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轰鸣的轿车喇叭，与办公室里空调的嗡嗡震颤交织在一起，搅得人格外烦躁。
“苏星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2天内你把1千万违约金还上。”
文件啪的一声甩到桌面，苏星予的目光从树枝上睡觉的橘猫身上收回，落到眼前这位油头绿豆眼张总监身上。
张总监统筹分配所有艺人的资源，徐小川作为苏星予的经纪人，面对顶头上司的愤怒，只能龟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苏星予翻开直播剧本一目十行，眉心蹙起，
“扮演灵媒师假装鬼上身，让观众和已故亲人对话？装神弄鬼的事我不干。”
“好啊，这钱是你自己还，还是让你爸妈还？”张总监靠在椅背讥笑道。
苏星予攥紧剧本，低着头久久说不出话。
徐小川和苏星予搭档3年，就现在的状况苏星予绝不是在纠结要不要接，而是在克制自己不把剧本甩到张总监脸上。
徐小川抓住苏星予手腕，挤出微笑说：“张总，我俩出去沟通下，待会给你答复。”
张总监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徐小川抽走剧本，低声对苏星予说：“我们出去说。”
两人去到隔壁会议室，徐小川顺着苏星予的目光望去，矮树上的橘猫还在睡觉。
徐小川叹了口气，站到他身侧，
“直播连麦的都是内部人，你只要按剧本走就行，演灵媒师无非是......”
“这是怎么演的问题么？”苏星予压住窜上头的火气，“这世上没有鬼魂，我不会演没见过的东西。”
还是这么不会撒谎，徐小川见他演过配角小鬼，比主角还出彩，被制片方要求删他戏的程度，但现在不是讨论演技的时候，
“星予，我直说了，之前你在社交平台实名举报π家猫粮导致猫肾衰竭，这事舆论风波还没平息，其他品牌闻风也要和我们解约，你家欠债的事情同行都知道，
你也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黑马新星了，没有那么多选择工作余地，而且这你是唯一能接到的工作。”
树上的橘猫已经不见了，苏星予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看着追债电话他自嘲一笑。
举报π家猫粮这事他问心无愧，这品牌的猫粮导致猫肾衰竭，只是这企业资本雄厚，引起关注后用假数据捂嘴，公关洗白一条龙，买他的黑公关也是顺手的事情。
他本想代言没了就没了，抱住爸妈的粗壮大腿，能拍电影总不至于饿死。
谁知爸妈一辈子德艺双馨的好名声，终究是毁在了理想主义上。
他们押上全部，甚至以个人名义担保，为那部电影拉来巨额投资，电影主角爆出逃丨税丑闻牵连整个剧组，电影遭遇全网抵制，血本无归，他们家更欠下巨额债务。
他所有的商务合作都没了，拍戏的人脉资源也没了，舆论风评对他不利，更难接到工作。
1千万啊，把全部身家都掏空了，还欠1千万。
苏星予转过身注视徐小川，片刻才说，
“我有生之年能还完1千万么。”
苏星予话音里极力压制的哽咽，让徐小川心头猛地一沉。
谁也没想到苏松月和夏青青两位老艺术家，会为一部电影亏空家财，如今一蹶不振，让儿子独自还债。
徐小川能理解他不想接这种弄虚作假的工作，但是眼前的事情总要解决。
“他们说你霉运缠身，易寒体质命里无火，我是不信的，直到现在我也不信，当年看完你和苏老师的对手戏，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红，拿奖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就带你一个艺人，陪你走过黄金期，你被全网黑我也没放弃过你，”徐小川点了根烟，接着说，
“只要抓住每个机会，总有时来运转的那天，只要你坚持我就不会放弃你。”
又有只猫爬到树杈上，是只八嘎奶牛猫，懒懒地瞅了苏星予一眼，冲他喵了一声。
他挂起嘴角拉上百叶帘，又叹了口气，
“以为他们投资电影爆红后，我就能苦尽甘来，想不到是泔水的泔。”
徐小川打开手机，#苏星予天台待爆咖一位#
#苏星予背刺良心金主#的话题正挂在热搜，
“最起码你现在热度是有的。”
徐小川要去找工作人员沟通直播剧本的事情，他离开前本想给苏星予点鼓励，想到拍肩膀有拍掉好运的意思，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在4号工作间直播，今晚7点开播，你准备下。”
徐小川走出会议室，在门口贴上会议中请勿打扰的纸条。
苏星予打开手机搜索灵媒相关视频，对着直播剧本开始标注要点。
要不说公司是草塔班子呢，剧本也是敷衍，除了灵媒这点噱头其他都是一坨。
就算他演得再逼真，观众多数是不会信的，所以重点不在演技。
大家都爱看狗血抓马的故事，要整活有节目效果才好。
苏星予将剧本修改重点发群，联系了直播编剧两人商量着在3小时内修改好了剧本。
等直播间准备好后，他去叫苏星予准备妆发，敲门没反应他直接进去，只见苏星予趴在桌面睡觉，橘猫和奶牛猫躺在两侧，还有一只纯白狮子猫趴在苏星予的肩膀，一人三猫睡得挺香。
徐小川开灯正要把叫醒他。
“帮我把它抱下来。”苏星予睁开眼睛，身体没动。
徐小川才靠近三只猫全醒了，纷纷跳到地面跃上窗户离开办公室。
手机闹铃也刚好响起，苏星予揉了揉肩膀说：“走吧。”
徐小川注意到直播剧本有笔记标注，他知道苏星予是答应下来就会全力以赴的人，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
苏星予坐在镜头前，握住左手腕十色琉璃手串来回转了两圈，深吸一口气，开始直播。
“哈喽，欢迎各位委托人来到执念回响直播间......”
苏星予说着委托规则，把写着[敬畏未知，相信科学]的立牌推到前面。
他说到觉醒了灵媒技能的时候，弹幕更加热闹了。
【还敢直播，猫粮的事你道歉了么！】
【大明星没戏拍了，来直播赚米啊。还说专注演戏打磨作品，现在来装神弄鬼捞钱，打脸不？】
【没演技当然吃不了演艺圈这碗饭。】
【你可以说他是糊，但是他的演技没得黑。】
【也就火过一部配角电影，说演技是底气就没必要了。】
......
“嘘~亡魂也到直播间咯。”
苏星予对运营张小哥打个手势，现场灯光骤然熄灭，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出一个紧贴在他身后的高瘦轮廓，随后又恢复明亮。
弹幕评论安静一瞬又炸开了锅，讨论起刚才黑暗中的轮廓。
见暖场效果已经达到，苏星予连麦第一位委托人。
“大师，今天是我的前男友的头丨七，我有些话想对他说，你能请他来么？”委托人说。
苏星予点燃线香，“你现在握住他的物品，默念我想见你。”
直冲的烟雾分为两股，围绕苏星予的手腕，桌面震动的瞬间，他浑身一颤，眼睛向上翻，瞳孔消失露出瘆人的眼白。
此时弹幕评论都安静了。
这架势看得运营张小哥背后一凉，望向旁边的徐小川，低声问，
“苏老师，不会真中招的吧？”
徐小川得意地说道：“这就是演技，厉害吧。”
苏星予变成中年大叔声音和委托人对话。
委托人说他跑外卖养前男友，谁知前男友为白月光还债，骗他卖血卖肾给白月光还债，如今白月光还完债跑国外去了，前男友受不了刺激跳河自尽......
跌宕起伏的狗血感情纠葛，让直播间涌入更多吃瓜看乐子的观众。
已经有吃瓜网友为这个事件起名《渣前任死后，我嫁给他叔照顾他全家》
这也是他们的直播策略，以苏星予黑热度加上转职灵媒的噱头，在直播间讲述狗血爱情故事，把话题度拉满，现在有不少观众在刷礼物。
眼看再见“渣前任”的闹剧已经来到尾声，苏星予双手拍打桌面，猛地徒手掐灭烛火，再抬头面对镜头时，恢复了原声，
“各位委托人，觉得这位前任值得佛祖原谅么？值得请扣1。”
【2】
【1】
【2】
......
弹幕评论正如他们设想的那样，陷入审判狂欢。
苏星予点开第二位连麦网友，
“委托人，请说出你的请求。”
“被鬼附身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灵媒师。”
清冽的声线揭穿苏星予的谎言，他连忙看向徐小川，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徐小川神色慌张地手举A3纸张，上面写着[连错麦了]。
要不说他倒霉呢，这么小概率事件都遇到了。
苏星予故作淡定：“空口打假？”
“被溺死鬼附身会发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而你没有。”
那人顿了一下，接着传来打开易拉罐的声音，苏星予估计那人在喝东西，暗自吐槽这人装腔作势吊人胃口。
那人接着说，
“而且鬼离体后，正常人会虚脱，不可能像你这样精神。”
苏星予觉得这人是来砸场的，拿出演恶毒反派的架势，
“你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垃圾回收厂在榕树路44号，我给你报销打车费，你快回家吧。”
“溺死鬼附身会让人身体失温，手掌没有血色，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而你的掌心红润就是证据。”那人说。
苏星予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刚想拿笔记本记下，突然回过神，
不对，我应该反驳他。
“你说是就是啊？”苏星予嘴硬道。
从屏幕中捕捉到苏星予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穆北辰心想，这网骗故作镇定的样子真有意思。
“我们这样连麦有真本事也使不出来，不如我们线下碰面过过招，”
穆北辰压扁果汁罐，看到不远处的清酒吧，
“地址我私发你了，有本事你就来。”
此话一出，弹幕评论纷纷起哄叫苏星予迎战。
【战啊！你个灵媒怂什么！】
【打起来，打起来~】
【苏星予，你被强化了，快去送。】
【丝人吗，你说话啊。】
苏星予眉心蹙起，
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