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夏天结束后,苏浔感觉自己的时间永远停在了那一刻。如飞机起飞悬于上空,却远没有落地的时刻。俯瞰人世,周身却只有虚无缥缈。
唯有在梦里,他才能从苦不堪言的现实里暂时逃脱一阵,从入梦的奇欢欢身上。
那些被他在现实里牢牢禁锢的**,在梦里他可以大肆地释放。他可以无所谓奇欢欢是否爱他,也无所谓她是否珍贵,因为那是梦,梦里的她总是配合……配合他的一切亲吻,配合他的所有屮挊。
起初会有愧疚,把自己的深爱之人变成自己的※幻想对象,觉得自己就是个禽兽,下作的渎神叛徒。可在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头,这样的梦有如麻药,只需闭眼来上一剂,他就能继续苟活下去。
直到……连梦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爱了,可奇欢欢还是每夜入梦来,剧情一致,只是细节开始变得模糊。
时间久了,苏浔才反应过来,不是不爱了,只是开始遗忘了。
他太久没见她了,有关她的一切都只剩个大概,脆弱得如同被时间腐蚀的楼宇,风雨摇曳中,迟早会崩塌成一堆烂泥。
他只能拼命寻找,拼命留住。
奇欢欢不是公众人物,所以要看见她并不容易。但苏浔还是找到了,小心翼翼地收集,再努力珍藏。
好几次他都站在她的不远处,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前跟她打招呼,开启只存在于小说里的重逢叙事,让破镜得以重圆……迈出的脚步在转瞬之后又退了回来。
还不够,他站得还不够高,他还没有成为她理想中的那类人。
最后,他只留了自己邀她入梦的资格。
但他也学会了,要延长自己的耐药性,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滥用。所以在平常的日子里,他只会于山门前静坐,偶尔有了好消息,他会奖励自己,只绕山路行驶一圈,但事业有了突破性进展的时候,他便会放任自己拥有一整座山的通行资格,无论大小山间。
从出道,到成名,到炙手可热,到登顶成为巨星……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像个变态的瘾君子,对着一个虚假的人影,上瘾得无可救药。
只想着有一天,能成为她理想中的那个人,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得到她一个肯定的答案,真正地拥有与其同行的资格,真正地把这羞于启齿的变态习惯戒掉……
然而,命运弄人——她早已有了心爱之人,那人不是他,且他也永远无法与之匹敌。
这些年来鼓着的所有气,都在面对现实的那刻一下泄了个干净。
冲动之后,他去了酒吧买醉。他不在乎后果,哪怕被封杀他也无所谓。所谓的事业和星途,于他而言本就只是筹码,没了下注的资格,筹码就成了垃圾。
酒是个好东西,总能摧毁人的意志,把大脑的一切功能都用作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让人无暇去思考任何看似浩大实则虚无的命题。
尤其是对当下的苏浔来说,再适合不过。这样,就连梦里,他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可她还是来了,如同往日夜里。苏浔一边在心里自我睥睨,说好要放弃,结果……他压根舍不得放手。
但又……有些不一样——温存过后,正打算进入正题,她拒绝了。
苏浔有些庆幸,原来自己还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或许这个夜晚,这一次,是他给自己安排的告别仪式。
沉沦,到此未止。
“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但我真的成为不了你理想中的那种人。比你成熟,段位比你高,能看懂你所有的谋划,并且能给你提供更好的建议和指引,能让你折服于我的智慧……怎么办,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毁了你,因为我真的……能力有限,人真的走不到认知以外的终点。可你现在那么好,那么厉害,我连毁了你都没有办法……”
语无伦次,甚至用心险恶。苏浔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镜子,说着说着又憎恶起自己来:“你看,我就是这么糟糕,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你?算了,就到这吧,我累了。你以后也别来了,我……”
不想再见到你。
可就连在梦里,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怎么可能会不想再见到她?
一想到往后真要走上陌路,苏浔心上如同灾难降临,生生出一条裂缝,泪水溢出,滴落在身下人的脸上。
奇欢欢有些迷糊,感觉像是绕了一圈绕回了原点,心想这些话自己不是早解释过了吗?她都快忘了自己说过这些,他怎么还记得那么牢?便只当他是醉了说胡话,指尖抚过他的泪,轻声安抚道:“那是我胡说的,你怎么还记得?”
苏浔笑了,暗自感叹不愧是在自己梦里,连撒谎都说一些自己爱听的。
还有他日思夜想的:“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只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是你,你忘了吗?”
苏浔失笑出声,心里那道伤却更疼了。
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笑中带泪的样子,另外一个名字叫失魂落魄。
奇欢欢不明白,只能弓起身子去吻他。
苏浔没有躲,却不再放任自己,任她亲吻了许久也没有给任何反应,只强忍着,颤抖不止。
奈何她的吻如此温柔,又如此真实。绵绵软软的,如同掉进了糖堆里,不管他如何躲,都是甜的。好像每一颗糖都在引诱他,让他不顾一切尽情享受那触手可及的甜。
最后在她亲吻他手上的伤口时,苏浔的自持彻底溃败。
攻守反转,他的吻肆无忌惮地落下,甚至不同往日,近乎肆虐。
奇欢欢被他亲得发疼,却也不想拒绝。她总是这样,总是会对他心软,总会在最后一刻抛弃掉所有先前就已计划好的底线。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
但也无所谓了,即便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切都在计划之外,也总比这些年彻底失去联系要好。
她不想再失去他了。
吻一路向下,奇欢欢终于得了些许空气,理智回来了一些,可身体强烈的变化和感受让她也没了别的想法。
他动作真的很重,像是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一般,放肆啃咬,像是要把山棱磨平一般。
奇欢欢陡然生出些许恐惧,来源于陌生,亦来源于快乐底下的疼痛,大脑却停止了思考,像是关上了让她得以逃脱的大门。
她只能无力地抓紧了床单,呢喃着,胡乱地说着些什么。
“你……今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苏浔抽空回答:“什么……”
“那两个人……被你揍的……”
“……垃圾……”
听见他骂人,奇欢欢无意识中感觉有电流穿过,迷蒙中笑了笑,伸手去抓那虚无的刺激,却只摸到了他耳朵,软热到了极致。
“下次别这样……”
“怎样?这样吗?”说着又加重了力道,在她肩上咬了她一口。
奇欢欢受不住“嘶”了一声,回以他腰上的一计力道。
苏浔却像没事人一样,直接拉开了她的手将其包入了掌心,而后十指相扣。
奇欢欢没追着他计较,只一边沉浸,一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分散着那无力把控的想要逃离的念头。
“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别因为一时冲动……毁了所有。”
“我不在乎。”他舔了一下她肩上那道被他咬下的牙印,脑子里想起那两人说的话,重又回忆起那股子恶心,“要能杀了他们,最好。”
奇欢欢叹了口气,气还未完全出去,他的吻又接了上来。
心上的温度持续上涨,岩石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变成岩浆,可早已沉寂许久的火山,远没到复燃的时刻。
一室的旖旎,戛然而止。
奇欢欢失笑出声,刚还在擂鼓的心跳一下就沉寂了下来,两人的舌头甚至还纠缠在一起,身体却再没有了各种渴求的动作。
她无语了,一切似曾相识。
**褪去,涌上来的,竟是不安。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太敢确定。唯一想明白的,是以后绝不允许苏浔喝酒了。
一侧眼,他手上的伤口再次映入眼帘。她闭了闭眼,还是推开了身上的他。
他职业道德很好,入行以后一直在健身,本就宽肩细腰,现如今更是多了些紧实的线条感。刚亲热的时候,她的手就没忍住在他腹肌上来回。现把他推开,他整个人呈“大”字形摊开在床上,腹肌没了衬衫和拥抱的遮挡,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清晰可见。
奇欢欢一时没忍住,指尖沿着那深陷的沟壑慢慢地勾勒了一遍,嘴角更是难忍欢喜。
行至小腹,比□□存在感更为强烈的,是他仍然高亢的**。
奇欢欢无语到笑了出来,只觉得可爱,回头捏了捏他的脸,吐槽道:“都这样了还能睡着,真服了你了!”
回应她的,只有他悠长的呼吸声。
起身去找酒店备着的药箱,给苏浔的手消完毒上完药,奇欢欢又躺了回去。难得有这样的时刻,让她觉得自己的少眠是件好事,能让她一整夜都这样看着他,也不觉得疲倦。
那些酸涩的思念,都在此刻化作了甜蜜。直到天色渐亮,她也未曾闭眼,更未移开眼神。
她多希望苏浔睁眼的那刻能看见她,能对她道一句“早安”……最好还能把昨晚没做完的事情给做完。
可他好像真的很累,一直到她要离开去上班了,他也依旧没醒。
奇欢欢没了办法,不忍心叫醒他,但今天的工作也还一大堆,只能先行起身。
天空之下的余州城,阳光明媚得不像是冬日。
忙了一上午的奇欢欢终于得了空,点开了聊天软件上长期处于置顶最下方位置的窗口。她已经8年没有给他发过消息,那些沉寂于时间里的倾诉欲和分享欲终于迎来了苏醒的那天。
-醒了吗?
回以她的,是红色的警示。发送失败,底下是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奇欢欢有一丝的晃神,仿佛时空错乱,而她是那个身处异时空的不速之客。
指尖划开另一个窗口,她拨出了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长久的沉默以后,只“滴”的一声便被挂断,是拉黑后被拦截的程式反应。
那日,余州城一瞬变天,冷得冬日里难得形成销量的冰淇淋,转头又被客群冷落在了角落里。
电脑屏幕上,是苏浔被调出来的个人资料,手机上是他飞京城的机场图。奇欢欢看着眼前的一切,冷冷地笑了。本就疏冷到极致的面容,此刻更是染了层怒意。
如同被戏耍了一般。
可经过昨夜,她早已是上位者,无论是何层面。
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触碰已成历史,既然已确认过是相爱的心境,她凭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呵……
还真的是……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