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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作者:酒酿酿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小娘子,小娘子,是时候起身了。”


    万嬷嬷的声音伴随着鸟叫蝉鸣,以及竹叶潇潇,让李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她拽起被子蒙着头,嘟囔着:“再眯一会儿,早膳我想吃玉兰片和蓑衣饼……”


    万嬷嬷那头像是停顿片刻,语气中添了几分无奈:“小娘子,姑爷早早起身,正候着你呐。今晨要给郎主和夫人敬茶请安,可别忘了。”


    姑爷……?


    李楹猛然反应过来,两手划水似的往身边一探。


    空的。


    继而,不信邪地探出脑袋,果然见到祝君白已经收拾停当,坐在支摘窗下,手捧书卷。


    当真勤勉!


    李楹打了个哈欠,脖子已经好了许多,她试探着轻轻转动。


    这时,祝君白说:“娘子既已起身,我到厅内等你。”


    李楹眨巴眼睛,没明白这两句话之间的关系,转而看女使捧着衣裳过来,她哦了一声,低声念叨:“真见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在哪儿换的衣裳。”


    瞅了眼各色裙子,李楹挑了一条霓粉的百迭裙,想了想又放下,拿起榴花颜色。


    如此挑挑拣拣,加上洗漱梳头,李楹深知自己耗时长了些。她提着裙角绕过花罩,快步走入小厅。


    “我好了,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木廊上,万嬷嬷和女使们在五步之外随侍。


    李楹随口说起,“以前我住在梅仙馆,喏,就是那个方向。院子里外伺候的人二十来个,平时外出跟着我的有三人,秀秀、万嬷嬷、葛温。啊,葛温就是长随,你见过了吗?”


    祝君白思索片刻,道:“应该见过。”


    女孩子的院落来来往往的都是女使、仆妇,唯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在大门口听宣,想必其中一个就是葛温。


    李楹又把近身服侍的女使介绍了一下,“夏竹、夏汀、颂夏、秉夏,四个夏办事得力,要不要分你两个?还有我看你进出没有长随小厮,也要配上两个吧。”


    李楹想的简单,她自打落地起就有许多仆从围绕着她,专为她一人做事,而祝君白形单影只,孤零零的就到她们府上来了,她身为妻子,合该给他安排一下。


    祝君白婉拒了。


    复行几步,瞥见李楹皱起眉,祝君白很快接着说:“不过我现在是京官了,与以往有所不同,进出行走确实需要一位长随,劳烦娘子为我留意。”


    李楹满意地点点头,“包在我身上。”


    “对了,你每天要起很早吗?爹爹上朝还挺早的,冬天更是天没亮就出门。”


    如今圣上五日一视朝,爹爹身为宰相,除了要出席文德殿的常朝,还要不定期参加御前议事,忙得团团转。


    只是不知祝君白如何。


    说起来,他好像是正七品?如果品官都上朝,文德殿还站得下吗?最后一排的九品小官,怕是上朝十年都看不清圣上的龙颜。


    祝君白道:“卯时之前抵达翰林院,点卯应名,未时散值。”


    卯时?!


    李楹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日光。


    府里长辈只有爹娘,他们不用她起早问安,总是放任她睡到自然醒,因此李楹醒来的时候往往已经过辰时,有的时候甚至拖到巳时。


    而祝君白卯时上值的话,起床就要更早……


    李楹这厢深受震撼,甚至有点想提出跟他分开睡,免得他早起扰她清梦。但……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毕竟是新婚啊。


    祝君白说:“如今我的官职是翰林编修,月俸十五两,另有米麦五石,绢帛薪炭盐若干。职责是史籍纂修。”


    李楹脚步一顿,仰头看他。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没有概念,也不是很好奇。


    这般清澈的眼眸,让祝君白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他微微别开视线,声音略低:“抱歉,我的俸禄对你来说少了些。”


    其实是杯水车薪吧。阿楹娘子出身显贵,吃穿用度皆是上乘,若非岳父大人赏脸,他如何能与阿楹娘子结为夫妇呢。


    祝君白身体有些紧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道了声抱歉。


    “唔,我知道了!”李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你平日忙些什么、赚了多少,悉数报予我听,对不对?哎唷大家都是头回成亲但你还挺像样的嘛。”


    她忙不迭问:“那我呢?我需要做什么?之前说过你的资财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可是我没有俸禄哎,只有月例,纹银五两,是阿娘从公中拨给我的。这么说起来,澄之,你赚得好多呀!”


    “我悄悄告诉你嗷,一个月五两我其实不够花,所以在樊楼潘楼吃饭什么的都是记账,首饰铺绸缎庄也一样,可以让伙计送到家里来,他们顺便问管事拿钱。”


    “你如果和同僚好友打牙祭下馆子,也可以和我一样记府里的账。对了对了,有的酒楼生意特别好,要提前订位,我平时都让葛温跑一趟,你也要记得至少提前一日预订……”


    李楹越说越起劲,小时候对银钱没有太大概念,买什么吃什么基本上交给万嬷嬷张罗。


    后来渐渐发现,月例加上压岁钱是不小的数目,值得好好规划和支配。


    现在成家了,她不仅可以规划支配自己的银钱,还可以管祝君白的!太有意思了!


    好似在办家家酒。


    但实质不就是这样嘛,小孩子生下来是一张白纸,模仿大人,学会说话,学会走路,眼下对于“如何当好一位妻子”李楹不甚了解,没关系,慢慢学就是了。


    祝君白有片刻的失神。


    面对如此明朗、如此热诚的妻子,他方才的自馁实在是相形见绌了。


    “澄之。”李楹忽然唤他。


    “多谢你昨夜陪我讲话,我睡得特别好。”


    说完,她带着笑,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上房。


    裴景兰也带着笑,伸手接住横冲直撞的女儿,把她搂在怀里问:“远远的就听见你们两个咕咕哝哝,聊什么呢?昨夜歇得可好?”


    “阿娘,阿爹。”李楹甜甜唤上一声,眉飞色舞地说:“澄之同我讲平洲的船菜,听得我心痒痒,改天我们也去试一试吧?不要画舫,要乌篷船,好不好?”


    裴景兰与丈夫交换了眼神,心道这孩子适应得倒是快,听起来姑爷俨然已经成了小招心中的自己人了。


    裴景兰捏捏女儿脸颊的软肉,“画舫还好说,平稳不怕晕,乌篷船你儿时乘过一回,吐得七荤八素,忘了?”


    李楹直呼不可能,她完全没印象。


    说话间,祝君白进了上房,恭敬地问长辈安,礼数周全。


    “澄之来了。”裴景兰笑眯眯的,随后搡搡女儿让她站直,语气嗔怪:“你跑这么急,把澄之落下了,也就是澄之好脾气能容你!”


    李楹撇撇嘴,让到一边。


    她心里正好奇,寻常人家新婚第二日新妇是要给长辈行叩拜大礼的,但据她观察,爹娘对祝君白挺客气的,而且都是随和之人,会不会就此免了叩礼?


    “姑爷,请。”仆妇端了茶,来到祝君白面前。


    好吧,看来免不了。


    敬茶之后,裴景兰夫妇说了几句体己话,无非就是让他不要拘谨,与小招好好过日子,若有什么事也千万别客气,尽管同爹娘张口。


    这倒是提醒李楹了。


    她拉着裴景兰的袖子撒娇道:“我成亲了,月例是不是可以往上涨一涨?”


    又努努嘴,朝祝君白看了眼,“澄之的月例和我一样么?”


    李从渊朗笑不止,对李楹说:“爹爹有个好主意,你把自己吃胖些,每重一斤给你涨一两,如何?这买卖划算吧。”


    “爹爹!”李楹怪叫一声,若非祝君白在此,她定然要拿头去撞爹爹出气了,“你说的我好像牛羊羽族,称斤去卖得了!”


    李从渊、裴景兰俱被逗笑,就连万嬷嬷和女使们也是忍不住马上就要笑出声的模样。李楹不忿,倏地看向祝君白,他该是和自己一条心的。


    “相公你说话呀,我是牛羊的话你可就是牛羊的相公了。”


    祝君白一怔。


    ——她叫他相公呢。


    李楹哼道:“你不吭声,罢,我们一起咩咩咩好了。”


    闹了一通一家子才坐下用朝食。


    果然有她点过的玉兰片和蓑衣饼,热气腾腾,加之月例涨到了六两,李楹称心如意,大快朵颐。


    按照婚俗今日原本没什么安排,但李家虽分了家,老太君却是健在的,晚些时候他们还得去一趟安阳侯府。


    想到侯府那对可爱的双生女,李楹花了不少心思给她们挑礼物,因此又不得已让祝君白等她了。


    往外走时,李楹戳戳祝君白的衣袖。


    “日后等我的时候多着呢,你早些习惯嗷。”


    “不过呢……我肯定也会等你的!”


    说完,像是不好意思,抑或根本没放心上,蹦蹦跳跳攀上马车。


    祝君白不由在原地驻足。方才的两句话,在他心上盘旋。


    突然,李楹从帘内探出头,问他:“你骑马去吗?你和爹爹骑马的话,我和阿娘坐马车。”


    祝君白一怔,“我不会骑马。”


    “啊?”


    李楹怀疑自己没听清,把脖子伸得更长一点,结果显然而知,痛苦地嗷了一嗓子。


    万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忙登上马车察看,叠声劝:“小祖宗呐,安生坐着吧。”


    说话间,又让女使多取几个软枕,势要把车厢内布置得宛如移动床铺。


    祝君白往前走了几步,心说阿楹娘子骄矜了些,却也不至于让人这样兴师动众。


    这时,万嬷嬷露出恍然的神情,“姑爷还不知道吧,昨日小娘子扭伤脖子,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还请姑爷陪着小娘子,多加看顾。”


    原来是脖子扭伤。


    祝君白想起拜堂时,她的那遭踉跄。


    他曾有过几次落枕,很是难受,想来扭伤的疼痛更甚。阿楹娘子却没有表露,还坚持完成了三拜之礼,真是坚强。


    车厢布置妥当,李楹左看右看,对祝君白说:“我就说我们是牛羊夫妻吧,看,像不像一个软乎乎的大窝?”


    她就是和人说笑话自己先嘎嘎乐呵的那类人,这会儿又一个人乐不可支了。


    祝君白也微微抿出笑意。


    李楹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手肘捅捅他,“相公,你帮我揉揉脖子,隐隐作痛呢。”


    祝君白:“……”


    刚还夸她坚强来着。


    李楹:“下回你受伤我也会照顾你的,快嘛快嘛。”


    祝君白:“……”


    这是在咒他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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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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