清二楚, 连顾樘晗都不找他麻烦了, 一是他进了户部当值且有封号, 找他麻烦也不一定能讨得到便宜, 二则是他成熟了许多,顾樘晗对上他时,时常有对上长兄与父亲的感觉,心里本能怵了三分。


    顾王妃在樘华这里碰了几个钉子后也不怎么管他的事情,樘华乐得清静,自然不会挑事,双方相处到现在,已经颇有分庭对峙,相安无事之态。


    樘华的信发往边疆时能走特殊通道,一来一回也就六七天。


    他上次与兄长说了合伙做生意之事,又提出将两成利润进献给陛下,并说明缘由。


    同样的信,他还给他父王去了一封。


    两人都不反对,顾樘昱说会写信与相关人马打好招呼,他父王则让他有事便调王府侍卫,顾恩德与景勋皆可信赖。


    有这么两大靠山在,樘华这生意基本不必愁,哪怕他们生意火爆,眼红之人不少,也绝无人敢伸手捋虎须。


    生意之事料理出来后,樘华送帖子入宫,说要求见陛下。


    皇帝没让他多等,第二日便让他进宫。


    “皇伯父。”樘华还未行完礼,皇帝已让他起来,顺便赐座,“不必多礼。”


    樘华将手中匣子交给太监,方坐下去。


    皇帝抬头笑道:“嗯?这是什么?”


    “回皇伯父,此乃铺子里上月的利润,臣特将利润分了两成出来。我们上月共卖了三百六十匹布,一匹一千二百两,总共收入为四十三万两千两,扣除成本十三万两后,利润大致三十万两,臣给您送了六万两来。”


    皇帝见他一股脑说出来,上下嘴皮子一碰,更吐珠似的,眼里笑意更浓,虽不想要小辈的钱,但小辈能想着,心里还是受用。


    樘华一见他这模样,以为他在想税的事,忙道:“皇伯父您放心,这回我们已经交完商税了,这里全是利润。”


    皇帝感慨,“你这生意倒是好做。”


    樘华想也不想,利落拍马屁,“多亏国泰民安,百姓手里有银两。”


    皇帝没想到他今天嘴皮子这么利索,不由笑,“你这张嘴倒是快。行了,你好不容易做点生意,朕哪能次次要你这小辈的银两?你自个收着罢,你这份心意朕收到了。”


    樘华诚恳,“您拳拳爱护之心臣知晓,此银两乃臣诚心孝敬,若不是您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穿了香云纱所制的衣裳,臣这香云纱卖不了这么好。”


    皇帝与他坐着喝茶,和蔼道:“上回布能卖出去还能说托朕的福,这回你那布卖得这样好,主要还是你送的镜子,这功不必堆到朕身上了。”


    樘华此时真有些感动了,他眨眨眼睛,“皇伯父,此银并非臣子孝敬天子,乃晚辈孝敬长辈,您收下罢。”


    皇帝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言,只心下感慨,“做生意倒来钱快。”


    “也不是回回都能有这利润,臣能将生意做起来,还是沾了您的光,新技术也占很大成分。一般人做不来臣这生意,换门生意,臣也做不出来这规模。”樘华今日着实有些放松过头,心里想什么说什么:“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商人能盘活市场,促进国家之间交流,也推动新技术发展。”


    皇帝听他脆声,笑:“你倒挺有心得了。下月要恩考,你复习得如何了?”


    “臣也是最近都在弄这事。”樘华忙正了正神色,“对于恩考,臣不敢保证,不过臣平日写了文章给同僚瞧,同僚也道臣火候差不离。”


    “那朕可就等你好消息了。”皇帝问:“恩考后你想去哪里当差,朕瞧你做生意有一手,不如去织造局?”


    皇帝看上樘华这挣钱小能手的本事,半年挣六七十万两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


    这等人才,不放到织造局,有些可惜了。


    樘华未想到皇帝想给他调职,有些不太乐意,以他本来的规划,他还是想慢慢谋求设立新部门。


    他心里快速权衡了一下,站起来小心回禀:“回皇伯父,臣不想去织造局。”


    “哦?”这样油水丰厚的部门,皇帝没想到他会拒绝,眼里露出几分诧异,倒没生气,温和道:“既然不想去织造局,不知你心仪哪里?”


    樘华行礼,老老实实道:“臣哪都不大想去,若是可能,臣希望您能立个农研所,臣想去研究农事。”


    “农事?”


    皇帝听着这陌生的词语,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上神色郑重起来,“不知你所想中的农研所是做何用?”


    樘华心里早有设想,一听他问,认真道:“臣先前在别庄住过小半年,庄里的佃农十分勤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田少人多,仍时有饿死之惨事发生。臣想去研究农事,看哪里适合种什么,粮食如何才能增产,百姓如何才能尽量不被饿死。”


    皇帝眉头微皱,“这倒是桩宏愿,然这样的东西,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怕是弄不出什么东西来。”


    “哪怕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不成,八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总有收获。臣多一点收获,兴许百姓便能少饿死一人。”樘华抬起头来,眸子清澈异常,“臣并非八面玲珑之人,不大会做官,也无左右逢源的本事,臣只愿这一生中,能为国为民做些许实事。”


    皇帝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樘华丝毫不怕,声音依旧平静,“臣读了那么多书,对于农事,总比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容易积累经验。哪怕此生无太大成就,也能为我们子子孙孙打下些基础。”


    “学如逆水行舟,国力亦如逆水行舟,周边诸国虎视眈眈,我们不进则是为退!臣想着,臣本事不在当官上,若能研究推行出一套好的农事技巧,也算为国做了贡献。”


    皇帝目中湛然有光,“好一个不进则为退!”


    樘华诚恳,“臣还年轻,不知日后如何,也不知是否真能有一番成就,还请皇伯父给臣一个机会。”


    “你有心了。”皇帝拍拍他肩膀,果断道:“你回去写封奏折,将你心中所思所想写清楚,给朕递上来。若是能说服朕,朕便给你弄个农研所!”


    樘华肃然应下。


    皇帝再看他时,目光慈祥许多,“时已近午,留下来陪朕用饭罢。”


    “是。”樘华应声,又行礼,不好意思道:“臣还有一事想求皇伯父。”


    “哦,什么事?”


    樘华支支吾吾,耳朵尖都红了:“臣今年周岁十七,年纪不小……”


    让一少年主动提起婚事,他有些羞。


    皇帝兴致勃勃,接过话头问:“莫非你看上哪家闺秀,想求朕赐婚?”


    樘华连连摆手,急得汗都快出来了,“并非,恰恰相反,小臣想求皇伯父帮臣挡一挡,臣长兄还未成婚,臣目前心思都在其他事上,也不想成婚。”


    “胡闹,成婚后有夫人帮你管着家,哪里用得着你费心思?”


    樘华忙道:“若成婚有了孩儿,臣怎能不顾孩儿?大丈夫何患无妻,若此时被家庭琐事所绊,恐怕臣便无心思做其他事了,还请皇伯父帮臣挡一挡,起码等臣二十五六再说。”


    “你说此事,你父王可知晓?”


    “知晓一些。”樘华没敢将实话全说出来,他写信跟他父王说过,只说想晚一些成婚,未说过要晚到二十五六。


    皇帝恨铁不成钢看他,“你兄长以天下不平何以为家的借口不成婚,你又说不愿被家庭绊住,你父王何时方能抱上孙儿?”


    樘华还想搞定不成婚之事,明年满十八后好一心一意追他家先生,此时一听这话,他卖弟卖得毫不心虚,“臣弟樘晗只比臣小一岁,皇伯父给他赐婚便是。若臣两位姐姐出嫁后他便成婚,快的话父王明年便能抱上嫡孙。”


    皇帝险些被他气笑,揶揄他,“你不想成婚,你弟弟便想了?”


    樘华见皇帝没有生气的意思,认真道:“自古以来,有大才干的人皆不同凡响,普通之才则遵循先成家后立业的平常道路。臣长兄算有才之人,臣不敢厚颜忝列于此,却也不是平庸之人,自无需走寻常之路。”


    人做贡献的方式有许多种,樘华觉着,顾樘晗为这个家做贡献的方式大抵便是成婚生子,开枝散叶了。


    皇帝见他说得认真,被逗得乐得不行,当日中午连饭都用了不少。


    樘华陪着用完饭,又被叮嘱早日写出奏章来,而后告辞回去。


    他解决一件心头大事,心里也轻松,打算晚上跟他家先生好好聊一聊。


    他与先生隔着时空,纵使他这边有人,他家先生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然而樘华并不远这般做,哪怕与男子在一起,他也要坦坦荡荡,而不似有些高门子弟,家里头有妻,外头还狎|昵情|人。


    晚间,皇帝陪太后用饭,说笑间说起今日之事,忍不住感慨,“樘华当真是纯臣,皇弟一家子都不错。”


    太后也笑,欣慰道:“难得他小小年纪这样实诚实心。”


    皇帝愉悦道:“是啊,母后,您帮他一把,与靖宁王妃提一提,他不想那么早成婚,帮他拖一拖便是。”


    太后含笑应允,“哀家明日便跟她说一声。”


    皇帝说完又觉对不住自个堂弟,道:“母后您顺便帮靖宁那小儿子瞧瞧,他两个兄长都未成婚,他终身大事总得早些定下来,好叫靖宁早些抱上孙子。”


    太后轻轻拍了拍皇帝胳膊,“就会劳烦你母亲。”


    皇帝笑:“不劳烦您老,朕还能劳烦谁呢?”


    太后被他一句话逗得哈哈大笑,心里受用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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