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丞直播结束的第十分钟，微博瘫痪了。
不是卡顿，是真正的瘫痪——页面刷不出，热搜不更新，连客服电话都占线。程序员连夜被叫回公司抢修，全网都在问同一个问题：刘轩丞那首歌，到底是营业，还是告白？
展轩的酒店房间，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林薇的声音在免提里几乎破音：“刘轩丞疯了吗？他那歌词什么意思？‘加一场吻戏’？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展轩站在窗前，手机屏幕上是刘轩丞最后发来的三条微信。他没回复，但也没删除。
“你知道？你知道还不拦着他？！”林薇深吸一口气，“展轩，你实话告诉我，你和刘轩丞到底怎么回事？”
“同事关系。”
“同事？”林薇冷笑，“哪个同事会写歌告白？哪个同事会在直播里唱‘分不清是戏还是真’？现在全网都在猜你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王导的电话也被打爆了，投资方在问要不要换人——”
“不能换人。”展轩打断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后，林薇语气复杂：“展轩，你在维护他？”
“我在维护这部戏。”展轩说，“拍了三分之一，换人损失太大。”
“……好，就算不换人，现在怎么办？”林薇疲惫地说，“刘轩丞那边没有任何沟通，他的团队装死。我们这边必须表态，要么澄清，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将错就错。”林薇压低声音，“王导刚和我通完电话，他的意思是——既然热度已经爆了，不如顺势营销。你们在戏里是君臣知己，戏外可以是‘好朋友’。暧昧一点，留足想象空间，对剧对人都好。”
展轩握紧手机：“这是王导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是所有人的意思。”林薇说，“展轩，你在这个圈子八年了，应该知道规则。真相不重要，观众想看到什么才重要。现在观众想看你们‘在一起’，那你们就得演给他们看。”
窗外，对面的房间灯还亮着。
展轩能看到刘轩丞坐在窗边的身影，低着头，在看手机。
“给我点时间。”展轩说。
“你没有时间。”林薇语气严厉，“明天早上七点，剧组开紧急会议。你和刘轩丞必须到场，必须达成一致口径。在那之前，不要回应任何事，不要发微博，不要见他。”
电话挂断。
展轩继续站在窗前。
手机震动，又一条微信。
刘轩丞：“你在看我吗？”
展轩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最终，他打下两个字：“没有。”
发送。
对面房间，刘轩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看向展轩的窗户。
隔着二十米，两人在夜色中对视。
刘轩丞举起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三个字：
“你撒谎。”
凌晨四点，展轩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在天台。敢来吗？——刘”
没有犹豫，展轩抓起外套出了门。
酒店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袂翻飞。刘轩丞坐在护栏边的长椅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戴着兜帽，像只蜷缩的猫。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你还真来了。”他笑了笑，眼睛有点红，不知道是熬夜还是别的。
“什么事。”展轩站在三米外。
“怕我想不开跳下去？”刘轩丞歪头，“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展轩没说话。
刘轩丞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没摄像头，没狗仔，只有我们。”
展轩犹豫了两秒，走过去坐下，但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歌好听吗？”刘轩丞问。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展轩不答反问。
“知道。微博瘫痪了，全网在讨论我们，团队在吵架，投资方想换人。”刘轩丞语气轻松，“我都知道。”
“那你还——”
“那我还这么做？”刘轩丞转头看他，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展轩，我21岁了，不是19岁。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后果。”
“什么后果？”
“最坏的结果，剧换人，我被封杀，你受牵连，我们一起滚出娱乐圈。”刘轩丞笑了，“但你觉得，我会怕吗？”
展轩看着他。
这个人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在镜头前游刃有余，在粉丝眼里是完美的偶像。但此刻，他像个赌徒，押上一切，只为问一个答案。
“为什么。”展轩说。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展轩的声音在风里有些飘忽，“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戏还没拍完，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刘轩丞打断他。
展轩愣住。
“我知道你早餐只喝黑咖啡，知道你去健身房必须跑步四十分钟，知道你压力大，知道你你为了钱什么工作都做过。”刘轩丞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老家在江苏一个小县城，知道你在横店跑过三年龙套，知道你拿到第一个男主角奖时在后台哭了十分钟。”
展轩的呼吸变轻了。
“我还知道，”刘轩丞靠近一点，声音压低，“你其实很怕孤独。你房间里永远开着电视，不是要看，是要有声音。你手机通讯录里除了工作联系人，没有朋友。你微博除了宣传从不发私生活，不是因为高冷，是因为没人分享。”
风呼啸而过。
展轩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爬上来。
“你调查我。”
“不是调查。”刘轩丞摇头，“是了解。展轩，我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这不是病，这是……在意。”
他说“喜欢”时，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展轩猛地站起来：“你疯了。”
“可能吧。”刘轩丞也站起来，走到护栏边，看着远处逐渐泛白的天际线，“但疯一次又怎样？展轩，你活了二十八年，按部就班，小心翼翼，得到了什么？影帝奖杯？顶流位置？粉丝的欢呼？”
他转身，背靠着护栏，面对着展轩：“那些东西，我都有。但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少了你。”刘轩丞说。
这句话太直白，太**，像一把刀，劈开了所有伪装。
展轩后退一步。
“怕了？”刘轩丞笑了，“展轩，你其实也动心了，对不对？从更衣室那天晚上开始，或者更早。你只是不敢承认。”
“我没有。”
“你有。”刘轩丞步步紧逼，“如果你没有，为什么会在更衣室外等我？为什么拍照时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现在，凌晨四点，你会来天台见我？”
展轩被逼到墙角。
刘轩丞站在他面前，仰着脸看他。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展轩。”刘轩丞轻声说，“就一次，就现在，说实话。讨厌我，还是喜欢我？”
远处传来晨鸟的啼鸣。
天快亮了。
展轩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眼里的光，看着他微颤的睫毛，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抿紧的嘴唇。
然后，他说：
“我们不合适。”
早上七点，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王导、制片人、两位主演的经纪团队、宣传负责人，还有投资方的代表。气氛凝重得像在开追悼会。
展轩和林薇坐在长桌一侧，刘轩丞和陈杰坐在另一侧。两人从进门到现在，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像两个陌生人。
“人都到齐了。”王导敲了敲桌子，脸色疲惫，“那我就直说了。昨晚的事情，对剧组造成了严重影响。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换人重拍，损失预估八千万；第二，继续拍，但需要两位老师全力配合宣传，把舆论往好的方向引导。”
投资方代表皱眉：“现在舆论还能引导吗？刘老师那首歌，跟公开告白没区别。”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刘轩丞。
刘轩丞抬起头，表情平静：“那首歌是创作，不是告白。如果大家非要解读，我也没办法。”
陈杰赶紧接话：“对，轩丞是创作型歌手，写歌是艺术表达。网友过度解读了。”
“艺术表达？”林薇冷笑，“‘加一场吻戏’也是艺术表达？”
会议室安静了。
王导揉了揉太阳穴：“过去的事不讨论了。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宣传组的方案是，两位老师需要增加互动，配合CP营销，但要有度——不能真，也不能假。”
“什么意思？”展轩问。
“意思是，你们要在镜头前表现得‘关系很好’，可以是知己，可以是兄弟，可以是……那种暧昧但不说破的关系。”宣传负责人解释，“线下可以适当互动，比如一起吃饭被拍，微博互相评论，采访里夸对方。但绝对不能承认恋情，也不能完全否认。”
“就是骗人。”刘轩丞说。
“是营业。”陈杰纠正。
刘轩丞笑了，那笑容有点讽刺：“所以我要和展老师演一场‘我们只是好朋友’的戏，演给全世界看？”
“对。”王导看着他，“而且必须演好。这是为了戏，也是为了你们自己。”
展轩一直沉默，这时突然开口：“我不同意。”
所有人都看向他。
“展轩？”林薇瞪他。
“演戏是演戏，生活是生活。”展轩站起来，“我在镜头前可以演沈峥，演任何角色。但在镜头外，我是展轩，不是谁的CP搭档，不需要演给别人看。”
刘轩丞看着他，眼神复杂。
“那你想怎么样？”投资方代表不耐烦，“不配合宣传，戏扑了谁负责？”
“我负责。”展轩说。
“你怎么负责？八千万你赔？”
“如果戏扑了，我零片酬拍下一部。”展轩语气平静，“但我不会配合虚假营销。”
会议室炸了。
林薇脸都白了：“展轩你疯了？！”
陈杰也急了：“这不行！你们俩现在绑在一起，一个人不配合，另一个人也没法配合！”
一直沉默的刘轩丞，突然笑了。
笑声很轻，但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展老师说得对。”刘轩丞站起来，走到展轩身边，和他并肩站立，“演戏是演戏，生活是生活。我们可以在戏里演君臣知己，但在戏外——”
他停顿，转头看向展轩。
展轩也看向他。
四目相对。
“——在戏外，我们要么是真的，要么是假的。”刘轩丞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中间选项。”
王导脸色变了：“刘轩丞，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刘轩丞提高音量，让会议室里每个人都能听清，“我喜欢展轩，是认真的。不是营业，不是炒作，不是CP营销。我要追他，光明正大地追。你们要拦，可以试试。”
死寂。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陈杰捂住脸，几乎要晕过去。林薇瞪大眼睛，看着展轩，又看看刘轩丞，说不出话。
投资方代表拍桌而起：“胡闹！这戏还怎么拍？！”
“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刘轩丞转身面对他，“沈峥和萧展的戏，我会好好演。但下了戏，我和展轩的事，是我们的事。”
他拉起展轩的手腕：“我们走。”
展轩没动。
刘轩丞回头看他：“不走？”
展轩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然后，看向刘轩丞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执拗，有期待，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也有害怕被拒绝的脆弱。
展轩闭了闭眼。
然后，他反手，握住了刘轩丞的手。
不是手腕，是手。
十指相扣。
“走。”他说。
两人就这样，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手牵手走出了会议室。
门关上。
三秒后，里面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走廊里，两人松开了手。
沉默地走进电梯，沉默地按下楼层，沉默地看着数字跳动。
“刚才，”展轩开口，“你是认真的？”
“哪部分？”刘轩丞靠在电梯壁上，“喜欢你是认真的，要追你是认真的，手牵手走出来也是认真的。”
“你会被封杀。”
“那就封杀。”刘轩丞笑了，“反正钱赚够了，大不了退圈，开个音乐工作室，写写歌，教教学生。”
他说得轻松，但展轩听出了其中的沉重。
电梯到了。
两人走出，在房间门口停下。
“展轩。”刘轩丞叫他。
展轩回头。
“我给你三天时间。”刘轩丞说，“三天后，如果你还是说不，我就放弃，从此只当同事，绝不再纠缠。”
“三天太短。”
“不短。”刘轩丞摇头，“喜欢一个人，三天足够知道了。你只是需要时间，说服自己敢不敢。”
他刷开房门，进去前，最后说了一句：
“展轩，人生没有那么多安全选项。有时候，你得跳一次悬崖。”
门关上。
展轩站在走廊里，许久未动。
手机震动，是王导发来的消息：“今天外景拍摄取消，你和刘轩丞在酒店休息，不准外出。晚上七点，来我房间谈。”
紧接着是林薇的：“展轩，我们得谈谈。立刻。”
展轩没回复。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
果然，上午十点，暴雨倾盆。
横店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所有剧组停工。酒店外，狗仔的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潜伏的野兽。
下午三点，展轩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在酒店后门等你。如果你来，我们就私奔。——刘”
展轩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十分钟。
然后，他抓起外套和车钥匙，走出了房间。
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红灯闪烁。
而酒店后门的巷子里，刘轩丞撑着伞，站在暴雨中，看着展轩房间的窗户，嘴角带着笑。
他知道，展轩会来。
因为暴雨将至时，困兽会本能地寻找同伴。
而他们，早已被困在同一场局里。
无处可逃。