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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0

作者:月寂烟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3章 代售


    午后,暖阳驱散了北风那点寒意, 天地间暖洋洋。


    樘华左右见无人, 做贼一样悄悄摸进房间, 赶忙关上门。


    他手里紧紧拽着拧得半干的背心与内|裤, 把屋里的椅子拖过来放到临湖窗前,将背心与内|裤挂在椅子上,而后打开窗,让外面来的冷风可以直接吹到衣服和裤子, 期望它们能早些干。


    樘华晾好了背心和内|裤之后, 伸手摸了摸,检查是否洗干净了,不想屋外忽然传来余义的喊声,“公子。”


    樘华被吓得险些没打个哆嗦,脸上露出惊惶的表情, 等听清楚究竟是谁在说话之后, 他绷着表情,走出房间,顺手将房门紧紧关上, 面无表情问余义,“怎么了?”


    余义没察觉出他心情不好, 笑容满面,“小的方才在楼上晒被子, 见着江爷骑着马往这边赶, 约莫还有一里路便到了。”


    “这样快?!”樘华心中一喜, 转身出门,蹬蹬蹬踩着木梯上二楼去瞧。


    朗朗晴空之下,远处正有几匹马飞奔而来,最前面乃游千曲,接着是江平原,后面跟着的几人应当是游千曲的仆从与江平原带去的学徒。


    樘华没喊,伸长手用力挥了挥。


    碧蓝天空之下,他站在二楼的栏杆前,远远看去只有一个小影子,手挥动起来却特别明显。


    游千曲眼尖,面带笑意长长吹了声呼哨,回应樘华的招呼,而后转身看江平原,笑道:“我们再骑快些。”


    游千曲轻轻踢了踢马肚,像一阵风一样掠过平原。


    他们纵马而来,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别庄地界。


    樘华下楼,一面疾步快走一面叫余义,“去准备茶点。”


    余义笑着应下,“是。”


    樘华到门口等着,正好游千曲一行人抵达近前,他笑着翻身下马,“樘华!”


    “千曲!”樘华上前捶了下他胸膛,与他拥抱了一下,又抱了江平原,转过头来望着他们,眼睛亮晶晶,“还以为你们过几日方能回来,没想到这样会快!一路骑来,晒得很罢?”


    “秋日暖阳,晒倒不算晒,就是我们穿得多了些,有些热。走走走,上楼喝茶,我们细说。”


    樘华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会客室,片刻余义送来一托盘茶与茶点,樘华给他们倒水。


    一入座,游千曲先将手里提着的包裹咣当往桌上一放,笑道:“幸不辱命,昨日傍晚平原刚带着瓷器到我家宝林斋,礼部侍郎家夫人便看上其中一个插瓶,以一千二百两价格拿下。”


    黄金砸在桌上沉甸甸砸出咚一声响。


    樘华兴奋又诧异,“太好了!看来合该我们有财运,瓷器一送到皇都就卖出去了。”


    游千曲得意地挑挑眉,“也是有缘,平原刚送到的时候,她们正在店里选古玩,说要送给她家老爷子贺寿,选来选去,选不到合心意的寿礼,一见这插瓶,她们便喜欢上了。再说,我们的朗红瓷多漂亮呐!整个皇都乃至举国上下也找不出别的窑会烧这样的瓷器,瞧不上我们的瓷器那叫眼拙!”


    樘华郑重其事地点头,“那是,客人们能买着这样的好东西,也是他们的幸运。”


    三人对视,俱哈哈大笑起来。


    游千曲喝了口茶,“剩下好几件郎红瓷也有人看上了,不过舍得一掷千金买下的人不多,我便做主将剩余那几件瓷器寄放在宝林斋里,让掌柜代卖。”


    樘华点头,“辛苦!”


    “不说这些。喏,银钱都给你带回来了,一千二百两太重,特给你换成金子,皇都的金子还便宜些。”


    樘华笑道:“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我们的分成待所有瓷器一道卖完,扣除成本再分如何?”


    “本就该如此,此时分也不好分。”游千曲点头道:“我估计年前能全部卖完,到时我们正好拿点钱好过年。”


    说着他感慨起来,“我长这样大,还是第一次挣到这么多银钱。”


    樘华信心满满地说:“往后我们会越挣越多。”


    三人又是一阵笑,樘华又同游千曲商量,“这回我挣到了钱,按理来说本该将先前欠你钱还上,奈何袁劲手艺不大行,我想请几位手艺好一些的制瓷师傅,现今手头还是有些紧,钱我过年时再还给你成么?”


    游千曲:“成啊,反正最近我也无甚需要用钱的地方,钱你便先拿着罢。本来合伙做这生意,我也该投些钱。”


    樘华笑道:“你不出了力么?若不是你家宝林斋,瓷器我烧好了想卖出去也难。”


    “这倒也是。我们各自出了力,客套话便不说了,我们来说说以后该如何。”游千曲身子前倾,声音有压抑不住的兴奋,“这郎红瓷这般好卖,且是我们的独家秘方,除了我们再无人能做的出来,我瞧明年我们多找几个师傅,再多做一些,如何?”


    江平原笑道:“公子先前已同我说过,卖完这批瓷,我便去南方找些制瓷好手来。”


    “成,我借你家丁,你甚时候去?”


    江平原看向樘华,等他意见。


    樘华笑笑:“你若不太累,歇息几日便可去了。趁现在天气还暖和,无风无雨,路比较好走,再冷一些,赶路也很熬人。”


    游千曲点头,“我回家与我爹说,让他借我点人。”


    樘华道:“这次麻烦伯父了,平原一个人去,我也不大放心。”


    “没事,反正我家养那么多家丁,平时他们呆在家里也无事可做,让他们出去走一趟,正好练练。”游千曲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母亲看得紧,我都想与平原一道去了。”


    樘华看他,“这总归是正事,你若与你爹好好说一说,他未必不应允。”


    游千曲自嘲一笑,“哪能,若是平时,说不定还能说动我爹。现今他们就等着我成婚好抱大孙子,放我出去,让我跑了怎么办?”


    樘华见他这模样,迟疑道:“你若真不想成婚,我请我父王——”


    “别,我心领了。”游千曲长呼一口气,“我也没那么不想成婚,只不过不甘心罢了。得了,不说我的事了,我们还是来说回瓷器罢。离过年还有三个月,我估摸着还能再做一茬瓷器出来,要不然这一回我们做些祭器?”


    “这也成,我让他们先试试,不过他们手艺不成,估计到时候能留下来的不多。”


    “这样挣钱的生意,每烧一窑便是一大笔钱,哪怕留下来的不多,一次挣个几千两还是不在话下。”


    “千曲。”樘华迟疑了一下,“我打算做个两三百件便暂时不做了。”


    游千曲有些诧异,抬头看他,“嗯?为何?”


    樘华轻吁了口气,“物以稀为贵,郎红瓷目前能卖到这个价格,只因市面上极少正红瓷器,若是我们将千来件瓷器短短几年内撒出去,估摸着朗红瓷连越瓷都不如。”


    这个问题樘华早与阮时解讨论过,他道:“即便这两三百件瓷器,也不能全放到皇都里,瓷器多了卖不上价钱,人人都用得起,也不够上档次。皇都里卖一些,江南买一些,剩余的瓷器看能否卖到边疆其余小国去。”


    游千曲坐直了身体,“这么说来,以后我们都不烧瓷了?”


    “当然烧,不过朗红瓷少烧些,看能不能烧出其他颜色的瓷器来。我们每年也可烧二三十件精品屯着慢慢往外卖。总之这门生意我想往长久里做,这几年恐怕赚不到太多钱。”


    游千曲见他脸上一派认真,点点头道:“也成,烧瓷做生意总是小道,你不是要恩考么?还是得把心思放到恩考里头去。”


    樘华笑了笑,“我这段时日一直在看书,恩考的话应当有几分把握。正好你明年不是要当侍卫了么?我看能不能谋个什么职位,到时候与你同朝为官,做个同僚。”


    “成啊,正好我们下了朝一道喝酒去。”


    樘华朝他举了下杯,笑道:“常喝酒怕是不能了,倒是有嫂子孩子在,你得早些归家多陪陪他们才是。”


    游千曲叹口气,“诶,你怎么又说回这头了,我好不容易才忘了这事。”


    时间已晚,游千曲干脆在他们这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方回去。


    两人约好过几日游千曲派家丁过来与江平原一道下江南,到时候再看能否请到合适的制瓷师傅。


    晚上,樘华见到阮时解,将他们那边的计划一说。


    阮时解点头,“这样最好,你们只出精品,口碑上来了?日后就算做其他颜色的瓷也比较能卖的上价钱。”


    樘华点头,而后又笑道:“先生,那现在我们是不是算做奢侈品生意呐?”


    阮时解抬头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奢侈品这词?”


    樘华老老实实道:“从报纸上看来的。”


    阮时解订了许多报纸,他是典型的老做派,只看报纸的财经版与党媒的国内外新闻,其他页面不怎么看,自然不知樘华什么时候在报纸上看到了奢侈品的内容。


    见阮时解没说话,樘华赶紧道歉,“对不起,先生,我就上次看了一回,下次不经您同意,我不会随便看您的报纸。”


    “没关系。”阮时解道:“是我没想到这点,下次你想看什么书可以提前跟我说。”


    樘华点头,忽然笑道:“先生,我发现你们这里的报纸特别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全天下的事情都能从薄薄一张报纸上看到,比我们那方便多了,我们那边从边疆到皇都,远的地方三个月都不一定通得了音信。”


    阮时解道:“技术的革新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不过也不能一味依赖报纸等媒体,这些东西上面的人想叫你看,你方看得到。”


    樘华若有所思。


    两人聊了会天,阮时解拿出书本开始给他讲课。


    樘华短短半年从小学开始,进度飞快,知识点还新鲜着,接收起新知识来毫不费力。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完了,还剩短短十多分钟。


    樘华想起还在椅子上搭着的衣裳。十分不好意思,“先生,昨日穿回去的衣裳我洗了一下,晾在屋内还未干,明日我再带回来。”


    “没关系,这些衣服本来就是你的,你收好不要被人看出端倪就行。”


    樘华朝他鞠了个躬,“多谢先生。”


    “别跟我客气。”阮时解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还有十多分钟,你看会书吧。”


    “嗯。”樘华高兴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科普书籍,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阮时解看向他,微微勾唇笑了笑。


    ☆、第24章 结业


    天气一日日冷起来,转眼从秋季变成冬季。


    江平原带着游家家丁去了南边, 樘华觉着别庄里空了许多, 平日里也不大喜欢说话, 抓着一本书能懒洋洋看上半日。


    余义与宁维都知晓他的性子, 见状不敢上来讨不痛快,平日里伺候越发小心。


    瓷窑那头,袁劲带着学徒们做了好几百件瓷器,他烧过一次朗红瓷, 拿到了赏钱, 尝到了甜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再烧一次,被樘华打发回去,令他将瓷坯做好后再说。


    天还未下雪,却已下过好几场雨, 一场冬雨一场寒, 樘华裹着厚厚大蔽用功读书,屋内总烧着炭火,却难将那股寒意压下去, 以至于他每日早晚都得手脚冰凉。


    这日,樘华带着一身寒气推开门前往阮时解书房, 他一进去,身子接触到暖气, 仿佛整个人被侵泡在热水当中,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苍白的小脸带了丝血色。


    阮时解皱眉,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胳膊,“怎么冷成这样?也不多穿些。”


    樘华抬头冲他笑笑,“方才窝在床上看书,已除了大氅,钻进被窝里,盖着被子便不冷了。先生这里头暖和,我便未穿回大氅。”


    “短短几步路能冻成这模样?”阮时解没听他的,反而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脚,责备道:“脚也冷。上.床前没烫烫脚?被窝里面有汤婆子么?”


    樘华讪讪一笑,“昨日不慎踢翻汤婆子,打湿了被子,今日便不用了。”


    “不烧炕?”


    “别庄原本用来避暑,不设炕……”觑着阮时解神色,樘华忙道:“我明天便让他们寻匠人给我做一个。”


    阮时解神色缓和了些,敲了下他脑袋,“你先缓缓,等暖和过来了,我们考试。”


    樘华昨日已学习完了高二的所有内容,他不像现代的学生那样要周测月考,也不求记住所有知识点,进度一直很快,普通同学生用一学期才能学完的知识,他两个星期差不多就能学完。


    樘华抱着阮时解给的暖宝宝,“先生,考完试我们便开始学习高三的内容么?”


    “考完试,高中的内容就结束了。”


    “啊?”樘华透着点茫然,“为何?不是要学三年么?”


    阮时解眼里带出了点笑意,“不是,高中只有前两年要学习新知识,最后一年是总复习。”


    樘华咋舌,“用整整一年去复习?”


    “对,查漏补缺,融会贯通。”


    樘华觉得不可思议,“那得多浪费时间呐?!”


    阮时解笑,“你们科举不也读上十来年,几十年书?”


    樘华小声嘀咕,“有钱的方读书,没钱早做活去了。”


    阮时解见他缓过来了,拿出试卷让他做,他做的还是特地出的卷子,语文、数学加理综,一共也不过才一百二十分钟。


    这些东西樘华才刚学完,所有知识点牢牢印在脑海里,做起试卷来根本不在话下,他笔不停顿,刷刷刷地写完一道又一道,偶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打点草稿。


    阮时解见樘华这模样,颇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他白日里已忙完工作,晚上没什么事做,干脆坐在旁边,一边看书一边看樘华的试卷。


    樘华字迹工整,答题严谨,阮时解看了十多分钟,只找出了两处小错误。


    见他这模样,阮时解笑了笑,干脆走到一旁,专心看起自己的书来。


    没用到一百二十分钟,樘华便交了卷,阮时解扫了眼,他的正确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干得不错。”阮时解欣慰地夸了一句,樘华脸上瞬间扬起一抹骄傲和害羞。


    阮时解忍不住笑了笑,从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个盒子,“结业快乐。”


    “先生,这是——手机?!”看清楚是手机之后,樘华尾音上扬,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看向阮时解的目光中充满惊喜,“先生,这是给我的么?”


    “当然。试试喜不喜欢。”


    樘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款全面屏手机。


    薄薄的金属机身,浅金颜色,玻璃屏幕,看起来十分美丽。


    樘华小心翼翼地拿起来,长按开机,然后按照手机屏幕的提示,一步步操作。


    阮时解见他屏住呼吸,认真操作的样子,心中有些想笑,又有些心软。


    里面有电话卡,樘华完成基本操作之后,阮时解拿过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瞬间,樘华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露出惊愕的表情,抬头却见阮时解把电话放在耳边,禁不住眉眼一点点弯起来,眼下露出浅浅的卧蚕,他笨拙地将绿色通话键滑上去,“喂,您好。”


    阮时解带着笑与他对视,面容却一本正经,好像真的同远方的人在通话,“你好,请问是樘华么?我是阮时解,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方便的话,可以存一下。”


    “好的好的,多谢先生!”


    “不必客气。下次再聊?”


    “嗯嗯。先生再见!”


    “再见。”


    阮时解挂上电话,樘华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兴奋地说道:“先生,手机真好玩!”


    “以后你过来这边就把手机带在身上,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万一找不到,可以用电话联系。”


    “好的。”樘华小心摸摸手机,颇有些爱不释手。


    阮时解笑道:“我约了陈穗明天过来,剩下的时间可以玩一会儿手机,要我教你么?”


    樘华用力点头,亮晶晶的眼睛直视阮时解。


    阮时解带着他下了几个现代人常用的APP,又教他一些基本操作,“聊天的话你可以跟人聊QQ,也可以跟人聊微信,现代人也比较喜欢用微博,还有人爱刷知乎,你都可以看看,不过不建议在上面花费太长时间。”


    樘华点头,兴奋道:“先生,我们加个微信!”


    阮时解眼里带着些笑意,教他加微信的基本步骤,“陈穗是大学老师,明天他过来了,你也可以试着加他微信,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在微信上沟通。说话时注意别说漏了嘴,最好不要告诉他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樘华郑重答应下来,“先生,我知道,我会有保密意识。”


    “这就好,以后你朋友会越来越多,对其他人也要注意保密。”


    玩手机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樘华回去的时间,他攥着手机恋恋不舍,祈求道:“先生,我可以把手机带回去玩一天么?”


    阮时解看他,“不行,暴露的风险太大了,你可以明天过来这边玩。”


    樘华可怜兮兮地:“哦。”


    阮时解揉揉他脑袋,将他一头长发揉乱了,“回去睡觉吧,晚安,记得找人给你建造个炕。”


    樘华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又高兴起来,认真应下,“我知道了,先生,晚安。”


    樘华心里惦记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滚到老晚都睡不着,第二日他起来看书,效率也不如何。


    他想起阮时解昨日的嘱咐,将余义唤来,“你今日去打听一下,看附近可有匠人修炕修得又快又好。”


    余义领命,“公子,我们修几口炕?”


    “我这院子两口,你与宁维屋子亦要修,等会去你问问何庄头,看别庄内其余诸人是否要修,若要修炕,便一起修了罢。”


    余义领命而去,下午便找来了匠人,着手准备修炕。


    樘华将事情交代下去便再未管过。


    晚上要见客,下午他特地洗干净头发,拿了张躺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慢慢将头发晒干。


    江平原在时会帮他擦头发,他去了南边,樘华不习惯其他人,只得慢慢晒。


    好在今日太阳大,半下午足够将头发晒得半干。樘华将头发梳顺,怕见客会失礼,还特地将头发束起来。


    晚上樘华一过去,阮时解与他并肩一站,立即感觉到他头发还带着几分水汽,皱眉道:“怎么也不擦干头发再绑,先去把自己头发吹干。”


    樘华道:“陈兄不是要来么?”


    “约了九点半,还有半小时,你先去吹头发换衣服。”


    樘华乖乖点头。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奇怪,他知道这个时空有许多人会穿一种叫汉服的东西,算下来跟他的衣服同源,大多数人便见怪不怪了。


    阮时解交代过最好别露出端倪,樘华吹干头发后,想了想,还是去换了衣裳。


    阮时解在他的衣帽间开辟出一小块地方让樘华放衣服,这里包含春夏秋冬的衣服,其中还包括各种胸针手表首饰和鞋袜帽子等,樘华哪怕对这个时空的物价不大了解,也清楚这些应当花了不少钱。


    他打定主意日后好好孝敬先生,而后从衣柜里找衣服穿。


    衣柜里的衣服一套套都搭配好了,樘华找了身休闲裤搭配羊绒衫,三两下换好了。


    这身衣服不厚,版型十分优美,然而穿在身上,却比樘华先前穿的大氅还暖和一些。


    樘华珍惜地摸摸衣裳,他兄长顾樘昱已到北鹄,至今未归,听说北鹄雪大如席,积雪能到人腰处,光穿衣裳就得穿个十几斤,若是能穿上这样的毛衣,想必情形会好一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樘华好像抓住了什么。


    阮时解在外面轻轻敲门,“樘华,好了么?陈穗到了。”


    “马上就好。”樘华忙整理衣裳,对镜笑了一下,镜中少年唇红齿白,并无甚失仪之处,他方放下了心,转身往门外走。


    还未走到门口,他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影影绰绰,听不真切,不过外头好像并不止两个人。


    樘华有些好奇,又加快了些脚步。


    ☆、第25章 微信


    阮时解在客厅接待客人,樘华顺着楼梯下去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另一端的两人。


    陈穗与贺席岭。


    樘华有些好奇地看他们一眼, 不明白他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来。


    阮时解看见他, 冲他招招手, 让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樘华忙加快了些脚步, 张口与两人打招呼,“陈兄、贺兄。”


    阮时解看他坐下,道:“叫陈老师。”


    樘华乖乖改口,“陈老师。”


    陈穗连连摆手, 笑道:“不用那么客气, 我们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师生关系,还是叫回陈兄罢,听着挺亲切。”


    樘华看向阮时解,阮时解点头,“你们喜欢就行。”


    几人坐下来喝茶, 陈穗温和道:“樘华, 你别紧张,我们当成朋友聊天那样就可以了。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去学校接受系统的学习。大学教育不仅教会学生知识, 还锻炼学生其他能力。”


    阮时解:“他还不太适应集体生活,过几年再看看吧。”


    陈穗笑了笑, “我也就是建议,具体要怎么样, 还是依照你们这边的想法来。樘华以前了解过汉语言文学这个科目么?”


    樘华点头, 有些拘谨地点头, “了解过,我读过四书五经。”


    陈穗有些意外,即使现在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的学生也不一定读过四书五经,甚至不清楚四书五经究竟是指哪几本书。


    陈穗问:“只是翻看还是具体研读过?可以跟我说一说你对这几本书的理解么?随便挑一本书就行。”


    樘华点头,认认真真说了一遍对《论语》的理解。


    樘华来这边这么久,早就发现了他们两边的历史有一部分重合,另外一部分则截然不同。


    东汉末年之前,两边的历史都一样,东汉以后,樘华那头却是孙家掌了天下,并未出现天下三分的趋势。


    汉皇重儒,后世皇帝也多用儒生治国,樘华正式读书起,便将论语背了个滚瓜烂熟,学了这么多年,多少有一点自己的心得。


    陈穗一听就知道他肚子里真有点货,不是那种随便看了几本书就来糊弄老师的学生,他欣慰地笑了笑,“分析得不错,等会儿我推荐几篇跟你观点相同或相反的论文给你看看,你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樘华点头,“谢谢陈兄。”


    这会儿他也发现了,不叫老师,确实有点不大合适,不过刚刚才改了口过来,他又不好再改口回去,只能用目光抱以感激地看向陈穗。


    阮时解看着他们,问:“不如去书房边问边写?”


    陈穗看向一旁正饶有兴致听他们问答的贺席岭,想来这种考试不大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举行,不然答错了少年的自尊心可能会受不了,于是点头,“能有正式的书桌纸笔最好。


    阮时解道:“樘华,你带你陈哥上去书房,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贺席岭撇撇嘴,明显很不想跟阮时解坐在一起等。


    陈穗无奈地警告他一眼,贺席岭抬起的屁.股只好又放回沙发上。


    樘华天天在书房里学习,对书房的摆设十分熟悉。


    他带着陈穗到了书房,又从老地方拿出纸笔来,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前一副随便陈穗考的模样。


    陈穗看得有趣,又安抚了他一句,“不用紧张。”


    樘华点头,“陈兄,我不紧张。”


    陈穗问了他几个问题,前几个他都很好地答出来了,那一笔清秀漂亮的字体更是给他加了不少分。


    樘华答得顺利,陈穗慢慢对他的水平有数了,放开来问,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偏,先前樘华还答得出来,到了最后他一脸茫然地抓耳挠腮,已经完全不清楚陈穗究竟在问什么了。


    陈穗见大冷天的,他鼻尖都冒出汗来了,心下不忍,拿了张纸巾递给他,“你答得非常棒,某些领域内已经有了研究生的水准。”


    樘华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多谢陈兄。”


    陈穗也笑,“既然我们是来学习的,那我也就直说了。”


    樘华郑重点头,握着笔端正坐在椅子上,一副要做笔记的样子,“您说罢,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陈穗道:“你古文非常优秀,造诣很高,不知道先前跟着谁学,不过确实非常不错,基础打得非常好,如果你愿意继续深入下去,说不定可以成为国家数一数二的大牛。”


    “唯一遗憾的是,你在长期学习的生涯当中,没有建立系统的学习方法和知识体系。此外,你对外国文学这方面也是完全不了解,虽然我们的目标是汉语言文学,甚至是古汉语文学,但外国文学和现代文学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值得我们参考借鉴,如果你想要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话,我们需要拓宽视野,博览古今,从别的文化中汲取一些精华。”


    樘华应,“好的。”


    陈穗:“我看你对古汉语写作挺有兴趣,未来一方面我们也要训练这个,你的问题不在于文笔,而在于逻辑与文章深度,我们慢慢来。时解邀请我每周给你上三次课,周一周三周五晚上,每次九点十分到十点四十分,中间休息十分钟,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樘华毫不犹豫,“我没意见,就按先生提议的来。”


    陈穗笑了,“哎,这么干脆啊?”


    樘华真诚道:“我想学古代汉语想很久了,还请陈兄教我。”


    陈穗笑道:“你有兴趣是好事,那我们就说好了,从后天开始上课,具体的上课要求我再跟你说说,等会儿我发你一套教材,我们先把教材给买了。”


    樘华听他这么说,忙拿起笔记笔记,陈穗道:“不用记,等会儿我发你手机上,我们加个微信吧。”


    樘华手机还没有捂热乎,昨天阮时解教过他加人微信的具体步骤,他磕磕绊绊地打开微信,好不容易加上了陈穗。


    他的微信好友列表由一个增长到两个,翻了一倍,算是一个巨大的进展,他吁了口气。


    陈穗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又笑。


    今天才第一天,还没正式开始上课,陈穗也没打算给他讲什么具体的内容,两人随意交流了一下,就带着他下去。


    “我回去先备个课,我们后天见。”


    “多谢陈兄。”樘华说完又别扭道:“不然我还是叫您陈老师罢?”


    “不用,陈兄就很好,听起来有股侠气。”陈穗笑道:“我小时候看武侠小说就盼望着别人这么叫我,我们就不改了吧,叫老师的话总感觉差着辈。”


    樘华小声道:“我们本来就差着辈啊。”


    “谁说的?”陈穗侧头看他,温和笑道:“不承认我们是同龄人?”


    “可您是先生。”


    “我第一次听你们说话就发现了,你叫时解先生,意思是他是你的老师对吧?叫老师先生是你们那的方言?”


    樘华反应了一下方言是什么意思,而后点头。


    陈穗笑道:“挺有趣。”


    两人下到楼下的时候,阮时解和贺席岭正坐在桌子前,阮时解捧着一本书在看,贺席岭则一边用手机处理事情,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双方态度并不算融洽,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樘华心里狐疑,不知道为什么贺席岭要针对他家先生。


    贺席岭一直在摸鱼,不行就抬起头往楼梯这边看一眼,第一时间发现他们两下来了,立即高兴站起来,“你们两的话谈完了?”


    “谈完了。”陈穗走到他那侧,坐下后,对阮时解说道:“我刚刚给樘华微信里发了一份书单,要是方便的话,你们在两天之内最好将书买齐。”


    阮时解应下,“没问题,我明天带他出去买。”


    “那我们后天开始学习,后天我会准时过来给他上课。”


    阮时解点头,“麻烦了。”


    “别那么客气,我跟樘华有缘。”


    陈穗与贺席岭没有多留,说完话他们就回去了,阮时解和樘华出去外面送他们。


    贺席岭都要上车了,又想起来,走近樘华,笑道:“哎,小同学,我们来加个微信吧。”


    樘华扭头看看阮时解,贺席岭已经走到他跟前了,见他这模样,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看他干什么?我跟你说,我迟早得成为你师公,加我微信不亏。”


    樘华这才手忙脚乱的翻出手机,“哦。”


    贺席岭熟练几下屏幕,刷刷把相关页面调出来,主动加了他,“快快快,通过一下。记得别删我啊,要不然我后天过来跟你算账。”


    “贺兄你后天还过来么?”


    “过啊,你陈兄都在,我怎么能不在?”


    樘华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笑着,眉梢眼角却流露出疲惫的痕迹,应当拼命挤时间特地陪陈穗过来。


    樘华一下就明白陈穗为什么要那么早走了,心里有些为他们的感情感慨。


    送走他们,樘华问阮时解,“先生,陈兄他们还未在一起么?”


    “估计快了。”阮时解抬腕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要么我们去书店逛逛?”


    樘华自然没意见,阮时解笑笑,“庆祝你学业迈入新征程,我们顺便去吃个宵夜,想吃什么?”


    樘华眼睛发亮,“先生,我想去喝广式茶。”


    他前几天才在某篇英文阅读上看到了关于广式早茶的专门介绍,排骨、凤爪、春卷、肠粉……那一样样食物把他馋虫勾出来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想去试试。


    阮时解摇头失笑,“大晚上喝什么茶,我们去吃宵夜到是可以。正好书店旁边就有家味道不错的广式早茶,我们去试试。”


    ☆、第26章 助攻


    陈穗本就是老师,教起樘华来得心应手。


    樘华不算笨, 人又勤奋上进, 两人相处得很愉快。


    贺席岭依旧每天都来, 来了之后与阮时解大眼瞪小眼, 一边心不在焉地处理公事一边等着陈穗上完课再接他回去。


    樘华见他等得实在难受,悄悄小声劝他,“贺兄,你若是工作忙, 每日接送陈兄便罢了, 不必在这里等着啊。”


    贺席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要是不在,谁看着他们?”


    “为什么要看着,再说我在呀。”樘华反手一指自己的鼻子,真诚道:“我每日都在。”


    贺席岭上下打量樘华, 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还说在呢, 你每天跟阿穗在一起,也不见你帮忙助攻一下。”


    “啊?”樘华不解,小声问:“什么叫助攻?”


    “笨, 就是隔开阿穗和阮时解,别让他们多接触啊, 反之,创造机会让阿穗和我多多交流。”


    樘华皱眉, “这样多不好?”


    “怎么不好了?我喜欢阿穗, 你喜欢阮时解, 我们才应该组成一个阵营,共同作战,把他们隔开。”


    “等等!”樘华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他小声而急切地解释,“贺兄你是否误会了什么?我对先生没有那样的心思。”


    “不可能吧,你们天天在一起,又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居然不是情侣?!”


    贺席岭看着樘华,眼里闪着幸灾乐祸,“你这样一个鲜嫩小美人,天天在他眼前晃,他都不为所动,莫非他不行?”


    樘华听他荤话都出来了,忙小声解释道:“先生就拿我当徒儿看待。”


    “我们先不说他了,你呢?”


    樘华一时没来得及说话,贺席岭盯着他,“喂,小同学,你好好想清楚啊!你们要是没有关系,以后他交了男朋友,男朋友睡他的床,吃他的东西,占着他的时间,坐车还要坐他副驾驶座上,平时有空他也要陪着男朋友出去玩,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家里,你受得了?”


    樘华如遭晴天霹雳,粉色的嘴唇微张着,眼睛都快失神了。


    贺席岭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同情道:“我就猜你以前没有想过,回去好好想一想嘛,阮时解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条件真的很不错了,你真要拱手让人?”


    樘华被他说的都快怀疑人生了,定了定神,好不容易将心神扭转过来,小声争辩,“那不行,我怎么因为怕自己利益受损,就去先生那里捣乱?”


    “你这死脑筋,什么叫捣乱?你这样的小美人送上门……”


    “樘华——”陈穗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陈穗刚刚水喝完了,樘华尊师重教,下来给陈穗倒水,倒了五分钟还没有上来,陈穗不得不下来找他。


    两人说小话被当场抓包,一个比一个慌乱。


    樘华滚烫的热水没抓住,直接洒在他手背上了,“嘶——陈,陈兄。”


    “水赶紧放下,快冲冷水!”陈穗顾不得说什么,赶紧喊了一声。


    贺席岭一看闯祸了忙夺过樘华手中的水杯,拉着他到旁边的料理台开冷水给他冲手。


    阮时解听到动静房间里走出来,问:“怎么了?”


    陈穗走下来,“樘华刚不小心被水烫到了,你这里有没有烫伤膏,给他抹一点。”


    阮时解迈开长腿,走到樘华身边,抓住他刚冲完冷水的手看了看。


    贺席岭讪讪退后。


    阮时解皱眉道:“有点红,先抹药膏。手还疼不疼?”


    樘华忙不迭摇头,小声道:“不疼,水不算热,没什么感觉。”


    贺席岭见他这怂样,恨铁不成钢道:“刚煮出来的开水,怎么会没什么感觉?你爪子是牛皮做的呀。”


    阮时解淡淡扫他一眼,这次他理亏,只好闭上嘴。


    陈穗歉意道:“这次是我突然出声,吓到了他,不好意思。”


    阮时解抓着樘华的手顿了一下,才道:“他自己做事不上心,该长个记性。”


    樘华有些尴尬。


    樘华手红了一片,好在冲水冲得及时,没有烫出泡来,阮时解帮他抹上药膏之后,他感觉好多了。


    正好课程只剩十多分钟,出了这事,他们也没有心思教学。


    陈穗这里没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便揪着贺席岭先走了。


    樘华看看阮时解神色,小声道:“对不起,先生,我下次不会这般毛手毛脚了。”


    阮时解看他一眼,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见到陈穗吓成了那样。”


    樘华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实在不好意思将贺席岭跟他说的那番话说出来,只好含含糊糊闷声道:“没什么。”


    阮时解见他这模样,也不好追问,只道:“给你抹了药,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剐蹭,不要碰水,尽量不要弄破皮,要不然发炎会很麻烦。”


    “嗯。”樘华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时间了,他道:“先生,那我先换衣服,准备回去了。”


    阮时解点头。


    樘华上楼去换衣服,顺便把他的手机带了上去,他打开手机,发现贺席岭给他发了信息。


    【没事吧?】


    【没事,已经不怎么疼了。】


    【那就好,这次还是怪我,没有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对不起啊。】


    【不用道歉,我自己也不小心。】


    【刚被阿穗训了。】


    【啊?陈兄没生气罢?】


    【没有,没有,阿穗脾气好得很。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也很迷人,嘻嘻.JPG。】


    樘华那看到这则信息完全不想理他了,他把手机放好,开始换衣服。


    贺席岭已经撸起袖子,打了百来字腹稿,正打算跟他好好讲一讲,一本正经讲道理的阿穗究竟有多迷人,那边已经不回信息了。


    贺席岭有些遗憾,抓紧时间将最后两条信息发过去。


    陈穗在开车,他一直在玩手机,故意没避开陈穗,陈穗瞥见樘华的名字,问:“你们在聊什么?我感觉你们倒挺投缘。”


    “还好,毕竟年龄相近嘛。阿穗,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我们去哪里玩?要不报个旅行团出去外面转转吧。”


    陈穗看着他,笑了笑,“不用忙公司了?”


    贺席岭处于创业期间,平时非常忙,一天到晚的唯一活动,也就晚上抽出两个时间过来接送陈穗。


    陈穗怕他疲劳驾驶,还不让他开车,坚持自己开车,他过来的唯一作用大概也就是在一旁陪着。


    “年公司也要放假啊,我又不是周扒皮,怎么可能过年还压着他们在办公室工作,到时候安排几个老员工轮流值班,就差不多了。”


    陈穗:“再看吧,过年可能要回我父母那。”


    贺席岭见他拒绝得不坚决,立即打蛇随棍上,“就算回伯父伯母那里也可以抽出几天出来玩啊,你们不是最坚持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么?出门放松心情,增长见识,陶冶情操,多好!”


    陈穗好笑道:“你什么时候那么能说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婆是大学教授,我这方面的技能点也跟着点亮了。”


    陈穗瞥他,“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


    “迟早的事,我先习惯习惯称呼。”


    “那怎么不说你是我老婆?”


    贺席岭半点犹豫都没有,张嘴就来,“老公!”


    陈穗:“……”


    他笑骂,“得了,别肉麻,快到你家了,回去早点睡,别再熬夜。”


    “得令。”贺席岭应了一声,而后道:“阿穗,真的啊,我刚问樘华了,我们有空过年一起出去玩吧,要是没有时间就不走远,在附近玩玩就行。”


    阮时解不许樘华带手机回他那边,第二天晚上,樘华才看到这则消息,他举着手机跑到阮时解面前,眼睛亮晶晶,“先生,贺兄问我们过年出不出去玩!”


    他目前只能在这里呆两个小时,出去玩肯定没法成行。


    阮时解不想扫他兴,转而问道:“手怎么样了,伸出来给我看看。”


    “哦。”樘华乖乖把手伸出来,昨天烫伤已经见不着什么痕迹了,只留着几个红印子。


    樘华被转开了话题,很快心神又重新回到了在上面来,“先生?”


    阮时解见他期盼的神情,道:“今年可能没办法一起出去玩,等你明年能在这里呆长一点之后,我们再一起出去。”


    樘华有些失落,此事无解,他只好收回心神。


    阮时解道:“旅行不行,过年那几天我们不学习,可以考虑出去看电影,逛花街,看灯。”


    樘华心情瞬间好转,笑眯眯应了声,“嗯!”


    陈穗和贺席岭很快来了,课间,樘华跟贺席岭碰头,“先生说我们过年没空出去玩,不过可以去看电影,逛花街和看灯。”


    贺席岭撺掇,“别听他说,这些都是借口,过年最闲了,怎么可能没空出去玩?”


    樘华这次没上当,他问:“贺兄,你追到陈兄了么?”


    “没有。”贺席岭垂头丧气,“要是追到了,我才不约你们一起出去,让你们当大号电灯泡。”


    樘华:“哦。”


    贺席岭气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


    樘华诚实地摇摇头,“要不?贺兄你加油?”


    “唉,眼看我们都大一岁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呀?”


    樘华心中一动,好奇地问:“贺兄,你几岁了?”


    “二十四,怎么了?”


    樘华道:“看着不大像。”


    “呸,你不会拐着弯说我幼稚吧?我告诉你,我这是在你们面前不设防,不戴面具,在外人眼前,我才不那样。”


    “那,陈兄喜欢这样性格的人么?”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贺席岭神神秘秘,“我告诉你,男人要是找比自己年纪小的伴侣,都喜欢阳光有活力的那种,要不信,你对着阮时解试试呗。”


    ☆、第27章 雪灾


    十二月中旬,天忽然冷起来, 先是下了好几日小雪, 接着大雪一场接一场, 很快就到人小腿深。


    樘华平日还会去跑步或绕着湖走一走, 这种情况下,他连门都出不了,一出门脸颊便被冻得生疼。


    下过雪后,天刚放晴, 雪融了些, 很快又变得阴沉沉,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雪。


    樘华窗前的湖已经完全冻上了,上面站一个人不在话下,樘华每日早起推窗一瞧,冰厚一分, 他心沉一分。


    江平原出去两月有余, 至今未归!


    天若继续这般冷下去,他们根本无法赶路。


    樘华心里担心他们被堵在路上了,又担心是否出了意外, 眼见还有十来天便要过年,他们还未见回来, 心里的焦急简直要溢出来。


    “公子!公子!”这日樘华正在屋内看书,外头宁维飞奔而至, 还未到院门便大喊, “江公子回来了!”


    樘华嚯一下站了起来, “果真?!我出去瞧瞧。”


    樘华奔至院门口,果然见江平原一行人骑着马慢慢走来。


    江平原在风雪中归来,耳朵与手皆生了冻疮,牵着缰绳的手又红又肿,英俊的脸冻得皲裂,脸颊通红。


    我马瘏矣,我仆痡矣。


    樘华眼眶发热,上前拍拍江平原结实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平原含笑,“公子。”


    樘华眼睛扫过他身后十多人,长吁口气,“你们总算回来了,辛苦。”


    “归来了,幸不辱命。”江平原沉声,“公子,这位万鹤洋万师傅与陆诚陆师傅,皆是制瓷好手。”


    樘华看着他们,点头,“多谢你们愿意过来,两位日后便在这里安家,有甚需要的地方皆可找平原。”


    万鹤洋与陆诚皆道不敢,“能过来公子这头是我们的福气。”


    “客气话不多说了,我尽量保证你们来了之后不会后悔。”樘华笑了笑,“估计你们也累了,先去歇歇,等会儿用饭。”


    万鹤洋与陆诚没料到樘华这样亲和,一时激动起来,忙下跪表忠心。


    待樘华交代完,身后游家家丁中的高管事上前来,恭敬行礼道:“二公子,人已送达,我们先回去了。”


    樘华忙道:“你们走了这样久,也该饮马歇脚,在这里用完饭再回。”


    江平原亦笑道:“诸兄先用饭罢。”


    高管事还在犹豫,樘华知晓他们多日未归,都担心家中父母妻儿,温声劝道:“附近无甚酒楼客栈,你们跑了这么久总不好,再干啃冷干粮。人马都歇一歇,再上路也能走快些。”


    高管事感激地行礼,“谨遵公子吩咐。”


    樘华令宁维带他们去饭厅先安置好,又命余义快步去请厨子,并让学徒们杀鸡宰鸭,尽快准备饭食。


    冬日雪大,他们前日刚买了一大批菜回来,倒不必担心饭食不够。


    余义八面玲珑,招待客人不在话下。樘华将事情交给他之后,拉江平原进客厅询问情况。


    江平原本以为他会问什么,没想到他一进客厅便问:“你身体状况如何?未有伤病罢?”


    “嗯?”樘华问他不回答,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担忧地望着他。


    江平原压下心中的感动,笑了笑 道:“公子不必担心,我没事。”


    “你这哪像没事的样子?都赖我,这天气还叫你出门。”樘华懊恼,“早知天气这样冷,我就该明年再叫你。”


    “天气时冷时热,总要要出门的时候,避不开去。”


    “也是。”樘华轻叹一声,上下打量他,“你身上的冻伤要上药,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你先洗澡罢。”


    江平原忙拉住他,“哪能劳动公子?我自个去便成。”


    樘华按住他的肩膀,“你我之间有甚好客气?你先坐着歇一歇,我去去便来。”


    厨房里做饭炒菜,后面的锅烧出了一大锅热水,樘华去嘱咐几句,厨房外头坐着的长工忙挑水过来。


    樘华出门时天还热着,他未来得及做衣裳,还是樘华自个做时给他裁了几套棉衣大氅,都洗干净晒干了,现在拿出来有股新鲜棉花的味道。


    江平原拿到手中,忍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


    江平原洗完澡,厨房已经将饭做出来了。


    天气冷,他们也没弄什么特别的花样,只是热热地炒几大锅肉出来,尤其一大锅羊肉,冒着腾腾鲜辣味,直叫人食指大动。


    樘华身份尊崇,没出面,江平原陪众人用完午饭后,高管事游家家丁告别。


    樘华念他们陪着奔忙了那么久,便一人给了二十两银子,又叫余义将庄内储的好酒给他们灌上,叫他们冷了喝几口好暖暖身子。


    游家家丁谢过之后便冒着风雪骑马走了,十来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天地这一片白茫茫中。


    万鹤洋与陆诚被安置在别庄内,冬日别庄的空房子多,樘华前些日子又叫人过来围了炕,银钱炭火都他出,何庄头乐得卖的顺水人情。


    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些杂事,已经下午,樘华找出冻伤膏,让江平原上药。


    两人一边随意聊着天。


    樘华忧心忡忡,“今年风雪太大,往年都无这种景象。我们这等人家日子尚好过,不知穷苦人家要如何挨饿受冻?”


    江平原道:“风雪太大,陛下已下令开仓赈灾。”


    “已经到要开仓赈灾的地步了么?你打外边回来,外头雪大否?”


    “挺大,尤其前几日雪下的正旺时,我们走来,好些人家的房子都被压塌了。”江平原安慰他,“大多数人家聚族而居,纵使房子不慎被压塌,去亲朋好友那头挤挤,过几日待天暖了,再回来收拾应当也不太麻烦。再说,朝廷不还赈灾么?”


    樘华手顿了下,叹口气道:“国库本便不丰裕,再加上底下人层层盘剥,纵使真开仓,到老百姓手头里的又能有几个?”


    樘华这大半年来读了不少书,又经历过不少事情,早已不是皇都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公子,他道:“我瞧旁边村庄里都有不少人家冻得不成,天要再冷下去,说不得就要乱起来了。”


    江平原心里头也清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樘华道:“上回十件瓷器已卖完,结了八千六百两银子,扣除各项本金六百两,你与千曲各得一千六百两,待会我将银子给你。我这里头还有四千多两,天这样冷,我打算取两千两买批稻谷与炭。”


    江平原道:“我们这里好歹是皇城脚下,粮食炭火应当不缺。”


    樘华摇头,“目前不缺,不过我们这里不怎么产稻米炭火,全靠外头漕运而来,按这天气,迟早还得涨价。再者,纵使年前还过得去,年后一开春便要播种,到时说不得就要春荒了。”


    江平原点头,“明日我便去瞧瞧。”


    樘华笑:“你好好歇着罢,跑那么远也不见你喊累,明日我带余义他们两个去县城里看看就行了,左后右粮行就那么几家。”


    晚上,樘华问阮时解意见。


    阮时解知道他们那里快下了一个星期雪,已经产生了冰冻灾害,“你们庄子上不产粮么?”


    “产,不过不往外头卖,大多数还是送回府里去了。”


    阮时解:“那你打算去哪里买粮?”


    “粮行?”樘华不确定,“除了粮行,也无其他地方可买粮了。”


    “那倒不一定,你不是说你们那里的粮食主要依靠漕运而来,既然这样,你可以直接去找漕运的人。你有身份优势,你去找,他们应该不敢拒绝你,你说不定拿到成本价的粮食。”


    樘华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他没出面做过生意,还没转过弯来,经阮时解这么一提醒,他点头,“那我明日带人找他们。”


    阮时解笑笑,提点一句,“你不用找他们,直接下帖子让他们来拜访你就行。”


    樘华恍然大悟,“对,那我明日给他们下帖子!”


    阮时解知道他身份,特地提醒一句,“你们那里下了雪,雪灾顶多也就压塌几间房子,还不算厉害,真正要注意的是牧区雪灾。”


    “嗯?”樘华抬起头,很快反应过来,“风雪自北而下,若我们这里已经遭了灾,他们那里只会更厉害!”


    樘华心思电转,悚然一惊。


    阮时解点头:“牧区一旦形成雪灾,牧民无法放牧,牲畜吃草困难,很容易导致牲畜大量死亡、失踪,牧民生活严重困难甚至发生死伤、疾病的现象。”


    樘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不成,我父王他们就在边境镇守,我得提醒他们。”


    阮时解见他脸都白了,眼疾手快拉住他,“目前别太担心,他们肯定比你有经验,我就提醒一句。要是你们那里的冰雪灾害持续,你们不仅要注意内陆赈灾,还得防备外敌入侵。”


    樘华点头,忐忑问:“那先生,我,我能做什么么?”


    阮时解定定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对于这种影响到整个国家的事情来说,个人的力量太小,对时局基本没有影响,哪怕他爹是王爷也一样。


    樘华不安地等着,阮时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目前的你还年少,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早日加入他们当中,事情真正发生了也好建言献策。”


    樘华无声点头,自意识到这事后他便坐立不安,尤其他想起来已两个多月未收到大兄音讯。


    他们先前通信时,樘华知晓他到了北鹄,后来便不知道了,樘华至今没收到消息,不知他大兄是否已从北鹄出来。


    若发生了雪灾,他兄长还陷在那里……樘华轻轻打了个寒噤。


    ☆、第28章 夜行


    北鹄是否雪灾樘华不清楚,皇都及近郊却是一片白茫茫, 穷苦人家已过不下去, 要卖儿卖女。


    樘华知晓外面百姓不好过, 却未有远见想到边疆去。


    他自小在瀚海房求学, 与几位皇子一道念书,历史学得极好。


    他们大晟朝开国五十余年,未尝有过雪灾,边疆亦未有过大冲突。


    若真如先生所推测, 牧区遭遇雪灾, 鞑子为活命,本便悍勇的他们必拼死冲击边疆。


    哀兵血勇,若先生猜测为真,边疆必有场惨烈战事。


    这日樘华难得在上课时频频走神,神思不属, 十点不到, 他实在坐不住,“先生,我先回去。”


    “回去要干什么?”阮时解盯着他, 说道:“一切只是猜测,我们得到的信息太少, 你别冲动。”


    樘华与他对视,一双眼睛很快由迷茫变得坚定, 少年清亮的声音带了些坚决又低哑, “先生, 我知道。不过哪怕只有万一我帮得上忙的可能,我都得去做。”


    阮时解问:“哪怕你可能在添乱?”


    樘华严肃着小脸点头,“是,哪怕我在添乱。”


    顿了顿,他又道:“先生,您不必担心,我只想将讯息传出去,不去边疆。从皇都赶到边疆快马也要一月余,我赶不及。”


    说完樘华有些忐忑。


    阮时解看向他的目光却温和起来,阮时解笑了笑,“行,去吧。我期望你帮不上忙,一切事宜早已由你父兄及他们的同袍们打算好,不过我仍为你的担当骄傲。”


    樘华扑上去抱了他一下,“先生,我可能接连好几日都不过来了,您帮我向陈兄请个假。”


    “好。”阮时解将身量还未长成的少年抱在怀里,郑重说一声,“珍重。”


    樘华从阮时解那里回来后什么也顾不上,穿好厚袄披上披风便去敲江平原的门。


    江平原听到敲门声只披件外套便匆匆过来开门,“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边疆恐有变,快穿上衣裳,与我回皇都一趟。”


    江平原忙拉住他,“公子您从哪得来的消息,怎么就边疆有变了?”


    “我做了个惊梦梦到。快,我们先回王府,找管家他们想办法。”


    “哎,王妃将您送来别庄,您私自回去,恐怕得挨罚。再说,这大晚上黑灯瞎火,出门不大安全,纵使要去也明日再去。”


    樘华道:“我又不是闺阁女儿,怕王妃作甚?事态紧急,我得快些回去,免得万一误了大事。”


    江平原苦口婆心,“您现在回去,赶路也快不了,还不如睡足再出发。”


    樘华往外看了眼,道:“到处都是雪,足够看路。我们快些,天明应当正好能赶到皇都。”


    两人对视,江平原见他一脸严肃,最终败下阵来,“好罢,公子稍等,我这便着人去准备。”


    “好兄弟!”樘华拍拍他肩膀,匆匆叮嘱,“你先去换衣裳,我去叫余义他们准备,夜晚风大,你多穿些。”


    说着樘华脚步匆匆往院外赶,江平原见他清瘦的背影,面色复杂,最终仍是去换了衣裳,备下药丸弓刀等。


    樘华大晚上将余义与宁维叫起来,两人也不敢多言,只得按樘华吩咐准备马与干粮。


    他们这里只有两匹驽马,别庄里一匹,制瓷那边一匹,拉货驮人什么都做。


    余义很快弄好了马鞍,将马牵来别院,宁维也去催厨房烙了几个大饼过来,又给两人的水囊灌好水。


    樘华临上马前想起来,“平原,将你的围巾找出来。”


    围巾这新鲜概念乃樘华从现代带过来,他还未来得及弄出毛线,只在棉布里头塞棉花,瞧着像一条长条小棉被。


    江平原那条乃樘华特地送与他,江平原平日极少围,一时也未记起来。


    江平原去拿了出来,樘华道:“将脸裹上,留眼睛看路,再留道口子喘气就行。”


    樘华说着利落往自己头上一裹,还绑了个小结,而后最后一次检查自己身份纸,龙子龙孙腰牌,将它们紧紧藏在怀里,方翻身上马,“走罢。”


    江平原见他家不通庶务的公子这份游刃有余的模样,心里十分感慨,见他已拉缰绳出发,忙拉拉缰绳跟上去,未了丢下一句,“余义,你好好看家。”


    “是!”余义激动应下。


    冬夜漫漫,脚下到处是雪,天上漫天星辰。


    樘华与江平原策马狂奔,直待下半夜,两人停下来吃了几块烙饼。


    马在出发前已喂饱,这两匹马脚力不如何,性子倒温驯。


    樘华伸手摸摸已跑汗来的马脸,将剩下三块饼平分给两匹马,马儿嚼了,歇息片刻,他们重新上路。


    到皇都时将将天亮,两人跑了一.夜,城门还未打开。


    守城的将领出来喝问:“来者何人?”


    城楼上的兵丁闻言已拉满弓,樘华伸手解开围巾,哑着嗓子道:“我乃顾王府公子顾樘华,身份牌与身份纸皆在此处,有急事赶回皇都,还请查验。”


    顾王府乃大晟王朝唯一的亲王府,亦是唯一的同姓王,顾樘华他爹为今上堂弟,不过久不在皇都,名头不那么响。”


    将领一听,心中凛然,亲自带着两兵丁下来查验,见是正主,忙赔笑道:“规矩如此,还请小公子勿要责怪。”


    “你尽忠职守,何怪之有?”樘华拿回身份纸,“我有急事要回府,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二人在街上跑个马。”


    此时城门未开,宵禁未过,樘华身为龙子龙孙,有在外行走的资格,至于能否跑马,得看御史台那头参不参。


    将领见他一清俊小公子,跑得汗都出来了,马更是累得不成,大鼻孔里喷着白雾,料想他真十万火急,心下先一软,道:“末将派人送您一把。”


    樘华点头,“有劳。”


    进了皇都,他们又是一阵跑马,直至一炷香过后,一行人方到顾王府门前。


    江平原去叫门,门子开门,见樘华一身汗牵着马站到门外,急忙行礼,惊道:“二公子怎么这时辰回来了?”


    “我有事。”樘华道:“着人去请管家与景勋侍卫长到会客堂等我,快。”


    “是!”樘华乃顾王府正宗公子,是主非仆,一旦强势起来,无人触霉头。


    樘华见人去通禀,方回头对护送他们回来的兵丁道:“此次多谢,有劳。”


    兵丁忙称不敢,见他进了屋子,便调转马头,回去了。


    樘华将缰绳扔给门子,“安顿好这两匹马。”


    而后他看也未看门子,带着江平原匆匆往会客室赶。


    景勋与顾恩德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进入会客室见顾樘华果然在,两人皆是一惊。


    “公子,出了何事?”


    “边疆恐怕有变,我递消息回来。”樘华抬起头来与顾恩德对视,“父王与大兄近来寄与府中的信可在,我先瞧瞧。”


    顾恩德忍不住道:“公子,这,这不大合规矩。”


    “嗯?”樘华看他,冰雪一般的小脸上颇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我看家里的信,不合规矩?”


    顾恩德讪讪,樘华道:“事态紧急,先去找来,过去我再写信向父王告罪。”


    顾恩德见他直接绕过王妃,搬出王爷名头,眉心一挑,“是。老奴这便带人去找。”


    樘华盯着他,“事关重大,盼管家以家国为重,莫要下什么绊子。”


    大冷天,顾恩德被他盯着,背上汗都流下来了,哪敢再做什么手脚,忙磕个头退下。


    樘华转脸看向景勋,“景侍卫,你素得父王大兄倚重,我问你,最后一次通信,大兄可有从北鹄出来?”


    景勋面色凝重,“不曾。”


    樘华心跳一顿,而后问:“父王那头如何,他们可从严戒备了?”


    景勋道:“这倒有,每年冬天,为防着鞑子抢东西,边疆必从严戒备。”


    樘华点头,又问:“从府里寄信给父王,最快要几日。”


    “若急件,通过各地哨口日夜轮换,两日便可抵达。”


    樘华道:“如此,着人磨墨,我要寄急件,能寄罢?”


    “二公子您要寄,必定能。”


    樘华深深看他一眼,他比管家立场要中立一些。


    江平原早令后面守着的仆从备下笔墨纸砚,并亲手磨好墨。


    樘华抓过笔,此时也顾不上恭敬客套,抬笔刷刷将阮时解的说辞润色一下后写下来,提醒他父王定要注意边疆外头的变化,做好战时准备。


    事态紧急,樘华并未多写,全部写下来就一张纸。


    景勋上前,“公子,我拿出去寄罢。”


    “等等。”樘华又抓过一张白纸,将信抄了一份,“事态严重,寄三份。”


    景勋张了张嘴,不知这二公子何出此判断,见他满脸严肃,不敢搭话,只静静在原处等着。


    樘华连写了三份,亲手漆了漆,封好后,道:“寄罢。”


    景勋点头,拿着信纸而去。


    顾恩德很快捧着只匣子出来,樘华一目十行地看完他父王最近寄来的信。


    信上十分平和,丝毫看不出暗流涌动的迹象。


    至于他大兄,寄来的信更少,信上寥寥几语,不过吩咐些事情,樘华甚至看不出他寄信时的状态。


    樘华轻吁口气,“备水,我要沐浴更衣去见圣上。”


    ☆、第29章 面圣


    樘华说要沐浴更衣时面色极为平静,仿佛去见圣上不过他平日常做之事。


    顾恩德惊讶地抬起脸, 他见樘华面色沉肃, 并无开玩笑之意, 不由小心翼翼劝道:“公子, 圣上岂是寻常人能见?您要不……”


    这一不小心可是要身家性命之事!


    他话还未说完,樘华平静地看他一眼,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顾恩德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 只得躬身行礼, “是。”


    樘华又道:“马车备好。”


    顾恩德忙应声。


    樘华带着江平原回他先前的院子,丫鬟们倒在,见他回来了极为惊讶,手忙脚乱地迎接。


    几个懒怠的小丫鬟还未起床,被同伴急忙叫去了。


    大丫鬟薄雾端上茶水来伺候, 小心问道:“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方才。”樘华并无解释的意思, “备水备衣,我要沐浴。”


    薄雾见他面容冷淡,心中一凛, 忙低声应是。


    樘华未与她们多说,吩咐备水准备沐浴后便回了书房。


    薄雾带着几个丫鬟在箱笼里找衣裳, 樘华年纪小,这阵子正是长身量之时, 大半年未见, 他足足高了两三寸, 先前的袍子未必穿得下。


    薄雾左翻右找,最终只找到两身先前留了余量的内.衣与外裳,趁着水还未送来,带着几个手脚灵活的小丫鬟赶忙将布料放出,而后又烫又熨,好一番忙活。


    水还未送来,樘华与江平原用早点。


    樘华低声道:“平原,待会须得劳烦你送我去神武门,而后在那等着我,中午我若仍未回来,你便先回来。”


    江平原应声,而后轻声问:“公子,你此次前去,不会有何危险罢?”


    樘华拍拍他肩膀安抚道:“皇上乃我堂伯父,何险只有?再者,我父兄皆在边关,纵使看在他们面子上,皇上也不会为难我,放心罢。”


    江平原仍不大放心,动了动嘴唇,却未说出什么话来。


    那头水已送来,樘华草草用完早饭后去沐浴,时间来不及,他未洗头,只净了身。


    一炷香后,顾王府的马车从府里出发,缓缓向皇宫内驶去。


    本朝早朝为卯初至辰正,阶位高的大人们朝后仍得留在宫里处理公务。


    樘华去到东华门前时方辰初,他无官无职,守门的侍卫接到通报后还诧异了一下,不过仍照规矩层层给他报了进去。


    早朝未下,樘华不着急,令江平原将马车牵至靠墙处,自个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马车内想说辞。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外头北风呼呼吹,樘华抱着手炉子,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命令层层传出来,小太监小步快走过来传旨,说陛下有宣。


    樘华未见多激动,只道一句,“有劳公公。”


    “公子客气了。”


    樘华下马车前对江平原轻轻点头,而后跟着小太监走入宫中。


    他这种普通宗室子入宫并无优待,皇上能见他一面已看在他父兄面子上,因为得自己用双腿走进去。


    樘华抵达福宁殿时,皇上正在用早膳,待他行完大礼后,问:“你说边疆恐有异变,从何得出此结论?”


    樘华回禀道:“回陛下,小人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边疆惊变,而后有位道人告知小子,雪灾自北往南,连皇兜兜已遭了灾,草原上雪灾已极为严重。”


    “嗯?”


    “草原牧区最怕雪灾,一旦草原雪灾来临,牧民赖以存活的牲畜无法吃草,又常因暴风雪导致整群失踪,牧民与他们的牲畜冻的冻,病的病,只得集结大军,南下侵犯我大晟边疆,争取活命机会。”


    皇帝抬头看他,“只因一个梦,你便急急慌慌跑来求见朕?”


    樘华道:“梦只是预兆,小人在瀚海房读书多年,大晟立国以来未见雪灾,将士经验不足,恐怕不妙。”


    “若大张旗鼓告知边疆,却未见外敌来袭,你可知这便是欺君之罪?”


    樘华嗑了个头,再抬头时已换了称呼,“皇伯父,您知我父兄皆在边疆,小人比谁都情愿这只是虚惊一场。然而若真有事,小人事先得了预兆,却未往外说,那便是害国害民,樘华年纪虽小,却不做此等胆小无用之人。”


    皇帝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赞赏,“勇气可嘉,过来陪我用早膳罢。”


    樘华行礼道谢,也不扭捏,轻轻过来跪坐在皇帝身侧坐垫上,等着下一步指示。


    身旁太监麻利地新上了套碗碟,另外小太监过来帮他布菜。


    皇帝一边用膳,一边问他一些问题,如梦中草原情景如何。


    樘华未去过草原,却学过地理,且高中地理将将学完,对几大草原皆心里有数。


    皇帝听他提起几大草原位置,又提草原场景,连那毡帐都描述得分毫不差,再听他说奶茶、烤肉、青稞时,心里已信了大半。


    到底是侄子,不算隔得太远,樘华先前又在瀚海房念书,这么多年来,他情况如何,皇帝隐约知晓,见他能说出这些,起码这梦不像编撰。


    皇帝越听神情越严肃,早膳后,他留樘华在宫内,而后宣大臣议事。


    几位心腹闻言都觉此事颇为荒谬,眼睛余光一交接,其中一位站出来,“陛下,顾二公子可在,可否宣他入内问一问。”


    皇帝早有准备,宣樘华进来。


    樘华望着这一干老臣,半点不怵,将自己的梦一五一十说出来,为装得像些,故做出回忆神情。


    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樘华对答如流。


    皇帝等他们问完,道:“诸卿意下如何?”


    其中一人道:“恐怕先圣先贤保佑,故入顾家子弟梦中提醒。”


    “胡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此事干系重大,怎能依梦而行?”


    “既然顾二公子有警兆,也是上天佑我大晟,不妨发信提醒边疆诸将士。”


    “边疆有变,兵马粮草总得预先调动,岂能仅仅一句提醒?”


    樘华听他们争论,大臣们分两派,一派认为发信提醒边疆便够了,不必为一个梦劳民伤财,另一派则认为既有警醒,那便得做好万全准备。


    樘华站在一角,此时未有他说话的份。


    皇帝忽然点他名,“樘华,你来说说,你认为如何?”


    大臣们利眼看向他,樘华老老实实道:“小人梦中情形极为可怕,小人倾向于做好万全准备,若是虚惊一场,乃是大晟朝的幸运,劳民伤财,财物没了总能再挣。若不幸噩梦成真,朝中未做准备,边疆将士伤亡却不可挽回,且若消息传出去,朝中早已得预兆却未做准备,寒了将士的心,比财产损失更为可怕。”


    樘华在瀚海房那么多年,一直功课平平,皇帝也未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由高看他一眼。


    诸大臣亦有所触动。


    接下来便无樘华说话的机会了,大臣们很快达成一致,决定一边飞鸽传书与边关诸将士,写清缘由,命他们小心防守;一边调集兵力,运送粮草,准备好后勤。


    樘华听到此处,松了口气,他大兄陷在北鹄何时能出来他不知,不过大晟愈强,周边诸国愈受震慑,哪怕心怀鬼胎,也不大敢行动。


    皇帝留樘华用午饭,又派人送他回去,与他一并送到的还有千两赏赐,并布帛珠玉若干。


    王妃上午方听说他回来,还去了宫中面圣,心里狐疑,打探出乃是因一个梦,更觉荒谬。


    樘华未管他们,他乃王府公子,亦是王府主子,先前软弱,方教人欺负。他自身强硬起来,哪怕王妃,也奈他不何,那些内宅手段,不过辖制他月银等,此时他已不靠这个。


    趁着好不容易回来,面完圣便去找游千曲。


    游千曲好歹处于政治中心,听完他话险些没吓个半死,压低声音急急道:“你怎么那么能?若陛下不听你胡言,以妄议政事为由将你送去宗人府关个一年半载该如何?”


    樘华道:“行正道不必惜己身,我问心无愧,被关便被关罢。”


    游千曲定定看他,良久叹一声,“果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与先前又有所不同。”


    樘华道:“我乃顾氏子弟,明知边疆恐有难,总不能袖手旁观。”


    游千曲有些迷茫,他乃大将军之子,活到这么大岁数,却未为国为家做些什么,更莫说说出这般“行正道不必惜己身”掷地有声的话来。


    他所求,不过吃喝玩乐,生子绵福,与虫蠹相比,似也未好到哪里去。


    游千曲抹把脸,很快调整过来,“你日后便留在皇都了?”


    “我先看看此次事情如何,恐怕不会一直留在皇都。我父兄皆不在,留在皇都凶险了些。”


    游千曲知他指顾王妃,想了想,道:“不如我给你派几位家丁使唤?你手里有人有钱,应当不必惧她。”


    樘华道:“何至于此?你放心罢,目前我还在陛下那里挂着名,她不敢动我。我来,想与你谈明年的生意。”


    “生意?”游千曲抬眼望他,心不知为何,砰砰跳得极为剧烈。


    樘华郑重点头,“千曲,你愿与我合作做一门生意么?”


    ☆、第30章 年礼


    两人做过瓷器生意,这门生意需下狠手宰人, 不能常做, 若想多挣些钱, 还得另想办法。


    游千曲此时倒好奇他要做什么生意, 不由身体微微前倾了些,“你先说来听听?”


    樘华见他这模样,压低声音道:“我想做些布料布匹生意。”


    “现在?”游千曲满脸不解,“现在不应当去做什么粮食炭火生意么?有钱的早便备好了布匹, 没钱的哪怕大雪纷飞也拿不出钱来, 且天气冷,布料定已涨价,现下去做这门生意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游千曲一直有些游戏人间,樘华未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当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而后笑了下, “不,现下正是准备做布料生意的好时机。”


    “咦?你且说说。”


    樘华摊开手指数给他看,“还有几日便要过年, 过年既开春,天气一暖, 布料价格便会回落,我们正好买一批, 自个染了, 春夏之际拿出来卖。”


    游千曲听到这里, 略微明白了,“你想买素绸自个染?”


    “正是。”


    “你什么时候学了染布?”


    “从书上看来的,不知是真是假,我觉可试试。”樘华沉吟,“布料是门好生意,好好运作一翻,即使无染色秘方,我们也不见得会亏。若布料行能做起来,每月零花钱总不必愁。”


    游千曲至今仍需要从家里支取月银,虽说他乃家中唯一儿郎,每月月银都不少,但马上要成婚的人,手里也不能一点银两都没有。年后他去当侍卫,按理来说应当有所进项,不过他打听过,像他这等侍卫,每月月俸就二十多两银子,还没有他月银多。


    樘华一说这事他便心思活络起来,“不知你想如何合作?”


    “我家情形你也知,我还吃住在王府,尚未分家。这生意必定无法以我名头去做,不然到时一句话,我私产便得充公。”


    游千曲点头,樘华接着道:“布料被几大商行把持,外人不容易插进手去,还需借你家名头去震慑一二。我这边人手不足,做布料生意做大了亦要走南闯北,平原一人恐怕支应不起来,纵使在外头请人,也难请到身手好胆识佳的高手。故而这门生意我想以你家名头去做,你派三十家丁来协助,待扣除成本后,分你三成利润。”


    樘华总结:“我这边出染布方子,制定总体规划,占五成利润。平原跑腿,劳心劳力,生意全赖他主持,分他两成。你看如何?”


    游千曲道:“这分法你已给我优待,我无意见。不过家丁俸禄乃家中所出,我家名头亦由我父打出来,若长久做这门生意,我需回家问问他意见。”


    樘华点头,“不急,年初三前告诉我即可,我这头前程未卜,还需等年后方知我们那染坊要开到哪里去。”


    “不就开在皇都?”


    “当然不,皇都米贵,铺子更是贵得很,且只有运河,不便染布,我再瞧瞧,若是方便,我想将染坊开到津口府去,那里盛产布料,拿货也便宜些。”


    “去那么远,那我们要去看岂不是不方便?”


    “也不算太远,快马两日便能到。若在津口府,染好的布料无论送来皇都,还是送下江南,都方便。”


    游千曲见他娓娓道来,奇道:“你先前便想过?”


    “嗯,制瓷前我便想先做布料生意,不过那时本钱少,我会的那方子又合适做夏布,时间来不及,便先打算制瓷。”


    “你还真是——”游千曲叹道:“都从瀚海房出来,怎么你会的那样多?”


    樘华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半掩着脸,“多赖先生教我。”


    两人谈完,各自归家。


    樘华做了一个噩梦于是连夜入皇都,求见陛下的事已传了出来,许多人觉得神异,亦有许多人觉得荒谬。


    许多同窗好友想见他,都被管家挡了。


    樘华不管他们如何作想,带着江平原去拜访某家粮行主人,以近乎成本价的价格买了两千斤谷子送去别庄那头后,他带着江平原逛起布料行来。


    他颇有些我行我素的意味,不知哪位缺德的,见状竟给他取一个“顾狂”的花名,且这花名在他们少年人的圈子里极快流传开来。


    樘华听说这事后愕然,反手指指自个鼻尖,“顾狂,我?”


    游千曲点头道:“应当无第二个姓顾的敢领这名头。”


    樘华摇头失笑,“我也不敢领呐。”


    年二十六那日,王府收到樘华他父王靖宁王的回信,信写给樘华。


    靖宁王在信上言称:消息他已收到,多亏樘华预警,他们做好准备,打退了好几股过来骚扰的敌人。敌人虽凶恶,但缺衣少食,不是大晟士兵的对手,顾樘昱那边亦好,不过被大雪堵在了北鹄王庭,无法赶路,让他不必担心。


    靖宁王严肃寡言,与家中孩子极少说话,樘华长那么大,还是第一回接到他爹写的信,看了又看之后大松一口气,将信仔细收藏起来。


    王妃对樘华一直有些不冷不热,樘华往常初一十五方去她那头请安。


    樘华回来这些日子,未碰上这两个日期,一直未去见王妃,王妃也未召他。


    顾樘晗倒是好几次都想来找麻烦,不过他白日要去瀚海房读书,下了学回来,樘华往往又还在外边晃,兄弟俩碰不上面,一直相安无事。


    这日樘华实在想阮时解,晚上趁着大家都已入睡,下床将房门窗户闩起来,努力想着墙上那扇门,折腾半日,墙上隐隐出现白光。


    成了!樘华一个兴奋地翻身下床,做贼一样听听屋外动静。


    此时正值夜深,丫鬟婆子皆已睡着,万籁俱静,樘华穿好外套,走到墙边,垫着脚拉开门,探出头望阮时解那边。


    阮时解正在书桌后面看书,樘华一见他这模样,便猜他在等自己,欢快地喊了声:“先生。”


    阮时解一抬头,便见他趴在门框边,眉眼弯弯叫自己,不由好笑道:“趴在那里干嘛?怎么不进来?”


    樘华于是蹬蹬蹬跑进来了,带着一身清冷寒气走到书桌对面,又喊了声,“先生。”


    天气冷,他穿着一双鹿皮靴,身上服饰乃王府裁缝院所作,领口袖子处都用银线隐秘绣了图案,领口处还缀了珍珠与宝石,看着华贵许多。


    阮时解一扫,问:“你回到王府了?”


    樘华点头,将这些日子所做之事一五一十道来,阮时解听他说完,松口气。


    樘华倒没觉着怎么凶险,他注意力全在布庄上,眼睛晶亮,“先生,明年我们便能将布庄开起来,到时入账的银钱便会多一些了。”


    “你想染什么布?”


    “您不是与我说过香云纱么?我想先染那个,春天染,夏天卖,一个来回应当能挣到几千两,待秋天新布下来了,我再瞧瞧要染什么色。”


    阮时解见他已有所规划,点头道:“这个方案倒不错,如果能成功,你以后应当都不会缺钱花。”


    樘华点头,道:“先生,这场雪灾过去,我想开始收羊毛,春夏秋三季漂洗纺线,待冬季直接卖羊毛衫。”


    阮时解问:“羊毛衫料粗扎人,你们费那么大工夫,穷苦人家可能买不起,富贵人家不愿买,到时你们要如何?”


    樘华还真未想过这个,被阮时解问得一怔,眼眸里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


    半晌,他道:“那我令他们用棉或绸子将羊毛衫层层包起来,多包几层,总不至于扎人。”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阮时解建议道:“羊毛衫得织,你一时也找不到熟手,自己培训又麻烦,你要是有空,可以试试直接把羊毛线织成布,再按裁衣服的法子把它们裁成衣服。”


    樘华被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这法子可行,“多谢先生!”


    “不用客气。”阮时解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笑道:“这些东西都得你们去慢慢摸索,既然你打算开春就做布料生意,有大半年缓冲,应该没问题了。”


    樘华若有所思。


    谈完这个,阮时解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笑问:“你家里有没有为难你?”


    樘华摇头,“我刚面过圣,王妃不敢为难我。她若真为难我,我也不怕,小事我忍着些,大事大不了我告去宗人府,王妃比我还惧外头流言。”


    阮时解见他这严肃认真的样子,好笑,“那你那弟弟呢?”


    顾樘晗自顾不暇,樘华笑道:“他也没空找我麻烦,自从我面圣过后,王妃拘着他念书,他日子过得比我还苦些。先生,不说我了,您呢,您过年还在此处么?”


    “不,过年我得回老宅探望父母。”


    樘华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父母,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您不必跟父母住在一起么?”


    “不用,我们一向各过各的。”


    樘华难以想象,“您未成婚,就能分家?”


    阮时解道:“我们这不叫分家,成年后,大部分年轻人都不与父母住在一起。”


    “这不就是分家么?”樘华不解:“你们不住一起,各过各的,银钱也不混在一块儿使,每年只见几面,不干涉各自的生活,我们那分家都没你们干脆。”


    樘华说到这里又羡慕起来,他也想成年后与父母各过各的,他倒不介意与父王住,就是不大想与王妃住一起。


    阮时解揉了下他脑袋,“你要理解为分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没这个说法。孩子一旦长大,社会就默认孩子父母各过各的,成了家之后更是极少与父母一起住。”


    樘华想明白了,转而眼巴巴问:“那先生,您何时回去,何时回来?”


    阮时解:“我应该年二十八回去,年初六回来。回去之前我让阿姨在冰箱里准备好食物,你可以照旧过来,屋里的东西自己取用就行,要是想我了,可以打我电话。”


    樘华恋恋不舍,“哦,我明白了。”


    他住在王府中,不敢离开太久,两人说了会话,他便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樘华起来,照旧拉着江平原出去逛,他想给阮时解买样新年礼物。


    江平原问:“公子,今日我们还去逛布庄?”


    樘华:“布庄不是都差不多走遍了么?今日我们去逛逛银楼。”


    江平原还是第一回听说他家公子要逛银楼,心里充满了诧异,“逛银楼作甚?”


    “买些东西。”樘华含糊,无法直说想给阮时解买礼物,“我们先去逛逛,说不得日后我们也开银楼。”


    江平原一下被这个理由说服了,“那我们先去银楼街罢。”


    皇都汇集南来北往无数行商,各大店铺没开在皇都都不好意思说自个是老店。


    年前银楼正热闹,樘华左看右瞧,满脸兴味。


    “公子,先逛这家。”江平原护着他来到第一家大银楼。


    樘华先前卖瓷挣了五千多两,今日圣上又赏赐了千两,身家足得很。


    樘华进店后直接让店家拿镇店之宝来,惊得江平原后头眉心直跳。


    在樘华看完三家银楼的首饰后,江平原忍不住将樘华拉到一边,“小祖宗,你究竟看上了哪家姑娘,要这么一掷千金买首饰?”


    樘华茫然,“我未看上姑娘呐。”


    江平原就差没一跺脚,“没看上姑娘您花几千两买首饰?!”


    樘华面色微红,“我就瞧瞧,又未必买。”


    “嘿,方才要不是我拉着您,你就快掏钱将那玛瑙白玉围棋买下来了!”江平原微微提高了些声音,“您连她父兄都要讨好至此,还说没看上姑娘?!”


    樘华张张嘴,“我就不能给自个买么?”


    “骗谁呢您?您九岁时与人对弈,三日内一连输了十六场,不是再不与人下棋了么?”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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