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景园的小区大门罕见地大开着,红蓝警灯刺破傍晚的宁静,一辆接一辆的警车驶入,急促的警笛与救护车的鸣响交织在一起。
“快!这边!”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从救护车后门跳下,脚步匆忙地冲向五栋门厅。
几辆警车歪斜地停在楼下,各家的阳台都探出了脑袋,人们伸长脖子,交头接耳。
少年戴着黑色鸭舌帽,一身白色卫衣。他只向那片混乱投去匆匆一瞥便收回视线,顺手压了压帽檐,加快脚步向小区外走去。
“什么情况?谁叫的救护车?”
“不清楚,报警人只说了地址就挂断了。”
“白队,线索断了。”
两名警察面色凝重地低声交谈着,与少年擦肩而过,快步冲进单元门。
“出什么事了?哪一家啊?”五栋阳台上的阿姨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听说是五栋的!”隔壁阳台传来回应。
“真是五栋!他们上来了,看不见了!”
“哎哎!警察往我们这栋来了!”
“谁家犯事了?”
“不像,救护车都来了,怕是出人命了……”
少年像往常一样走进小区,警车和救护车带来的压抑感马上使他感到不适,甩了甩头,他走进单元楼,却看见警察刚走进电梯,而电梯门刚刚关上。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跳动着,他的心脏也莫名快速跳动,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叮”一声,电梯上红色的数字停在了十楼。
他感觉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您好,有人在吗?”
指节叩击门板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沉闷,但依旧没有回应。
年轻警官回过头,与身后那位被称为白队的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他们身后,站着拎急救设备的医生和惴惴不安的物业经理。
“麻烦开一下门。”
“好的,白警官。”物业麻溜地开了门。
门内,一股异样的寂静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出,瞬间包裹了门口的每一个人。
“有人吗?”年轻警官提高音量,试探着向屋内迈了一步。
依旧无人应答,却隐约有些水滴的声音。
“白队,浴室里。”女警推开浴室门查看后,大声道。
白宣林快步上前,推开虚掩的浴室门。
浴缸的水早已漫过边缘,在地面上形成浅红色的浅滩,花洒却还是不停向浴缸出水。
空气里弥漫着温热的水气,在这雾气中,少女躺在微红的血水中,头侧靠在浴缸边缘,她的皮肤因为失血而惨白,面容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的右手在水下紧紧握拳,似乎在抓着什么东西,左手无力地垂在浴缸边缘,腕间一道深刻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仍在缓慢地流流出,滴在雪白的瓷砖上,与地上的血水交融。
医护人员快速上前。其中一人立刻探向戚藜的颈侧,同时朝同事喊道:“还有脉搏,但非常弱!快,加压止血!”
“藜姐!”一名少年冒冒失失地喊着冲进门廊,立刻被一名守门的警员伸手拦住。
“办案现场,禁止进入。”警员的声音短促有力。
章沉礼被挡在门外,只能伸长脖子往里看,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来。
“我是她朋友章沉礼,就住在楼下,到底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颤抖。
警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身体挡着他的视线,重复着命令:“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说话间,担架被从里面迅速抬出,担架上的人被银色的保温毯严实包裹,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与一缕湿发,随着移动而无意识地晃动,刚才还和他说话的警员利落地将他推到一边,一手扶着担架边缘,便于医护人员离开。
随着电梯门“叮”的一下打开,章沉礼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韩书南像往常一样走到客厅坐下,但此刻她显然有些焦躁,今天是周日,这个点,儿子应该已经从补习班回来了,但今天却连个影都没有,就算是去找小藜,他也会和她说一声的。
她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想到外面的吵闹声和警笛声……给儿子打的几通电话也没接,难道是章沉礼出什么事了?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抓着外套就往玄关处走,手指因为慌乱有些颤抖。
就在她在玄关处穿鞋时,门从外面打开了,十几岁的男孩看到母亲,失魂落魄地抱着她哭了起来:“妈!藜姐她,她……”
“戚藜?戚藜她怎么了,她怎么了!”韩书南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臂,声音也不自觉拔高,变得有些尖锐,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刺痛着她的心脏,就和几年前那样。
戚藜是在一片过份洁净的寂静中醒来的。
消毒水的气味占据了鼻腔,她的意识渐渐回笼,她身着宽大的病号服,左手手腕处帮着绑带,而右手手背贴着医用创可贴,似乎是刚打完点滴。
这里是……医院?
看样子似乎是被救回来了,是章沉礼来找她玩的时候发现的?还是韩阿姨上来给她送东西的时候?想到这里,她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道怎么和她们解释好。
但总觉得有什么已经悄然发生变化,这样想着,她按了按床头铃,却猛然发现不对——太安静了,看外面现在是白天,医院里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翻身下床,一把打开了门。
“医生?”声音传向一望无际的走廊,连回声都未听见。
一阵寒意悄悄蔓延至全身,现在是白天,医院走廊里的灯一盏未亮,阳光却不知从何处照进来,在寂静的走廊上亮的有些晃眼睛,从四面八方均匀地照亮了这条走廊。
这是一种彻底的、绝对的死寂,连空气都凝滞不动,没有城市的嗡鸣,也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整个世界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声响。
“医生?”戚藜的声音再次响起,空空荡荡地传向远方,然后被走廊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