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夜凉如水,太后独自瘫坐在寝宫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华美的朝服凌乱不堪,凤冠斜坠,几缕散乱的发丝被夜风拂动。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宫墙上跳跃的火光,那里隐约传来厮杀和哭喊声。
“娘娘,更深露重,您……您还是进殿里歇一歇吧?”张嬷嬷抱着一件厚厚的锦缎披风,步履蹒跚地走近,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和恐惧。她服侍太后几十年,深宫里的腥风血雨见过不少,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彻骨的寒意和末路的绝望。她颤抖着手为太后披上披风,“老奴……老奴去备些热汤……”
太后毫无反应,依旧痴痴地望着那片火光,忽然喃喃低语,声音飘忽得像一缕游丝:“嬷嬷……你说……这宫里宫外的动静……是不是瑞儿……是不是我的瑞儿在怪我?他在怪我……所以才让所有人都背叛我,所以才让这长安城变成这样……”
张嬷嬷闻言,老泪瞬间涌出,她扑通一声跪在太后脚边,抓住太后冰凉的手,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耳语般急切地说道:“娘娘!我的娘娘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奴……老奴刚才偷偷去看过了,西边角门那边……守卫松懈,老奴有旧衣裳……咱们……咱们扮作粗使婆子的模样,或许……或许能混出去!天大地大,总有……”
“逃?”太后猛地扭过头,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闪过一丝极其尖锐的恐惧,随即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取代,她尖声打断张嬷嬷,声音刺耳,“不能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太后!我能逃到哪里去?逃出去让人看笑话吗?让人把我像丧家之犬一样抓回来吗?!”她猛地站起身,披风滑落在地,眼神重新变得狠厉而绝望,“更何况……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了……既然都要死,那就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黎明时分,太后再次出现在精神已近崩溃的群臣面前,她似乎彻底抛开了所有伪装,眼中燃烧着一种癫狂与冷静交织的诡异光芒。她对着这些瑟瑟发抖的“忠臣”,高声宣读了她最新的“诏书”:
“即日起,紫宸殿更名为‘勤王堂’!无哀家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御膳房每日只送一餐,诸位正好清清肠胃,专心致志,给哀家想出破敌之策!”
“若尔等家人问起,便说——诸位正与哀家同食同寝,共商国是!”她笑了起来,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当第一缕惨白的阳光透过窗棂,大臣们惊恐地发现,所有窗户都已被从外面钉上了厚重的木条,整个大殿彻底变成一个华丽的囚笼。
太后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他们,声音轻得像情人低语,内容却冰冷彻骨:“好好想……慢慢想……想不出退敌之策,就陪哀家在这金笼里——一起等死吧。”
珠帘摇曳,她最后回眸时,眼神清明得可怕,一字一句地钉死了所有人的命运:“别忘了,若永昭真的打进这宫门,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这些‘与哀家同食同寝’的‘人质’。”
当联军铁骑冲破外城,踏入长安长街时,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严阵以待,而是一片经历浩劫后的残破与混乱。
昔日繁华的长安主干道,此刻如同被飓风席卷。商铺被砸开了门板,货物被洗劫一空,散落满地;燃烧的房屋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兀自冒着缕缕黑烟;街角巷口,随处可见倒毙的百姓尸体,以及穿着各色号衣、相互砍杀而死的不同藩王麾下的“勤王”兵士。几股不同的“勤王军”为了争夺地盘和劫掠成果,竟在联军先头部队的眼皮底下仍在持刀互殴,厮杀呐喊声与哭嚎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亡国的悲怆交响。
老百姓们门窗紧闭,但许多窗户都已破损,从那些窗板的缝隙和破洞中,能隐约看到一双双充满恐惧、绝望、却又带着一丝疯狂期盼的眼睛。他们看到了联军黑底金狼旗和残破的玄甲军旗,与那些烧杀抢掠的“勤王”军旗帜截然不同。
突然,从一个破败的阁楼窗口,猛地撒出一把白色的纸钱,如同祭奠的雪片,纷纷扬扬落下。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哭喊:“天杀的‘勤王’军!还我儿子命来!送妖后上路!王师!王师来了!快杀光这些土匪!”
这一声哭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一扇紧闭的门扉突然打开一条缝,一只枯瘦的手奋力抛出一块染血的、干硬的饼子,落在西煌骑兵的马蹄前,随即门又猛地关上!
更远处,一个原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乞丐,看清了旗帜,竟挣扎着爬起,用尽最后力气指向皇城方向,嘶吼:“宫门!他们在抢宫门!杀妖后!”
九门提督府的朱红大门竟洞开着,门前倒毙着几名军官和大量士兵尸体,残存的守军衣衫褴褛,面带惊恐,却并非迎战,而是朝着联军拼命挥手,指向宫内,他们的防线早已被“自己人”冲垮!
原来,昨夜已有官员冒死传讯:“太后囚禁重臣,虐杀忠良,引藩王入京,致使京畿糜烂,生灵涂炭!”
当禹疆一马当先,率精锐直扑朱雀门时,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瞠目:所谓的“勤王”军正在疯狂攻打宫门,与宫内残存的禁军厮杀!守将浑身浴血,看到禹疆旗号,竟如见救星,嘶声力竭地对部下下令:“开……开门闸!迎王师!诛国贼!清君侧!”几名士兵奋力砍倒身边仍在顽抗的“勤王”乱兵,竟真的合力劈开了沉重的门闸!“末将……恭迎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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